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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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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抵达宴客殿堂,绯月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丝竹乐曲、歌唱与喧闹鼓噪的声音了。

  绯月和其他奴仆一样,换上了简单的⻩衫,一头长发梳成规矩的两条发辫,最后还煞有介事地在脸上蒙了一条鹅⻩⾊丝巾,据说,这是沧溟城宴客时女奴必要的装扮,将容貌遮住大半,一来可以让奴仆们专心工作,二来也不让宾客对容貌较佳的奴仆产生觊觎。

  绯月在沧溟城十年,并没有参加过殿堂的任何一场宴会,除了绯月当时本⾝对这种只是饮酒作乐、无聊喧闹的场合没‮趣兴‬,最主要也是因为溟海不希望让不相关的人见到自己细心呵护的小女孩。

  离开沧溟城之后,她假借赫连靳宇之名行走四方,因此不管喜不喜或愿不愿意,都参加过不少宴会。虽然说对宴会本⾝不会太好奇,但依然忍不住抬起头四处瞧瞧,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参加沧溟城的晚宴,呃…虽然说自己并不是客人。

  “…唔…嗯嗯…”小心翼翼跟在后面的巧儿轻推绯月的手臂,提醒她此时是奴仆的⾝份,要她快点低下头,不要好奇的东张西望。

  “好啦!你别担心。”绯月轻声保证,和其他人一样温驯地低下了头。

  不能再给巧儿惹⿇烦了!绯月在心里提醒着,当自己回房换好一⾝奴仆装扮后,意外地看到巧儿出现在房门外,她从沧云得意洋洋的表情读出他的用意,他们是故意让巧儿跟在自己⾝边,时时刻刻提醒她,一旦她有任何异常举动,他们第一个会对付的就是巧儿!

  真是卑鄙!但确实有效,在这里,她有把握可以掩饰任何情绪,但就是无法让亲如姐妹的巧儿再受任何无妄之灾了。

  卫溟海…卑鄙的家伙!像在进行某种特殊的仪式一般,绯月在心中先咒骂溟海一次,这才満意地跟着三十几名⾝穿⻩衫的奴仆鱼贯地进人殿堂,开始执行今晚的工…宴会上乖巧的奴仆。

  奴仆在宴会上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最主要的就是得时时注意宾客的需求,适时地递上美食和美酒,让宾客尽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不像她曾以赫连靳宇⾝份参加过的某几场晚宴,女仆和在场表演的歌地位一样可怜,在主人刻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就算被宴会的客人轻薄,抑或是強拉到座位上‮戏调‬,连吭都不脑圃一声。

  虽然此刻自己与溟海是敌对的,但,她也不得不称赞他的宴会并不是那种纵的下流宴会。

  正因为不必时时担心自己的安危,绯月在悉了服务程序之后,也不忘忙里偷闲,把握机会打量今晚与会的主人和宾客。

  卫溟海,理所当然的是殿堂內最醒目的男人;他神态慵懒、悠闲地坐在正‮央中‬,及肩的黑发狂放不羁地散在肩头,⾐服外还多披了一件暗黑⾊、绲金绣边的披风,宝蓝⾊的眼睛为他刚的英俊五官多添了一丝神秘,也轻易地掳获了在场所有女子的芳心。

  卖弄男⾊!绯月面纱下的嘴角微微一撇,看到他端起酒杯,朝一名女宾客遥遥敬了一杯酒,此举让对方乐得眉开眼笑。

  殿堂內除了居上位席次的溟海之外,沧溟城的人和宴会贵宾比邻而坐,让宾客不会有受到冷落的感觉。

  将在场宾客的脸孔都扫过一遍之后,除了沧溟城原有的面孔之外,在场宾客她一个也不认得,但从他们的服装打扮看来,他们不像是龙凌皇朝的人,倒像是西北方的民族。

  但其实这些也不⾜为奇,因为沧溟城处于沙漠中心脏的位置,不但与沙漠以东的龙凌皇朝保持友好,与沙漠西方的几个小柄同样也有联系。

  “我的酒杯空很久啦!小奴仆。”绯月心不在焉的时候,坐在她前方等着享受她服侍的宾客忍不住回头了。

  “不好意思,副、城、主。”绯月弯⾝倒酒,当然不忘给了沧云一记⽩眼。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特别倒霉,她侍立的位置一选就选到了沧云的后面,成为整场宴会中,必须招呼他大吃大喝的小奴仆。哼!早知如此,就应该从楚大哥那里偷一点葯,怎么也得出一口气!

  “鹿⾁…也添一点。”沧云毫不客气,完完全全将她当奴仆来使唤。

  “请、慢、用。”如果不是一抬头就看到了左边一脸担忧的巧儿,她一定将整盘⾁都倒在沧云的头上。

  “谢谢。”沧云道谢后,不忘对绯月挤眉弄眼说道。“我收回前言,你并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或许你可以当个尽责的小奴仆。”

  “多谢副城主赞美。”绯月的声音甜美异常,她可不打算被沧云所怒。

  “哈!”沧云不再多说什么,重新将注意力移回餐盘上的美食。

  绯月和沧云这一场小小的口⾆风波,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当她恢复奴仆般温驯的站姿之后,却感觉到一股凝视的目光,她直觉地抬头寻找,却撞上了溟海若有所思的湛蓝目光。

  如何,当个小奴仆很有趣吧?蓝瞳传递着无言的戏谑。

  只要不是服侍你就可以。骄傲地扬起下巴,绯月璀璨的黑瞳丝毫不退缩,毫无所惧地瞪视回去。

  溟海的嘴角扬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刚看完一场沉闷的表演似的,有些无聊地菗回目光。

  就在此时,始终坐在殿堂左前方的丝竹乐班,突然曲风一变更换了旋律。跟着,一名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宾客朗声说道:“城主,接下来我让我的舞姬为城主表演一段,就当是我『西邺』国感谢城主的热情招待。”

  西邺国?!绯月暗暗将这个名字记下,印象中,这好像是西北小柄之中,少数几个比较強盛的。

  “请。”溟海十分大方地接受了。

  一名⾝穿薄纱、⾝材曼妙的女子缓步走到殿堂‮央中‬,她长得十分丽,长发上系満了薄纱与珠宝,妖妖娆娆地向为首的溟海弯⾝行礼,然后随着乐声,柔若无骨的⾝躯开始舞动了起来…

  随着她魅惑⾝躯的舞动,连寻常的音乐,听在耳边都像是‮情催‬乐曲一般,殿堂里只要是男,没有一个不受到她的昅引,双眼发直地望着她,甚至连眨一下都舍不得。

  不一会儿,演奏的旋律逐渐加快了,女子弯或摆动的动作也越来越剧烈,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将每个动作控制得充満惑及‮逗挑‬的意味,而很显然的,她打算惑的对象是溟海,随着舞步的变化,修长的‮腿双‬也一步一步地朝溟海移去,此时,旋律也到了最⾼亢昂的地方,她配合这‮狂疯‬烈的旋律不停地旋转、再旋转,最后当曲子在最⾼嘲处骤然停住的时候,‮媚柔‬的女体也精准无比地倒在溟海的怀中了。

  “好!”一曲跳完,在场宾客无不‮狂疯‬鼓掌,毫不保留地赞赏,而理所当然的,他们最羡慕的就是坐在‮央中‬、享尽福的城主了。

  “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充満魅惑的…”沧云赞叹,忍不住回头想和绯月分享刚才的舞蹈,却看见她一双黑瞳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似的,瞪视着溟海以及紧贴在他⾝上的舞姬。

  沧云识趣地转回头,聪明的人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安静,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着大老远的距离,绯月当然听不见那名舞姬贴在溟海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却清楚地看见溟海仰头大笑,显然彻底被取悦了!

  “嘿。”绯月冷笑一声,有股冲动想要将那个舞姬的双手双脚都砍下,免得她像猴子一样攀着人不放。

  “城主,您还喜这舞姬献上的舞吗?”代表西邺国的中年男子再次站起,拱手笑问。“这是我王特别献给城主的一点心意。”

  拒绝!快点拒绝!绯月瞪视着溟海的方向,无声地催促着。

  像是听得见绯月內心的呼唤似的,溟海微微侧过脸,蓝⾊的眼瞳紧锁着绯月的黑眸,随即淡淡一笑。“请代我向你的王上致意,这份厚礼我收下了。”

  **

  每一个人一生之中,都会碰上几次特别难熬的时刻,而此时此刻,绯月就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虽然,她依然弯⾝倒酒、上莱,做着服侍的工作,但整个人的神魂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事实上,当溟海说出“这份厚礼我收下了”这种可恨的句子之后,她浑⾝的力量就像是被人菗光似的,本没力气抬眼,更别说像之前那样以目光和溟海较劲了。

  像个最卑微的奴仆似的,绯月再也没有抬过一次头,就连整场晚宴结束,她随着其他奴仆退出殿堂时也一样。有些情绪,即使自己再坚強、再会伪装都隐蔵不来的,她知道自己要是再看见溟海搂着那名舞姬的亲热模样,一定会冲动地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所以⼲脆眼不见为净,看也不看了!

  直到有人扯动她的⾐袖,绯月才从无意识中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在巧儿的带领下回到房间了。

  “…晤…唔…”同样在场的巧儿自然明⽩她的沮丧,先拍拍自己,又拍拍绯月,比手划脚地表明和她站在同一阵线。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绯月勉強挤出微笑,不想让巧儿为自己担心。

  “…唔唔…唔。”巧儿跟着又比了比头发和⾐服,表示要服侍她‮浴沐‬包⾐。

  虽然说她已经被降为沧溟城的奴仆,但是在楚天放以大夫的立场坚持她还需调养,所以她仍旧可以住在这里,同时像过去一样,每天享有泡热⽔澡的权益,想当然,这也是好心的楚大哥为她争取来的吧!

  “巧儿,现在我和你的⾝份一样,不,或许更低一点吧!”绯月自嘲,认真无比地握住巧儿的手道。“别再当我是需要你服侍的‮姐小‬了。”

  巧儿猛‮头摇‬,同时不停地挥手,表示她的惶恐不安。

  “傻巧儿!”绯月更谨慎地开口。“就算我们之间不再是‮姐小‬和奴婢,但称还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姐妹,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不是吗?”

  “…”巧儿双眼泛起⽔光,情绪显得十分动。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绝对可以照顾我自己。”绯月露出保证的微笑。

  “快回房,我也该早点睡了,不然明天没力气工作,不知道又要被怎么样恶整了!”

  巧儿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绯月以最快的速度‮浴沐‬梳洗一番,拖着沉重的脚步“咚”一声倒在上,完全动也不想再动一下,但讽刺的是,虽然⾝体累得半死,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脑海中浮现的,始终是溟海那一双蓝⾊的眼睛…

  绯月永远也忘不了,她和溟海初次相逢的情景。

  从来没想过,人的眼睛居然能拥有晴天一样的⾊泽,像她曾经见过的蓝⾊宝石一样人,又像是雨后的蓝天,美丽得不可思议。

  “我一定快死了…居然看见蓝⾊眼睛的人…”据说口⼲⾆燥、两眼昏花是人将死的前兆,瞧!她不是连黑眼珠都看成蓝眼珠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躺在这里到底有多久了,只知道自己终于从“那里”逃出来了,她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以划伏夜出的方式不停地向西方跑,最后逃到了一片荒漠,心想只要到了沙漠,任何人都不会再追来了吧!

  虽然没了追兵,但她很快面临了生存的危机,当所带的最后一口⽔、最后一口⼲粮都呑下肚后,她发现自己依然处于一片⻩澄澄的沙漠之中,分不出东南西北,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走走停停了许久,在自己狼狈得就要倒下时,居然奇迹似的发现前面有一块绿地,她拖着?鄄豢暗纳碜恿艽溃詈笾沼谠谒乇叩瓜拢诜⒖袼频攘撕芏嗨螅疟呷疵腿淮匆徽蟠掏?

  “可恶!”她一转头,只看到一只黑漆漆的虫子咬住自己的小腿肚,马上菗出间的匕首将它刺死,但刺死的同时,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糟!这东西有毒!脑海中虽然闪过这样的警讯,但⾝体却已经不听使唤,她只能倒在⽔池边,静静地等死。

  原来,就算她逃得再远,也躲不过死劫!但至少是死在荒漠,死在一只黑⾊毒物的手上,而不是像她的双胞胎哥哥一样,死在嫡亲之手…

  “靳宇哥哥…”呼唤着唯一亲人的名字,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摇醒,在意识昏昏沉沉之中,她望进了一双媲美晴空、美丽深邃的蓝⾊眼睛。

  “我快死了…所以产生幻觉了…”她神智不清地说道。

  “小丫头,遇上我,看来阎罗王暂时不会收你了。”有着蓝⾊眼瞳的人开口说话了。

  “真的?”绯月困难地开口,再也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柔软舒适的上,一⾝的肮脏也被人细心擦拭过,就连⾝上原有的破⾐也换成新⾐了。

  “喔,小丫头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一名年约二十几岁的男子见她睁开双眼,十分关心地走了过来。

  “谢谢大夫的救命之恩。”绯月从对方把脉检视时纯的手法中判断对方的⾝份。只是,这里是哪里,这个大夫又是谁?

  “小丫头,你真正的救命恩人不是我。”年轻大夫微笑。“倘若不是城主早一步将你的毒⾎昅出,就算送到我面前也是没用的。”

  “城主?这里是哪里?”绯月暗自心惊。她拼了命地向西逃,该不会本没离开皇城吧!

  “这里是沧溟城,小丫头听说过吗?这是位于西北沙漠的一个城市,你可以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我叫楚天放,是这城里的大夫。”他耐心解释,刻意选了简单的字眼,就怕小丫头听不明⽩。

  “是吗?原来我终于离开龙凌皇朝了。”绯月轻吁一口气。在脑海中搜寻有关沧溟这个城市的印象,啊!她想起来了,曾经听说过,这是位于皇朝西北方、形势险要、具有捍卫沙漠职责的特殊城市。

  反正,只要不是龙凌皇朝的属地,哪里都无所谓。

  绯月的回答,让男子不噤对眼前这位十多岁的小丫头感到好奇。

  原本以为城主救回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流浪丫头,就是那些偶尔会出现在沙漠中的游民,可能是⽗⺟、族人被盗贼所灭,也或者是在大漠中和亲人走散了。

  但当仆役将她肮脏狼狈的外表整理过后,露出来的却是一张清灵绝⾊的小脸,即使现在年龄尚幼,但可以预见长大后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绝⾊容貌。

  除了拥有惊人的美貌之外,在她醒来后,不管是应答的方式或举止,都看得出是出⾝良好的娇娇女,只是,这样一名特别的小丫头,为什么会无端昏倒在沙漠呢?

  “小丫头,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昏倒在沙漠?你的家人呢?”楚天放问道。

  “我…”绯月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有亲人,打从我一出生就和他们分开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的⽗⺟是谁。”

  “那…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活的?”楚天放十分吃惊。

  “收养我的人,是一对住在龙凌皇朝边境城市的夫,但因为某些事情和当地的‮员官‬结下梁子,所以我们全部都逃了出来,但…后来遇上了沙漠里的大风暴,我就跟他们走散了!”绯月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解释自己单独置⾝沙漠,并且不能回返龙凌皇朝的原因。

  “原来如此,这段逃亡的⽇子想必很苦吧!多亏你熬过来了,孩子。”楚天放心有不忍,怜惜万分地轻拍她的肩膀。

  自从决定逃亡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以如此温柔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大夫,绯月眼眶一红,

  差一点要掉下眼泪。

  “乖孩子,你别哭啊!放心在这里休息吧!”楚天放再次柔声安慰。“你被沙漠里特殊的毒蝎咬了,虽然命保住了,但这阵子还是得听话吃葯,才能将体內的毒全部都排出来,明⽩吗?”

  “是。”绯月露出乖巧甜美的笑,光是一笑,就瞬间收服了楚天放的心。

  “再多睡一会儿,⾝体才容易恢复。”

  绯月没有拒绝,确实,自己的⾝体还是很疲倦,于是她听从楚天放的指示,乖乖躺下,温驯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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