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手而回﹖他头一回当刺客却空手而回﹖朝歌由雷府撤回他暂栖的客栈后﹐就在房翻了一整晚的⻩历﹐找这个月哪一天较适宜出门行刺﹐和能够避掉女人这种灾难的⻩道吉⽇。
都是那个叫慕炫兰的女人﹐她要报家仇什么时候不好报﹐偏要跟他挑同一个⽇子来﹔昨晚他们的行踪因她而被发现后﹐雷府的戒备一定更加严密了﹐下次他想要再去﹐得要花工夫来找下手的时机。
翻了一整晚的⻩历后﹐他在天亮时饿得腹鸣不已﹐这才想到他还没看今儿个的⽇子如何。他再把书往前翻﹐在找到⽇期后﹐一字一字的看上头简短的箴言﹐心情低得很想烧掉手中的书。
宜祭犯、安葬﹐忌进膳。
忌进膳﹖这不是叫他今儿个别吃饭﹖他的腹中又响起阵阵饥鸣﹐提醒他已经饿了很久。他气闷地提起桌上的茶⽔一骨脑地猛灌﹐希望藉茶⽔来骗骗空了很久的肚子﹔不过即使他灌光了一整壶的茶⽔﹐他还是觉得肚子饿得很﹐彷佛在告诉他不肯上这种当。他放弃地再拿起那本⻩历﹐想找有没有能不饿肚子的箴言
没有﹐上头硬是没写﹐这本⻩历就是要跟他过不去。
不管了﹐就算是当刺客﹐也得要吃饭才有力气当﹐饥肠辘辘的﹐怎么有力气再去闯一次雷府﹖吃饭皇帝大﹐他就不信吃个饭能吃出什么子来。
朝歌两掌把书一阖﹐放进怀﹐决定先下楼去吃一顿丰盛的早饭来慰劳自己。
在同一间客栈﹐慕炫兰正在楼下最偏静的角落﹐认真勤奋地读着手上从不离⾝的⻩历。
她轻轻地念着﹕“宜订盟、结友﹐忌不守。”
慕炫兰抚着下巴想﹐宜订盟、结友﹐这是不是代表她今儿个应该好好捉住机会﹐把那个武功⾼強的朝歌给订下来当盟友﹖从昨晚见识到那个江湖人称无影夫的朝歌后﹐她就对他佩服得不得了﹔他单用一条鞭子就能轻松地解决那些神箭﹐还连救她两次命﹔尤其是在知道他想夺火凤凰后﹐她更是觉得她完成复仇大业指⽇可待了。
昨夜他的脚像是长了翅般﹐三两下飞得无影无踪﹐而她的脚程慢了他好几步﹐就这样把他给追丢了﹐她只知道他往这附近飞来﹔可是这条街上全都是客栈﹐少说也有二十来既檕他就是在这附近投宿﹐她就得一家一家慢慢找起。
于是她就在夜半时分﹐一家家的敲着门﹐又道歉又奉上银两地打听他的消息﹐但那个朝歌八成不是用本名登记投宿﹐问完了整条街都没有他的消息。
吃了二十来回闭门羹后﹐她再三思索﹐然后又不死心的把街上所有客栈的门再敲一遍﹐这次她不再问有没有朝歌这个人来投宿﹐直接问有没有人看过那条奇形怪状的龙腾鞭﹐而这一招果然比之前那一招⾼明多了﹐果然就在这一家问到了有个间系着怪带的男子住进他们这儿来。
找到了地点﹐现在只要等着找人就成了。慕炫兰仰头看看外头初初东升的朝﹐再看向大厅纷纷下楼用膳的人们﹐暗自思忖﹐那个朝歌也是凡人﹐他总要吃饭吧﹗她坐在这儿守株待兔﹐就不怕等不到他这只会飞的兔子﹗饿得头昏眼花的朝歌﹐下楼后就找了偏僻的一角落坐﹐点来一大堆早膳低头猛吃。
突然间﹐有人加⼊他进膳的行列﹐也端来早膳在他的对面安静的吃着﹔他心情闲散地抬起头看那个不请自来的人﹐而后瞪直了两眼﹐目光定在她⾝上不动。
他不该不信琊的﹐⻩历都叫他不要吃饭了﹐他就是不听﹐现在果然吃出问题来了。
他将筷子往旁一摆﹐对着那张面孔打招呼﹐“能跟我到这﹐的轻功不错。”反之﹐他的轻功退步了﹐连一个武功平平的女人都能追来﹐他要回去反省一下。
“多谢夸赞。”慕炫兰优雅地吃着早膳﹐顺便帮对面那个⾝上好像有怒火在烧的男人倒上一杯浓茶﹐只可惜人家不领情。
“住的地方跟我是同一处﹖”七早八早就遇见她﹐难道她也住在这﹖她点点头﹐“京城不大。”昨晚找到他后﹐她就半強迫地要掌柜的让她投宿。
朝歌的大掌往桌上一拍﹐剑眉不停地挑动﹐“为什么连用膳都会跟我同一桌﹖”京城是不大﹐可是为什么连他吃饭的地方也不大﹖“很巧是不﹖”她温婉地浅笑﹐把倒好的茶⽔往他面前一推。
昨晚夜⾊太暗了﹐他没将她瞧仔细﹐现在⽇光下望着她的笑颜﹐他彷佛见着了一朵盛开的粉嫰桃花。
衬在她粉⾊两颊旁长长的发辫﹐在朝的映照下更显乌黑如绸﹐她如瓣花般的正朝两边绽笑﹐在她的颊旁扯出两朵浅浅的梨涡﹔两道柳眉下﹐黑亮的眼瞳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舂风般的笑意直朝他袭来。
他有瞬间不能集中自己的心神﹐分不清她是花还是人﹐或是置放在桌旁那株小小桃树上的花朵﹐在朝下因人花相映所产生的古怪错觉。
朝歌眨了眨眼﹐一口气把整壶茶⽔喝下﹐浓沁的茶香使他的精神振作了些许﹐不再去想她的面容究竟长得如何。
他低头吃早膳边对她说﹕“慕姑娘﹐跟着我只会成为我的拖累。”他一定是饿疯了﹐才会有这种幻想。
慕炫兰眼光还停留在他的⾝上﹐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名満江湖无影夫的长相。
他并不像时下的男子将发在头顶上梳成髻﹐反而任发长与女人不相上下的发丝随意的披在⾝后﹐剑眉星目﹐真的很像传闻中的侠客。那条有名的龙腾鞭他把它当成饰物般地在上﹐而她并不觉得突兀﹐反倒觉得那条鞭子点缀了他那⾝青绿⾊的罩衫﹐让他整个人更显特别。
她恍惚的看着他﹐觉得他的人和那条龙腾鞭上的能似是一体﹐在那一刻﹐她以为她面前坐了一条龙似的男人。
听见他进食的声音﹐她也忙拿起茶壶倒了杯⽔给自己提神。
“我要的是雷万舂的命﹐你要的是火凤凰﹐我跟你一路不会拖累你。”不管他长得是龙也好﹐是人也罢﹐她就是要跟着这个能帮他的男人。
“会。我说过再跟着稳檕我就杀了。”他淡淡地说﹐随手拿起一支筷子揷穿她手中的杯子。
慕炫兰将她手中揷着筷子却没碎裂的杯子放置一旁﹐眼眸中流盼着自信﹐对这个想要火凤凰的男人的威胁不感到害怕。
“不会杀我的。”他杀了她﹐她相信他一定会很后悔。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叫人将碗盘收走﹐放了银两在桌上准备离开。
她不急不慌的惋惜长叹﹐“可惜呀﹗我有能找到火凤凰的路径图﹐既是不相为谋﹐那么那张图也就没用了。”
朝歌闻言马上回头坐下﹐双眼发亮地望着她。
“知道雷万舂蔵火凤凰的地点﹖”他运火凤凰关在哪都不知道﹐她却有什么路径图﹖“是知道﹐可惜你没趣兴。”她朝他嫣然一笑﹐接着用另一个杯子专心喝茶⽔。
他的口气一转﹐一改之前的不耐﹐变得和蔼可亲﹐“火凤凰在哪﹖”只要她说出来﹐他就不必像无头苍蝇般在雷府杖檕省事便利。
“要我说出来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她很快乐地跟他谈条件。
“说。”又要答应女人﹖有过左容容的经验后﹐他对这类的事情防得很紧。
“与我合作。”她张大明眸﹐期盼他能加⼊她行刺雷万舂的行列﹐做她最有利的伙伴。
又是一个想利用他的女人﹔哼﹐想要他与他合作﹖她这只三脚猫不要坏他的事就谢天谢地了。他遇上她就风⽔不好﹐头一回行刺就被她搞匀檕要是跟地合作﹐岂不是每次都会砸锅﹖他凉讽地指着她的俏鼻﹐“只会碍事、坏事﹐昨晚我就很清楚的能耐了。”
她赌气地偏过俏脸﹐“不让我跟去﹐那你就死在机关好了。”
“怎么知道雷府有机关﹖”他只说了火凤凰﹐可没说什么机关﹐她怎么会知道﹖“某人给我的路径图上有写。”她缓缓回首轻笑。
那张她背得滚瓜烂的地图上﹐开宗明义就为了这是一张路径兼机关指示图﹐还在路径上画了一大堆标志﹐说明哪个地方有机关。她起初不明⽩那张地图是用来找火凤凰的﹐经过他的提示﹐她才融会贯通。
某人给的﹖“那个某人还说了什么﹖”朝歌的手指不停地敲着桌沿﹐盯看她那抹⾼深莫测的笑容。
“她说那比龙潭虎⽳还难上十倍。”也不知道为什么﹐恩公在给她那张图时﹐刻意要她记住这句话。
“这么巧﹖”左容容说的话跟她说的一模一样﹐会有这种巧合﹖“哪巧了﹖”
“的恩公叫什么名字﹖”他的恩公会不会与左容容有关系﹖她遗憾地摇首﹐“她不曾告诉我他的专名。”与恩公相识五年﹐可是那名女子始终不肯告知姓名﹐也不要她感﹐只是一径地提供恩情。
朝歌甩了甩头﹐先把这个问题甩一边去。管她的恩公是谁﹐他只要她所拥有的路径图﹐即使没有路径图﹐他也要先问到该上哪找那只该死的鸟。
“火凤凰到底关在哪﹖”有了这个重要讯息﹐他可以省去把雷府翻过来的那道手续。
“我说过了﹐要我卖这个消息﹐你就得答应与我合作。”只有他获利﹐那她怎么办﹖没有他﹐她连雷府都进不去﹗“绝不。”这个月犯女人﹐他绝不带一个女人让他的运气更坏。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不打搅你了。”慕炫兰两手一摊﹐起⾝扭头就要走。
“慢着。”朝歌咬着牙﹐不情愿地叫住她。
“要和我重新谈吗﹖”她低首问﹐脸上自信満満。
“把图给稳檕另开一个条件。”除了与她合作外﹐她要什么条件都可以。
“条件不改﹐而且我已烧了那张图。”她仰着小巧的下巴﹐带着笑意的边﹐梨涡像两朵小小的花儿。
“烧了﹖”他愣愕当场。
“烧得一乾二净﹐都化成灰了。”
“烧了还想要我跟合作﹖”她连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还想要他帮她﹖慕炫兰有恃无恐地指着自己的额际﹐“我虽是烧了﹐但我把路径记在脑海。如果你想找火凤凰﹐你非带着我去不可。”她就是他的地图﹐不要她﹐他去找那团纸灰好了。
卑鄙的女人﹗朝歌闷闷地瞪看她如沐舂风的小脸﹐没想到她美丽的外表下﹐女人该有的心机她也是有。
他犹做困兽挣扎﹐“以为这样我就会点头﹖”如果他⼲脆拿把刀架着她要她吐出话来﹐也许会比跟她慢慢谈有效。
“雷府那么大﹐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即使找上一、两个月也找不到关火凤凰的地方。”她不担心他不答应﹔单凭他一个人盲目地杖檕看他要找到何时。
朝歌皱眉低喃﹐“一、两个月﹖那不就超过期限了﹖”他哪有那么多时间﹗“你在说什么期限﹖”她望着他皱眉的表情﹐忍不住靠近他﹐想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猛一抬头﹐差点撞上她靠过来的脸﹐她那清丽的容颜尽数落⼊他的眼帘﹐使他心头一震。
他抚着口﹐声音力持冷静﹐“真的有那张图﹖”他病了吗﹖刚刚那一会儿﹐他居然觉得她这张花朵般的面容非常顺他的眼。
“我若无法顺利带你进去﹐你大可杀了我。”慕炫兰不解地看他眉心紧皱的模样。
说得那么有把握﹐那她真的有那张图了﹖朝歌再三审视她的双眼﹐看不见一丝能让他产生疑心的地方。她以命做保证﹐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说谎也许这个女人对他的运气来说还不坏﹐反而能帮他也说不定。
“慕炫兰﹐我跟合作。”他明声开口允诺。
她喜上眉扇檕“你肯答应了﹖”
“我没办法耗上一、两个月。”他咕哝着﹐偏着头看她的表情。
“好极了﹗你帮稳檕我也会帮你。”慕炫兰脸上漾着灿笑。太好﹐这下要杀雷万舂不再是不可能的事了。
“慢着﹐我想我还是重新考虑的提议。”朝歌愈看她的笑容愈是觉得不妥﹐忙又收回之前说的话。
他又想反悔了﹖昨晚他也是这样﹐一下说要杀雷万舂﹐一下又说不杀﹔他不能在这当头又反复起来。
“重新考虑﹖你不是答应了﹖”她两手按着桌面﹐把脸靠近他﹐紧张的问。
他盯着她的脸说出他的忧心﹐“因为的长相大大不妥。”
“长相与我要办的事有何⼲系﹖”她真的不懂这个男人﹐杀雷万舂跟她的长相怎么会有关系﹖“关系大了。”他煞有其事地重重点头。
她満头雾⽔的请教﹐“大侠﹐我的脸会碍事吗﹖”如果她的脸会碍事﹐那她把脸蒙起来就是了。
“会﹐粉粉嫰嫰的﹐像花。”他忍不住伸手抚向她的面颊﹐指间柔细的感触﹐感觉彷佛是在摸一朵桃花。
慕炫兰被这个古怪的男人气得柳眉倒竖﹐“长得像花跟行刺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无聊的男人﹐拒绝她就只因为这个无聊的理由﹖“八竿子都会连在一起。”朝歌认真的否认﹐并且拿出怀的⻩历﹐“信不信命理风⽔﹖”
“信啊。可是我脸上有写风⽔吗﹖”她也拿出自己刚才还在看的⻩历。
“有﹐我怕可能会是那一棵桃花。”她长得太像桃花了﹐如果她是那个桃花劫的话﹐那他要办的事铁定会被她搞砸。
“桃花﹖”她愣了一下﹐不懂他所说何意。
“我的桃花劫。”既然大家都是看⻩历的人﹐那她应该也信这一套才是。
他的表情更是惊讶﹐“你也有桃花劫﹖”怎么这个男人也有桃花劫﹖她不会是遇上了他的噩运吧﹖“难不成也有﹖”朝歌的脸⾊更加暗沉。
“铁板神算告诉稳檕我这个月犯桃花劫。”坏了﹐如果这个男人是她的桃花劫那她不就要走噩运了﹖他拢聚了眉心﹐“铁板神算﹖城隍庙口那个铁板神算﹖”他不信﹐他已经倒霉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有这种倒霉的事发生﹖“你你怎么知道﹖”慕炫兰害怕地指着他的脸﹐⾝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我也是在那一摊算的。”
慕炫兰﹐出门前要先翻⻩历看宜不宜外出﹐住的地方要先看好风⽔﹐屋子一定要坐北朝南﹐屋前不栽桑后不种柳﹐尾绝不朝向房门﹐头绝不向窗面镜﹐喝茶茶⽔要半温半凉﹐行事皆以⻩历为本。
朝歌﹐用膳要翻⻩历看时辰﹐就寝也要挑个吉时才⼊睡﹐⾝上的⾐着为避免与丧服相近﹐故从不穿黑⾊系的⾐裳。做任何事前必先采测风⽔﹐如风⽔不佳必换﹐每月固定给神算卫非算上一回﹐以求消灾解噩。
当这两个信的人遇上时﹐就会产生更多许多信的举动。
一用完早膳﹐朝歌与慕炫兰各自抱着自己的⻩历﹐一同窝在朝歌房努力钻研该如何解破他们都有的桃花劫﹐只是他们两人的⻩历上皆没写所谓的桃花劫和解决之法。两人在快翻烂手中的书还是没找到桃花劫的解法后﹐这两个信的人就又有了实质的行动。
信的力量是很伟大的﹐尤其当这两个人信⻩历皆已信到有点走火⼊魔的地步时朝歌将整条客栈街上所有的⻩历都撤回他的房中﹐一张方桌上摆満了著作者不同的历书﹐和慕炫兰一同埋首苦杖檕找完一本换一本﹐从天亮到天黑﹐再由子夜到破晓﹐蜡烛烧尽了就再换一﹐肚子饿了就叫小二把膳食送进房﹐边吃边看⻩历﹐两人四只手从没停下来过﹐整间客栈的人都当这两个三天三夜不寝不息的男女﹐已经信到疯了。
慕炫兰听着清晨窗外的鸟鸣声﹐无神地无力的翻着书页。她在这翻⻩历已经翻了三天﹐再加上去行刺的那晚﹐她已有四天四夜没睡﹐实在没法像她对面的那个男人还能翻得那么勤。那个男人也跟她一样四天四夜没睡﹐可是他还能精神満的读着⻩历﹐他是打哪来的体力呀﹖历书读多了也会有神力吗﹖她阵亡地埋首在书堆﹐“找到了没﹖”
“找到一个箴言。”朝歌紧紧握着手最后一本还没翻完的⻩历﹐两眼猛盯著书中的那一小行字。
慕炫兰的精神瞬间全都恢复﹐“怎么说﹖”
朝歌喃喃念出﹐“桃花劫﹐忌多情多。”照这书上所写﹐他只要别与女人有感情上的牵扯﹐那他应当可以避过这个劫。
她又趴回桌上﹐“那本没写错﹖多情多就是噩运﹖”这个解释她从没听过﹐也不知情会怎么害人。
“没遇过﹐也不知这书准是不准。”对于这个解释﹐朝歌跟她一样也是很没有信心。
“我们找了几天﹖”慕炫兰精神不济地盯着桌上那一大堆⻩历。
“三天。”他酸涩的颈子﹐再把桌上还烧着的烛火吹熄﹐扔到桌下的蜡烛山上。
“如果找不出桃花劫的正解﹐我们还要不要杀雷万舂、抢火凤凰﹖”虽然已经谈好了买卖﹐但一直跟他耗在这找痹篇桃花劫的法子﹐她都快忘了要去杀雷万舂这回事。
“人照杀、鸟照抢﹐这个桃花劫避不避得过就任天由命。”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这个月倒霉不打紧﹐可是他要下个月不再倒霉的话﹐就得先能活到下个月。
慕炫兰放弃的阖上书页﹐“我不找了﹐我只有一个月的噩运﹐我在这个月万事皆小心点就是。”才一个月而已﹐她多看点⻩历以保万全就成﹐她不要再浪费这种时间。
“我也是只有这最后一个月的噩运。”朝歌扔掉手中的书﹐两手揷⼊浓密的发中长叹。
“歇会吧﹐我们都别找了。”她倒杯浓茶给他﹐这三天来都没看他喝什么⽔﹐他一定渴极了。
朝歌戒备地看着那只装⽔的杯子﹐很是犹豫。但他实在很渴﹐喉间⼲得似有火在烧﹐手指忍不住就朝那只杯子伸去。
清清亮亮的碎裂声把快睡着的慕炫兰吵醒﹐她着眼﹐而后愣愣地看着他气颤的⾝子和铁青的脸⾊。
方才他不是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脸⾊这么难看﹖“又破了。”朝歌咬牙切齿地瞪着桌上那只碎裂的杯子。
“又﹖”杯子破了就破了﹐什么﹖﹗又破了﹖他常打碎杯子﹖“杯子又破了﹐坏兆头。”不赏脸的东西﹐他要喝⽔就破了﹖给他用一下会怎么样﹖瞧他死瞪着杯子﹐彷佛跟杯子有深仇大恨似的﹐她抚着眉心叹气﹐直认为这个男人比她还要信。破个杯子就说是坏兆头﹖他大概是⻩历读太多了。
“破了就换一个新的﹐这次不会是坏兆头了。”慕炫兰再从茶盘拿出另一只杯子给他。
朝歌犹豫地拿起杯子﹐然后抖着⾝子看那只杯子又应声碎裂。
“流年不利”他忿忿地低诉﹐随手捉来桌上的一本⻩历﹐配合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开始算流年。
“破个杯子用不着翻⻩历﹐你别想太多。”她两眼无神地看他掐指猛算﹐忍不住把那本书阖上﹐要他别再算了。
朝歌愤然瞪她一眼﹐一手拿起杯子﹐把又碎在他手中的杯子拿给她看﹐“这也是想太多﹖”
慕炫兰不噤皱起柳眉﹐“朝歌﹐你很劲使握杯子吗﹖”他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怎么会让杯子碎成粉状﹖“我只用指尖碰了它。”劲使﹖他只要伸手一碰﹐就会毁了这个叫杯子的东西。
“大概是意外﹐你再换一个杯子。”她吶吶地说﹐脸上摆着很勉強的笑。
他两眼瞬间瞄成一条直线﹐“意外﹖一次把杯子握破是可以算意外﹐两次把杯子握破可以叫巧合﹐三次的话就是杯子的质地不好。”
“它的质地不好。”慕炫兰同意他的话﹔一连碎了三次﹐杯子的质地是不好。
“但是如果连着一年每天都把杯子握破﹐这个叫噩运﹗”
“一年﹖你连着一年都把杯子握破﹖”她不安地看着他的手﹐这才知道他喝⽔时都拿茶壶灌﹐不用杯子喝⽔的原因。
他的声音更显凉不平﹐“我已经一年没用杯子喝过⽔﹐而且这一年来﹐我的运气背透了。”一年﹐整整一年﹐只要他的手指一碰﹐这种不吉利的兆头就会出现。
“只是不能用杯子喝⽔而已﹐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兆头﹐不要计较那么多。”喝⽔的方法多得是﹐他继续用茶壶喝也是可以。
“我计较﹖姑娘﹐这一年﹐我每天都有灾难发生。”他以前哪会这么信﹐就是有太多事情让他不得不信。
“每天﹖”他每天都有灾难﹖“每天。”他涸葡定地点头。
“你的运气到底有多背﹖”慕炫兰衷心地希望他的运气千万不要太坏﹐免得把霉运也沾到她这边来。
朝歌鹰眸半病暗剡妒雯o“一年来﹐我搭船船沉、过挢挢断、骑马马死﹔抢来的银票﹐钱庄说过期不能兑现。我武功再⾼又有何用﹖一穷二⽩得只脑瓶老朋友救济。就在我这个歹年快过完时﹐偏偏又倒霉得被神捕左断给捉着正着﹐接着在天牢又被左断的妹妹左容容下了毒﹐给她来当刺客兼抢人家的鸟﹔我若是拿不到那只鸟﹐我就活不到下个月﹗”
“你的运气太背了﹐坐过去一点。”才听完他的话﹐慕炫兰就忙着和他画清界线。
他沉痛地垂首﹐“现在我还遇上这个桃花劫﹐我为什么不能平静的过完这一年﹖”就剩一个月了﹐为什么还要冒出这个劫来﹖老天爷还嫌他不够倒霉吗﹖“你该换一本⻩历的。像稳檕我的流年就很好。”他的那本⻩历写得不好﹐她这本就写得很好﹐帮她排解了不少噩运。
他嗤声冷笑﹐“都是犯桃花劫﹐的运气还好﹖”
“目前一切都还好。”可能是那个铁板神算算错了﹐她遇上的男人不但不是噩运﹐反而是个能帮她复仇的好帮手﹔简简单单的一张路径图就能让他帮她﹐他的运气哪会坏﹖她脸上的笑意让朝歌觉得很碍眼﹔只有他一人风⽔坏﹖想来他就觉得很不平﹐因为这个女人就是坏他风⽔的其中一人﹐让他首次出师就不利﹐硬是扯他后腿一把﹐还要他来帮她报家仇。
“怎么个好法﹖”
她翻弄着书页道﹕“五年前﹐我一家五十余口被雷万舂所灭﹐独有我被恩人所救。我的恩人待我极好﹐不但给我栖⾝之所﹐还派人来教我武功﹐并提供我报家仇的机会﹐而这会儿又遇上了你这同是刺客的武林⾼手﹐有你的帮助﹐我可以省下不少工夫﹐你说我的运气好不好﹖”
她的运气这么好﹖老天爷偏心﹐把所有的好运全给了她﹗朝歌很僵硬地扯出笑﹐“我们换一下风⽔可好﹖”他不要再这样背下去了﹗慕炫兰没得商量地头摇﹐“你别想。”她才不要﹐他的风⽔太差了。而侨檕这东西哪是说换就能换的﹖如果风⽔不能换的话他锐眼一扫﹐开始打起她那本⻩历的主意。
“我们换一下⻩历。”她的⻩历一定写得比他⾝上这本好。
慕炫兰马上把自己的⻩历收到怀﹐并挪了挪⾝子﹐与他保持着一桌的距离﹐不肯让他这个全⾝都带霉运的男人再靠近她。
“你那版的不好﹐你自个儿留着。”谁换了那本书﹐肯定会跟他一般惨。
风⽔不能换、⻩历不能换﹐什么都换不成朝歌气馁地看着这个什么都占上风的女人﹐恍恍惚惚间又把她看成一株桃花。
说也奇怪﹐这女人的⾝上老会有一种香香甜甜的味道﹐闻起来就像朵花
敝了﹐这个像花的女人﹐怎么会跟他一样信﹖“也读⻩历﹖”女人怎么会也对这方面有趣兴﹖她们不都是绣绣花、做做家事这类的﹖“我很信这套﹐打小就研究。”⻩历是她的生活指针﹐一⽇不看⻩历﹐她就会觉得有哪儿不对。
他讶然的指着她﹐“会不会每天都把⻩历放在⾝上﹖”她也把⻩历放在怀﹐这个习惯跟他一模一样。
“你不放吗﹖”慕炫兰理所当然的反间。
“放”朝歌很想买块⾖腐来撞﹐这个女人要跟他抢同一颗人头、都在这个月犯桃花劫、还跟他有同样的习﹔天底下刺客这么多﹐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样的﹖慕炫兰挽起⾐袖﹐整理着満桌的⻩历﹐准备等会儿把书拿去还给人家。
“的恩人是谁﹖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吧。”她的好风好⽔皆起源于那个她叫恩公的人﹐说不定他可以去找那个人看看﹐然后他的运气会跟她一样好。
“不能介绍给你﹐我只能透露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谁晓得这个江湖之辈安得是什么心眼﹖“的恩人是女人﹖”盖聂不是说女人都是祸⽔﹐怎么会出个好⽔来了﹖“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某人。”把书都收齐后﹐慕炫兰?鄣刈谝紊烯o很想就地打个小盹。
“同是女人﹐怎么会差这么多﹖”天底下女人众多﹐果然“品种”也是有差。像那个左容容﹐看起来像个无害的美姑娘﹐可是骨子不知有多诈﹔而她的恩人就截然不同﹐救她又照顾她﹐真是差太多了。
“女人还有差别﹖”呵好想睡﹐眼⽪好重
“有。”他动作又快又轻地挪坐至她的⾝边﹐支起她的下巴抬⾼她的脸﹐两眼不停地在她脸上端详。
慕炫兰的睡意马上被他吓光﹐“喂﹐风⽔不好的﹐你别过来。”他一直捉着她的下巴﹐害她想动都不能动。
“沾沾的好运道。”多摸这女人几下﹐也许就能把她⾝上的好运都摸过来。
她讨价还价﹐“要沾我的好运﹐就先带我去杀雷万舂。”不能再让他留在这儿翻⻩历了﹐窝在这他能帮她办什么事﹖朝歌略抬了抬眉峰﹐更把她的下巴握紧。那晚的事她还没记取教训﹖带着她这只三脚猫去雷府﹐她只会坏他的大事﹐还不如他帮她杀了雷万舂较痛快。
“杀人这事就省了﹐再去找个师⽗练好功夫吧。”他放开他的下巴﹐轻拍着她柔细的脸颊嘲笑。
她着被柠疼的下巴﹐“你可以帮我除掉雷万舂的守卫﹐我只要砍下雷万舂的人头。”雷万舂不会武功﹐就算他的武功再不济﹐她也脑瞥下他的头。
“还是要砍他的头﹖”雷万舂的人头是谁砍的不打紧﹐问题是﹐她这只三脚猫不能跟他去﹗“我等了五年﹐我一定要去。”她紧握着拳﹐口气跟那晚一样﹐还是那么坚决。
“我就知道这种女人最难”朝歌烦躁地拨着发自言自语。
“除了历书外﹐你又对我了解多少﹖”他只会看⻩历﹐哪懂得她心底深蔵多年的感受﹖他有点光火的睨视这女人﹐知道对这种意志坚定的女人﹐要她改变想法并不容易。不过没混过江湖的她胆子似乎很小
他刻意放浪地以指勾画着她如胭脂的瓣﹐将靠在她的耳际﹐“姑娘﹐对于女人﹐我了解得很﹐而且是通体透彻。”
“下流﹗”她霎时红霞満面﹐脚跟不听话地连连后退。
“我很久没对女人下流了。”捉着了她的弱点﹐朝歌再接再厉地扮演采花贼的角⾊﹐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慕炫兰渐渐开始相信那个铁板神算的话﹐因为他刚才还是一副刻板正经的样子﹐现在却又换了一张脸这个说变就变而且运气背透的男人是⾊魔﹗朝歌愉快轻松地把她到房角﹐使她没有地方可躲。她嘲红着脸抗拒地伸出双手抵在他靠过来的前﹐“你你一定要靠我这么近吗﹖”他靠这么近﹐她的心都快跳出口了。
“我在看这棵桃花。”她这张脸蛋长得真是不错﹐的确有资格做桃花。
“我我不习惯给人这么看﹐你退后些。”她又推推他结实的膛。
朝歌边噙着笑﹐把她的手握住﹐分按在她⾝后的墙上。
他俯⾝向她﹐在她耳边吹着暖烘烘的热气﹐“事成之后﹐要给我什么当谢酬﹖”要他办事﹐就得给他酬劳﹐他从不当善人。
“我我会提供火凤凰的蔵⾝之处。”热气直通她的脚底﹐她体內忍不住兴起一阵战栗﹐焦躁难安地动扭着受制的⾝子。
“报一家的⾎海深仇﹐这份谢礼的分量不够。”原本只是想吓吓她而已﹐但他演着演着﹐反倒有些认真了起来。他愈是看她的脸﹐就愈想要这女人付给他些什么。
“你还要什么当谢礼﹖”她边躲边间﹐想赶紧从这种暧昧又难堪的情况下逃走。
“我正在想。”他更是靠近他的脸庞﹐鼻尖顶着他的。
“别想了﹐就当做个善事行不行﹖”慕炫兰直望着他贴近的眼瞳﹐他眼的虹泽闪闪莹亮﹐使她不噤屏住了呼昅细看﹐连大气也不敢一下。
“不行。因为我不喜便宜女人。”他被女人占过便宜﹐这次﹐他要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