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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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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里无聊地闷了一上午后,看看时间,差不多是吃饭的时候,卡门萧很实际地走出房间,到厨房找饭吃。

  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撞见正要出门的唐芙蓉。唐芙蓉染得一头时髦的石榴红发⾊,长发卷得弯弯曲曲,像蛇一样;配上一袭⽔晶紫的香奈儿,以及同⾊系的配饰⽪件,堆砌出一⾝富家⾝段的名牌架势。加上她年轻、神采亮丽,精心妆扮下,更散发出耀眼灼目的盛焰。

  看见卡门,她把头甩得⾼⾼的,神气傲慢,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一双猫眼睛,描得细细长长斜斜揷⼊鬓发,将她的神气,再添得几分骄蛮。

  从卡门萧来唐家开始,她就没有正眼瞧过她,无时不摆着一副大‮姐小‬的架子。卡门萧总尽量痹篇她,若非必要,便不跟她正面接触;就像她不去接近唐荷西一样。

  “张嫂,有什么吃的没有?我肚子饿扁了!”还没走到厨房,卡门萧就张声嚷嚷。

  不料在厨房门口竟是詹嫂那张森肃的脸。张嫂想警告她已经来不及。

  “卡门‮姐小‬,你什么时候想用餐,随时可以请张嫂帮忙,没必要这么大声嚷嚷。”詹嫂刻板的脸,因着皱纹条纹路纵倾横布的关系,总给人一种往下垮的感觉。

  詹嫂垮着脸,瞅她一眼,直脊梁直走出厨房。

  “詹嫂好像不喜我的样子…”看着詹嫂的背影走远了,卡门萧才走到桌旁坐下。

  寄住在唐家这几天,每到吃饭的时候,她都是跑到厨房来,与张嫂一起凑和着吃,张嫂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并不多做要求。几天下来,跟张嫂相处了,平时不多话的张嫂,对她显得分外有好感,话也多了起来。

  “那是当然的,除了大少爷和大‮姐小‬,詹嫂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她对二少爷和三少爷也是这种态度。”

  “为什么有这种差别待遇?他们不都是一家人?”卡门萧边吃边问边伸手接过张嫂端来的⾁丝蛋炒饭,捧到鼻前深深闻了闻。“嗯,好香。你的手艺实在太好了,不管煮什么都很好吃。”说着用手指夹起一条⾁丝放进嘴里,掉手上的油腻。

  张嫂看着笑了,也在桌旁坐下。“今天三少爷说想吃炒饭。他不吃荤食油腻,我怕你吃不惯,另外给你炒了盘⾁丝蛋炒饭,你将就吃吧。”

  “我什么都吃,无所谓。”卡门萧扒了好大一口饭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又塞进一口,寒得都是饭。口齿不清地说:“藕西吃素吗?他还在发育的年龄,不吃鱼⾁,营养够吗?这样太不自然了,人类本来就是杂食的生物…”话没说完,又贪心地扒进一大口炒饭,腮帮都鼓起来。

  “没办法,荤⾁他就是不肯吃,老爷说他,他也不听。”

  卡门萧心里很不以为然。她看他是太好命了!叫他到街头流浪几天看看,看他吃是不吃。真要饿到肚子扁了,只怕连垃圾箱里的发霉面包都翻出来跟猫狗抢着吃。

  她从小就拎着包袱跟阿婆四处流浪,依赖捡破烂为生,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去苦挣,很讨厌那种什么都不会做,只会等着别人替他发落的人。所以,她从来就不会对别人有怜悯同情之心,出卖廉价的温情。

  “他这样鱼不吃、⾁不吃,什么都不吃,等着发育不良好了。也难怪詹嫂偏心,同是一家兄弟姐妹,对待他们却有差别待遇。”

  “这是有原因的。”张嫂说。

  “哦?”卡门萧不是很感‮趣兴‬,将⽩开⽔当饮料,连呑了好几口炒饭。

  “其实这件事我不应该多嘴,不过,我想,你多少也应该知道了一些…”

  原因说穿了很简单。

  唐门三兄弟,各自有不同的⺟亲;三个人的气质个,都遗传自各自的⺟亲。

  老大唐荷西的⺟亲,出⾝望门,天资聪颖,才华卓越,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正统世家的‮姐小‬。但她个好強,凡事苛求完美,和唐介木的感情并不和睦。唐荷西遗传自他⺟亲优生的基因,从小就显得优秀不凡、能力过人,很受他⽗亲的重视。然而他却少言沉,鲜少将喜怒哀乐的情绪挂在脸上,个冷即使不啰嗦,尤其是他那森冷的眼光,似能将人穿透,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战栗感。

  比较起来,唐莲西是三兄弟中,个最为开朗不拘小节的一个。他⺟亲是影视红星,他受⺟亲的遗传,外貌最为俊逸潇洒,也显得最为人,但也许是因为浪漫基因的影响,他的个也是三个人中最为放不羁的。他把他⽗亲的训诫当是耳边风,整天吃喝玩乐,和一大堆女人搅和,俨然花花公子的模样,有时甚至放浪形骸到让人看不下去的地步。相照于唐荷西的优秀卓越,他显得没出息且不长进…大概如此,他总是看荷西不顺眼,对他的冷峻与一本正经嗤之以鼻。

  最小的唐藕西则是其中最平凡的。他的⺟亲来自平凡的家庭,相貌平凡、才智平凡,一切都平凡,而且体弱多病,內向。但她非常温柔,总是轻声细语,敏感而又纤细,受到唐介木衷心的喜爱。唐藕西一如他⺟亲內向的个,寡言沉默,甚至有些郁。在唐门中,他算是不受重视的一个。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同⽗亲生兄弟,⾝分一样,詹嫂没理由对他们有那种差别待遇。”卡门萧把埋在炒饭中的头抬起来,摇晃手中的汤匙说道。

  “还是不一样的。詹嫂是大少爷⺟亲娘家那边的人,跟着大太太一起过来,大太太和老爷分手离开后,她留下来照顾大少爷和大‮姐小‬。可以说,大少爷和大‮姐小‬是她一手带大的。”

  唐荷西的⺟亲和唐介木结婚后,由于个过于‮硬坚‬好強,和唐介木的感情并不和睦。生下唐荷西后,两人的争执更盛,时有冲突发生,感情也⽇生裂痕。

  唐荷西四岁时,唐介木有了外遇,与当时的影视红星叶⽟莲发生亲密关系,并且生下了唐莲西。为此,与唐荷西⺟亲的感情更见磨擦。唐莲西五岁时,唐介木将他们⺟子接回唐家,唐荷西的⺟亲忍无可忍,带着刚出生的唐芙蓉离开;不久便与唐介木协议离婚,将唐芙蓉由唐介木抚养。

  叶⽟莲到唐家后,并未与唐介木正式结婚,对艺术的追求使她无法安于豪门华丽单调的生活,一年后她便离开唐介木,留下唐荷西飞赴巴黎,并且在那里定居。

  就在这同时,唐介木意外地娶了自己百货公司的店员进门,也就是唐藕西的⺟亲。她和唐介木结婚后,隔年便生下唐藕西,但她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待他们都亲如己出,加上个温柔婉约,受到唐介木衷心的喜爱。只可惜,她体弱多病,在唐藕西十岁时,便撤手西归。

  唐介木顿失所爱,哀痛异常,这以后一直未曾再娶,直到一年前才又娶了现在的唐夫人。

  “三太在死了之后,三少爷就变得更加不爱说话,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连学校都不肯去。好不容易,勉強哄他念到⾼中了,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整天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出来;老爷没办法,只好让他在家里,请家教教导…”张嫂边说边频频‮头摇‬叹息。

  卡门萧心里更加不以为然。这小子命真太好了。就是命太好了,不愁吃穿,才会有时间忧郁、闹情绪。

  “这样不会太宠他吗?”她闲搭了一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三少爷这样待在家里还好,要是像二少爷在外头那样胡来,才真的教老爷担心!”

  “真有那么严重吗?”说起唐莲西,卡门萧态度完全不一样。“莲西长得帅,个风趣幽默,家里又有钱,女孩子喜他是自然的事,他多几个女朋友,也是正常的。”

  “真要是那样就好。但二少爷那样做,本是有心跟老爷过不去,要让老爷生气。”

  以唐莲西的个,这种事,想想也不无可能;他玩世不恭的态度,很有可能是他对这个冰冷的家的报复。

  “真要是那样的话,那他大概真的没什么出息…”卡门萧舀了一口炒饭喂进嘴里,‮住含‬汤匙略为沉昑自语。

  难得他命好,投胎在这么有钱的家庭,不懂得利用优势巩固自己的城堡,而去搞那些让自己境况不利的“报复”实在是不怎么聪明的事。“报复”是有手段的。还是唐荷西聪明的多,充分利用他优势的条件,得到他⽗亲的重视,进而掌握了“唐门”的事业…以后“唐门”怕不都是他的,他想怎么翻天覆地都没人管得着。

  “不是还有个能⼲优秀的大少爷吗?”她稍带了一点讽刺说:“唐先生有个这样聪明厉害的儿子,一个可以抵三个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嫂是老实人,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还以为她在赞美唐荷西,眯着眼笑说:“大少爷的确很优秀能⼲,帮了老爷不少忙。多亏有了他,不然老爷一个人要管那么多事,实在太劳累了。二少爷和三少爷如果也能像大少爷那样就好了!”

  “其实,我觉得像莲西那样不是太坏…”卡门又不以为然。

  “二少爷如果能正正经经的,当然很好,但他就是不肯老实‮定安‬下来。”张嫂说:“他就是喜跟大少爷过不去,让老爷生气。其实,听从老爷的安排有什么不好,总比跟外头那些随便的女孩厮混来的強。这一点,他就是比不上大少爷。”

  卡门萧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告诉你,卡门‮姐小‬,大少爷下个月就要和倪家的‮姐小‬订婚,这可是大喜事哦!”张嫂话题突然一转,喜孜孜地宣布。“倪‮姐小‬是倪少爷的妹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温柔大方,跟大少爷非常相配。”

  “哦?”美丽温柔的人,通常是人陷阱。卡门萧反应冷漠。

  盘子里的炒饭逐渐温冷,吃起来味道不再那么好。她把⾁丝挑到盘沿,原本可口美味香凝的饭肴,早些冷却成淡啂⾊的油脂。

  “啊!差点忘了!我该给三少爷送饭去…”张嫂急忙起⾝,把之前准备好的素炒饭端到桌上。

  “我替你送去好了!我正好吃,也没什么事。”

  卡门萧跟着站起来,趁着张嫂转⾝拿装盘的大盘子和盖子而没留意,把她盘里剩下的炒饭倒到那盘上,搅和均匀,使⾁丝掩在炒饭底,再偷偷浇上一匙汤。

  哼!他大少爷要学人家和尚修行不吃荤,她就叫他破了戒,早早还俗!

  “也好。我正好还有事情要忙。那就拜托你了,卡门‮姐小‬。”张嫂把炒饭盖好,放在在盘子上。

  “不必客气。”

  卡门萧端起大盘子,直接上了三楼。

  “喂!吃饭了!”

  除了图书室,三楼的每一扇门都是关闭的。卡门萧搞不清楚哪一间才是唐藕西的房间,每扇门都用脚踹了一下,扯开喉咙喊叫。

  最里头的那间房间打开了,裂开一个手指宽的长

  “喂,吃饭了。”卡门萧对着门里一双‮窥偷‬的眼睛说道:“张嫂还有事情要忙,我帮她送饭上来。”

  那双眼睛嵌在那里半晌,好半天,才又露出一半的鼻子。卡门萧没耐心枯站在门外等“芝⿇开门”见门露出另一半的鼻子,便用⾝体顶开门,硬是挤了进去。

  门內和她差不多⾼的唐藕西,举止有点不安地站在门边,一脸堡垒被攻破的不知所措。

  “哪,吃饭了。”卡门萧端着盘子四处看了看,将书桌的杂七杂八的书籍纸笔扫开,放好炒饭。“以后也许会常见面,所以先来打声招呼。”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正正式式、面对面第一类接触和唐家人见过面;詹嫂说的那种充満“温情”的“家庭晚餐”到底是什么味道,她也还不曾嗅到过。和唐家的人,她大都经由各种不太奇怪的奇怪方式打过照面,唐家的人也都是这样认知她的存在。感觉上,她好像自然地融⼊了这个体系,也没太牵強的痕迹…当然,受不受,那是另一回事。

  唐藕西站在门边没动,望望桌上那盘炒饭,又看看卡门萧,似乎在等卡门萧离开。卡门萧当作在自己的房间,自在地四处走动浏览,这里翻翻,那里碰碰,任意又随便地动房间里的东西。

  “啊?这是电脑吧?你会玩这个东西?”她在电脑桌前坐下,随手翻开桌旁的磁片。

  唐藕西抢过按住磁片,表情木木的,抿着嘴不说话。

  “你不要我碰这个是吧?”卡门萧支头看着他。唐荷西和唐莲西的态度气质,都很明显地有着成的男人味;但唐藕西显然还是个男孩,尚未脫胎换骨,⾝上到处是青舂的稚涩气质。

  他跟她差不多大,⾝⾼也差不多,就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算是中等体格。而她则是⾼挑的,所以对他沉默耸立的⾝影,并不觉得威胁有庒力。

  “你如果想赶我出去,就尽痹篇口,我不会介意。”她勾勾嘴角,露出狡猾的微笑。

  唐藕西嘴抿得更紧,微微涨红脸。

  卡门萧瞧着有趣,站起来指着那盘炒饭说:“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这样吧!你把那盘炒饭吃完,我就出去。”

  稍微犹豫了一会,唐藕西便大步走到桌子前,大口吃着,吃得很快。

  卡门萧暗里冷笑一声。

  每个人⾝上多少都有一些恶质存在,依附本而生,而随着本孽滋出各种姿态。

  “听张嫂说,你都不吃油荤?”她走到桌子旁。“这样不行,不吃鱼也不吃⾁,营养会不均,对⾝体不好。而且,也不太自然了。”俯下⾝,凑到他脸旁。

  唐藕西埋头猛吃,转个方向痹篇卡门萧的俯脸视。

  “不吃鱼荤油⾁能代表什么?表示你仁慈?清⾼?有爱心?”卡门萧眼瞳里的蓝意结了一点冰。“人本来就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吃与被吃,自然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消长。你没事学那些草食动物吃草,既不会比较长命,也不会比较伟大,充其量只不过是伪善。有情生与无情生,还不都是‘生’?只有像你这种脑袋不清的人才会这样假作正经。”

  尝过饥饿、饥寒迫的人,才会知道“吃”的真正滋味。那是求生存的一种本能,无关神圣,却是存在的证明。

  所以,对于吃,她从来不挑剔,无所噤忌。不管她做什么,她也只凭自己的意志,绝不被任何意识型态左右控制。

  野生动物自己都是自己的主宰。在她的⾎里,还留有这样一丝野呼唤。

  唐藕西大口大口呑着饭,吃得太快给呛到,咳了数声。

  “慢慢吃,别噎着了。”卡门萧替他拍背顺气。他猛然跳开椅子,和她保持距离。脸⽪,这回涨紫了。

  一盘炒饭已经吃得差不多,盘底散缀剩几条⾁丝。卡门萧用手夹起油腻的⾁丝,笑昑昑地在半空中摇了摇,带着几分恶意,说:“怎么样?⾁丝炒饭的味道很吧?你吃了是不是觉得很香很好吃?我还帮你在炒饭里加了一匙汤,是不是比那些⾖⼲、萝卜的滋味好多了?”

  “你…”唐藕西乍听吓了一跳,不断猛擦嘴。

  “现在擦嘴也没用,都吃进肚子里了。”

  唐藕西脸上涌出几分怒气,瞪着卡门萧,但却对她无可奈何。第一天他躲在楼墙偷看她时,她表现得很端庄有礼,没想到她这么神气放肆。

  她觉得卡门萧⾝上有股自由奔放的气息,像风一样。如此昅引他的注意好奇。但她做得太过分了。

  “你太…太过分了!”他愤慨地说,有点结巴。

  对他难得的开口说话,卡门萧竟不觉讶异,反驳说:“我怎么过分了?是吃蛋过分了?还是吃⾁过分了?”

  “你…你把⾁…把它放进我的炒饭…”

  “哦!”卡门萧帮作了然的晃脑。“你是说,我把⾁丝炒蛋和汤放进你的炒饭中给你吃,这样太过分了?”

  唐藕西忿恨点头着。

  “好…那你说,别的动物也吃。只要你能告诉我,吃蛋过分在哪里?吃⾁又过分在哪里?吃汤又有什么不对?那我就可以向你道歉。”

  “你…我…那个…”唐藕西被她得不知该如何开口。“你那么会说,我说不过你。”颓然放弃争辩。

  “不是你说不过我,而是你做的事本没有道理。”真该把他丢到街头几天。捱捱饿、受受冻。

  “我…我喜那样吃,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看得很不顺眼。”

  唐藕西吃惊地抬头。卡门萧拉把椅子放在他⾝前,将椅背朝向他,面对着他跨坐在椅子上,双臂搁在背沿,支着下巴,由下仰倪着他说:“头一天,躲在楼墙边偷看的那个人是你没错吧?⼲嘛偷偷摸摸躲在角落‮窥偷‬?”

  唐藕西又将嘴抿得死紧,闷不吭声,死气得块石头。

  “别紧张,我又不是在兴师问罪。”她歪着头看着她。“那算是你的仪式吧?来…”

  她笔直伸出手。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

  “真的是…”她站起来,跨开椅子,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握手为盟。“握过手就算是朋友了,以后请你多担待,⽇子过得会比较愉快。”

  唐藕西来不及缩手,有些微。等他回过神,卡门萧已经放开他。房內一下静寂起来。

  那种废墟一般的静寂。

  “好了,我该出去了。”卡门萧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来回头说:“你老是这样关在房里不出来,当心久了变自闭。”

  说完回过⾝,背对着唐藕西摆摆手。

  带上门,门里门外就隔成两个世界。门外赫然站着一个让人未期的唐荷西,冷然的目光着她,等待呑噬她。卡门萧转开脸,预备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你倒很行嘛!”幽冷的冰刺,冷冷穿透她。

  “什么意思?”她心脏一紧,不噤停下来。

  “‘握过手就算朋友了’,我太小看你了!”

  唐荷西语调沉,一句一句地冷冰冰地由齿出来。

  卡门萧冷淡地望他一眼,不打算理会。他伸出手臂挡住她。将她靠到墙上,而后一步步将她进他房里。

  “这样谈话就不会被打搅。”他不希望被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关上门,落下锁。

  “你跟我有什么好谈的?”她不认为他这种态度打算赞美她,抱着双臂,沉着地靠墙站着。

  唐荷西背抵着门,冷漠地盯着她。

  “你接近藕西有什么目的?”

  “送饭给他啊。”卡门萧正⾊回答,半嘲笑半讽刺。

  “这种事张嫂自然会做,不须要你揷手。”唐荷西脸⾊微沉。的眼神更为冰森。他靠上前,倾⾝威胁地说:“我警告你,不要打藕西的主意。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不是你可以攀附的对象。我不许你接近他!”

  原来他是这样揣度她,认定她接近唐藕西必定存有龌龊的心机,先行来警告她,叫她别自不量力。

  “如果他自己来接近我呢?”怒极生笑。卡门萧反倒不否认,冷着笑反问。

  “只要你不騒他,他绝不会主动靠近你。”

  “是吗?那么我想请示,这个屋子里有哪个人是我可以接近,而不算騒扰的呢?大少爷?”

  她对唐莲西和唐藕西,都很直接地称呼名字;只有对唐荷西例外,用着充満讽刺、不以为然的态度面对他。

  唐荷西不是她能“撒饵”的对象,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也未曾这样想过,只凭着野的直觉筑起一道堤防,避免⿇烦。他却先小人地揣度起她的“心机”暗含着鄙夷地认定她是那种工于心计,追逐富贵,攀龙附凤的女子。

  本来她可以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待她,但他如此威胁警告她,要她乖乖不吭一声,实在不可能。

  “你只要离藕西远一点就行了。”唐荷西表情冷峻,不废话、不啰嗦,也不受挑衅。

  卡门萧如此来到唐家,对他生命是种闯⼊。那种侵袭太突然,叫他来不及提防,无时无刻不提醒他她的存在。他明⽩那种危险,极力排斥那些企图混淆他感情的混沌的感觉,強制他自己对她生起憎厌。

  他必须如此,否则他会逐渐地被侵蚀。

  “这么说,我可以接近莲西了?”卡门萧存心惹他,带一点报复的恶意。“那么,我再请示,我可以喜他吗?可以打他的主意、攀附他好变成凤凰吗?”

  “如果你有那个本事,那就请便。”唐荷西浓眉化成剑,斜斜刺⼊她的心窝。

  卡门萧心头蓦然一阵痛。她一向不跟现实挑衅,也不会那么不识时务,怎么对唐荷西的警告,竟浮躁得有些沉不住气?

  “我自问没那个本事,大少爷。”她退让一步。“我会牢记你的警告的,不再去打搅藕西。这样,你満意了吧?”

  对她的妥协,唐荷西仍然面无表情。他为什么警告她,不让她靠近藕西?那警告的反面,恐怕也在警告他自己…“看样子,你好像不太満意。”卡门萧耸耸肩。“不満意我孔没办法喽。我已经接受你的警告,不敢‘心存妄想’了。”

  她再次耸肩。

  一般而言,拥有悲剧格的女孩,如果美,就容易被原谅;所有加诸她命运的不幸,就可以解释作命运的乖舛。如果不美,那就惨了,悲剧的格只会被视为制造⿇烦;一切加诸她人生的不幸,也会认为是咎由自取。

  她自认没有美丽到被原谅的地步,所以她从来不作茧自缚,不让忧愁悲哀冲垮自己?嗳缣坪晌鞫运摹熬妗薄⒃鞫竦难凵瘢约芭で烁竦奈耆瑁退仕始纾鹌踝坛龅谋樾鳌?br>

  她绝对不对自己质疑,不对自己的格、生存方式起犹豫。

  “我可以走了吧?”她看着他问。

  唐荷西没动,无情的眼,发出无情光芒。那是掠夺者的眼神!宝石一样的坚冷美丽,让人战栗,将人呑噬。

  一样的光芒笼罩卡门萧好一段时候,将她覆盖。然后他突然一反常态,推动冷静地推开她说:“走吧!不要再闯进我的生…”

  像弦断一样地猛然嘎止,转过⾝背对着卡门萧。

  卡门萧不解他这推动冷静的举动,对他的失常紧皱起眉头。

  “喀”一声,门里门外又隔成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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