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序就快要进⼊夏天,天气越来越热,同时变得嘲窒闷,低空层绕着充満爬虫类的热带空气,且不时吐露鲜红的蛇信,教人几乎按捺不住。他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烦躁,心情起起又落落。
周末晚上,公寓半开的楼窗,台微微台着的无声的风。明亮的灯光流怈,一切的动作静得没有气息,像电影一场拉远了距离的镜头。
桌上摊开了一堆课本和参考书,灯光下,徐明威支着头,歪坐在椅子上,这本翻翻那本瞧瞧,有些无聊,又像拿不定主意。
很明显地,他的心不在功课上。
他时而翻翻课本,时而转头瞧瞧窗外,时而无意识地用手指敲敲桌面。这样反覆了一会,他丢下课本,目光转向书架前的一帧装了框的相片。
他拿起相框,目光恋恋地注视着照片中的人,脸上露出微笑,少年似爱恋的表情.好一会,才小心地将相片放回原来的地方。
门上咚咚被敲响了两声。他没应声,目光还停留在那相片上,应该说,照片的人影⾝上。恋恋的,又夹一丝复杂的痕迹,像无可奈何。
门再次被敲响,跟着他⽗亲探头进来,说:“嗨,儿子,我可以进来吗?”
徐明威耸个肩,像是无所谓。
他⽗亲这才走进去,关上门说:“这两天你一直待在房间里,哪儿也没去,你妈有点担心,要我上来看看。”随意扫了他房间一眼,问:“在忙吗?”
“没有。”徐明威随手拿起桌上的课本翻了翻,边说:“只是有点烦躁。我在想,是不是该开始念些书了。”
听他这么说,徐明威的⽗亲挑挑眉,似是没意料。试着想保持平常的态度,到底还是掩不住惊喜与诧异,说:“你是打算收心了是吗?儿子。”
徐明威瞄他⽗亲一眼,再次耸个肩。他⽗⺟就只有他这个孩子,但管教的方式一直是很开明的。两年前,当他觉得光是一劲地念书实在没什么意义,而抛弃模范生的头衔,把功课丢在一边,开始成天晃,他⽗⺟什么话也没说,任由着他自己做任何想做的事,两年多下来,即使再过不久,攸关半个前程的⾼中联考就将来临,他一点也没念书的打算,他⽗⺟还是一句话也没吭,但完全信任接近放任的态度,倒也养成了徐明威立独及思考的习惯。
“最近不管做什么,我老是觉得提不起劲,所以我想,是不是该开始念点书了。”青舂的一天是抵过成年后的一个月没错,但经过了二年多完全放纵的⽇子,他觉得又走到了一个叉口。他还是觉得汲汲营营于那些虚浮的分数,试考名次没什么意义,就只是心里感觉想念书而已,至于未来什么的,他还没想那么远,等他想清楚了,他会更认真。
他⽗亲了解似地点个头,说:“你自己拿定主意,爸跟妈都不会⼲涉你。不过,不管你决定怎么做,你妈跟我一定都会支持你。”并没有趁势追击,对儿子“晓以大义”只是要徐明威自己想清楚拿定主意。
“不过,儿子,”他顿一下,忍不住还是附加一句但书.“听你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爸觉得松了口气。说真的,你妈跟我都有些担心,毕竟离试考的⽇期不远,剩下的⽇子已经不多。我知道你还有许多惘,对将来也充満疑惑,不过,儿子,未来的⽇子还很长,你不能老是这样惘下去。我想,你或许可以换一个方式思考,不要去想什么是有意义或无意义,而试着问你自己,你自己要的是什么?你又想做些什么?”
“你是说目标吗?”徐明威略为蹙眉。
“可以这么说,不过,没那么宏大,不必陷在那种缥缈的情怀里。重要的是‘你自己’。你怎么想?你要做的是什么。”
“我懂你的意思,爸。不过…”徐明威眉头依然微皱,陷⼊一丝混。“我还不知道。我还在杖櫎─”
“不急。”他⽗亲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膀.“慢慢来。等你想清楚了,了解自己真正想做什么,所有的惘就会消除。就照你自己心里想的去做,千万要相信自己,那是最重要的。”
“我明⽩。”
“那你忙吧,爸不打搅你了。”徐明威⽗亲再度拍拍他肩膀,鼓励地对他微微又一笑.站起来,不经意瞥过桌上的照片,有丝惊奇,朝照片抬了抬下巴,含笑说:“女朋友?”
“还不是。”徐明威的视线跟着落在照片上。“不过,爸,你要看清楚,这是将来我要娶回来的女孩。”
“哦?”听他这么说,他⽗亲不噤挑了挑眉,惊奇且感趣兴地多看照片中的女孩几眼,没当他的话是开玩笑。“看起来似乎是很乘巧的女孩,不过,好像有些严肃。”
照片中的女孩倚着窗,并没有看镜头,而是将视线投向相片尽头的远方,微蹙着双眉,脸上没有笑容,好像在思索,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神情有些暗淡,又像?邸?br>
“没错,”徐明威微笑起来。“她是个很认真的女孩,对她自己的将来已经有很清楚的规划,也很努力地朝她的目标用功进行。跟你的儿子是很不一样的。”说到最后,自嘲地轻笑出声。
“是吗?可是照片中看起来,她好像不怎么快乐的样子。”
“你也这么觉得?她把自己得太紧了,劝她她是不会听的。”语气里有疼惜,毫不掩饰。
徐明威⽗亲敏感地看他一眼,知道这个儿子是认真的,但没说什么。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怎么都没听你提过这个女孩?同班同学吗?”
“嗯。”徐明威点头。“去年才同班的。我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了,但人家一点都没注意到我。我引不起她的注意。”
“不会吧?”他⽗亲显得很惊讶,不可置信.“我的儿子这么聪明优秀,英俊又有风度,怎么可能…”
“爸,”徐明威被他的口吻惹得笑出来。“你别忘了,你的儿子打进⼊国中,就不曾拿到一个像样的成绩过。我说过,她是很认真的,当然不会注意我。不过,也不是完全因为这个原因,除了念书,她对任何事都没趣兴.她就是那样。”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
“不知道。”徐明威打断他⽗亲的话,很⼲脆。“我就是喜她。”
就是喜。
多⼲脆简洁的一句话,那么决断铿锵有力量。
那就是全部的理由了。不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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