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维纳斯!维纳斯!”
星期一总是使人觉得特别消颓懒散。维纳斯一觉睡到了九点还没起,艾利婆地跑到她房间叫醒她。
“⼲什么…”她半闭着眼,仍然睡得蒙蒙眬眬。
“快起来!都九点了,你上课要迟到了。”
“唔…你说几点了…”那声音仍然在梦游。
“九点。”艾利⼲脆凑到她耳旁,大声地嚷叫。
“九点!?”她一惊,反地坐起来,马上清醒了。埋怨了艾利一眼,急忙跳下。“你怎么不叫醒我?都这么晚了。”
艾利好心没好报,反而平⽩受委屈,嘟着嘴说:“我怎么知道你还没起呢?我好心来叫你耶!你还抱怨──”
维纳斯睇他一眼,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好啦,对不起嘛!是我不对。我一时慌张,所以才胡说八道,你别跟我计较。”
艾利听她道歉,心宽了不少,心请也好多了。换一副老成的姿态和口吻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还不快点准备,已经迟到了。”
维纳斯转头看看时钟,九点过五分。她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妥当;不过,这时间没公车,第一节课怎么也赶不上了。
“我看你⼲脆请假算了。天气这么好,我们到湖边游泳。”艾利站在大门旁看她穿鞋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着馊主意。
“怎么可以,学费很贵的呢!”她煞有其事地头摇。
“但你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这时间又没公车──”艾利歪着脑袋,突然想起什么好主意似。“对了!叫亚历送你到学校好了。他有车,而且他也没什么事。”
“我等公车就可以。”她站直了⾝,抓起背包。对艾利的话不置可否。“我走了,晚上见。”对艾利挥个手,开门走出去。
出了门,她习惯地仰⾼起头,着⾼⾼阔阔的长天深深昅了一口加了薄荷般的凉气。这个城市的人口不多,触眼净是翠绿的景⾊,空气会沁⼊脾肺似,感觉很舒服。
天空很蓝,万里晴天。看样子又是一个⼲暖的⽇子。她轻吁口气,眯着眼望了望太。
已经三个礼拜了,一切都上了轨道,她的肠胃也适应了这里的食物不再作怪,生活是那么平常,平常得好似她已经在这里过了一辈子似。只是,不晓得何时开始,她竟养成抬头看天的习惯。常常,天空蓝得空的,就只一颗太,照得那么寂寥。偶尔,因为天空太蓝、太辽阔的缘故,光照得那么沉默,又少人烟,她会觉得这是如此一个寂寞的城市,和她生长的地方完全不一样,和有着同样蔚蓝天空的威尼斯也不一样──她顿了一下,猛然愣住了。
威尼斯?奇怪,她怎么会莫名地想起这个城市?她对这个⽔都依稀有印象──亚得里亚海潋滟的⽔光、圣马可广场上肥嘟矮胖的鸽子,还有,斜懒懒的⻩昏…可是,什么时候呢?她怎么会…她想不起来…她曾经到遇那个城市吗?为什么她会想起那对她来说应该是陌生的地方?…
“不──”她重重甩头,冷汗沁了一⾝。想起那些叫她头痛;她厌恶那种感觉。那种痛得裂、仿彿要炸开的痛苦她尝够了,不想再承受。
她抬起头,冷不防撞见亚历山大的视线。他坐在引擎盖上,单膝弓着,下巴搁在膝盖上,表情像空气中的⽔气一样凉。看见她,并不叫她,也没有亲切的笑意;
他知道她上课迟了,却并没有送她的意思。她也不理地,撇开脸,直视着正前方,抬头朝车站走去。
“嘿──你──我送你到学校吧。”他竟追上她,捉住她的手臂,语气少了那么一些傲慢。
“亚历!”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远远便跑来一个感的⾝影,挥手喊着他的名字。
她心中顿时又涌起那种奇怪的感觉,酸得很不是滋味,很不舒服。她直瞪他一眼,轻轻用开他的手,甩开头说:“不必了。”
“为什么?你不是迟到了?”亚历山大不理那叫喊,又捉住她的手臂,固执不妥协地也瞪着她,那目光甚至比太光还要灼烈火爆。
“亚历。”那个感金发美女艾琳娜走近了,唉声叹气的。她一走近,维纳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黏香,更加觉得不舒服,口闷闷地。
她狠狠地又瞪了亚历山大一眼,突然觉得有点恨,自己也不知道尢什么。她再次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开。
“她就是寄居在你家的那个东方人啊!”她急着想摆脫和逃离什么,却听到艾琳娜用着媚娇的声音带一点轻蔑地咯咯笑着。
她觉得更恨了,还有一种奇怪的不甘心。她搞不仅自己这种情绪,就是不想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讨厌见到他们亲密的样子。
一上午,她的心情就被莫名的恶劣情绪⼲扰着,本无心听课。下了课,刚走出教室,就听到有人叫她,她抬起头,是那个林红红。
“可以和你谈谈吗?”林红红一睑很认真的表情。
她耸个肩,无所谓。
两人一块吃了午餐,边吃边聊,谈得不外是一些异地的琐碎。
四处全是人,覆盖満声音,吵得人神经衰弱。她一脸无动于衷,边吃边将炒牛⾁里的洋葱挑到一旁。
“你觉得⽇本人怎么样?”林红红突然开口问道。
维纳斯顿了一下,想想说:“不错啊。”
“我觉得不好。学历不⾼,又不工作。”
她听得莫名其妙,一口青椒洋葱炒牛⾁就那样停在半空中。好半天,她才总算搞清楚那个“不好”是有特定对象的。她边吃边听,牛⾁甜得要命,连喝了好几杯热茶。
笔事很老套,可也很美丽浪漫?胂绫尘雷缘揭旃笱У哪昵崤ⅲ苁腔嵩谕宦返墓瞪霞揭桓鏊刮牡亩侥泻ⅲ醯煤闷妫钟幸恢制婀值陌参浚盟菩睦镉辛耸裁匆揽俊H绱斯艘荒辏沼诠钠鹩缕咏歉瞿泻ⅲ胖浪改咐醋匀毡荆词窃诘钡爻錾盗艘豢诹骼挠⒂铩?a 故事就那样开始了,很快就到了中场靠近了以后,她才发现一切和她原先想像的是那么不一样。她喜他、又不喜他;既想跟他在一起又嫌弃人家;不想接受他的亲密要求偏又不放弃地死着人家…
“你是说,你想结婚帮助他立业,可是他很花,说他不想结婚,女朋友很多,职业又不好,你觉得不妥当;然后,他跟你求婚,可是你不要,他⼲脆跟你分了,去找别的女人,你不甘心,偏要着他;然后,他回过头,又要跟你好,你又不要,可偏偏又不断去找他,搞得他烦透了,⼲脆问你想要什么,你说你不知道──反正你就只是一劲要住他,不让他好过就对──是不是?”维纳斯听得傻眼,把吃得⼲⼲净净只剩一堆洋葱的盘子推开,小小地吁口气,喝了口热茶。
她第一次听到这么“诡异复杂”的故事,小心地重述一次,甚至还有点搞不清楚她自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逻辑是不是有问题。
她甚至觉得讶异,林红红怎么会将这么密私的事告诉她这个对她来说到底还是生分的陌生人。她觉得有些不安,知道太多别人的心事秘密究竟是种负担。但看到林红红落寞的眼神那刹间,她便觉得无所谓了。她想她或许太寂寞!在这个异乡没有人和她说着相同的语言。
“对,没错。”林红红抬头看着她,剩下一大半的东西也不吃了。
她想了想,不知道能说什么,便问:“那么,你到底喜不喜他?”
“我也不知道,真的。”
“怎么可能!喜不喜一个人,你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维纳斯觉得有些怀疑。连自己的感情都搞不清楚,还谈什么爱呢!
“真的!我没有骗你。”林红红的态度看起来似乎很认真。
“好吧。”她歪歪头。说:“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林红红沉默了半晌,慢呑呑地说:“我想结婚,帮忙他。”
“可是,他不想结婚…”
不等她说完,林红红便揷嘴说:“跟我结婚对他只有好处。我会帮他,不会害他。他往的那些女孩,我也不比她们差。”
“你别那么一厢情愿好不好?人家并不想结婚。”她忍不住皱眉。感情哪有那么一厢情愿的。
“可是,我想帮他──”
“拜托你好不好!人家他并‘不想’结婚,他自由惯了,不想背负责任负担。你以为你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改变一个人!?”虽然认识还很浅,但既然林红红当她是朋友,以那么认真、谨慎的态度告诉她心里的密私,她觉得她有必要和义务告诉她她真正的想法,不能光说些好听的敷衍她。“再说,你所谓的‘帮他’是怎么帮?和他结婚,建立一个家庭,帮他生几个小孩?⽩天他去上班,你做家务带小孩,然后准备三餐,等他下班回家共享天伦之乐?是不是?”
“…嗯…”林红红怯怯地点头。
天啊!维纳斯忍不住头摇了。哪有那么一厢情愿的爱情的!这是林红红要的、所谓的“帮他”;可是,很明显的,对方并不想要这样的“帮忙。”她觉得林红河谠感情的认知与观念有些问题,太一厢情愿了。
“他一直在骗我。我朋友都说他很过分,说他那样不对。”
天啊!维纳斯不噤又摇起头。
“你几岁了?”她忍不住要问。大概林红红的朋友都怕伤害她,而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说话。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那⽇本男孩有什么错。感情这种事,哪能说谁对谁错,甚至连谁负谁只怕都很难争辩。而且,很显然,那男孩只是想玩一场,并不真心喜她。一开始他的态度就很明显,其实并没有骗她。
“二十五。”林红红脸⾊有些凝滞了。
二十五──早已经不是小孩了;还那么天真。维纳斯想想说:“红红,我可以老实说吗?”
“嗯!”林红红很快点头。“你老实说没关系,我就是想听真话。”
应该说吗?她有些犹豫。她不觉得林红红页的喜那男孩。
“我先问你,既然你想跟他结婚,他也跟你求过婚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要?”
林红红迟疑了一下,说:“他学历不⾼,又只是个修车的,也不爱工作,我觉得不太好;而且,我也不敢跟我爸妈说。”
“既然这样,那你还在眷恋什么?⼲嘛还着他不放?”
林红红又迟疑了一会,磨菇了半天,终于很老实地承认,有些恨,说:“我就是不甘心!”
这就是了。维纳斯静静地看她一会,说:“你这么做对你也没有好处。我这样说好了──”她停一下。这些话,想想实在有些不负责任。她迟疑了一会,还是说了:“我希望你最好问问你自己,搞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要结婚,人家已经摆明,他并不想结婚,只是想玩一场,我劝你最好放弃,别那么死心眼,天涯处处是芳草。不过,如果你想要一场辣火的情,填补你在异乡的寂寞,时间到了便拍拍庇股走人,我想,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就这样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种事,其实没有人能帮你,除了你自己。”
“我知道。”林红红低下头。
她看得有些不忍,说:“很抱歉,红红。我的话很刺耳。我无法站在你的立场为你说话,只能以中间的角度说出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没怪你。我只是不甘心。”
听林红红这么说,维纳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多少有些明⽩林红红的格了。她的感情很烈,不但敢爱而且更敢恨;谁对她不住,她就要报复。
明⽩了这点,奇怪的,她竟然有点羡慕她──那般爱恨分明、鲜明的格啊!
她不噤想对她多说些什么,⾝体稍微往前俯靠,说:“你不甘心也没有用。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好好地用功,把英语念好,好好地打扮自己,绝不让自己落得一副狼狈可怜相。我也绝不会再去找他,把自己弄得那么不值;可等我学成,有了自信,我会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故意挑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去碰他,让他瞧瞧。这是最好的报复方式,我要他后悔死当初看走了眼!”
说完,她由自己先吓了一跳,对自己这些強悍泼辣的想法惊悸不已。没想到她骨子里是这么“可怕”的人,这么的傲慢倔強。
“对!我也是这么想。”林红红大表同意地叫了起来,灰暗的表情晕开了一抹盎然的笑。
“光是想没有用,要去做啊。”她睨睨她,又下意识地看看自己。”早上⼲扰她的恶劣情绪那般突地又上来。
“走吧。”她叹了一口气,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
不管怎么说,不甘心也好,不舒服也好,还是得先把这讨厌的英语学好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要吵架也才不会落下风;不然,谈什么都难。
七点开演的电影,集合时间是六点十五分,现在时间已经六点三十五分,一群人还是姗姗来迟,不到小猫三只。而从学校开车到市中心得需二十分钟。
“怎么搞的!”维纳斯开始觉得烦躁。为了怕迟到,她连晚饭都没吃,却不料那些人却那么悠哉。
琴的目光和她相遇,苦笑了一下,对她的抱怨无能为力。维纳斯无奈地吐个气,忍下烦躁。琴虽是活动的负责人,但那些人不守时,对她发牢騒也没用。
她自顾走到一旁,不说话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来了几个礼拜,她还没进过电影院看过电影,前几天在公布栏上学校举办的“认识当地文化”活动內容竟是看电影时,她瞄见觉得相当的好奇,奋兴了好一阵子,当下想都没想便签名参加了。她还想,西方人都很有时间观念的,做事也很有原则,却没想到会是这种令人不耐的情况。以前他们总老是喜挂在嘴上如口头禅说西方人怎么样、东方人又是怎么样;外国人总是归类在一种特殊的天平上。可现在,她忽然觉得,管他什么东方人、西方人,人类其实都一样;骨子里的劣,其实都一样。
六点四十分,总算,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当然也没来,非出发不可了。她瞄了一下,一场预期轰轰烈烈的活动,结果只有小猫四、五只。
开车的多纳将车开得飞快,勉強赶上电影开演的时间。进场之前,别人忙着撒尿、买零嘴,她好奇地逛了场子一圈──结果还是那句话,人类其实都一样,全世界的厕所和电影院也都一样。
她松了一口气。挤在一堆金发、⽩⽪肤、⾼鼻子、深眼睛的外国人当中,把脚跷得⾼⾼的,十分的随便自在。隔邻那个左耳戴了一只耳环的金发男孩转头看她一眼,她也回他一眼,然后他咧嘴笑一下,她也咧嘴回他一个笑。大概腿长的关系,他那腿双跷得比她还⾼,牛仔还有几个破洞。
“这些外国人…”她暗暗头摇。突然不噤要笑出来。什么“外国人”其实她自己才是没头没脑闯⼊别人地盘的“外国人!”
电影号称是紧张刺的动作片,结果对⽩多,镜头又冗长,拖泥带⽔的,实在有够难看;加上英语发音又没有字幕,整部片子有一大半她本是有听没有懂,就觉得更难看了。
散场后才九点多,天才刚黑,还不算太晚。但这到底跟她从前自己一个人住时不一样。她查一下公车时刻,要到十点才有车。
“还是先打个电话吧。”她怕泰德已经回家,她这个“寄居人”却还在外头游,礼貌上说不过去。
“维纳斯!”她低头塞率找着零钱,对街有人摇手喊她。
灯光有些暗,她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对方已经走过来。是莉莉和伊莱莎她们。
“啊,是你们。”她倒不觉得意外?戳苏庑┤兆樱⑾郑飧龀鞘姓娴暮苄。姹阕呔涂梢耘龅饺鲜兜娜恕?br>
“你怎么会在这里?”莉莉先开口。
维纳斯指指⾝后不远的电影院。
伊莱莎问:“好看吗?”
“超级难看。不过,如果你有睡眠的问题的话,正好可以帮你催眠。”
莉莉笑起来,说:“你要回去了吗?我们正要去跳舞,你要不要一起来?”
维纳斯头摇笑说:“不了,谢谢。”
“一起来嘛!大家开心地玩一场。”莉莉热诚地又邀请。
“不行啦,我不方便太晚回家。”
“为什么?你住在住宿家庭里是不是?打个电话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不就行了。你又不是小孩了。”伊莱莎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简直像个洋娃娃。
维纳斯微微笑,懒得解释太多,心想还是先打电话,其它的待会再说。她比个手势,转⾝走进电话亭。
试了两次,电话一直在占线中。她不噤皱下眉,耐着子又拨了电话,这一次很快就通线了。
“是你啊,维纳斯。”艾利接的电话,一副忙得不过气的口吻。“你今天好晚哦,还不回家?”
“嗯,我有点事,晚一点才会回去。”维纳斯不太流利地解释着。她以前一个人生活,想做什么就去做,还不习惯做什么事都得向人代解释。
“晚一点回来?多晚?”艾利还带一点稚嫰的童音像狐狸一般地多疑起来。
“你该不会也打算今天晚上不回来吧?爹地刚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他工作忙,今天晚上不回来呢。”
“是吗?泰德叔叔今天不回去呀──电话好吵,怎么回事?”她听说泰德今晚不回去,心想自己不好再在外头逗留太久,正盘算着拒绝莉莉她们的邀请,话筒那端忽地传来刺耳的杂声。
“是亚历他们啦!”艾利没好气地说:“他跟艾琳娜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一堆唱片,全是一些七八糟的音乐,吵死人了。”说着,声音转偏了一边,吼叫着:“亚历,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吵死人了!我在讲电话你知不知道!”
他的抱怨似乎有了效,吵杂声小了许多。维纳斯的心情却莫名地跟着低落下来,沉甸甸的。
“钦,维纳斯,”艾利说:“你可不要在外头逗留太久哦,别忘了你可是女生。好了,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一点就是了。”她突然觉得郁闷透了。本来她打定主意打完电话就搭公车回去,临时却改了口,从电话中不时传来的那隐约的音乐声让她不噤要蹙眉。她看了莉莉她们一眼,说:“我要跟同学一起去跳舞,很晚才会回去,我也不知道几点,不必等我。”
“跳舞!?可是现在都快十点了哪!”
“那正好啊。”她咯咯笑起来,有一点故意的痛快。“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必十点就上觉睡。”
“什么嘛!”艾利有点不服气,咕哝一声,可也没办法。突然他又偏离话筒,⾼声喊说:“亚历,维纳斯说她要去跳舞,很晚才会回来──”
维纳斯被他的举动惊了一跳,不噤皱眉。听着他又问说:“好了,告诉我,哪家舞厅,和什么人在一起?”
“艾利,”她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你也太啰嗦了吧,问那么多做什么!要不要我连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上了几次厕所都跟你报告?”
“我是关心你啊,不然我才懒得问呢!”
这个小⽑头!维纳斯摇头摇,说:“是吗?那多谢了;不过,如果你真的关心我的话,就帮我把冰箱里那盘‘凉拌冬粉’吃掉,别辜负班奈太太的好意。”
“我才不要!”艾利怪叫起来。“你要害我拉肚子啊!”维纳斯听着哈哈笑起来。忽然话筒传来艾琳娜那嗲声嗲气做作的娇叫声,好像踩到了几只死老鼠似。
“怎么了?”她的心沉下来。
“艾琳娜啦!”艾利的声音显得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她刚刚叫着肚子饿,亚历拿班奈太太做的那盘‘凉拌冬粉’吓她。她吃了一口马上就吐出来,大呼小叫埋怨亚历──”他顿了一下,像是怕维纳斯担心,语气懒懒地又加了一句,说:“你不必担心,顶多只是拉肚子而已,她是在跟亚历撒娇。”
“哦。”维纳斯没表示什么,只是觉得嘴巴有些火燥,不是滋味起来。她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肚子空空的,塞満胃酸。
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但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自觉,听到亚历山大的名字,总会让她觉得敏感,心情无端沉甸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讨厌听到有关他跟艾琳娜的种种,总是让她觉得不舒服;有时像加了醋似,破坏她心情原本一池微甜的宁静海,心头的滋味完全变了味道。她实在不喜那种感觉,偏偏常常要遇见,心里便觉得更恨了,莫名其妙地有一股烦躁与騒。
可恶!
她真想狠狠地大叫一声。她张口昅了一大口气,不提防撞上莉莉和伊莱莎询问好奇的眼光,硬生生地把那口气呑进肚子里去,闷⼊一团火燥里。
闷啊,真的是闷。她忍不住仰起头,偷了一点空隙吁了口气。
她不懂。她怎么会这么容易烦躁、沉不住气呢?──真不像她自己──她心悸了一下,随即又不噤颦蹙起眉头。
菸酒、摇宾、昏灯,舞池、汗⽔、喧哗。暗影幢幢,寻乐人笑天涯。
真的,全世界的舞厅长得都差不多,伸手不见五指,活像进了一个大黑店;时而五颜六彩的灯光旋来转去,闪得人昏头转向;然后烟雾袅袅,一个一个人头晃动,鬼影幢幢。就是那样,没什么新鲜的。
苞着莉莉她们进⼊这间大黑店时,厅里正播着強劲有力的摇宾,⾼亢甜甜的嗓音不断复颂着“跟我说谎吧,告诉我甜藌的谎言”音乐声大得使人耳聋,笼罩在一片带着甜甜滋味的谎言里。
维纳斯下意识地想伸手捣住耳朵,但她才抬起手,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不上道,随即一派若无其事,顺势拨开垂在前的头发。
“姐小们要喝些什么?”刚在⾼脚的圆凳坐定,就有一个全⾝黑⾐装扮的侍者上前招呼她们。
莉莉和伊莱莎各要了一瓶啤酒。那侍者转向维纳斯,立即,一股既浓且淡的香味袭向她。
“请给我一瓶矿泉⽔。”灯光大暗了,她看不清对方,只是不断闻到由他⾝上传来的淡淡浓浓的古龙⽔香。
那侍者突然叽哩呱啦跟她讲了一大串的英语,既快又流利,像⽔一般滔滔不停。从头到尾,她只真正听懂了一句,没有矿泉⽔;不过,有⽔。他们卖⽔,价格跟啤酒一样。
她挥个手,对他那口热极而流利的英语头痛极了,有一大半有听没有懂,说:“随便都好,只要给我⽔。”
“好的。”他点个头。
“麦可!”吧台那边,有个金发女孩在对他招手。她穿着露肩中空装,不知怎地让人觉得很,像那个艾琳娜。
那侍者走过去,和她对眼一笑。两人对望着,笑腻腻地,臂、亲颊、拥抱,亲密得那么天经地义。
维纳斯收回目光,轻轻吐口气。灯光那么暗,又一闪一闪的,她本看不太清楚,也不是太好奇;不过,她常常搞不懂这些外国人,可以热情得那么理所当然。
不一会,那个叫麦可的服务生重新又回来,给了莉莉和伊莱莎各一瓶啤酒,然后给她一瓶⽔。他一靠近,一股淡淡浓浓的香便又袭来。她认得这香味,卡文克莱的“情。”不由得多看了那服务生一眼。她从不认识这样一⾝香的男人;她的生活不曾有过这样的经验。就连那个自以为优秀的亚历山大,通常也只是洁癖地一⾝自大无味而已。
因为留了心,多了一分注意,她这才发现那叫麦可的服务生⾝形相当,而且⾼,轮廓分明,长得十分俊美,还有一股神秘的东方调──分明那样一个英俊的东方男子。她愣了一下,本没想到。他那口流利透极没有任何腔调的英语教人不提防。
不过,就算他是一个东方人,那又怎么样?也只不过是外表。二十世纪都快结束了,谁管东方西方,更别说那个叫麦可的一口英语说得比她在街上遇到的一些当地人还道地。
她甩个头。空气大污浊,一瓶⽔她已喝掉半瓶。飘在空气中的烟雾像⼲冰一样,很有一种舞台效果;音乐声愈来愈大,节奏愈来愈快,舞池里已有一些人快舞起来。她昂头咕噜地把剩下半瓶⽔喝掉,随即起⾝,跟着莉莉她们滑进舞池。
连续几首快舞下来,体內的⽔分散失一大半,加上里头乌烟瘴气的,她觉得简直快呼昅不过来;不过,却很畅快。她滑出舞池,走到吧台要了一瓶⽔,退回圆凳椅上,就着瓶口咕哝便灌了一大半,然后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舞池里忘情晃动的人影。
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很痛苦。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好几次,那个一⾝黑、一⾝情香的服务生麦可就从她⾝前淡淡滑过,似乎忙得不可开。舞池一堆人跳得浑然忘我,可舞池旁也有一堆人边喝啤酒,只用眼睛在跳舞。她一口气咕噜地把⽔喝光!跳下⾼脚椅,拍拍庇股,往门口走去。
“哇!”夜好凉。她需要透口气。
她走出门外,倚着⼊口的栏杆。对面就是维多利亚內港,海面上依稀有几点黑黑飘动的影子,伴着海鸥叫。她昅口气,沁凉的空气直达牌肺。
“啊!”有人走了出来。是那个黑⾐麦可。看见外头有人,似乎有些意外。
“嗨。”维纳斯礼貌地点头一笑。
“要喝吗?”他很自然地走向她,不觉有什么生分。手上拿了两瓶啤酒,递一瓶给她。看样子,也是出来透气。
“谢了。”她接过啤酒。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跟着又喝一口,一口接一口,脸庞很快就纷红。
“第一次来吗?”看她那样的喝法,他也不大惊小敝,表情很平常,懒懒地倚着栏杆。
“嗯。”维纳斯点头。她的英语不算好,长篇大串的很费事,有时不小心还会咬到⾆头。
“你的口音听起来不像这里的人,来念书的吗?还是旅行?”常常会有一些外国生学到舞厅里来,尤其那些⽇本人,看多了,他也觉得平常。
她喝口啤酒,揩揩嘴角,说:“都算吧。”
他看看她,伸出手,说:“我叫麦可.李。”
“维纳斯。”她跟着伸出手。
换了名字,感觉似乎就了。
麦可笑了一下,问:“哪里来的?”
她想了一下,还是照实回答。
“啊,我知道那地方。我祖⽗是从港香来的,我⽗⺟在这里出生。我还会说一点中文呢。”麦可笑起来。牙齿很⽩。他顿一下,补充说:“刚刚我还以为你是⽇本人。”
她耸个肩,说:“我走在街上,那些老先生、老太太都问我是不是⽇本来的,完全搞不清。”
“我也搞不清楚。这里有很多⽇本生学,看到你这样的女孩,我常以为是⽇本来的。虽然我会说一点中文,不过…”麦可也耸个肩。
维纳斯定眼看看他,忽然对他说一句中文。他笑笑地,又耸肩,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说的“一点”果然只是一点谢谢、对不起、请、再见,就这些,这么简单、一点。
“你在这里出生受教育的?”维纳斯间。她可不会傻得见到外表和她一样、黑发、黑眼珠的人就一厢情愿地自以为人家是同胞。
“钦。”麦可点头。他跟她有不同文化基因的灵魂。“你英语说得不错,腔调也不重。”
“谢谢。不过,我的口语、听力都还不行,我自己知道。有时不管怎么练习,⾆头就是转不过来,一不小心还会咬到。”
为了证明她的话不虚,她还张大嘴巴,伸出⾆头。
麦可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个女孩真有意思,既主动,又有一些保守矜持,可是又不是那么放不开。
“别急,慢慢来。你只要多练习就可以了。”他把剩下的一口啤酒喝掉,站直⾝子,说:“我该进去了。一起来吗?”
“我想再逗留一会。”
“那好,我先进去了。”麦可摆个手,转开⾝,又回过头,说:“对了,我周末都会在这里,今天只是临时代班。你有空就再来玩。晚安了。”说着,对她眨了一下眼,魂的。
“晚安。”她抿嘴笑起来,为他那种好情调。
看到麦可,她不噤觉得,要成为一个人的男人还是不简单的,除了先天的条件,后天的要素更重要,格才是魅力所在,当然,品味、风度也不可或缺。像那个亚历山大就差了一截──她怔一下。不明⽩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他。
她甩个头。脑中忽而浮起一个隐约模糊的⾝影,丝毫没有预警。
她又怔了一下,加了一些恐慌。那个⾝影──是谁?她隐约有一种印象,好像曾在何时与谁有过如是这样的会心与温馨、让人觉得甜藌的谈相处过。可是──是谁?那个印象好模糊…“不要──”头又痛了。她抱着头,发着冷汗。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
不想。不想。她拼命头摇又头摇,极力想用开脑海中那如幽灵般飘忽不定的隐约模糊的影子。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维纳斯下意识地屏住气息。她在门外站了几秒,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最末一班公车十二点从市中心出发,下车再走一小段路程,回到兰姆提斯位在北郊的家已经快一点了。半夜里一个人在空的站牌等车、走在空无一人的漆黑旷地实在是很紧张、刺的事,但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教她神经绷得那么紧,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好半天。客厅相当暗,她想大家都睡了,松了一口气。
“你⼲嘛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还得像个小偷似的蹑手蹑脚!?”角落里蓦然传出冷讽带刺的男声。跟着灯亮起来。灯光下,亚历山大那张格、英俊的脸⾼傲地睥睨着她,嘴角还带一抹讥诮。
她吓了一跳,没防备,也来不及反应,做贼似的,心虚地红红脸,略低着头,呐呐地说:“嗯,我…很晚了,我怕吵醒你们。”
“是吗?你也知道‘很晚了’。”亚历山大漂亮的灰蓝⾊眼珠沉起来。“不过,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已经半夜一点了吧?或者,你本还是用你那边的时间在过⽇子。”
这个讨厌的家伙!维纳斯羞愤地涨红脸,皱眉瞪了他一眼。看样子他是特地来讽刺她的,每句话都带刺。但她晚归是事实,到底是她不对,她庒下忿躁,低声下气道歉说!“对不起,我和朋友在一起,没注意时间,回来晚一点。如果吵到你,或给大家带来什么不便,请见谅。下次我会注意的。”
“最好是这样。本来你爱做什么,那都是你的自由,我们也管不着;不过,你既然住在这里,我们对史都华叔叔就有责任。这一点,相信你应该明⽩才对。”
“是的,我明⽩。很对不起,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维纳斯闷哼一声,心里火极了。看他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跟真的一样,其实还不是故意给她难堪罢了。不过,这家伙未免也太闲了吧,半夜里不觉睡,故意等她回来讽刺她。
亚历山大站起来,没说什么,却摆一副“那样最好”的姿态,嘴角的讥诮也没消。“你不在的时候,有你的电话,我请对方留话,他说会再…”话没说完,电话便响起。
他看她一眼,只“喂”了一声,便将话筒给她。
“你的。”嘴角依然带着讥诮,眼神也很讽刺。就有那么没礼貌的人,都几点了,这个时间还打电话打搅别人,果真“物以类。”
她默默接过电话,触到他带剌的目光,别开了脸。
“喂?”她轻喂一声,觉得纳闷。她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再说都这个时候了,会是谁?
话筒传来一声低哑、夹杂着伤痛和浓浓思念的呼唤。那是她悉的语言、悉的呼唤;他在对她说相思,说烙在那低哑的嗓音里的痛楚。
她震住了,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脸⾊苍⽩起来。
气氛太沉默了,走到楼梯口的亚历山大觉得奇怪,回过头来,见她⽩着脸紧咬着,有些失神地站在那儿,蹙了蹙眉,停下脚步看着她。
“怎么了?”他看她沉默地放下电话,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维纳斯猛一惊地抬起头。那表情似乎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她抿抿嘴,掩饰什么似的,低下头说!“没什么,打错电话的。”跟着急急地走上楼去。太急了,脚步显得跟,险些绊倒,⾝形摇摇晃晃的,走到一半时,一脚踩空!往后跌了下去。
“小心!”亚历山大及时接住她,皱眉说:“你走路都不看路吗?”
维纳斯却只是咬着,脸⾊苍⽩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掉头走开。这举动让亚历山大愣了一下。他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她那么傲慢。他庒低眉,瞪着她的背影,英俊的脸庞冷淡起来。
不过,他没忽略她那⽩得像纸的脸⾊。会是那通电话的关系吗?他有些怀疑。
他又瞪瞪她的背影,皱了皱眉。算了,不关他的事。
他从容地走回房间。躺了一会,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都是那个该死的东方女孩!”他猛然坐起来,低声咒骂着。
既然睡不着,那就算了。他翻⾝下。⾼结实的⾝材在淡蒙的光线中显得十分乖张。那么傲慢的线条!
他扭开灯,随便找了一本书。才刚翻了两页,廊底那端便传出一声尖厉的叫喊。
他摔起了眉,丢下书,大步走出去。
“亚历…”艾利显然被叫声惊醒,着惺忪的眼,站在房门外,茫茫地看着他。
他毫不客气地敲开廊底的房门,倚着门口,劈头便不耐烦地说:“吵死人了!你大呼小叫地,到底在⼲什么!?”
房间里的维纳斯显然是醒着的。她抱着头,伏在上,听见声音,⾝体动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
又在装聋作哑!亚历山大不耐烦地跟着说:“我不管你是不是跟朋友闹什么别扭,还是有什么不顺心,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不过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能不能请你安静一点?”
他的口气是那么不耐烦,维纳斯却动也不动,好像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艾利走进来,小脸蛋一脸困倦,打着呵欠说:“维纳斯,你怎么了?是不是作恶梦了?”问得那么天真理所当然,完全是小孩子的思维方式。
维纳斯动了一下,这才似醒过来,有气无力地说!“到不起,我吵醒你们了吗?”声音颤抖着,有一种惊慌未定。
“怎么了?”亚历山大站直⾝,这才发现她表情异常苍⽩,紧蹙的眉掺着挣扎的痕迹。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头有些痛。对不起,吵醒了你们。”
“头痛?怎么回事?看过医生没有?”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时会这样,这是我以前就有的老⽑病。”维纳斯似乎不愿多说,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搪塞过。
“老⽑病?”亚历山大问题却很多。“我爸知道吗?你有没有告诉过史都华叔叔?”不是他怀疑,以东方人闷騒的格,什么事都搁在心里,老一副天快塌下来的表情,搞不好她这⽑病连她自己的⽗亲都不知道。
“知道。”还好,维纳斯点头。
亚历山大脸⾊缓下来,说:“痛得很厉害吗?虽然你说是老⽑病,但我看还是去看医生此较妥当。”口气很僵硬,实事求是的意味居多,不是那么亲切。
维纳斯没说什么,楞默了一会,才答非所问地说:“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最好。”亚历山大也懒得再跟她穷耗,长腿一并,大步旋开,说:“走了,艾利。回房觉睡了。”
“可是,维纳斯…”艾利不放心。
“放心,她好得很。”对于维纳斯,亚历山大似乎连一点怜香惜⽟的心情都没有。
“我没事的,艾利。”维纳斯勉強微笑安慰艾利。
艾利耸个肩,随着亚历山大走出去。
维纳斯脸上的笑容立即僵持,随即垮下来。她又抱住头,整个人痛苦地蜷伏起来。
她不懂──为什么会作那个梦?梦里的一切都那么模糊,如在一片雾之中。
那个面貌模糊的男孩又是谁?为什么他会用那么悲伤的语调呼唤她?梦中的她又为什么觉得那么痛苦,难过?…还有那通电话…她紧抱着头,痛得几乎呻昑起来。
那究竟是谁?明明应该是她不认识、陌生的人;可是,为什么,听到那声音,她的口却没来由的一阵悸痛,几乎要窒息?
他叫她“曼光。”用她悉的语言、悉的语调。他还问她,真的完全忘了他吗…那暗哑低沉的声音与黯然伤痛,叫她心一揪,那么痛,心头一阵空,抓不住任何。
她不明⽩,为什么那个声音叫她又痛、又难过、又怀念,恍惚似曾相识过,她只觉得心里好酸,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明⽩。跟她的头痛有关吗?
她隐约觉得,她脑海中似乎有些模糊的影像,但每当她试着去想,她就会头痛得厉害,呼昅也会跟着急促起来。好似她的⾝体在排斥着什么,负荷不了;或还是在避免一些什么…伤害吧,总之是她的⾝体承受不了的。她怀疑,会是跟她那场车祸有关吗?还是那场车祸的后遗症?
还有,她发生车祸后,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好痛!”她用力庒紧着太⽳,呻昑起来。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样磨折她?她已经逃得那么远了,为什么还会作那个梦?梦中那个模糊的⾝影究竟是谁?
“是谁?…”她喃喃呻昑着。
谁都好,给她一个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