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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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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朗的星期天,小黑懒懒地躺在庭院里晒太,百般无聊地打着呵欠,似乎对在一旁机哩咕嚕、不知道在商量甚么的赵意中和狄明威不感‮趣兴‬,低吼了一阵,见没人搭理它,便又‮下趴‬,享受温暖的光。

  狄明威蹲在地上为他的爱车上润滑油,赵意中则弯着在一旁观看,嘴巴不停地说话。狄明威静静地听,偶尔搭上一、两句。

  他们计划下午要骑车沿着田间的小径穿过防风林一直到海边去,在临行前,狄明威就先为车子上好润滑油做好准备。

  自从他们解除婚约后,狄明威反而常到赵家来。大家的态度、感觉都没变,而且也没有人再去提婚约的事。

  对于这一点,赵意中反倒释然,⿇⿇也想开了;虽然她不明⽩意中的爷爷那句话的含意,但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也只好顺其自然。

  “明威、意中,别在外头晒太了,快进来!”⿇⿇在屋里喊。

  “那就这么说定!吃过午饭就出发…对了!我要带甚么东西?”

  “不用了!不过你最好戴顶帽子…对了!还要带⽔壶,到时候找不到⽔喝就⿇烦了。”

  两人边说边进屋子,肩并着肩,感觉相当亲近。每每看到这种情形,⿇⿇不噤就要叹息;他们的感情明明这么好,偏偏坚持解除婚约!罢开始她看他们这样,还抱着一丝希望,试着旧事重提,但没有一个人愿意表示意见;渐渐的,她也只好学着看开,学着顺其自然。只是每每看到这种情形,她就越想越不明⽩,频频‮头摇‬叹息。

  “对不起…”一声清澈的呼声伴着小黑的“汪汪”声在门口响了起来。段平提着一篮⽔果,站在玄关外。

  赵意中和狄明威不约而同朝他望去,然后又相视一眼,一个莫名不知所以,一个満腔疑惑。

  “啊?是段医生!快上来!”⿇⿇殷勤招呼。“对不起!打搅了!赵医生在吗?”段平将⽔果递给⿇⿇,脫鞋上来,含笑有礼地致意。同时也对赵意中和狄明威微笑点头。

  “在!你稍等一会儿!”⿇⿇満面笑容,丝毫不怠慢。转头吩咐赵意中说:“意中,快去请你爸爸出来,告诉他段医生来了!”

  赵意中答应一声,随即走开。

  最近段平常出现在她家,每次来都找她⽗亲,一聊就个把钟头。她看他跟她⽗亲好像很谈得来,她⽗亲似乎也很欣赏他,不过她想不通,他们到底有甚么话题好说的,每次都可以聊那么久?

  她总觉得段平有些莫测⾼深,蘊蔵无限的“可能”不知他甚么时候又会冒出令人讶异、震撼神经的事出来。

  意中的⽗亲听见段平来了,很快就到厅里。⿇⿇忙着在厨房准备点心招待,暂且把烦恼的事拋在脑后。

  段平算是客人,他和意中的⽗亲谈话,赵意中和狄明威多半不去打搅。狄明威自到书房找爷爷;而赵意中,则从一开始就觊暧谖平带来的那篮⽔果。

  她溜到厨房,趁⿇⿇不注意时拿了两颗四季梨,快坑阢到庭院和小黑分享。

  ⿇⿇不喜她晒太,或在光下跑,老说她太野,要她像大家闺秀一样乖乖地待在屋里。但她常常“绑不住”⿇⿇的要求对她来说有如登天之难。

  虽然如此,她还是刻意顺着⿇⿇的意思过⽇子,大小处都不敢违逆。只是这次,她不顾一切地把赵家的面子踩在地上,甚至坚持相狄明威解除婚约,在在都触犯⿇⿇的最大忌讳。

  分开也好,像现在这样,她反而觉得释怀。狄明威终于也从束缚中解放,终于可以自由地追求他的最爱;她也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他,不再有任何为难。

  她已经不需要再拜托项平了!不需要再依赖项平给她勇气和安慰。她明⽩项平已经不在了,她不能再留恋心中的项平,一天到晚虛构想像。

  她终于可以对自己坦⽩,对项平承认…她喜狄明威。虽然狄明威喜的人不是她,但至少她能够不再伪裝、不再假藉她还有项平而自我安慰。

  奇怪的是,分开了、婚约解除了,⿇⿇也不再去管外头甚么闲言闲语,狄明威却反而疏远邓冰婷,且经常会来她家,多半假⽇时还会住下。

  他还是关心邓冰婷的,她看得出来,只是他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在乎一切。而⿇⿇也不再⼲涉他和邓冰婷的往,她原以为他终于可以自由追求他的喜,但他却不再和邓冰婷在一起。

  她不明⽩,也決定不去弄明⽩。

  小黑和她分享完两颗四季梨,又懒懒地躺着地上。天气这么好,它却如此懒散,不噤叫她看了‮头摇‬。

  “⿇⿇,我带小黑去散步。”她決定让小黑跑一跑,免得睡懒了,骨头都生⽔了。

  “别走太远!快吃饭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

  她带着小黑由院子出去,绕到后门,然后沿着屋后的小径在附近绕了一圈。

  小黑不时要停下来,这里嗅嗅、那里闻闻,然后洒泡尿标下地盘;有时还会绕着一棵树转圈圈。

  偶尔路上遇见一两只互不对盘的同家,齜牙咧嘴一番,杀杀对方的威风;草丛里要是有甚么声响,它非好奇地湊上前看看不可。拖拖拉拉的好不容易才甘愿回家。

  一进门,赵意中见她⽗亲匆匆忙忙地往运ィ械狡婀值匚剩骸鞍衷趺戳耍磕敲创颐Γ拷裉觳皇切菹⒙穑俊?br />

  “临时有急诊的病患,家属拜托,赵医生只好牺牲休息的时间。”段平走到庭院,代替⿇⿇回答。

  他因为最近?矗『谝埠退焓炝耍鸵∥舶停敛涣邌莸乇硎净犊臁?br>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庭院里说起话来。

  赵意中发现段平知道的事情相当多,天南海北甚么都可以聊。而且他话里时常有些令她会心的幽默,即使是气人的话,也会让她心服口服。

  她愈来愈觉得和他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和他相处也很愉快、有趣。他几乎要昅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连她⽗亲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意中的⽗亲见他们聊得那么投契忘我,也不去打搅,迳自进屋里去。⿇⿇端杯茶给他,问说:“那病人情況怎么样?要不要紧?”

  “没事了!只是普通的肠炎。”

  ⿇⿇点个头,转头望向庭院那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意中和段平。他们两人谈天的气氛似乎很融洽,这幕看在⿇⿇眼里,又让她起了遐想。

  “东昇,”⿇⿇说:“你晓不晓得段医生有没有女朋友?”

  “不清楚,问这个做甚么?”

  ⿇⿇神秘地一笑,下巴微微朝庭院抬了抬,示意说:“你看段医生和意中两人好像很台得来!从你出门后,他们就一直聊到现在,连你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是吗?年轻人嘛!总是比较有话聊。”意中的⽗亲不以为意。

  但⿇⿇却不这么想,因为她心里还有更深层的想法。

  “你觉得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是不是很合适?”⿇⿇话中别有含意,充満自以为是的期待。

  意中的⽗亲庒儿就没想到这档事,只觉得⿇⿇的想法简直异想天开,‮头摇‬说:“妈,你该不会是想撮合段平和意中…哎!你别胡思想了,这本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不以为然。“他们既然合得来,还相处得那么融洽,那么在一起应该是最适当了。”

  狄明威由书房出来,正好听见⿇⿇这些话,但不知道⿇⿇是在说谁,原想退开,却听⿇⿇接着又说:“这种事是很难说的。明威和意中两人,好好的硬要解除婚约,他们那么坚持,我也只好看开,就让他们顺其自然。但,这次我看段医生好像对意中有意,意中对他的印象也不错,又这么谈得来,说不定就真的会产生我们意想不到的发展!”她喝口茶又说:“而且,你别忘了,意中逃婚离家时,是段医生找到、抱她回来的。虽然他们相差了十来岁,但男人还是成一点显得比较稳重,意中应该也不会介意。再说…”⿇⿇‮悦愉‬的声音升起了无限的希望。“段医生各项条件都具备了,如果他娶了意中,那随时都可以继承我们的诊所,他又是外科医生,这样我们诊所不正可以扩充?內、外科都有,不是很好吗?”

  ⿇⿇的话里充満了一廂情愿的梦幻。狄明威默然退开,唯恐惊扰了她美好的梦想。

  “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意中的⽗亲毫不留情地破坏⿇⿇的美梦。“段平的⽗亲是某医学中心的心脏科权威,段平本⾝也相当优秀,可预期的是,他将来会有很好的发展,怎么可能继承我们这种小诊所!”

  “当然可能!他不是都到乡下来了吗?”

  “这是暂时的!他是拜托院长说服他⽗亲,让他下乡服务的;但这是有条件的,他不会永远待在这里,顶多一两年就会离开,也许更短。医学研究⽇新月异,每天都有新发现,不断有新知识、新技术问世,若想在这个领域有所发展,便不容他脫离中心体系太久,毕竟那里有着最先进、最齐全的设备与资讯。这样说。你该明⽩了吧,妈?”

  ⿇⿇‮奋兴‬的情绪一下子又委靡下来。意中的⽗亲的这段话毫不留情地击碎她的美梦。确实没错,以段平那样的背景和优秀的条件,他不可能继承他们的小诊所。

  “不过…”意中的⽗亲朗笑说:“如果他和意中真的情投意合,那也不错,意中若真的嫁给他,我也能够放心。”

  “不能继承我们家,那有甚么好?”⿇⿇毫不起劲。

  ⿇⿇和意中的⽗亲的想法大异其趣。⿇⿇最大的心愿是赵家和诊所的传承有人;但意中的⽗亲只考虑女儿的幸福,继承一事倒摆在其次。

  “妈,你何必老惦着诊所的继承?只要意中能幸福就好了!这种事,我们还是要尊重她的意愿。如果她真的喜段平,愿意跟着他,那就让她跟他走,我们不能束縛她的一生。”

  “这怎么行?那我们诊所怎么办?”⿇⿇大惊失⾊。

  “你别担心,还有我!”

  “你以为你永远不会老吗?”⿇⿇嘀咕一句,转向庭院,忧心忡忡的;这时,她反倒担心赵意中喜上了段平。

  庭院里的段平和意中似乎感到有人在注视,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大概没料到彼此会有如此巧合的举动,两人不噤相视一笑。

  这一笑,笑得那么传神,多少默契似乎都不言而喻。

  ⿇⿇留段平吃午饭,段平因有要事,婉谢告辞。小黑送他到门口,赵意中省却了殷勤,只在玄关附近遥遥对他挥个手算是道再见。

  段平离开不久,狄明威也从里头出来,匆忙地赶着要离开。

  “怎么不吃过饭再走?”⿇⿇觉得奇怪。

  “对啊!”赵意中困惑地说:“你现在回去了,那下的计划怎么办?要取消吗?”

  “对不起!我临时想起有事要处理,所以计划就延期吧!那我先回去了!”狄明威道个歉,匆匆跨上单车离开。

  他快速踩着单车,在路口追上了段平。

  “段医生!”他跳下单车,和段平并行。

  段平有些意外,微微扬眉,没说甚么。”段医生,你对意中有甚么看法?”狄明威直接开口,也不拐弯迂迴。

  “你特地追出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段平停下脚步,脸上有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其实你也可以不必回答这个问题。”狄明威像是明⽩甚么似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意中!”

  “哦?”一声似笑非笑的反应,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意中的对象如果是你,那我也就放心了。我相信你可以给意中幸福,也有⾜够的能力照顾她;而且以你的条件和人品,都和意中很相配。”狄明威咬着牙,说出并非衷心的话。

  他和赵意中之间,始终隔着狄项平。曾几何时,段平取代了狄项平,成了新的阻隔,而且使他更加难以跨越。

  从赵意中和段平相处的情形,他看得出来,段平喜赵意中,也相信赵意中是喜段平的,⿇⿇的臆测并非平空揣测。

  他下定決心,不管赵意中喜的人是谁,他都会坚持对她的爱,默默在一旁守护着她。

  “段医生…”他继续又说:“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意中,不可以伤害她,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你!”

  他态度平静,十分认真地说出他的決心。段平却收住笑,正⾊地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你是在警告我?”他问得不是很在意,三分认真,七分玩笑。“算了吧!我看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事情,想好该怎么解決那些‘⿇烦’,再来担心我的事吧!”

  段平的话里有话,他对狄明威莞尔一笑,眨眨那双似乎可以看透甚么似的眼睛,然后大步地走开,背对着伙明威举起右手摆了摆。

  狄明威若有所失地站了一会儿,心情感到无比的消沉。

  他喜赵意中,但赵意中却选择了段平。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会让她明⽩地知道他对她的心意,而不会再让她对他产生那么多的误会和阻隔!

  他甩甩头,跨上单车风前进。

  他没有直接回去,漫无目的地在镇上绕了一圈之后才转回住处。上楼的时候,他却意外地看见邓冰婷等在门口。

  “明威!”邓冰婷一看见他就扑进他怀里。

  他轻轻推开她,开门让她进去,再给她一杯开⽔,待她的情绪缓和下来,才问说:“找我有甚么事?”

  邓冰婷捧着开⽔,哀怨地看着他。“明威,你变了!”她幽幽地说:“你为甚么不理我?你不再关心我了吗?”

  “我当然关心你!”狄明成说:“但是,冰婷,我不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也无法一辈子看着你,你必须自己学着坚強、不倚靠别人。”

  “不!你知道我需要你的!没有你在我的⾝旁,我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求求你,明威,不要丟下我,我需要你!”

  “冰婷!”伙明威耐着子开导说:“你放心,我不会去下你不管,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我一定会帮你的。但是,你不能依赖我,你必须…”

  “我就知道你不会去下我不管!”邓冰婷不等他把话说完,⾼兴地笑说:“只要你关心我,在乎我,给我安慰和鼓励,我就会好⾼兴!”

  “冰婷…”

  “明威!”邓冰婷本不理会狄明威,兀自沉溺在幻境里,一廂情愿地自说自话。“爸妈丟下我不管,他们都不要我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有你在,我甚么都不怕!我不在乎!”

  邓冰婷一廂情愿的想法,让狄明威觉得很为难,更深刻了解到⿇⿇所说的话。他想,应该是明⽩告诉她他心里的想法的时候了。

  “冰婷,听我说,我不可能永远陪着你。邓伯⽗和伯⺟分居既成事实,你就要勇敢面对它,不要自暴自弃逃避现实。我只能给你我能力许可的帮助,你的人生还是要靠你自己。”

  “为甚么你不能永远陪在我⾝旁?我需要你啊!”邓冰婷睁大眼睛,要求说:“你一直是最关心我的,不是吗?答应我,明威,永远不要离开我!”

  “这是不可能的!”

  “为甚么?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你还不懂吗?”狄明威打断她的话,略略提⾼声音说:“我喜意中,我要照顾的人是她,我不可能一直在旁扶持你。”

  “你说甚么?我不相信…”邓冰婷频频‮头摇‬。

  “我是认真的!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喜别人!”狄明威再次強调。

  邓冰婷伸手捂住耳朵,‮烈猛‬地‮头摇‬,尖声说:“不!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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