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于是乎,在双重的利益惑下,银兔终于决定落脚在逍遥侯府三个月。
花三个月于侯府做客,免经验、免保证金,还可以轻轻松松月⼊一百银两、三点三家的⿇糬店铺,三个月加起来就是三百银两和十家⿇糬店铺的红利…并且附送宝⽟兰瑙一块!
这幺好赚,银兔简直乐得阖不拢嘴,作梦都会笑着醒过来呢!
不过她有时候难免会疑惑,黎海澜一定是非常非常不会做生意的⾁脚,否则他这桩生意怎幺算怎幺赔,又要给她钱又要给她宝⽟,到最后还要给她十家大店铺。
他如果不是家里钱太多看了碍眼,就是天字第一号大⽩痴,所以才会用三百两银子、十家店铺和一块千年宝⽟换她留宿三个月。
呵,真是个笨呆子,银兔⾼兴地坐在凉亭里边数着今天捡到的第二十个铜板儿,边思考着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她的眼底、嘴角竟不自噤泛起了一丝娇羞的笑意。
傻瓜,真是个大笨蛋,给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她不知不觉放下了铜板,支着下巴傻笑起来。
从没见过像他那幺帅的傻子呵!
正在傻笑问,绿幽幽树丛內蓦然响起了一声叹息。
银兔倏然警觉地望向来处,叫道:是谁?
树丛动了动,好似有人问声闪躲得更厉害。
她故意⾼声嚷道:啊炳,我都看见了,你还不乖乖出来!
话声刚落,树丛后慢慢冒出了半张睑庞,然后是半边的脑袋瓜,原来是一个清秀⽩净的年轻人。
银兔诧异极了,你是谁呀?
那年轻人畏缩了一下,你…你不是叫我出来吗?我以为你认得我…
看他模样好似恨不得马上再躲回树后,银兔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极有威严地命令道:出来!男子汉大丈夫躲在树丛里像什幺?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你一定是这侯爷府里的人吧?
年轻人慢慢走了出来,腼腆得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
你是谁?怎幺会出现在珠光宝气阁咧?她好奇的问。
年轻人⾝穿简单耝布衫,但是浆洗得⼲⼲净净,清秀的脸庞有着掩不住的书卷气息,虽然看起来羞怯了点,却丝毫不显娘娘腔。
年轻人一怔,这里不是霞光紫气阁吗?
改半个月了,你不知道呀?她很得意地说。
年轻人恍然点头,一时之间又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幺了。
银兔大方地与他攀谈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幺名字呢!
我叫季方儒,是侯府管家的儿子,我现在在帐房里学作帐。他尊敬地对她点点头。银兔姑娘,很抱歉冒犯你了,我以为…
以为什幺?
他连忙摆手,掩住了失落的双眸,没什幺,小人先告退了,再次…抱歉,打搅你了。
等等!见他转头就要逃,银兔本能地唤住他,你没有冒犯到我,也不用自称什幺小人,要比小,难道我这个人儿不比你小吗?
他回过头来,窘然得手⾜无措,银免姑娘…
既然你知道我是银兔,也知道我是侯府的客人,我们俩素未谋面,你应该也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她精灵的眼珠子一转,我想想喔,最近出⼊珠光宝气阁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侯爷黎海澜,一个是来找侯爷的金娇娇姑娘…咦?你的脸红了也!
嘿嘿,真是不够老练,不过三两句便被她套出来了。
方儒狼狈得又想逃走,可是银兔正在对他说话,他又不便拔腿就跑,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处,头越来越低…
啊炳!你是来找金姐小的。银兔有了结论。
银兔姑娘,小人…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额上冷汗流浃背。我不是…不是…不是来偷看金…
你越解释越槽。她很有趣兴地瞅着他,⼲脆招了招手,不想我大声嚷嚷出来的话,你还是先过来亭子坐坐吧,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你的忙呢!
他紧张地考虑了老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银兔那一句说不定我还帮得上你的忙,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却还是垂着手站在一旁,不敢坐下。
银兔仰头看着他,很没有气质地跷着二郞腿儿,吊儿郞当地说:坐呀,要不我就大声嚷啰!
吓得方儒一庇股跌坐在雕花佳木椅上,冷汗直冒。
你喜金姐小吗?
不不不…
银兔见随口问一句就把他吓得魂不附体,噤不住噗哧一笑,哎哟,喜一个人是很自然的,有什幺好害羞的呢?如果你真喜金姐小也是天经地义,因为她家有很多钱喔!
她语气不胜欣羡,方儒却瞬间被刺着了,僵硬地直了杆子。
我不是因为她家的钱才喜她的!他俊秀的脸庞专情坚定,慨然地驳斥道。
银兔玩着铜板儿,笑嘻嘻地静候下文。
我对金姐小…他低下头来,无限深情向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上了。
你们是青梅竹马?银兔叫了一声,再度羡慕得要命。
方儒奇怪地瞧了她一眼,是,我们是青梅竹马,银兔姑娘,有什幺问题吗?
没有没有,只是我很向往青梅竹马的感情呢!在月宮里头算来算去也不过那幺几个人,她们金宝银三兔又是打小就打到大的,本就没有尝过那种酸酸、甜甜、涩涩的郞骑竹马来,达弄青梅的滋味。
每回从月宮往下看,看见几对快小冤家从小到大的发展,她都觉得当初嫦娥仙子抱牠们飞向月亮时,为何没多抱一只公兔子呢?
这样她就可以跟着尝尝青梅竹马的滋味啦!
方儒眼底有着回忆的微笑,神情温柔极了,我还记得侯爷大我三岁,我又大金姐小两岁,那一年她五岁,梳着两长长的辫子,穿著新做的大红⾐裳,満脸红通通…
她现在还是一样啊!银兔偷偷咕哝。
方儒没有听见她的话,自顾陷⼊美丽的回忆底,那一年,侯爷已经开始习武练字、读四书五经了,金姐小…
娇娇。她补充。
他不由自主地唤出了她的名字,不,是阿娇,那时人人叫她阿娇,她打小就娇嫰可爱极了,总是喜跟在侯爷庇股后面追,侯爷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但是他一有空就会带我们两个到溪边捉鱼、烤鱼…
银兔双手撑着脸蛋儿,想象着那种童年有趣的情景,脑袋自动跃进了海澜十岁时的模样。
他该是个风趣体贴又好玩的小大人吧?
侯爷大部分时间都不得空的,到最后就变成我陪着阿娇玩了,他幽幽地瞇起眼睛,无限想望过去的点点滴滴,每一寸回忆尽管是那幺久了,却在他脑海深深镌刻。
放纸鸢、骑竹马、秋千…玩丢石子儿,输的人要被弹耳朵,她总是输,嫰嫰的耳朵却安然无恙,因篇我舍不得…
银兔听傻了,想象着小男孩舍不得弹小女孩耳朵的景象。
他的声音陡然瘠症了,清秀的脸庞散发着淡淡的哀伤和失落,如果…人能永远活在过去,那该有多好?
他还记得那一年夏天,阿娇顽⽪地爬上了⾼⾼的枝头,他为了救她还掉下了树,整整有半个多月躺在上动弹不得。
阿娇偷偷跑来探望他时,⽩嫰脸蛋上因为担忧而滑落那道泪⽔…那时候,他竟觉得自己是天下最最幸福的人了。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有多好?他甘愿双脚永远好不了,只要能够停留在那一刻…
银兔静静地倾听着,一股同情油然升起。
过去虽然美好,但是展望将来更好哇!她认真地说,难道你没想过,或许将来有机会跟她成亲、洞房、养儿育女、⽩头偕老?
方儒仰头叹息,轻轻地出声,我永远没有这个机会的。
怎幺说?
他沮丧,我们的⾝分…她是丝绸富商的千金,我不过是侯府的下人,我们的⾝分天差地别,更何况…何况…
银兔脑袋愈发灵光,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何况你喜的阿娇却喜别人,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脸上又悲又喜又感慨,心中滋味复杂极了。
侯爷是我心目中永远的大英雄,别说我比不上他一寒⽑了,就是今天要我跟他抢心爱的女人,我是宁可死也不愿这样做的。他崇敬地低语,显然海澜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比娇娇差。
银兔支着下巴,纳闷地看着他,你好笨,宁可双手把喜的女人送给别人,也不愿意出头去争取,这样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嘛!
能够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对我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他若悲若喜地说道。
银兔似懂非懂,但是这两句文诌诌的话却让她心头莫名一动,好象联想起了什幺,却又马上消失无踪。
让心爱的人得到幸福啊…可是你怎幺知道娇娇嫁给海澜一定幸福?不知怎的,想起那个穿金戴银的金娇娇要嫁给儒雅风流的黎海澜,她心口有种戳刺绞疼的感觉。
方儒困惑地看着她,反问道:银兔姑娘,你怎幺知道阿娇嫁给侯爷不会幸福?
她怔住了,半天才开口,我就是知道。
子非鱼,焉知鱼乐?他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斯文的脸上有着丝丝惆怅,银兔姑娘,今天真谢谢你肯听我说话,这些事我已经闷在心头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吐为快,现在说完了,我心头也好过多了。
看着他慢慢离去的沉重背影,银兔猛地叫住他,季公子,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觉得海栏侯爷不会是娇娇真正幸福的归宿的!
他背影微微一僵,随即加快脚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银兔望着他消失在拱门后,情不自噤地叹了一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呵…金娇娇和黎海澜,他们俩真的会凑成一对吗?
这下子换银兔愀然不乐了。
相思河诠楼黎海澜潇潇洒洒地摇着书生扇,一派雍容儒雅,他端起了面前的鹅⽩胎瓷杯,啜饮了一口天山雪茉香片清茶。
这茶大有来头,人口清香甘甜,生津解渴,四肢飘飘然,实属人生一大享受!
苏行刀耝犷英俊,人如其名,像一把纵行江湖、锐利无敌的宝刀,他一⾝黑⾐,面前摆的是一壶酒。
三蒸三酿陈年烧刀子,以天山雪酿成,冰封于地下七尺之处,月圆时方可破封开坛,⼊喉如野火燎原,狂野奔腾四肢百骸,实乃畅淋漓一快事!
凤子丹风流蕴藉、英气四溢,他只喝⽔,最纯净无杂质的⽔,自天落下无无尘无垢⽔,清淡中自有隽永之味,无论渴与不渴皆可大口快意畅饮,最是滋润不过。
三个死生契阔的好兄弟仍旧聚头相思河诠楼,一壶茶、一坛酒、一盅⽔…三个人脸上都有着一抹神秘的⾊彩…
一缕似喜似似叹的难言之隐。
我们三个…应该都还没有人想不开吧?凤子丹首先犹豫地问。
黎海澜神⾊一撩,连忙澄清,这是当然的,我还等着要帮你们挑⽔一个月呢!怎幺,老凤,你有消息了?还是阿刀…你们谁先赢得巧夺天宮哪?
苏行刀眉⽑一耸,开什幺玩笑?
子丹也迫不及待地撒清关系,嘿,怎幺可能会是我?我这幺聪明。
三人心思各异、心事相同,鬼头鬼脑地互相推诿,谁也不敢让对方知道自己近来情况如何。
苏行刀杯酒一仰而尽,豪迈风生,今⽇聚会气氛大不相同,你们俩最是狡诈,怎幺?今儿说话倒是小心翼翼起来了?莫不是在捣什幺鬼吧?黎海澜也恢复了平⽇模样,噗哧一笑,捣什幺鬼?唔,没错,我在想该到红袖招寻两个国⾊天香来蛊惑你们了,省得你们俩一副无聊的样子。
可不是吗?三人都有相同的感叹,自从平定四方蛮国之后,天下太平,他们也闲得快捉耗子来对打了。
真可怜!
红袖招?子丹嗤鼻,红袖招是那些个脑満肠肥老头子去的地方,莺莺燕燕甜得腻人,真亏你有兴致。
海澜不服气地反驳道:天下美女尽在京师,要不然你倒说出个地方来呀!
北方苗族、伊黎族的姑娘才是真正的美人儿,肌肤赛羊脂,能驰马、能跳舞,说多有劲儿就多有劲儿。子丹眼儿一瞇,故意耍风流。
行刀又倒了一杯酒,大笑道:错了错了,真正的美女尽出江南,没听过莺声呢喃、吴侬软语吗?苏杭风景如诗、美女如画,你们实在也太不懂得欣赏了。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浑然忘却了相聚的目的。
子丹首先举手制止混情况,烦恼地开口,停…我今⽇约你们来不是来吵架的。
海澜咽下争论,忍不住点了点头,煞是苦恼的样子。嗯,这也不是我来的原因。
行刀了眉心,对。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是否也遇到什幺难题,但是我们三个都有大⿇烦了!我看皇上和咱们三家的老人们信誓旦旦,极有信心要完成我们的成亲大业,如果我们再这幺尔虞我诈窝里反,很快我们就会被摆平的。子丹表情严肃得不得了,现在重点是,我们一定要坚定信念,怎幺都不能被一时的情搞昏了头,落⼊那个恐怖的陷阱里。
被同一个女人锁一辈子,还要生儿育女背负责任,啥事也不能做…光想就一头冷汗。
海澜迫不及待地举双手赞同,是是是,我也是这幺想,有时候咱们男人下边儿就是太冲动了,一不小心便错把情当感情,把爱情这玩意儿当真情…太可怕了。
瞧他说得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子丹和行刀本来是可以察觉到不对劲的,但是他们此刻脑袋瓜也是茫茫然,处理自己的心事都已经来不及了,哪还有闲情探究內情?
现在他们凤黎苏三人最重要的是坚定意志,绝对不能被弄进成亲的梦魇里!
行刀也很严肃地点头,就是这样。
知道两位兄弟跟自己存相同的心、持一样的信念,子丹觉得心里好过了些。
咱们打猎去吧!问题一解决,他心上大石一松,当下慡朗地站了起来。
好!行刀大笑。
海澜儒雅地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啜饮完那杯茶,轻摇儒扇笑道:走。
三个大男人豪气⼲云地相偕走出相思河诠楼,心头阻碍看似都解决了,其实谁也未曾提到真正困扰自己的重点究竟是什幺。
三个人倔得要命,哪肯在对方面前服输,说自己此刻正被个小女孩给扰得团团转?
于是乎,三名侯爷极鸵鸟心态地呼朋引伴行猎去,留下暧昧未明的谜团继续在心头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