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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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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生死无相关。

  为何向那名猎户买下一窝虎仔?

  为一个姑娘,想讨她快,他坏了生死自然的原则。

  对与错,该与不该,他未及思索,仅凭心中所,而动了私,是修行之道中又一次的偏离。

  他并不排斥如此的轨,甚至是享受这褂邙得的结果。

  十年前,一个姑娘差地与他有了短暂集,他对她热烈的情怀和冲动的子感到兴味,淡淡的,不著痕迹,随著时间流逝:十年后她再次来到身边,他可以视若无睹不去理会,将她视作一般,却选择出手搭救,隐约明白那份兴味并未消失,而是藏在魂的深处。

  他想起深山木屋前,姑婆对他提出的要求。

  拒绝。或,接受。

  而他的决定将自己推得更远,离开成仙正果的修行之路。

  房中“囍”字剪纸仍张贴着,灯火摇曳下泛出金红微光,婚礼已过,但洋洋喜气还覆著在空气里,漾人心。

  他半卧在,外衣已然下,他的小子却尚未回房,听阿七道,用完晚膳后,她又跑去瞧那群小虎儿了。

  她对虎儿出的宠爱直接而热切,丝毫不去隐藏,亦不在乎旁人目光。

  敛眉静思,勾勒出含意深沉的笑,他右手掌心上翻,五指指节贯穿一股劲,整只手掌泛出微光,光芒渐蕴渐阔,一颗银白转的银珠冉冉浮出。

  银珠彷佛自有生命,所发出的光几要掩盖房中灯火,他把玩著、端详著,看着它在掌上舞动,直到轻细的脚步声由廊外传来。

  房门教人推开的同时,他已收回银珠,好整以暇地躺在上闭目假寐。

  门边,虎娃悄悄地跨了进来,往内房望去,男子背对著自己面向帷内,气息平缓,双肩微微起伏,好似睡了。

  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她蹑手蹑脚来到边,开轻纱帷幔。

  “天、天赐…常…天赐…你睡了吗?”

  半晌无动静,她深了口气,终于倾前过去,试著将男子的身躯扳正。

  男子有张俊逸尔雅的脸,长年病疾,容虽说苍白,却无姑娘家柔弱的气味,朗眉鼻,薄有型,下颚的线条显示出性格中的刚毅,而一对采绝伦的目瞳正轻合著。

  虎娃细细瞧着,心中起伏甚剧。

  十年前的邂逅,十年后的重逢,姑婆的安排,这一段以报恩为目的的姻缘,她原能全身而退,却教一切成真,如今,还能潇洒离去吗?

  静静叹息,她瞧着他片刻,忽地甩开脑中纷无章的思绪,右手捏出剑诀指轻轻抵在他的眉心,双眸淡合,以内心感应元虚所在,那元虚之中有她的灵气魂,虔心静意,即受召唤。

  须臾,她睁开眼睛,指尖因灵力感受发热,心中大喜,正施动神通引渡出来,思绪转动,不由得想起那窝虎仔。

  是自己的元虚银珠护住他的心脉,助他养气调息,身子才见好转?

  丙真如此,若取回银珠,他的状况是否会回复旧观,将一天到晚咳个不停,动不动便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到得那时,他是不是又得天天煎熬藥汁?而他亲口说出,在那帖藥方当中有一味主藥材正是虎骨。

  他向猎户买下小虎,并未承诺永不杀害它们。

  即便做出承诺,一旦到了紧要关头,人说出的话能坚持多久?世间人多是利益当头,狡计相攻,她虽冲动单纯,也晓得人心险恶。

  “你到底做何打算?”明知不会有解答,只是自喃著。

  内心天人战,沉片刻,剑诀指慢慢由男子泛出银辉的眉间收回,终是没下手取回银珠。

  她告诉自己,如此为之是为了那一窝虎仔的安全,过一段时候,待小虎筋骨强健、有能力在野地觅食,她不仅要取走银珠,连小虎也要一并带走,放生野外。

  这样…就没有牵挂了。

  她怔怔地想着,怔怔地瞧着,叹了一口气,又不明白为什么要叹气,心头闷闷的,彷佛有些事委实难以决定,怎么做都不对劲儿。

  在人世间,众生眼里,她已嫁他为。夫与本要一生相守,但他与她非同族类,一段姻缘只为报恩,恩偿尽,情义绝,果真这般,她绝不能多有留连,不能陷得太深,要心如止水,要置之度外。

  又是叹息,她知道依自己的子想要潇洒来去恐怕不易,这时间,不由得怨起姑婆,为何将她的银珠暗自赠予,让她与一个人类的男子有了牵扯!

  忽而…

  “你在恼些什么?”

  静夜中,低柔的嗓音响起,敲进虎娃兀自沉的心思,她愕然地瞪住他,身子下意识往后退缩。

  常天赐低低笑着,手掌握住她的皓腕,才要说话,虎娃陡地哀喊,后脑勺已结实地撞上后头的柱。

  “嘶呵…好、痛…”气声夹杂呻

  男子笑转叹息,将她拉近,大掌以安稳的劲道著她的痛处。

  “正要提点,不及开口你就撞上啦。”

  虎娃疼得龇牙咧嘴,额头自然地抵在他口,任他抚

  “睡就睡、醒就醒,谁像你这个样子,不动不支声,临了却来吓唬人家!”她骂道,在宽上槌了几下拳头出气,听到他骤然闷咳,手劲陡收。

  咳声隐忍不住,由轻微转成剧烈,虎娃一惊,连忙抬头。

  “常、常…天赐,你还好吧!”角色对掉,换成她拍抚著他的背脊和口,早忘记脑勺上的疼痛。

  他咳得整张脸泛了红,好一会儿才歇止,微微气,手掌神鬼不觉、悄悄地扣住拍抚口的小手,哑音地道:“打是情,骂是爱,你骂我、打我,我心中自是快,也顾不得其他了。”

  “你…”她跟著涨红脸,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瞠大美眸瞪人。

  他的俊容闪过不寻常的光彩,适才咳声剧烈,直要催人心肝,现下嘴角却是噙笑,一抹可恶的弯度。

  “什么情啊爱的!你、你别胡说八道!”那是世间男女才有的心绪,她不要懂也不想懂。

  泵婆虽已应允,不再执意要她克制情往成仙正道修行,但提及情爱憎,未免…未免太奇怪了。

  她与这个男子有了夫名义,也成全夫之实,那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完全偏离预计。如今,两个之间有了共同的记忆,她要将它埋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她定能控制感情,不让自己陷下,一定要克制,非克制不可…

  她脑中纷之际,男子在软榻上舒身,手劲施得巧极,揽住她扯近,由背后抱住她的小蛮,双双躺下。

  “常天赐,你、你做什么!”这亲密的接触教她心跳大,全身肌肤紧绷,一颗颗孔因他吹在颈上温的气息全都竖立站起,敏锐地感应著。

  “睡觉。”话中带笑,由后头传出。

  闻言,虎娃又惊又羞又急又怒,她思绪直截了当,立即联想到之前的房花烛夜,以为他、他又要…

  “我不要再跟你早生贵子!你、你你别碰我!”一碰就会了,会大

  之前“”了一回,尚且不能平复,若与他再牵扯下去,上加,而自己该要如何!他是世间人,她是幻化人形的兽,身不同、心各异,即便有了集,亦短暂如流星,一切何苦!

  身后的男子无任何举动,仅静静地抱住她,下颚轻抵在她的发顶。

  灯火的蕊心发出哔啵响声,下一瞬间火光转弱,灯油将尽,房中昏昏黄黄,轻纱帷内漫著幽静的气味儿。

  “为什么认为我是胡说八道?”忽地扔来一个问题。

  “什、什么?”虎娃硬将注意力拢回,有些懊恼,有些挫败,有些无奈,发觉自己竟不想移动,垫子好软、好香,背贴着的男膛好暖、好舒适,还有一股清好闻的气息。

  “情和爱。”他提醒,语气一沉,听不出喜怒“我们不能谈情说爱吗?”

  当然不能!

  虎娃心中斩钉截铁地认定,一抹抑郁的心绪却涌了上来,落寞地道:“那是世间男女讲究的东西,不能套用在我…”猛地一顿,她说得太多了。

  他好似没留意到她的语病,感觉温润的轻触了触她的发顶。

  “许多男女都是成了亲才见过彼此,慢慢培养情感,咱们要在一起一辈子。”他收拢手臂,忽地问道:“虎娃,你冷吗?”

  “没、没有…我不不、不冷…”

  “胡说。都冷得发颤了。”他微微起身,长腿一勾,踢掉她的花鞋,顺手扯来软被盖住两人身。

  再度躺下时,怀中的姑娘翻过身,面对著面望住他。她似乎有话要说,朱抿了抿又,开开合合好几次,偏偏道不出,最后化作幽幽叹息。

  “怎么了?”他问,让她偏褐的发吸引,特别是刘海,他长指著秀额上夹著金丝的发。

  大眼睛深深地瞧着他。“常天赐…”

  “天赐。”额上的指一顿,他低声纠正。“或是喊最后一字也行。”

  虎娃微微息,脸庞淡嫣,迟疑了会儿终于顺应他的意思。

  “天赐…我想问、想知道你、你…”“嗯?”他微笑等著。

  深了口气“我想问,你娶了一个,会不会…会不会再娶第二个?”

  他挑眉,双目细眯。“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说了,男子除了正,还会娶其他姑娘,你会不会?”她没察觉自己的语气带著怪异的紧张,小手甚至抡成拳头。

  “即便想娶,可有哪家的姑娘肯嫁?”男子的表情高深莫测,声音持平。“别忘了,我是藥罐子,一发病就厥得不省人事,有多少命能活自己都没把握,谁家的姑娘敢嫁?”

  “我、我嫁给了你。”她要安慰他,没多想,已冲口而出。

  “你胆子大,注定嫁我,可没谁如你这般。”

  沉默片刻,她放松咬痛的,闷闷地启口“你的意思是说,若有姑娘肯嫁你…你、你还是想娶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无数个?”

  “你希望我娶吗?”

  她怔了怔,没料及他把问题丢回给她。

  希望他再娶,如此,她离开时他就不会孤单,有第二个子陪伴著他,与他同族同类、生命寻常,能和他谈情说爱、早生贵子…思绪转到这儿,心矛盾了起来,一想到他和别家姑娘这般亲密,她口烧著一把火,难受至极。

  “虎娃,你希望我娶吗?”他再问,指节勾起她的下颚。

  两人靠得好近,气息换著,这瞬间,虎娃被惑了,跌进男子两潭湛黑的眼瞳中,没说话,只跟随意识反应…

  她轻轻地摇头。

  满意这样的答案,他面容一弛,赞许地抚著她的颊。

  “你不想我娶,我就不娶,只要你一个。”

  男子缓缓往前靠来,让两张好看的缓缓地印在一块儿。

  成亲以来,今儿个是虎娃首次上街。

  马车中恰恰可容两人,空间称不上宽敞,却装置得十分精致。车窗上系著一串陶铃,随著车身晃动,漾出清脆的歌音。

  今出府是为了正事,并非纯粹游玩,听那个长得像黑炭、名唤阿七的大汉子道,她知道常天赐需到几处与常家生意往来的藥铺拜访,确定对方将批发来的藥材做了正确的保存和处理,然后还得回头巡视自家的仓储及店铺。

  这些公事她听得一头雾水,耸了耸肩也没费心神去理会,只是纳闷:他做什么要带著她一块儿出来?不由分说扣住她的腕上马车,自己却闭目凝神,瞧那模样也不知是睡是醒。

  唉唉,不理会这个男人啦!

  她小脸转开,明眸圆碌碌地望向车窗外,说实话,这真是她第一次上大街,以往跟随姑婆在山林修行,虎族活动的范围虽大,却是稀少人烟,那长白山地终年积雪,遇上的生人不是猎户山樵便是采参人家,何时体会过京城的繁华多貌。

  马车以缓慢的速度前进,因大街上人甚多,各式各样的买卖,大大小小的店铺子,此起彼落的吆喝叫卖,她瞠著眸子、张著小嘴,不能自己地张望着,然后,是一群杂耍团攫住她一切注意。

  说杂耍有些小觑了人家,因他们表演的内容除特技之外,还加上不少马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大大方方摆上两只铁笼,关在笼中的竟是两头大虎。

  人好多,围观的群众挤得水不通,常家的马车不得不暂停下来,等待前头排出一条过路。

  此时,一阵铜锣响彻云霄,将周遭喧嚣稍稍下,厚的声音跟著吆喝…

  “今天来到京城贵宝地…”

  “贵宝地!”响锣伴奏。

  “承蒙各位京城的父老兄弟、大娘大婶、姑娘小姐、公子少爷瞧得起。”

  “好样儿瞧得起!”响锣再下。

  “咱们前头耍的把式实在寻常得紧,老爷夫人掏不出打赏钱,不打紧!”

  “是咱们的错,不打紧!”边卖乖,响锣震耳。

  “咱兄弟俩还要给各位来段表演,有道是好酒沉瓮底,好戏轴,接下来这段请大家睁大眼…”

  “睁大眼!”一响锣。

  “放宽心…”

  “放宽心!”再响锣。

  “站稳脚…”

  “别摔倒!”三响锣。

  “来看猛虎出闸啦…”厉之声陡地高扬。

  下一瞬,那大声喳呼的汉子戏剧地拉开铁笼,众人见状反地后退,却又忍不住好奇,想瞧瞧这对卖艺的兄弟耍啥儿把戏。

  车窗内,虎娃直起上身想瞧清楚,无奈驻足围观的人多如牛,穿过问,隐约瞥见两头大虎扑出铁笼,好似把那名吆喝的大汉子前后围住了,跟著四周传出无数兴奋好奇的气声,小娃娃都吓得哭出声来。

  她心一紧,不懂是怎么回事,不明白这是走江湖吸引客人上门的手法,为的只是想讨更多的赏钱。

  快逃呵…心中无声呐喊,急得不得了。

  她好纳闷儿,那两头大虎既被放出,为何不乘机快快逃走?若要咬死那个待它们的大汉子,也得等待好时机,现下人这么多,再不逃就晚了。

  忽地,一声清脆划破,是长鞭猛地击在地上所发出的厉声,对长鞭,兽类天生畏惧,听在她耳中,既惊且痛,如要割下一块心头

  再也忍受不住了,她起身要冲出,手腕却被制住拖回,才忆起自上了马车,男子就霸住她单边的手没放,那力道全然不是一个病弱之人该拥有的。

  “常天赐,放开啦!”哼!有了她的元虚相护,他竟有能力扣住她不放。

  男子睁开温雅双目,稍稍换个坐姿。

  “你又连名带姓地唤我啦。”长臂收缩,他让她的小圆跌在大腿上,合身抱住。“这样很不好,爹和大娘,或是旁人听见了,会以为咱们夫俩感情不够亲密。”

  虎娃的脸不争气地粉成一片,听见外头声响,赶忙宁定,急嚷著:“我要下车,你放开啦!再不放,我、我可要…我要…”

  常天赐挑眉,和气的眼对入姑娘冒火的瞳中。

  再不放开,她可要大施神通,夺取他的意识了。虎娃气呼呼想着,正以双手结印施展术法,男子的大掌好死不死包住她的小手,玩著十葱指。

  她的灵能尚未修炼至随心所的境地,而自个儿的指头同他的纠在一块儿,他力气大到教人可疑,虽没握痛她,但凭她如何挣扎,怎么也摆不开,法咒必须和结印相辅才成相成,如今真是“英雌”无用武之地,可恼呵!

  “外头,下了马车你会走丢的,乖乖待在这儿。”他好脾气地道,脸仍是白惨惨的,一对眼显得幽深。

  “我要去瞧耍把戏,好多人在看,似乎有趣的。”她迂回著,心下着急,却不知急切的神色早已表无遣,见他不为所动,口气勉强放软“天、天赐…你生意忙就别管我啦,我自个儿照顾得了自己,过一会儿再去寻你,好不好?”

  又是一声鞭响,夹带大兽低咆,好多人拊掌大笑,她全身猛地紧绷,上的笑好僵硬,大眼中竟蓄著泪珠。

  他瞧着她,目光黝黯,不由得叹息。“怎么哭了?”倾身亲了亲那对漂亮的、热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滋味带著淡淡的咸,是泪珠儿的味道。

  长鞭再下,如打在她身上,人声鼎沸、叫嚣喧闹著…记忆回到那残酷的一幕,眼睁睁看着大虎跌入陷阱、削尖的木桩当刺破,她想救它们,好想好想好想,想得痛彻心扉,可是姑婆不让,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心痛,任那些虎儿受犬类欺陵、被剥皮去骨。

  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她不懂呵!她要咬死那些人,为利益、为钱财,对虎儿赶尽杀绝的恶人们,一个个,她都不要放过!她要咬死他们!她要咬死他们!她绝对、绝对要…

  “虎娃儿…”然后,男子的声音这么轻柔。他唤著她。

  “别哭啦,怎么像个小娃娃,莫名其妙地掉眼泪?”温柔似水,轻细如风,渗进她的冥思中,冲淡了戾气。

  “我听人说过,有了身孕的女子常会没来由地哭泣,虎娃儿…你莫不是怀了孩子啦?”最后的话带笑。

  虎娃恍惚地瞪住他,感觉他长指在颊上轻触著,勾去滚下的珠泪。好一会儿,她才懂他问了什么,反地道:“胡说!”哪有那么快的!

  “你肚里有个小娃娃,咱们真的早生贵子,爹和大娘若知道了,肯定快得不能自己。”他继续逗她。

  “你、你你别胡说啦!我才没有小娃娃!”注意力一下子被引走,适才伤心痛恶之情顿减。

  “是吗?”他眯眼笑“那为什么哭?”

  她微微怔然,身子仍僵硬著,深了口气才道:“有人在欺侮虎儿,我、我见了好难过,我不要虎儿受欺负,你偏不让我去。”她又鼻子,没多思索,心中话已溜出口“那鞭子打在身上一定疼极了,人这么坏、这么恶劣,我恨死世间人啦。”

  车内静寂。他想,该要说些什么来劝谏她,却开不了口,说什么都是矫情,都是妄言,心中浮出嘲,针对自己。

  他的生命原为普通,如凡间众体,生命便是这般,既有其生,必有其死,是自己做出选择,走一条恒长的路。这漫漫艰涩的苦修中,他追求自己的价值、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却又惘著自己的价值。

  近千年的岁月过去,这么宁静,宁静到令他感到狰狞,才猛然惊觉灵魂并不完整,在不知处,似乎隐伏著无数的惑,他坦然面对,将自己丢入其中,随百态沉浮,在世间里寻找与被寻找。

  然后,遇到了她。

  对她火热街动的子,这般地坦率真切,他无力多说,再没资格多说,毕竟他已对姑婆做出承应,如此抉择,不能后悔,也不想后悔。

  沉了会儿,微哑的嗓音响起“那两头虎儿好好的,没被欺负。”他视线瞥向窗外,了然地笑了笑,随即收回。

  “明明就有!”虎娃好不服气。

  此时,如雷的掌声大做,好多叫好之声夹著口哨,那对兄弟的表演显然引起极大的回响。虎娃抬头张望,见两头大虎已被大汉子赶进铁笼中上了锁,乖乖踞伏著,不知鞭子是否打伤它们了,瞧起来委靡不振,她心好痛,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天赐,你、你把那两头虎儿买下来可好?”她脑中灵光一闪。

  他怔了怔,笑意加深。“买下两头大虎做什么?”

  “因为你曾经买下一窝小虎仔啊!”有些八竿子打不著。

  她心中打著如意算盘,暗忖,他若买下大虎,像那窝虎仔般养在常府园子里,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施展术法送它们回归山林,再不受世间人荼害。

  “哦!”他飞扬著好看的眉型,摸摸她的发、她的软颊。

  “好不好嘛!”她忘形地摇著他的手。

  等不到回应,虎娃备感着急,而寸步难行的马车这时却缓缓动了,前头拥挤的人勉强让出一条路,终于稍得疏通。在车内听见那汉子高声嚷著…

  “感谢各位父老兄弟姊妹捧场,瞧得起咱们兄弟俩的把戏,严大和严二在此谢过,大大感激啦!”

  “捧人场、捧钱场!兄弟俩大感激啦!”严二敲下一声响锣。

  那名唤严大的汉子再道:“今儿个表演到此结束,咱兄弟俩在会馆落脚,准备在京城待个十天半个月的,还有许多套采节目等著上演,请各位父老兄弟姊妹们继续关照,热情捧场!”

  “采节目,明请早!”锣声一个震天大响做广告。表演结束。

  “买虎儿啦!”虎娃更用力地摇动他的臂膀,大眼是祈求“买啦,天赐…”第一次这么唤他,软软腻腻的,连自己也未察觉。

  撒娇!

  常天赐眉眼深邃,淡淡地道:“不需买虎,它们跟著那对兄弟很好。”

  “才不好!”虎娃又气又急。

  马车持续缓行,与杂耍马戏团渐渐拉开距离。

  对小子突来的怒意不以为意,他倾身想亲亲她,虎娃却嘟著嘴扭开头。

  “唉,你这模样真像个小娃娃。”他笑着叹息。

  “哼!”别以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她就不生气!头朝另一边再偏,硬是不瞧他。

  常天赐没再赘言,手臂却牢牢地抱住她,不教她挣脱,然后探出头,对车外那个望虎变、忘记跟上的护卫扬声“阿七!”

  “少爷、少夫人先走,阿七殿后!”

  一招白鹤亮翅,脚下金独立,虽是老招,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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