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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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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九六年夏天

  这一年,盈心和孟纯同时从⾼中毕业;这一年孟纯碰上她心爱男人,盈心却坠⼊万丈深渊。

  今夜没有星空,皎洁月⾊隐在云后,厚厚的云层庒得人心浮动。

  屋檐下,盈心注満洗⾐盆的⽔,旁边待洗的⾐服⾼⾼堆叠。

  那些全是养⽗的⾐服,他刚自‮陆大‬回抵国门,満満的旅行箱內全是脏⾐服,盈心预估,这堆⾐服至少要花掉她两个钟头。

  这回,养⽗提出全部积蓄,连带借了一笔钱,本想在‮陆大‬寻找商机,好接全家人过去。大概情况不大理想,从回来到现在,养⺟一句话都不跟他说,只是寒著一张脸,开始冷战。

  低气庒形成,与其在里面感受诡异气氛,她宁可在外面洗⾐服,至少她不会在第一时间扫到台风尾。

  摊开⾐服,盈心两手在洗⾐板上,洗⾐服常会让她想起童年时期,因此所有家事里,她最喜洗⾐服。

  盈心出生没多久,教书的亲生爸爸就车祸去世,妈妈带著她,靠著帮人家洗⾐服过活。她没钱上幼稚园,学龄前的时光,全和妈妈泡在洗⾐桶前面。她们说话,她们唱歌,一个个的童话故事,就在洗⾐桶前面缓缓展开,

  上国小那年,过度辛劳的妈妈病得很重,她没钱看医生,只能躺在家里,一天一天等待生命逝去。

  妈妈从不愁眉,她告诉盈心,只要活著,人生就充満希望,因为,人永远不晓得,上帝在你面前铺的长路上,准备了多少的好风好景,她要求女儿耐心等待,不要灰心、不要气馁,勇往直前面对生活的每一天。

  ⺟亲去世前,消息传来,隔壁的曾太太结婚多年,始终没有‮孕怀‬,他们愿意收养盈心,让她受最好的教育,于是,盈心在办好⺟亲的后事后进⼊曾家,正式成为曾家养女。

  起初,她在曾家的⽇子是好过的,她乖巧懂事,功课又好,是人人称赞的乖女孩,更重要的是,她进⼊曾家第二年,曾太太生下一个儿子,全家上下都认为是盈心为他们带来的好运。

  接下来几年,曾太太接二连三生下三个小孩,于是对盈心便不太理会、照顾了。

  最严重的事故发生在四年前,曾先生做生意失败,十几年赚的钱全赔进去,他们从大洋房搬进这个二十坪左右的铁⽪屋。

  一家六口再加上爷爷、和盈心,生活顿时拮据不已,于是盈心成了曾先生、曾太太的出气筒。有个人可以发怈情绪,不顺利的生活勉強过得去了。

  盈心更乖了,她带弟弟妹妹、她做家事、她打工‮钱赚‬,她充分运用每一分钟…她牢记⺟亲的话,以开朗的态度面对人生,相信晴天总蔵在乌云背后。

  当惯大老板的曾先生,做不了受人指使的员工,便和子在夜市里摆摊卖臭⾖腐。

  他们本想让盈心停止学业,留在家中帮忙,但盈心的好朋友孟纯提出条件…只要他们让盈心去学校上课,她会负担她的学费,外加每月给他们家一笔钱,另外,盈心答应要努力打工,把所赚的钱全数给他们夫俩,曾先生才勉勉強強让盈心到学校念书。

  不管怎样,盈心总算是顺利把⾼中念完了。

  毕业典礼刚过,她积极求职,准备一有经济能力就搬出曾家,开拓自己的人生。

  想到未来,盈心好开心,⾐服也得更用力。

  是的!她有健全四肢、她不怕吃苦,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她的命运归她自己掌管。

  饼重的雨滴从云层上落下来,风一吹,雨丝斜飞,弄她一⾝⽩⾐蓝裙。

  斑中毕业了,原不应该穿学校制服,然她仅有的三套⾐服就是校服、制服和运动服…她别无选择。

  “你知道那笔钱是怎么来的吗?是我们辛辛苦苦卖了四年臭⾖腐存下来的,是我去地下钱庄借来的!你居然把它拿去‮陆大‬包二?曾与正,你到底有没良心!?”

  曾太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拿起竹扫帚,敲得桌面砰砰响,盈心庆幸起自己躲在外面。

  “你不要听别人说,我哪有去包二!?”曾先生也吼叫回去。

  “你没有?那早上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我不认识啊!一个打错电话的女人就会让你发神经·疯女人!”

  “我发神经?和你同去‮陆大‬的林先生也发神经了?要不要我把照片拿到你面前,把你们那些不要脸的下流事情,一件件翻出来说,你才肯说实话?”

  砰地一声,椅子推落的声音传出门外,盈心下意识地缩缩脚。

  她被打惯了,听到这种类似破坏的声音,多少会有反应,即使明晓得不是针对她。

  “我要招什么?林锦标就是见不得我好,才故意陷害我,你去听他?”

  “五十几万拿去‮陆大‬不到两个月全花光光,你是哪里比他好,值得他来陷害?除了你拐女人的功力一流之外,哪一点比得上人家?”

  “好好好,你喜林锦标就去嫁给他,我又没勉強你不能去爬墙,⼲嘛老拿他的话来找我的碴。”

  “不要转移我的话题!好,你硬要说你没包二,为什么带过去的五十几万全没了,还欠下一庇股债?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说过几千次,经商失败、经商失败,你听懂没有?”

  曾太太气不过,用力一推,把曾先生推到地板,叩一声,他的额头撞到桌角,登时⾎流如注。

  “你嫌⽇子太好过是不是?一天到晚闹个不停,有精神吵闹,不会多想想怎么过⽇子。”

  疼痛让曾先生不顾一切,他的气势转大,站起来,一手庒住额头,一手指著曾太太大叫:“对啦!我就是在‮陆大‬包二,看不惯吗?离婚啦!”

  “跟你那么多年,你居然讲这种话,你是不是人呐?”

  “娶你这种女人,是我倒八辈子楣。”

  “你怪我?好,离婚就离婚,四个小孩是我生的,我全要。”她张牙舞爪,拿起扫帚又要往丈夫⾝上挥过去。

  “要就带走,我就不信你养得活。反正我有二,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曾与正拉过扫把,猛力一推,曾太太差点儿摔倒。

  “曾与正!你这个垃圾,你会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出门被车撞死。”

  “你诅咒我,你才不得好死,烂女人,我们曾家再留你,祖先都要看不过去。”说著,曾与正硬是把子推到门外,砰地,门被用力关起来。

  几个踉跄,曾太太摔到盈心⾝上,洗⾐⽔溅了一⾝。

  反⾝看见盈心,她満肚子火,抡起地上的柴木,就往盈心⾝上招呼。“该死的货,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这个不祥的女人,克⽗克⺟还不够,连养你的也得不到好下场。”

  她每说一句,子就下砸,对于这种场面,盈心从小到大应付太多次,她晓得该用什么角度闪过,才能让⾝上的伤痕减到最少。只不过,这次她的旧经验派不上用场,曾太太气疯了,发怈成为她跟前最重要的工作。

  “妈妈,你不要打脸,我明天还要上班‮钱赚‬。”疼痛在她⾝上已经是常态,不习惯都难。

  “‮钱赚‬了不起?你赚那点钱还不够曾与正到‮陆大‬包小老婆。”她挥得更凶了,盈心左右都躲不过她手中的子。

  盈心跑进雨中、曾太太不放过她,继续追过来;盈心逃得连拖鞋都掉了,仍不敢回头捡,只是睁著模糊的视线,没命往前跑。

  盈心冲出巷子,霍地,一辆汽车在她跟前紧急煞车。砰!腿撞上车子,她整个人趴在引擎盖上。痛…

  这一延迟,曾太太追过来了,二话不说,子继续往她背部招呼。咬住下,盈心不哭,一哭她只会更苦。有上天为她洗涤泪⽔,她相信,没事的,会过去的、她一定会好的。

  车上下来一个⾼大男人,他拉住曾太太的手,面⾊铁青说:“跟我去‮察警‬局,罪名是伤害。”

  曾太太让男人的气势吓坏了,缩回手,推开男人,连连往后踉跄几步,随即转⾝往家的方向跑。

  “谢谢!”

  雨⽔挂上眼睫,盈心看不清对方,只晓得他为自己解了围。站直⾝体,一个九十度鞠躬,她很⾼兴这场雨让自己不至于过度狼狈。

  “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受伤是家常便饭,她不想小题大作。

  “上车,我想和你谈一谈。”

  “我没事的,谢谢你,我想回家了。”

  盈心想到还有一大堆⾐服还没洗完,还有…养⺟的愤怒,她不能再出半分错误。

  “我是孟纯的哥哥,我想和你谈一谈。”余邦说出自己的⾝分。

  “孟纯的哥哥?”

  是他,一直资助她上学、帮她付学费的余邦哥哥?对盈心而言,他是她的长腿叔叔,开眼睛上的⽔雾,她想努力看清他。

  “上车好吗?”孟余邦又问。

  “好。”

  不顾脚板正⾚裸著,她的心涨満喜悦。

  四年来,和他见面,当面向他说声谢谢,是她梦寐以求的希望。有人说过,当一件坏事情发生时,就会有一件好事来做弥补…她⾝上这些伤,值得了!

  坐上车,她拨拨及肩的半长头发,把漉漉的发丝全推到耳后。

  “冷吗?”余邦问,回答他的不是语言,而是她咕噜咕噜,肠胃打架的声音。“饿了?”

  “有一点。”她不能睁眼说瞎话,从早上养⽗回家开始,她就藉口忙,远远离开被养⽗⺟盘踞的餐桌。

  “我带你去吃饭?”

  “好。”盈心笑开,忘记⾝上的疼痛,忘记回去将要面对的愤怒。

  …

  盈心从没到过这么⾼级的餐厅,上学时自这里经过,她总是张望、总是幻想,想像著一对对穿著⾼级的男女,在小提琴的伴奏下翩然起舞。

  这个世界,她虽无缘相见,但她可以靠著想像,在想像里获得短暂的幸福快乐。

  头发一贴在脑后,半的制服挂在⾝上,露在袖子外的手臂上有几道瘀青痕迹,下巴处也有块肿

  ⾚裸的脚板踩在红⾊地毯,这里太美了,美得超乎想像。柔和灯光照在每张粉妆⽟雕的脸上,人人都在微笑,没有愤怒忧郁,这里是天堂、是人间极乐地区。

  这里美得让她忘记自己,美得让她只想睁大眼睛看清、牢牢记取,好在未来的梦里多一幅场景。

  也许你要怀疑,为什么余邦看不见盈心和此处的格格不⼊,因为他満心只有失踪的孟纯,他找了十几天的孟纯,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其他人。

  两个当事人都没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一个焦心、一个快意,盈心看着眼前美景,像是落⼊仙境的爱丽丝,对眼前的一切目不转睛。

  旁边人注意到了,他们纷纷对盈心行注目礼,嫌恶地注视她溅満污泥的裸⾜和她寒碜的⾐著…这里不是灰姑娘该来的地方。

  侍者也看见了,他本想出面阻止,但是带著威势的孟余邦走在前面,让他们裹⾜不前。

  终于,他们坐落在位置上,没看菜单,余邦作主替她点一客海陆大餐。

  盈心的特殊很惹眼,邻桌的天衡在她一坐进位置时就看见。他转眼对她,看着她粉里透红的双颊、她明亮闪烁的眸光、她初绽玫瑰般的红

  年纪轻轻,她已经美到让人目不转睛,将来会变成怎样的女人,实在令人期待。看来,这个男人挖到璞⽟,假以时⽇,说不定他会在萤光幕上看到一颗耀眼巨星。

  天衡的眼光大胆、不掩饰,盈心再迟钝也感受到了。

  转脸,对向那个好看的男人,一朵灿烂笑容浮涌而上,她像三月骄,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微微颔首,天衡举杯向她,才一个笑容,他就为她折服。他折服的是她的气度、是她落落大方的姿态,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在这样局促的情况下,还送得出一朵眩目笑靥。

  低头,他想到什么似地,拿起‮机手‬,拨下一组号码,他要为她的气度送出礼物。

  “余邦哥哥,你还好吗?”

  叫他余邦哥哥显得太热络,但是四年来,她已经跟著孟纯这样喊过他千百声。暗恋他,自很久以前开始;想见他,是埋了千年的愿望。如今愿望发芽,她可以预见未来,他们的友谊一片蓊郁青翠。

  “我从孟纯的⽇记簿里知道你。”孟纯离家出走,他在她留下的每个蛛丝马迹里,寻找她可能的去处。

  “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盈心以为他知道自己很久,没想到…他似乎不晓得她是他的行善对象。也许他从不在意这点点善行。

  “你晓得她去哪里吗?”

  “她出门,而你不知道她去哪里?”盈心晓得他将和孟纯走⼊礼堂,多年恋慕蔵在心中,从不敢奢求结局。

  “事实上,她失踪了,我找不到她,整整十天,”他开门见山。

  “难道是…”

  盈心捣起嘴巴,想起那个被孟纯叠在⾝下睡‮夜一‬的男子,想起她教孟纯用‮吻亲‬测试爱情,想起…

  不会吧!孟纯说要要彻底忘记他,不让爸妈和余邦哥哥难过,难道她临时变卦?

  “难道是什么?”

  抓住她搁在桌面上的手腕,余邦施力过大,她痛得龇牙咧嘴,直到发现自己的耝暴,余邦连忙松手。“对不起。”

  “没关系。”看看手上的‮肿红‬,她忙把手往背后缩,盖弥彰道:“这不是你弄的。”

  “你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余邦急说。

  “前阵子,你们出国参加一场婚礼。”她自回忆中挖出和孟纯失踪可能相关的部分。

  “对,是我表姊的婚礼,孟纯一个人留在家里面。”他接下话。

  “那天晚上,家里闯进一个陌生男人,我并不清楚他是谁,只晓得他受了伤,孟纯收留他两天。”

  “是这个原因,孟纯才没去参加环岛旅行,而不是因为台风?”从那个时候起,孟纯就开始对他说谎?

  “他是个很特殊的男人,孟纯对他有強烈感觉,但她晓得不该辜负你们全家人的期望,所以到最后她还是决定和你走⼊礼堂,不是吗?”这是她晓得的最后结论,没想过会出现变数。

  “不!她走了,只留下三个字…对不起。”

  孟纯的“最后”是和那个特殊男人在一起?如果是的话,她大可以明说,孟纯怎不知道,余邦哥哥作的所有决定都以她为重。

  “婚礼时间还没到,也许再过几天,她就会回家,你再耐心等等,何况那个男人…只是我的联想,不见得是真的。”她不忍心见他难堪,出言安慰。

  “孟纯不会回来了,我太了解她,不管她有没有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孟纯都会觉得自己背叛我们、对不起我们,就算留在在外面,生活再辛苦难过,她都不会回来了。”

  “不要那么悲观,也许,她只是害怕婚姻,跑出去躲起来。你晓得的,我们这个年龄的女孩,对婚姻多少会有些恐惧。”盈心实说。

  “没错!孟纯还那么年轻,我不应该作主替她决定婚姻,要是没有谈到结婚,也许她不会离开家。”

  “余邦哥哥,你先不要想太多,要不要我帮忙打电话给班上几个同学,说不定孟纯和她们有联络。”

  “该打的我都打过了,我会找上你,是因为一直与你联络不上。”

  “对不起,我养⺟不喜我接电话。”

  低头,盈心黯然。同是养女,孟纯和她的待遇差别太大,孟家是拿孟纯当亲生女儿在养,而她…不过是一个倚附在曾家的扫把星。

  不过,没关系的,她马上会找到工作,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果你有孟纯的消息,给我一个电话,好吗?”他递出名片,盈心收在掌心。

  “我会的,请放心。”点点头,她愿意为他做所有事情。

  “我先走了。”

  他要先走了?

  盈心看着刚送上来的海陆大餐,心里有千百个不舍,余邦拿起帐单,往柜台方向走,她迟疑著自己要不要跟著出去?

  …

  盈心看看余邦,再看看香气袭人的排餐。

  咬,忍痛,庇股稍稍往上提,刚要离开,却让一个男人给堵了下来。

  “这里的东西很不错,连一口都不吃的话,你一定会遗憾。”天衡迳自坐⼊余邦的位置,没先问问‮姐小‬的意见。

  是刚刚对她注目的男人!盈心一个礼貌质的微笑,天衡再度见到舂

  “我、我是和人家一起来的。”她指指余邦离去的方向。

  “没人规定一起来就要一起走,你可以把东西吃完再离开,不会有人赶你走。t何况,你要是没吃到这里的兰姆蛋糕,我保证你绝对缓筢悔一辈子,那味道真的很,我在加拿大都吃不到这么好的蛋糕。”

  看看桌上的食物,她心动了,转头,余邦哥哥不见踪影。

  重新坐下来,拿起刀叉,切下一口牛⾁,放⼊口中,齿列咬合,⾁汁噴出。嗯…原来美味就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吃。”

  她不介意他的眼光,因为他的眼光和别人不一样,不会让人受伤。但说不通的,他只是个陌生男人,可是她对他不防备,对他…舒服、安心。

  也许是…今夜,盈心遇上了暗恋多年的长腿叔叔,她认定幸运会一直存在;也或许她认定天下男人都和她的长腿叔叔一样,有一副善良、乐于助人的好心肠。

  其实,天衡的心情很差劲。

  小妹天语刚去世,全家没人能从这场错愕当中恢复,她走得很意外,没人想过单纯天真的天语会死于子宮外孕。

  爸妈和弟弟天烨都崩溃了,他不能崩溃,他必须支撐起全家,把亲人从痛苦中拉起。

  在一场无聊的商业应酬之后,他没回公司,坐在餐厅里,燃起一香菸,看着缭绕烟雾,沉淀心情。

  然后她进门,首先昅引他的是她的狼狈,接著是她姣美的面容,再下来是那抹舂般的笑容。

  那是天语的专属笑靥,没有心机、没有想法,单单纯纯、乾乾净净的笑容,像婴儿、像天使,美得让人想随她起舞。

  这样的笑容出现在天语⾝上,天衡很能理解,因天语不单单是温室花朵,还是被捧在无数掌心中呵护的名贵珍珠,但同样的笑出现在这个寒碜的女孩⾝上,就让人费解了。

  “看你吃,好像味道真的很不错,你可以分我一些吗?”天衡指指她盘里的东西,眼底多了期待。

  “好啊!”反正她又吃不下这么一大盘。

  没反对,她把食物推向他。

  天衡对她更存好感了…一个寒酸却不吝啬的女孩。

  接过她的叉子,他‮住含‬雪⽩花枝。

  “谢谢你,你真慷慨。”

  “食物不应该浪费啊!”苞在他后面,她也吃一口花枝。真的很好吃,他说的对,要是错过了,她缓筢悔一辈子。

  “为了你的慷慨,我可以送你一份礼物吗?”天衡把大提袋摆到桌面上,推向她。

  “什么东西?”盈心打开提袋,里面有一套⾐服和一双鞋子。“你要把它们送给我?为什么呢?”

  “我刚刚被一个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子拒绝,心脏正上方破一个大洞。”

  “你想我取代她吗?对不起…”她摇‮头摇‬,把他的好意推回他面前。

  “在我心中,没有人能取代她,我只是不想这份礼物摆在面前,继续扩大心脏上方的伤口,我想把它转赠给一个女人,于是转头看向四周,所有的女人全对我冷漠,只有你,抛给我一个美丽笑容。于是,我决定了,把它们转送给你,请你为了体贴我的心痛而接受。”

  天衡说出善意谎言,事实上,这是他特地让司机到附近商店买回来的,他舍不得不友善的眼光谋杀她的笑容,就为了、为了…为了她那张和天语一样的灿烂笑颜。

  “它们很漂亮,拒绝你的女生一定很笨。”

  “你要不要去化妆室,试试看这套⾐服合不合适?”他建议。

  “好啊!”盈心不客气矫情,拿起纸袋往化妆室方向走。

  十五分钟后,她出现,脸上脚上的泥污清洗乾净了,答答的头发也让烘‮机手‬吹乾,俏丽的衬衫、牛仔衬出她的年少青舂,让她美丽加倍。

  “果然。”天衡说。

  “果然什么?”盈心问。

  “果然相由心生,你那么好心帮我疗伤止痛,好心人当然要有一张漂亮的脸庞。”

  “我漂亮吗?”盈心从不觉得自己漂亮,也许是她很少被赞美,也许是她没有太多机会揽镜自照。

  “不是『漂亮』那么简单。”他的口气中没夸大成分。

  “那么是…是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罗?”她调⽪问。

  “对!万里长城的倾圮,你要负一部分责任。”

  “谢谢你的夸赞,我接收到了。”

  “要收好,有事没事拿出来温习一遍,久而久之你就会对自己更有信心。你要知道,有信心的女人最美。”

  “我从不觉得自己缺乏信心啊!相反的,我还对自己自信満満呢!”扬眉,她不自卑,尽管环境给⾜她立场自卑。

  “真的吗?说说看你对什么充満信心。”

  “未来。”她口气笃定。

  “未来?”

  “我⾼中毕业了,马上就要开创自己的事业,等我有能力,未来就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不用看别人眼⾊,不会受人影响,我是独一无二的曾盈心,做我想做,要做的事。”

  从小,盈心就期待长大。

  六岁时,她想,只要长得够大,她就能‮钱赚‬养妈妈;十岁时,她想,只要长得够大,她就能回馈予曾家;十五岁时,她想法改变,但仍期待长大,只要长大,她便能离开曾家,脫离困顿。

  “说得好,我为你的未来祝福”

  举杯,两个⾼脚杯碰出清脆。

  “谢谢你,今天是我的幸运⽇。”

  “怎么说?”

  “我遇见两个长腿叔叔。”

  “我是其中一个吗?”

  “对!”

  “我可不可以弃权,不当长腿叔叔?”

  “我以为大家都喜当好人。”

  “我没那么老,那…我当长腿哥哥好了。”

  他的话引出她一串串比碰撞玻璃杯更清脆的笑声。

  好几次,他想问问关于下巴那块‮肿红‬的故事,但他实在不想破坏她的快乐,于是忍著没说。下次吧!他没打算让两个人的集到此为止。

  这个晚上,他们聊得很愉快,盈心告诉他她的志愿、她的梦想;他告诉她人生旅途难免崎岖,要她坚持到底。

  她说她看好这个世界的美丽,相信人心;他说是她的心太美丽,才会放眼所见都是美景。

  两个陌生男女不犊旎断说话,情不断累积,盈心很开心,这一天将是她人生最难忘的奇迹。

  最后,天衡送盈心回家,他的藉口是,不忍心他的礼物变成落汤,所以她必须让他服务。

  加上回程那段,第一次相处,他们聊了将近三个钟头,没有半分冷场。

  他们回到她家巷弄,回头,她想记得这位好心的长腿哥哥,但荧荧灯火下,她看不清楚他,挥挥手,再见了,她相信自己会有‮夜一‬好梦。

  却没想到,她的好梦只到此刻,之后,人生给她的只存现实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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