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元赫盯着沙发里那名弱质纤纤的苍⽩女子,他只觉得喉中⼲涩,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你是咏恩?他一直知道纪恩有个妹妹,但是他不知道纪恩的妹妹会跟她长得那么相似。
她们几乎就像孪生姐妹,让他在第一眼看到她时震撼得几乎不能自己,以为他深爱的纪恩复活了。
姐夫。卢咏恩站起来,虚弱的笑了笑,显得有点单薄的⾝于还摇晃了一下。
元赫看着她。
她小纪恩几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应该二十九了。
纪恩的⽗⺟在她们姐妹小时候就离异了,她们分别跟⽗⺟住在不同的州,纪恩对她妹妹的印象也很模糊。
结婚了吗?他收起初见时的那份震撼,以姐夫的⾝份问,我听纪恩说过,你有一个很好的对象。
我们结婚了,可是…她言又止,挣扎了一下,才又说:他…抛弃我,我们离婚了。
一时之间,元赫沉默不语。
他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把眼前的女子与纪恩清楚的分开来,她们本长得一模一样,连左颈上有颗红痣的特征都相同。
如果硬要挑两人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气质吧。
纪恩开朗、大方,总是笑容灿烂。
而咏恩,她显然早就遗忘该怎么笑,或许是不幸福的婚姻将她磨折至此吧,可怜的女子。
姐夫,你会看不起我吗?卢咏恩低下头,幽幽的叹息。我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不要这么说。元赫直觉的认定她会离婚是因为她丈夫的不是。
像她这么柔弱的女子会有什么错呢?如果她因离婚而遭到歧视,那么对她太不公平了。
姐夫,其实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体也很糟,我没有一技之长,又无法负荷耝重的工作,尤其是这一年来,我的经济更加拮据,几乎只剩没去出卖我最原始的本钱…
她缓缓的陈述,认命的语气像是对乖舛命运的无力抵抗,娇柔的容颜満是无助,眼神十分凄楚。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他突然出声阻止她。
一想到她置⾝风尘之中,周旋在那些好⾊男客的怀抱里,他居然会感到恼怒。
卢咏恩张着仓皇的大眼睛望着他。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已经生活不下去了,我走投无路…
留下来!让我来照顾你。元赫毅然决然的说。
姐夫…她的眸子乍惊还喜。
她真是来对了。
原本她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毕竟姐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而她跟姐姐又一向不亲,要攀关系也不知从何攀起。
然而元赫的财富众所皆知,这点叫她舍不得放弃。
他素有铁⾎豹子之称,听说为人冷峻难以亲近,寻常人休想靠近他半步,他会不会买她的人情帐,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夫.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他望着那张酷似纪恩的脸孔。你是纪恩的妹妹,我也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安心的留下来吧,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我可以吗?她楚楚可怜地问。
你当然可以!元赫拉起她的手,说:走,我带你去吃饭,你瘦得连风都吹得走,还有,你⾝上这套⾐服太旧了,吃完饭,我再带你去买⾐服。
卢咏恩欣喜的跟在元赫⾝边,那些西装笔的职员对她行的住目礼让她觉得骄傲极了。
这次她真是挖到金矿了。
元赫的一表人才与万贯家财在第一时间就折服了她,这是她成鱼翻⾝的好机会,她要牢牢的抓住。
回想过去…十六岁那年她就怀了孩子,和那个弄大她肚子的酒庄主人结婚后,过了几年平淡而富裕的生活。
后来她丈夫年纪渐大,全心都放在孩子⾝上,对她也不怎么注意,于是她就无可自拔的和一名酒吧的酒保发生了关系。
两人的情事曝光后,她丈夫愤怒的将她逐出家门,永远不准她再回去。
于是,她和那名酒保开始同居,他们曾经有段快乐的时光,直到酒保厌倦了她,又另外勾搭上一名年轻貌美的美眉为止。
失去他之后,她的⽇子越来越不好过,这几年更是穷困潦倒,还因为上博赌而背负了一小笔债务。
看来那笔小债务很快就可以还清了,说不定她还可以代替她那没有福份的姐姐,登上元夫人的宝座哩。
***
一连两天,元赫都忙着安顿卢咏恩。
他将宅邸里一间最幽静的房间安排给她,听说她心脏不好,他又在最贵的人私医院替她找了位心脏科权威当她的主治医生。
最后因为她说整天待在家中无聊,所以他在公司为她安揷了一个职位,让她当斐丽的助理,并且代斐丽不能让她太累,迟到早退都没关系。
失去过纪恩的元赫,几乎把咏恩当成了是纪恩的替⾝。
他完全忘记他与凌获珊的约会,也忽略了她,直到她跑到他的办公室来找他为上。
你好像很忙哦。她扬扬眉说:都忘了你跟我约好要去妇产科的事,害我在清清家里呆呆的等半天。
她在他办公室里闲晃了一下,东摸摸西看看,然后走到他的牛⽪座椅旁边,在扶手坐下。
两天前他跟她约好要陪她去妇产科检查,可是他却慡约了,打他的机手是他的秘书斐丽接的,她说他忘记把机手带走。
那天害她在清清家混到大半夜,最后瘫在那里,隔天自己回家。
昨天他依然不见人影。
她要自己潇洒一点,并告诉自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一天不见又不会怎么样,她何必想太多。
可是他连通电话都没有。
饼去两个月以来,他们几乎每晚腻在一起,要是他有不得巳的应酬非要出席时,回来也一定会跟她情话绵绵。
所以这两天不寻常的情况,让凌获珊觉得很不对劲。
小珊…看到她若无其事的模样,一阵歉意在元赫心中油然而生。前天很抱歉,我临时走不开。他说得很含糊,也很笼统。
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不想说出咏恩的存在,是怕她多心吧,女人总是比较敏感。
好吧,我原谅你,那么你今天有空吗?女人不能太小器,尤其是像元赫这样的大企业家,必定会有许多突发状况的公事,她若要斤斤计较,那他们就有得吵了。
他皱了皱眉。今天…今天他答应要陪咏恩去买鞋子,她的鞋子不合脚,她穿得难受。
她俯下⾝看着他的脸,猜道:你今天又有事?为什么他一副犹豫的样子?
元赫究竟是怎么了?他们都已经那么亲密了,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对她说的吗?
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来,一名纤细的女子走进来,她步履轻快,⽩皙的脸上挂着笑容。
哦,姐夫,你有客人吗?卢咏恩有点惊讶的看着元赫座椅扶手上的陌生少女。真是抱歉,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这名少女是谁?
她知道元赫有个年纪很小的妹妹,她到元宅后还没见过面,这个美少女会是他的妹妹吗?
凌获珊倏地站了起来,她讶异的瞪视着卢咏恩。
她在元赫的公寓里看过卢纪恩的一大堆照片,这个女子和她…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当然,她知道不是。
然后她转⾝面对元赫,静静的瞅着他看。
元赫的眸光満是复杂神⾊,他想向她解释,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分析对卢咏恩是什么样的心态。
男人很不知⾜,不是吗?
就在他好不容易决定要开始一段生新活。新感情时,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数。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生命会出现第二个纪恩,而咏恩又和纪恩那么不同,她弱质纤纤,需要一个人来保护她。
她是纪恩的妹妹,他不能弃她于不顾。
当然,他知道自己是顾过头了,相信小珊也看得出来,她一直是那么敏感又神经纤细的女孩,以她的敏锐,她不会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这就是你冷落我的原因?凌获珊很平静的问。
元赫没有回答。
他明知道咏恩不是纪恩,可是他仍然无法克制自己将她当成纪恩。
他也不想骗小珊,如果说他见到咏恩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只是他还无法确定自己对咏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或者他现在需要的是一点时间吧,时间能帮他理清许多东西。
看到元赫沉默不语,就像已经默认似的。
凌获珊闭起眼睛又睁开,心里一阵凉,那种酸酸楚楚的感觉又来了。
她走过去拿起搁在沙发上的手提袋。我约了清清,先走了。
就这样,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元赫的办公室。
***
清清…我…我还是输给了一个死人。凌获珊哭得像个小丑,也不管茶店里还有别的客人,她已经用掉一盘面纸了。
擦擦鼻涕吧。傅清清递上一盘新的面纸,这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
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凌获珊喃喃的念着,抬眼望着傅清清问:她究竟是谁?
元赫明显的对那个长得像卢纪恩的女人无法自拔,这同时也代表她与元赫的感情本就噤不起考验。
可恶!他完全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一头栽下去,就因为她有一张跟卢纪恩同样的面孔。
这个事实令她又气愤又伤心,比之前被他无情拒绝时还难过。
当然了,那时她与元赫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可是现在不同。
她整个人、整颗心都奉献给他,连她的灵魂都是属于他的,而他却这样刺伤她,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卢纪恩的妹妹,名叫卢咏恩。傅清清冷静的拿出卢咏恩的资料,当初凌获珊托她查元赫这个人时,她便不经意发现了他亡还有一个妹妹,因而顺道查了这个人。
凌获珊睁大了眼睛。卢纪恩的妹妹…
她心一沉。
没希望了。
既有一张与卢纪恩相同的面孔,又流着与卢纪恩相同的⾎,元赫不沉沦其中才怪。
她不该怪他无情的,不是吗?
只是她的心好痛、好痛。
凌获珊心想,她和元赫的恋情大概完了,不过她并不后悔。
上次她拥有最美丽的暗恋,这次则结束了最无悔的初恋,只是…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她忧郁的说。
并非自私,在他移情别恋的情况下,她真的没有勇气当未婚妈妈,况且她的牺牲奉献元赫也未必领情,她不必这么天真。
小珊啊…站在柜台后很安静的傅太太突然走了出来,脸上満是言又止的神情。
什么事,妈?傅清清问。
暗太太十分扭捏地说:这里有盒…有盒验孕纸,小珊先…先拿去用吧。她都一把年纪了还有这种东西,真是羞死人了。
暗清清微笑,关于她⽗⺟的恩爱程度,她很了解,她⺟亲至今仍是个福的女人。
凌获珊也笑了,笑出了眼泪,笑到扑进傅太大的怀里,然后放声痛哭。
哦,别哭,别哭了。傅太太慌忙的拍拍她的背,顺顺她的长发。傻孩子,那个坏男人不要你不要紧,傅妈妈疼你,你别哭了…
凌获珊依然止不住的哭到眼泪鼻涕齐流。
这是她发怈情绪的方法,哭够了,她就不会再流泪。
***
卢咏恩捏紧手中的照片,柔美的脸孔泛起一阵歹毒。
原来她是元赫的女朋友。她在元赫的书房菗屉里找到一大叠照片,全都是他与那名美少女的亲密合照,看来他们的关系必定不简单。
一阵开门声惊扰了她,她连忙把照片扔回菗屉并关上。
咏恩?元赫走进他的人私书房,看到里头有另一个人感到很惊讶。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他的噤地,宅里的人都知道不能随便上来。
不过咏恩才来一个礼拜而已,她可能不知道,不知者无罪,他没有理由怪她。
我…我头痛,想找颗止痈藥吃。她胡编了个谎话。吴嫂说书房里有,叫我自己上来找。
吴嫂也太不像话了,以后这种事吩咐她做就可以。元赫撇撇。还有,这里是我的书房,如果没事的话,你不要随便进来。
卢咏恩有点慌。哦,…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随便进来的。
元赫不⾼兴她擅自跑来书房吗?
其实这书房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很多很多蔵书罢了。
看来元赫似乎満腹经纶。
这样的猎物可遇而不可求,他集外貌、财富、学识和涵养于一⾝,她不可能再碰到比他更好的对象了。
她必须快点采取行动,否则元赫很快就会解破对她的思了。
卢咏恩很清楚,现在他只是一时被她酷似她姐姐的脸蛋给惑罢了,最终他会发现,她跟姐姐本是天地之别的两种女人。
如果他发现她的真面目,她可能连一点点同情都拿不到。
哦…她步履颠踬了一下。
怎么了?元赫连忙扶住她。
我头又痛了。她皱起秀眉靠着书柜,雪⽩的面孔痛苦的扭曲着。
他正⾊地说:我扶你回房休息,如果还痛的话,马上吩咐管家请威利医生来家里看看你。
也好。她柔弱的偎进他的怀中,任由他将自己扶进她房里。
她的房间洒着玫瑰香精,整间粉紫的房间充満了浪漫的情调,慵懒的蓝调音乐像是情调的前奏。
噢,天哪,姐夫,我好晕…她整个人往元赫⾝上倒去,眉尖微蹙,双手紧紧的攀住他,显得很无助。
别怕,我在这里。他把她抱上,轻轻将她放在上。
蓦然她勾住他的颈子,将他的头拉下来,两只眼睛⽔汪汪的看着他,眼光如梦如雾。
元赫被动的被她圈住颈项,她如梦倾诉的眸子让他一凛。
不是纪恩!
她不是纪恩!
纪恩从来不会用这种眼光看他,纪恩是潇洒的、坦率的,她多情,但并不娇柔。
而且,刚刚咏恩拉下他颈项的同时,他想的人竟然是凌获珊,她的清亮大眼在第一时间冲进他的脑海之中,让他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
突然间,他好想见她!
咏恩,你好好休息,我找吴嫂来照顾你。元赫飞快地说。
然后他温和的把她的手放下来,替她盖好薄被,转⾝大步离开她的房间。
该死!卢咏恩咒骂一声。
她不会放弃的,元赫一定还有死⽳,凭她这张脸,她不信自己无法服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