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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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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吉利作了一个很快乐的梦。

  舂暖花开,芙蓉村的⽔田新揷秧苗,绿油油、青亮亮,微风舞动细长的苗尖,搔动人们蛰伏已久的心情。

  “哈!”吉利跑上田埂,追着小小的合,开心地大叫。

  她大概只有七、八岁吧!那小巧圆润的脸孔蒂着娇笑,不时回头喊着“不给抓!不给抓!”

  “哎哟!”他故意歪了腿,跌倒在地。

  “你怎么了?”合听到了异声,紧张地跑回他⾝边,蹲下来扶他。“摔伤了吗?会不会疼?”

  他耍赖地扯住她的小手,哀哀哭道:“合,我好疼,我快死掉了!”

  合一急,泪珠儿在眼眶打转。“不会,兆哥不会死,你还要陪我玩…”

  “我死掉以后,你要天天上香,不能嫁别人,不然我会变鬼来找你,吓吓!”他说着就扮了一个大鬼脸。

  “啊!”她惊呼一声,察觉他恶作剧的眼神,恼得将他一推。“不来了,你又骗我!”

  “合!”他也是小孩的⾝躯,伸出肥短的小手抱住她,嘻⽪笑脸地道:“我喜,我要合当我的新娘子。”

  “讨厌!讨厌!”她猛拍他的小胖掌,小脸蛋羞出两朵红云。

  他仍然死⽪赖脸地抱着她,再用力亲了她那软嫰嫰的脸蛋。

  ⽔田晃蒙着光影,稻苗款款摆动,一个耕作的男人抹了汗⽔,跳上另一边的田埂,笑看这对小儿女。

  田埂上也站着一个男人,笑道:“阿广,看来我家小子中意你家合的!”

  “老吉,你想跟我讨媳妇啊?”

  “正是!”老吉大笑道:“合长得这么可爱又懂事乖巧,我不赶紧订下来怎成?”

  “呵!你要讨我家合去服侍你,再等几年吧!”阿广笑容灿烂地回道。

  “我哪敢马上把合要走,可女孩儿家的终⾝大事总不能随便。你也知道我是个老好人,我那浑家更是好脾气,这么好的公婆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得了吧!老吉,人家还以为在嫁公婆哩!”吉利看到那个叫阿广的男人望向他,又说道:“嫁女儿,当然是嫁给一个待他好的男人…”

  “广叔!”他听到他们的对话,拼命摇手招呼道.“我会对合很好,如有违誓言,我会被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下十八层地狱…”

  “胡说!”合软绵绵的小掌掩住他的口。

  “哈哈!”阿广笑得前仰后合。“老吉,你这个儿子嘴巴甜,学了戏文上的唱词,用来求亲了。”

  老吉也笑出眼泪。“我家阿兆可是很聪明喔!怎么样?这个女婿好不好。”

  吉利大喊着:“爹,我当然好了,我对合最好了!”说完又抱着合猛亲。

  “哎呀!”小合已是満脸通红,伸手推开他就跑。

  “唉。”阿广故意一叹。“女儿都被你儿子轻薄去!不嫁他也不行了。”

  “那我们就说定了,从现在开始就是亲家喽!”老吉慡朗大笑,朝吉利挤了挤眼。

  “谢谢爹!谢谢岳⽗大人!”他开怀不已,跳起来就去追上合。合的背影在他面前游移不定,碎花短袄小化作长长的⽩⾊⾐裙,她跑得好快,一下子就跑进村子里,不见了。

  “合,你在哪里?”他拼命找箸,一家又一家去找,忽然发现她站在屋后的大柏树下面。

  “合!”正想上前抱住她,可树梢却传来一阵声响,枝叶散开,非鱼滚胖的⾝子掉下来,狠狠地砸中他的右腿。

  **

  “臭和尚!”在那一瞬间,合不见了,他也痛醒过来。

  右腿伤处隐隐作痛,他瞪一眼歪在脚下的非鱼;死小秃驴,就会来破坏他的美梦!

  他再也睡不着了,撑起⾝子坐起,怔忡地回忆梦境。

  是否⽇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痴想要合当他的鬼,所以就有了订亲的梦?然而,梦境维妙维肖,他犹能闻到泥士芳香,也看到广叔晒得黝黑的手臂,更记得‮吻亲‬合脸颊的温软感觉。

  他大概不超过十岁吧?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只小⾊狼!

  可是他在梦中不叫吉利,他是老吉的儿子,叫做阿兆,合也叫他兆哥。可恶!明明就是他,怎么又不是他呢?

  正想得头痛裂时,清凉的夜风从窗子吹⼊,也飘散进淡淡的清香。

  他的房间正对着庙后空地,那里长了堆杂草野花,他没空整理,倒是几棵大树长得青翠⾼大,为孝女庙送上几许清凉。

  此刻,合徘徊树影下,若有所思。

  吉利爬下,撑起他的克难拐杖,轻声推开门,唤道:“合姐姐,你不睡?”

  她回眸笑道:“鬼睡什么。你怎么又不睡?”

  “你在这儿看树,我来陪姐姐。”他拉了凳子坐下来。

  合笑道.“我看这树的,我好久没回芙蓉村,房子街道都变了,倒是树木田地没有变。”

  “这棵是几百年的老柏树。”吉利眼里绽出光采。“姐姐,说不定你以前就看过这棵树,这树和你一样活了三百年呢!”

  合仰起头,就像个小孩童仰视大人。“我记得这棵树,瞧它的枝⼲就像两只手臂!斑⾼举起客人,以前也不过跟屋顶一样⾼,可现在长得又⾼又密,也是不一样了…”

  见她又低垂下头,眼神幽静,吉利问道:“姐姐在想心事?”

  “没什么心事,我只是想到小时候常在这树下玩耍,累了就躺下来‮觉睡‬,还在树⽪上乔,后来不知道树也会受伤。”她轻抚树⽪,‮挲摩‬那耝糙的纹路,细声道:“树公公,对不起了。”

  夜风徐徐吹过,树梢的叶片轻轻摇晃,织出各种奇特的味道,合昅了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树公公说没关系,他说你小时候更顽⽪,老是折了树枝当剑耍”

  吉利不可思议地望向大柏树。果真万物有灵!人是一点也不能做亏心事的。

  “姐姐,你可以和树公公说话,那我能不能娶你为?”

  “壤小子,你胡说什么!”合蓦然红了脸。

  “我好喜姐姐,如果把你娶进门,就可以天天见到姐姐了。”吉利热情地道。

  她释怀的摇‮头摇‬“我是鬼,你是人,人鬼从来就不相属。”

  “可以的!书上有很多例子,不但娶了鬼,又生小孩,还可以⽩头到老。”

  “那些鬼怪传说你也相信?”

  “我眼前就有一个真鬼,我当然相信了。”吉利热烈地看着她。

  合又是‮头摇‬微笑。“我没有‮实真‬形体,也不耐人间气,要是真嫁给你,我一下子就丧失真元!魂飞魄散了。”

  “我让姐姐采。”

  她満脸羞红,转过脸啐道:“我跟你解释事实,你就会胡说八道!”

  “合姐姐,我是认真的。”吉利満腔热惰地说道。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难以动摇,更何况他是真心喜,没有人规定不能爱上一只鬼!

  合是他的孝女娘娘,他绝不能教阿兆那小⾊鬼抢走!

  幽柔星光下,合看见吉利脸上的热惰,一时错,以为又看到了那对热情悉的双眼。

  不就是为了再看一眼这对眼眸,她才痴痴傻傻地重返人间吗?又糊里糊涂留下来照顾吉利吗?

  但她很明⽩,热情只是短暂的狂,她不信世间有恒久的感情。

  青山或许常在,绿⽔也许长流,可世间情爱总是空,只有忘愁湖才能给予她永恒。

  她淡然笑道:“你年纪还小,看到漂亮姐姐就喜,再大一些就明⽩自己不懂事了。”

  “姐姐!”吉利重重地把拐杖一顿,神情动。“我都二十岁了,你老是把我当小弟弟,别忘了我年纪此你大。”

  “你别生气了,我们不说这个,你要是再胡闹,我就不帮你烧饭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吉利终于安分下来,却仍涎⽪赖脸道:“姐姐,你再等一阵子,等我腿好了,便去把你的骨头掘出来,施些法术,保证让你还魂。”

  合噗哧一笑!“你那什么法术呀?唬人还不够,现在也来唬鬼?再说,几百年过去了,我的骨头早就烂了。”

  “你不要笑我。”吉利睑⾊正经,娶鬼是件大事,他是十分谨慎的。“我有一些巫书,专门教人通鬼神、赶尸、役鬼,这是难得的天书,要有相当道行才能施法,姐姐你别急,我会尽快学会的。”

  合笑得花枝头,这小子实在太会寻她开心了。“我还不晓得我葬在哪里呢,你可不要掘到别的女鬼骨头了。”

  “糟糕!”吉利又敲敲拐杖,忧愁不已。“没有骨头就不能施法。姐姐,你再想看看,记不起来吗?”

  “他们随便挖个坑把我埋了,连块墓碑都没有呢。”合语气轻松。

  “不会的!”吉利十分震惊。“你是孝女娘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

  “你可别忘了,孝女娘娘是后人胡喊的,我死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姑娘。”

  “你那么孝顺爹娘,他们怎么不好好安葬你呢?”吉利还是为她打抱不平。

  “我还有七个弟妹,况且家里又穷,哪有钱埋我?”合又抚上树⼲,似乎是在寻找依靠。“再说…他们也不是我的亲生爹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吉利越听越惊疑。

  “也没什么。”合淡然说道:“我两岁时,亲娘死了,爹又娶了后娘,生下两个弟弟。到了十岁,亲爹死了,于是后娘便带着我们嫁给后爹;后爹本来有两个女儿,而后娘又生了三个弟妹。你说,我们这个家很奇怪吧?”

  “是很奇怪。”吉利思索着,那他梦中的广叔很早就去世喽?他又问道:“那传说你帮娘亲采藥,失⾜落⽔,指的就是这个后娘?”

  “嗯。”“是她你冒着生命危险去采藥?”

  合淡淡笑着。“她没有我,我一向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去做,只是那天失神,就掉到⽔里了。”

  “你后爹后娘一定待你很坏了?”吉利简直快冒火了。

  “好不好、坏不坏,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我死了,他们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谁还记得那么多事情?”

  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吉利却气得脸⽪紫:她被坏爹娘欺负,怎能保持平静心情?又为何不化作厉鬼索命呢?要是换作他,早就天天回来扮吊死鬼,吓死那些无情无义的坏蛋!

  合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你别为我生气。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也有他的报应。我曾经去过地府,看过别人的世世轮回,心情也就放宽了。”

  “我不信!你就这样意外死去,难道心里不会舍不得人间吗?”

  她一愣,又缓缓地道:“也许,一开始我也会挂念弟妹。虽然有的弟妹跟我没⾎缘关系,但都是我带大的,我怕后娘不会照顾他们,可后来发现他们一样活得很好,有没有我,都是无所谓的…”

  “又是无所谓!”他难以理解她那空洞的心思。

  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是超脫了悟,而是遗世‮立独‬,把自已隔绝在忘愁湖。

  意外丧生!不愿下山!不愿转世!她一个人就很好过⽇子吗?

  他的心如虫蚁啮蚀,仿佛为她痛出⾎来,再也难以言语。

  忘情地往视她,眼底溢出疼惜不舍的涓涓柔情。

  “合姐姐,你生前没有喜的人吗?”他小心问着。

  见到他眼里的温柔,合忽地一惊!眼前的吉利不再是嘻⽪笑脸的小弟弟,而是一个有骨⾎的深情男子。

  他关心她、在意她,还说要娶她为,即使一切都是不可能,但她无法忽视他的情意。

  然而她不会再‮情动‬,更不愿意让他在她⾝上浪费心思。

  “我没有什么喜的人,以后也不会有。”她斩钉截铁地道:“夜深了,你回去‮觉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姐姐…”

  她隐⾝于树后,无声无息、杳然无踪。

  吉利怅然地望看树⼲,再度涌现深沉的失落感。

  他失去她多久了?为何年轻的心一下子变得苍老无助呢?

  **

  烛火跳动,把一大一小两个黑影拉到女童神像上。

  “人之刀,生木羊,牛相斤,⽩相…这什么字?”

  “你在念什么啦?”吉利一杖敲下去,原来他竟收了个笨徒儿。

  “师⽗,你叫我念三字经,我就念啊!这样你也打我?”非鱼一脸委屈。

  吉利抢过书本,一个字一个字念道:“人之初,本善,相近,习相远。你不认得字吗?”

  “嘻!这字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那你会念经吗?最简单的六字大明咒念来听听。”

  “嗡嘛呢呗咩哞。”

  “好!”吉利在纸上写下这六字。“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公林尼贝羊牛”

  “牛都此你聪明哩!”吉利又拿起拐杖敲非鱼的庇股,李木匠做的这支拐杖不但让他好走路,连敲起人来也得心应手。

  “呜呜,师⽗你又打我,我要告诉仙姑姐姐!”非鱼瞪大眼睛‮议抗‬。

  “嘿嘿!姐姐不在,你就认命吧。”吉利冷笑恐吓。

  “我认的字不多嘛!以前人家教我有边读边,没边读中间,没有中间…”

  “没有中间自己编,是吗?”吉利又轻轻敲了一记。“好好一本书,都被你念糊涂了。你听着了,三字经接下来还有两句,『教不严,师之惰』,你如果想当一个出⾊的道士,就要好好接受为师的管教,懂了吗?”

  “我不懂。”非鱼茫然问着.[什么『叫不盐,狮子剁』?是不加盐,就不能剁狮子⾁了吗?”

  “我…我…”吉利两眼翻⽩,只想就此撞墙死去。“哼哼!还以为你很聪明,原来你只会扮鬼,笨手笨脚的,大字不识一个。天哪!我造了什么孽,为什么找了一个糊涂蛋来待我呢?”

  “师⽗,我才没待你,是你天天侍我。”非鱼理直气壮地道。

  “你这小表还有理?”吉利气得猛敲地面。“当小道童不能不识字,从明天开始,你每天要学二十个字,抄十页的书。今天很晚了,你就学『人之初』三个字,照着笔划临摩,抄満一张纸才能去‮觉睡‬。”

  “喔!”非鱼打了一个呵欠,像拿扫把一样地握起⽑笔。吉利懒得去纠正他,眼不见为净,一拐拐走到神案前,虔诚地向女童神像礼拜。

  明明知道合不是神,但他已经习惯每⽇膜拜,就像村人路过孝女庙,就会进来顶礼一番。大家把木雕神像当成心灵寄托,好像不拜一拜,心就不安。

  可不能让村人知道他霸占了孝女娘娘,更不能在未找出合尸骨前,就任她消失,他可得慢慢养伤呵…正翘首盼望合的⾝影,非鱼⾼兴地大喊.“师⽗,我抄好了!”

  “哪有这么快?”

  一看之下,吉利又想撞墙了!原来非鱼不是重复抄写“人之初”三字,而是在⽩纸上写了大大的“人之初”

  “你这条懒鱼,叫你抄书,你就会投机取巧…”拐杖正要敲下,合已飘然进门。

  “吉利,你又要打非鱼吗?”

  “没有!”吉利笑嘻嘻地撑住闭杖。“我这些天没有活动,在练臂力呢!”

  合怀疑地看他一眼,又问非鱼:“非鱼,师⽗有打你吗?”

  “没有!没有!”非鱼赶忙说谎。

  他的狠心师⽗早就警告他,如果他胆敢向仙姑姐姐告状,仙姑姐姐不开心,一气之下就会离开,那他就再也吃不到仙姑姐姐煮的饭菜了。

  不!反正师⽗打得不痛,他宁可挨打,也要天天吃仙姑姐姐煮的菜。

  “你这小表,你看得眼珠子掉下来了。”吉利忍不住戳戳他。

  “吉利,你别逗他了。”合从袖子里掏出一朵大⽩花,轻放在桌上。“非鱼,你把‮瓣花‬摘了,放到师⽗的藥里一起熬,枝叶收到柜子里,我明天用来炖⾁。”

  “好!”只要仙姑姐姐吩咐,非鱼马上变得⾝手矫捷,赶忙拿了大⽩花,转进厨房。

  “姐姐…”吉利坐回椅子,神⾊有些动。“我真怕你不回来…”

  相较之下,合仍是挂着那抹淡笑。“我说帮你采藥,我就会回来。这忘愁草很有功效,有病治病,没病补⾝,希望你的脚伤快点好起来。”

  他才不想快好呢!吉利又装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哼哼,脚好痛!也不知道要吃几枝忘愁草…咦?姐姐,你说那大⽩花叫忘愁草?”

  “这是我取的名字,它长在忘愁湖边,就叫它忘愁草了。”

  吉利依稀看见,忘愁草长在⾼⾼的山崖,展露丰姿,风摇曳,合纤瘦的⾝影小心攀爬在山壁上,终于有惊无险地摘下一枝忘愁草。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再转头望向湖心,出神地凝视清蓝的湖⽔。

  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蒙,眼睛里也有⽔,然后是滔滔⽔泽,滑下了她那晒黑的脸颊。

  她摇了‮头摇‬,伸手抹去泪⽔,⾐袖却被石块勾住;她稍微使力拉扯,⾝体一歪,就直直坠落湖底。

  她惊吓不已,拼命拍打湖⽔,挣扎呼救,但是无情的⽔流包围了她,将她沉到湖底的最深处。

  忘愁湖平静如常,⽔面甚至没有一丝波纹。

  “吉利,你发什么呆?回房准备吃藥了。”合帮他掩起庙门。

  “你…你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吉利好不容易回过神,他冒出冷汗,犹能感受呛鼻窒息的痛苦感觉。

  “忘了。”这小子怎么回事?总是要唤回她的记忆。

  “你为什么哭?”

  “我哭?”合摸摸脸。“我哪有哭?”

  吉利肯定地道:“我知道,一定是你后娘欺负你,你心里难过就哭了。”

  “我什么时候哭过了?你病得很重喔。”

  “你的尸体还在湖底吗?”

  “你又在想这些死人骨头的事!”合笑出声。“那时候就捞上来了,就算在湖底,也早被鱼儿啃得精光。”

  “死人骨头的事很重要,是我们能不能结为夫的关键。”

  “你又胡说八道!”合脸上泛起淡淡‮晕红‬,更显出她脸颊的⽩皙柔嫰。

  “姐姐,你还是很漂亮。”吉利由衷赞叹。“可是你以前比较黑。”

  “我以前要下田耕作,当然黑了。”合不想再和他纠,可他总是想尽办法逗弄她,惹得她芳心跳。

  或许,就把这些快乐的记忆带到忘愁湖吧,未来还有很长的岁月…

  她忽然抓到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以前黑?”

  “我看到了!我有通灵本领。”吉利神秘兮兮地道。

  “你看到什么?你那些咒语法术都是骗人的,你哪有什么本领?”

  “嘿!自从和姐姐在一起之后,我的本事更⾼明了。”吉利眼睛一亮。“姐姐你就别走了,反正这间孝女庙也是你的,我们各显神通,让孝女庙的香火更旺盛,我再帮你盖间大庙,咱俩夫快快乐乐当仙翁和仙姑…”

  “満嘴胡言,呸!”合恼得钻到柱子后面,消失了。

  合姐姐不再若即若离,越来越人模人样了,吉利甜滋滋地笑嚷:“姐姐,你待会儿可得出来,不然非鱼找不到你,就馍大了。”

  “你回你的房,我自然会回我的房间。”她的声音传了出来,仍不愿现⾝。

  “呵!原来当鬼的好处就是可以躲起来害羞,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偷看我呢?”吉利站起⾝,又往柱子探了探,好像在捉蔵。

  “坏小子!”她娇叱一声。

  “师⽗,你腿断了还可以玩呀?”非鱼了藥碗进来。“我也要和仙姑姐姐玩,我要扮鬼。”

  “扮你的大头鬼啦!”照例往他庇股一敲。死鱼!又来坏他的好事。

  合笑昑昑地从柱子后面出来。“吉利,你快吃藥。非鱼,去‮觉睡‬了。”

  望见她嫣红带羞的粉颊,吉利只觉得飘飘然,孝女娘娘就是他的良藥呵!

  每天看她三回,自然不藥而愈呀!

  “你别看呀!你再看,我去找剜眼睛的小表来挖掉你的贼眼。”

  “姐姐找鬼来,我就降鬼喽!”吉利笑咪咪地道。

  非鱼肃然起敬,仙姑姐姐和师⽗实在太⾼明了,找鬼捉鬼一把抓。他发誓,一定要认真学习师⽗的本领,将来当个抓鬼的非鱼大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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