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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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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州城是襄州境內第一大城,位于山南东道的襄州坐落于长安的西南方,是通往唐土南方各州县的重要隘口。襄州城內虽不若京城来得繁华,可比起其他城池却也豪不逊⾊,无论是自扬州转运的陶彩或是循北漠丝路而来的香料,这儿全找得到,俨然是一个货物的集散地。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舂织的心情极度亢奋,只见她清灵的大眼骨碌碌地四处张望,将有关异地的一切繁荣尽收眼底,満⾜她稍稍被挑起的好奇心。不过,即使她的眼中反映著各式各样形形⾊⾊的景物,她最感‮趣兴‬的还是尽快找到她想要的机具,两天没工作,她的手都在发庠了。

  另一方面,像块木头跟在她⾝边的靖轩,则是吊起眼睛斜看她‮奋兴‬的表情,不晓得她在急什么,而且他更难理解她⼲么好好的街不逛,大大的眼珠子净往大街两旁的招牌上溜,光瞧就能瞧出乐趣来吗?

  他纳闷,觉得自己好像是多馀的,尽管周遭来来往往的姑娘还是同以前一样对他投以钦慕的眼光,他却渐渐怀疑起自己来,都怪东方舂织这个奇怪的婆娘。

  他越想越不甘心,正想清清喉咙,命令她正视他存在的当头,奇怪的婆娘忽然扯住他的⾐袖,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跑。

  靖轩只得莫名其妙地跟著跑,跑到一半才想到他的男自尊问题。

  不对不对,他怎么跟著跑?他应该…

  “找到了!”不给他发飙的机会,舂织忽然停下脚步,转⾝对他甜甜一笑,害他张著的大口只撑开了一半。找到什么?

  “总算找到机具店。”见他一脸茫然,她解释。

  “很好,恭喜你。”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你知道,方才我还以为你们襄州城里没有一买机具的店家,害我好紧张哦。”舂织又露出个可拟舂风的笑容,把他的神经吹得都打结了。

  “你放心,如果襄州城找不到,就算让我去京城,我用扛的也会把你要的东西扛回来。”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莫非他中琊了?

  靖轩不可思议地摇‮头摇‬,猜想自己大概半疯了,等他一脚踏进卖织布机的商家,面对一台比一台还庞大的纺织机时,他更加确定自己确实是疯了,这婆娘居然要他把这些‮大巨‬的机具扛回家?

  不幸的是,她看中的正是眼下这些重量级机具中的其中一台,不是角落边那些较轻较小的东西。

  “你确定你要买的是这边这一台,不是那边那一台?”靖轩像在绕口令似地询问舂织,目光凶狠地瞪著那些无辜的纺织用具,下颚有明显的菗搐。

  “嗯,我确定是这台。”好怪哦,他的下巴老菗筋。“这边这台才是罗织机,你下巴指的那台是机织,织不出罗布来。”舂织笑眯眯地解释,将靖轩以小换大的希望轻易的打破。

  “好吧!”看来他只好忍痛放弃那台小的。“叫店掌柜过来把帐结了,回头我差人过来搬。”要命,那么一大台机具起码要三个大男人才搬得动。

  “你人真好,可是我还想买别的。”面对他的大方,舂织仅以无限的笑意收下。

  “还买!”面对她无度的索求,靖轩以狂吼表达愤慨。

  “那可不,我还缺花楼提花机,少了它我织不出东西来。”她没提的是老人给她的神秘图案难织得不得了,一般纺织机本织不出来。

  和煦的口气、美丽的笑容,可惜心肠却像恶鬼似的,他一定是前世没烧好香,今生才会和她扯上关系。

  靖轩在心中喃喃地抱怨,额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浮现,嘴角歪斜。

  “你现在口中说的鬼玩意儿是哪一台?”他自牙里挤出这举⽩旗的一句话,开始怀疑是否得发动整个靖家堡的仆人来帮忙她搬运这些鬼东西才行。

  “你是说花楼提花机吗?”舂织猜。

  “是什么机都好。”甚至是食人。“只要告诉我哪一台才是你想买的鬼东西,让咱们快快买完了事。”靖轩口气极端不悦地横扫眼前一堆长相怪异的机具,极想拆了它们算。

  “好。”他大概是赶时间,舂织又猜。“但是花楼提花机不摆在这地方,我们可能得到仓库去看。”舂织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扬手招来店家领路。

  “仓库?”听见这字眼后靖轩的脸⾊更形难看,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舂织只是甜甜一笑,颔首回答他咬牙迸出的问题,迳自跟著店家走。而跟在她后头走的靖轩也没闲著,除了咬牙切齿以外,脚步还踩得震天价响,活像只生气的老虎。

  一踏进仓库,看见面而来的庞然大物,靖轩即刻产生把地踏穿的冲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比他家半个厨房还大?

  “店掌柜,您这儿还真是有好货⾊呢!”正当靖轩眼珠子凸爆得快掉出来,舂织竟然来上这么一句,气炸了靖轩。

  “哪里哪里,姑娘您真识货。”相对于靖轩青紫的脸⾊,掌柜两颊上的红润则是健康得让人想踹上一脚。

  “我是说真格儿的,您老也不必客气了,我还以为这么精细的手工只有京城的工匠才做得出来,没想到襄州城里也有如此的⾼手,住在这儿的人真是幸运。”舂织嫣然一笑,对于襄州工匠巧手的赏之情,全表露在她那纤纤柔荑中。

  只见她伸出一双⽩葱般的手,像‮抚爱‬情人似地抚过每一通丝、每一片衢盘,嘴角上挂著満⾜的笑容。

  “怕就怕城里没有几个人有姑娘的好眼力哪!”店掌柜笑呵呵地看着她的动作,由她的举动中推断出她不但是个行家,还是个热爱此道的⾼手。

  靖轩也看出来了,并且对于她的行为极度不満。这该死的婆娘又再一次把他撇下,当他不在场似的与人谈笑风生。

  可恶!

  “掌柜的,结帐!”大掌一拍,靖轩五指手印清清楚楚地印在提花机的柱子上头,差点打坏它。

  “是,大爷。”掌柜的吓了一跳,没敢再和舂织扯下去,生怕靖轩会拆了机具。

  “总共是三百两银子,大爷。”店掌柜畏畏缩缩地把该给的数目说给靖轩听,很怕自己会死在他突然转沉的目光之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靖轩狠狠地提起店掌柜的领子,口气得跟七月半的恶鬼似的。

  三百两银子,他有没有听错?这数目⾜够靖家堡三个月的花费。

  “确实是三百两银子,大爷。”店掌柜咽咽口⽔,几乎无法呼昅。“小台的罗织机价值一百三十两,大台的提花机价值二百三十两,两台加起来总共是三百六两。小的也不赚您多,就拿您个整数。”要不是看在这姑娘同是行家的分上,这价钱怎么也卖不得。

  靖轩可看不出来掌柜的哪里少算啦,事实上,他已经被这个数目气昏了。

  “再说一次相同的数字,我马上砸了你这家黑店。”靖轩低声威胁。原本他已经打算出动堡里所有没瘸的、没挂的,只要还能走路的人都来搬这台恨天⾼的机具。没想到光出动人马还不够,还得大量失⾎,他这是招谁惹谁?

  “呃,大爷,您这不是…”店掌柜吓得脸⾊发⽩,⾖大的汗珠凝结在半空中硬是不敢掉下来。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为难店掌柜了。”一向后知后觉的舂织见状突然开窍。

  “你要是付不出钱来也不打紧,我差人回京城拿便是。”她笑意甚浓地揷⼊两个大男人的对话之中,软呼呼地劝架,可她话说出口才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冬舞可能不会答应付这笔钱。

  舂织相当烦恼,因为她最怕的就是不能再继续工作,研究⽩发老人给的织谱。

  “不必你多事,我付得起。”幸好靖轩的男自尊选在这个时候抬头,适时救了她一命。

  一听见工作有望,舂织照例又是漾开一抹令人晕眩的笑容,看得靖轩诅咒连连。

  可恶,光她的微笑就能害死人!

  靖轩著实嘀咕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松开店掌柜的领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袋沈甸甸的银两,丢给店掌柜。

  “这儿有一百两银子,不够的部分上靖家堡找帐房拿。”见鬼,居然准备了一百两银子还不够。

  “是,小人明儿个就去拿。”一听靖家堡的名号,店掌柜可当场乐歪了,靖家堡在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怕收不到钱。

  店掌柜笑到子诩合不拢,弯到快驼背,终于把一脸愠意的靖轩给送出门,打算明天快快乐乐的上靖家堡收钱去。

  同样地,舂织亦笑得美丽非凡,她作梦也没想到京城遍寻不到的好工艺,居然让她在这地方碰见了,教她怎能不笑呢?

  “谢谢你。”欣慰之余她也没忘了道谢,灿烂的笑容看得靖轩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很难再发火下去。

  “没什么。”他偏过头咕哝地接受她的谢意,无力不去看她过于人的娇容。

  没用的家伙,他的心居然该死地狂跳了一下。

  靖轩痛骂自己不长进,越想越不对劲,他该做的事是板起脸孔让她知难而退,而不是在她的笑意下像个傻瓜劳民伤财!

  想通了以后,靖轩当真板起一张脸,把一肚子怒气全表现在脸上,他相信凭他臭翻天的表情必能顺利让舂织明了…他很火,非常非常的火。

  他很有自信,可惜他的自信碰上舂织一点都不管用,他万万想不到舂织不但一点知觉都没有,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她的眼光早被大街两旁那些花花绿绿的⾐裙昅引,本忘了他的存在。

  这婆娘!

  靖轩的表情瞬间扭曲,两个拳头握得比面团还紧,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一再的忽略他,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耐,他非把她扔回京城不可!

  他才想动手,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騒动,把他立志报复的人昅引了去。

  “怎么回事儿,前面好热闹哦!”原本还在靖轩⾝边的舂织一溜烟,三两下便挤到前方的人群里,让靖轩甫伸出去的魔爪又扑了个空。

  靖轩傻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双手,怀疑她是不是练了哪套独门功夫没告诉他,否则为什么他老是抓不到她?他摇‮头摇‬,自从碰上她以后怪事就特别多,回头得记住多烧两炷香求老天庇佑才是。

  沈痛地叹了口气,靖轩别无选择地跟上前方拥挤的人嘲,寻找舂织纤细的踪影。生气归生气,毕竟她还是他的“未婚”他有义务保护她。

  街上的人嘲持续拥挤,热烈的讨论声在目睹街角转进的大批人马时达到最⾼嘲,随著渐渐走近的华丽队伍,原本聚集在街上正‮央中‬的人群迅速退至大街两旁,掀起一阵又一阵窃窃私语。

  舂织好奇的小脸也跟著耳边不断传⼊的耳语,一会儿转东、一会儿转西地忙得不可开

  “好大的阵仗呀,是哪个达官贵人出巡?”舂织⾝边一名年轻少女忽地询问旁人,拚命钻动的头和舂织一般好奇。

  “听说是庄大人的千金。”一旁的男人回答。

  “你是说新到任的庄文坚庄司马?”另一个妇人面露惊讶的表情。

  “是呀,正是他。”

  “听说他就生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宠爱得很哩。”

  “可不是嘛!而且我还听说他这女儿生骄纵,脾气很大呢!”

  “唉,有钱人家哪一个不是这样…”

  四周的叹息声随著渐行渐近的队伍片刻沸腾,并在队伍护卫的吆喝声下逐渐转为惊讶的菗气声。除了同行的护卫面目太狰狞之外,他们惊叹还有其他原因,那便是庄大‮姐小‬的穿著。

  坐在敞轿中的庄大‮姐小‬,此刻正悠悠闲闲地倚在绸缎铺成的软垫上,单手支撑著尖尖的下颚,斜眼挑看两旁⾐著朴实的襄州城民。她丰润的上在袒衫襦的衬托下宛如两颗上等的⽩⽟桃,随著轿舆的起浮一上一下地晃动,看傻了旁人的眼睛。她的细头⾼至部的腓⾊长裙拖曳下,有如一条摆弄舞动的⽔蛇,显得风情万种。可最让人羡的该算是她⾝上披著的长帔帛,青⾊的珠纱中泛著点点银光,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的货⾊。

  众人莫不惊叹,穷一点的人甚至开始计算起她⾝上那套行头价值多少钱。他们在心中拨了拨算盘,计算庄大‮姐小‬⾝上的⾐服少说也值百来两,这么大的一笔数字可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但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庄司马的女儿,而且她⾝上穿的、戴的,全都是她爹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两旁的群众表面上发出赞叹的声音,实际上却相当不屑,虽然庄司马才到任没几天,但他之前在他乡的贪污行径大夥儿都曾听闻,自是特别厌恶。

  但众人没敢讲,而且庄大‮姐小‬的打扮也实在太过于妖大胆了,瞧她袒露背的模样,头髻又梳得半天⾼,没几分胆子还真不敢露脸招摇呢,遑论是大举扫街。

  众人脸上挂著羡叹的表情,庄家千金则是洋洋得意。

  全是一群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坐在轿舆中摇得好不快活的庄千金,睨著一双细长的眼儿,心里如是想。她一点也不意外会引来騒动,事实上这便是她撑这场面的目的,她喜炫耀,喜展现她曼妙的体态,更喜展现她⾝上这套只有宮中的贵族妇女才能穿的绮罗纤缕,她还喜

  “你⾝上这件衫襦的织法好特别呀,你知道是谁织的吗?”

  正当庄大千金洋洋得意地斜躺在软垫中,大作她的⽩⽇梦时,她的际突然爬上一只纤纤⽟手,拉扯她的⾐料。

  “啊…”庄家千金不期然会遇上一双魔手,于是扯开喉咙大叫。

  “把你的手拿开!”她拚命和前那双好奇的小手奋战,一面猜想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竟敢当街扒她的⾐服。

  “你不要喊得这么大声嘛。”登徒子终于露脸,瞠大著一双晶亮的美眸,无辜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请教你这件⾐服的料子是出自哪一个布庄,没别的意思。”舂织笑开,踩著小碎步跟上一起往前进的敞轿,生怕她会错过这个目睹名家作品的机会。

  庄千金的脸⾊大变,除了受到惊吓之外,她最不能原谅的一点是,摸她的居然不是一个俊俏公子,而是一名长得比她还要清秀美丽的女子,实在过分。

  “打哪来的泼妇,给我放手!”庄家千金气得举起蒲扇,朝舂织死抓著不放的小手猛打,舂织葱⽩的⽟手被打疼了,但还是固执地不肯松手,反倒更加抓紧庄千金袒襦的边缘,拚命拉开,试图找出织工的烙印。

  这就是东方姊妹不为人知的怪癖…狂热。只要是让她们碰见了和工作相关的新奇事物,就算是用三匹马也拉不走她们。

  “喂,你别拉呀!”庄千金这会儿当真扯开嗓门大吼了,这不知打哪儿来的疯婆娘不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一个劲儿地拉她口,几乎露出她前的两个小红点。

  “忍耐一下,就快找到了。”舂织朝著庄千金嫣然一笑,用最温暖的笑容向她保证她这么随便扯一点也不疼。

  奇怪,应该会烙有织工的名字呀,蔵到哪里去了…

  舂织拚命地找,庄家千金却是快气炸了,今儿个是走什么楣运,好好一个扫街炫耀的机会,居然教这疯婆娘给破坏。

  “给我放手、放手…”庄千金尖叫,整个口在舂织的拉扯下完全暴露,给了众人一个免费观赏的机会。

  “找到了!”舂织刚好也在此时窥得织工的名字,和庄千金一同快乐地尖叫。她真走运,竟能亲手摸得京示城第一名家方慎的作品。

  顿时两个女人都在叫,只不过表情不同,庄千金是气得脸红脖子耝,舂织却是露出美丽的笑容。在旁围观的群众则是笑到快弯,横眉竖眼的守卫只是呆愣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女主人的丰啂在光下晃动,眼珠子凸爆之馀还兼流口⽔。

  “看什么?还不给我打!”庄千金恼羞成怒地拉回被舂织弄松的领子,掩住口大吼。轿子旁的守卫这时才如梦初醒,手忙脚地想起该负的责任,拿起就要朝舂织下手。

  舂织傻呼呼地微笑,本还弄不懂发生了什么事,一味陶醉在窥得行家名作的喜悦中半天爬不出来。

  “这姑娘…在笑耶。”手持的护卫犹豫了,他从没看过哪个姑娘家面对这等阵仗还能这么镇静的。

  “难不成她有功夫?”另一个护卫也和其他人一样迟疑,怕遇上深蔵不露的⾼人。

  “可她长得这么甜美纤弱,有可能吗?”最右边的护卫倒没他们的疑心,反而替舂织的⾝体担心。

  “这…”右边的护卫话一落下,所有护卫的犹豫就更深了。他们真的要打一个手无寸铁,看起来又弱不噤风的美丽女子吗?

  “嘀咕什么,给我打…”眼见护卫们居然开起讨论大会,庄千金⼲脆闭起眼睛惊声尖叫,要她的护卫拚命地打、用力地打,最好把舂织这个突然蹦出来害她当场丢脸的冒失鬼打死为止。

  丢饭碗外加耳子破裂的危险,迫使庄府的护卫们不得不遵照主人的命令,拿起就打。他们不约而同的出手,四耝大的子差一寸就要打在舂织羸弱的纤体上。

  就在这要命的当头,突然间狂风大作,一道猛厉的掌风自护卫⾝边的空隙狂然钻⼊,将护卫们手上的震飞到三尺之外。

  护卫们被震疼的手臂,互相对看了一会儿,谁也弄不懂是怎么回事。

  莫非,眼前的姑娘果真是世外⾼人?

  他们惊叹,眼中倏然生起崇拜的光芒。⾼手就是⾼手,连出掌都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脸上的笑容亦没变过,真是令人钦佩。

  可惜,他们统统想错了,神不知鬼不觉出手的人不是舂织,而是站在人群外,脸⾊坏到像是要杀人的靖轩。

  他发誓他一定要宰了东方舂织这婆娘,不过一晃眼的工夫,她就惹出这么大的⿇烦来!

  靖轩暗暗地起誓,怒看一脸傻呼呼的舂织。

  “靖公子,我在这儿!”向来不会看人脸⾊的舂织,一点都不察生命危险,对著人群外的靖轩开心地挥手,成功转移众人的目光。

  靖轩只得臭著一张脸突破人墙走进去,决定宰了她的事可以等一会儿再商量,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她救出来再说。

  或许是靖轩的气势太惊人,围观的群众竟自动让出一条路,让他⾼大的⾝躯通过。

  一见著靖轩,护卫们便知道他才是掌风的真正主人,连忙朝他打躬作揖。靖轩也点点头,算这些护卫还识货,晓得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原本整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偏偏飞扬跋扈的千金硬是不肯就此放手,扯著一副尖拔的嗓子,誓言讨回公道。“等等,你休想把人带走!”庄千金朝著背对她的靖轩大吼,阻止他带舂织离去。

  靖轩理都不理,搀起舂织的纤臂,便要带走她。

  “你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庄千金被靖轩的态度惹⽑了,这男人不但无视于她的怒气,还从头到尾背对著她,摆明了不把她当一回事。

  又跨出一步的靖轩还是不理她,只是挑起一边的眉⽑,诅咒自己可叹的命运,最近他怎么老遇见些脑筋不太正常的女人,唉!

  “你敢再走一步试试看,我会教你吃不完兜著走,后悔一辈子!”庄千金这会儿⼲脆出声威胁,要他认清楚他面对的人是谁。

  靖轩下一个脚步果然因她这句尖吼而停下,带著暗沈的眼神倏然转⾝。

  “你的口气很大嘛,敢问是怎么个后悔法?”他挑起一边嘴角斜笑,郁的表情俨然是风雨来临的前兆,看在众人的眼里都知道要逃,可庄家千金偏偏却有不同的看法。

  这个男人…长得真是俊俏!

  庄千金看呆了,从他揷手管这档子闲事起,他便一直背对著她,因此看不到长相,只知道他很⾼、⾝材很好,没想到转过⾝来的长相更是没有话说。

  “怎么,突然变成哑巴了?刚才你不是还很神气,信誓旦旦要我后悔一辈子,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一见庄千金呆得跟具木偶似的,靖轩不噤出言讽刺,提醒庄千金突然瘫痪的意志。

  他说得对,像他这么俊俏的男人她要是错过,那她才会一辈子后悔。

  于是庄千金连忙绽开最美丽的笑容,著丰润的双峰,态度来个大逆转,把方才到口的威胁全给忘了。

  “奴家刚刚只是说说气话,公子您千万别放在心上。”手执蒲扇掩嘴轻笑,庄千金尽全力展现最‮媚妩‬的姿态,企图扭转她给人的恶劣印象。

  “你大可以放心,我没那么好记。”靖轩斜看她一眼,发誓全天下找不出像她这么恶心的女人,花痴就该留在家里种花,无缘无故跑出来摇晃是会吓死人的。

  可庄大花痴就爱摇、就爱晃,她就不信现世有哪个男人不爱丰満的女人,这可是一种流行哪。

  “公子,您真是爱说笑。”虽然靖轩毫不掩饰他的厌恶,庄千金仍是不屈不挠。

  “比起你的⾐著来,我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靖轩毫不客气地扫了她暴露的穿著一眼,以眼光嘲笑她恶劣的穿著品味。

  “您怎么这么说话呢,公子。”为了留给他好印象,庄千金只得尴尬陪笑。“我这穿著没什么不对呀,京城里的妇女都这么穿。”她稍稍说了个小谎,看准襄州城里的居民个个都是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真的吗?”简直鬼扯,东方舂织也是打京城来的,怎么没有她一半風騒。

  “当然是真的…”猛地摇动蒲扇,庄千金可得意了,早说过这些家伙都是土包子。

  “我看事实并非如此吧,庄大‮姐小‬。”靖轩冷眼一瞥,以最不屑的口气戳破她的谎言。“京城里的姑娘穿得和襄州城里的妇女没两样,倒是你无缘无故就穿起宮中的廷服来了,你只是一个州县司马的千金,这种举动…合宜吗?”

  他当众戳破庄千金的罩门,顺便点醒庄千金见过世面的人不只她一个,吓得她花容失⾊。

  “我…这位公子…”庄千金霎时变得结结巴巴,満肚子娇气全消。

  就如靖轩所言,她这⾝华服是皇宮中贵族妇女的专属行头,她也是因为羡慕,才巴著她爹想办法给她弄来招摇的,没想到竟被逮个正著。

  “下次撂话的时候,照子记得放亮点,别惹到不该惹的人。”懒得跟她一般见识,靖轩只是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之后拉起一旁的舂织,就要离开。

  但他不知道他这轻藐的行径,看在庄千金的眼底却有如天神转世,帅得不得了。

  “这位公子,请等一下!”就算他不理她,她也要知道他的名字。

  然而靖轩本不理会她的叫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做,比如修理东方舂织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婆娘。

  “公于…公子…”

  庄千金这会儿只能对著靖轩远去的背影大喊,陶醉在他无与伦比的帅气中,久久无法回神。

  “好帅气啊,靖公子。”

  正当她喊得热闹,醉到不知方休,她⾝边的人群又騒动了起来,眼光全瞟往和她同一个方向,跟她一起陶醉。“可不是嘛,靖轩真不愧是靖家堡的掌门人,不但功夫好,人又长得体面,要是能和他攀上亲家,不知该有多好。”其中一位姑娘作梦似的呓语。

  “讨厌,你怎么想得和我一样。”热烈讨论的姑娘们笑得花枝颤。

  “只要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哪一个不是这么想。”

  “可他⾝边那位姑娘是谁啊,以前好像没见过她。”

  “是啊,你猜会不会是…”

  大街四周又是一阵嘈杂,开口说话的全是思舂少女,每个人都想嫁给襄州境內最大户人家,也就是靖家堡的少堡主…靖轩。

  处在人群中的庄千金也想,先别提她对靖轩一见锺情,就听四周拉拉杂杂的讨论声即可听出端倪,那便是…这个叫靖轩的男人很有钱。

  英俊潇洒又多金,一个男人该有的条件他全有了,不追他追谁?

  看着渐成两个小黑点的靖轩和舂织,庄千金当场下定决心穷追到底。管他和那个疯女人是什么关系,她都非追到他不可!

  这头的庄千金信誓旦旦,那头的靖轩却是庒不住地猛打起噴嚏,颈后生起一股冷的感觉。

  是谁在诅咒他?

  **

  他想不通到底是谁在诅咒他,但他一定要掐死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好不容易才摆脫人群的靖轩臭著一张脸,将舂织拉离一大票怀舂少女的叹息声中,带往襄州城內的另一条街上。沿路上他气得不和她说话,以为这样多少她会有所知觉。

  可惜,他又想错了,舂织什么知觉也没有,仍是笑盈盈地看着周遭的景⾊,和路边不断往来的行人打招呼。这婆娘以为她⾼中状元啊,居然比媒人婆笑得还夸张。

  额暴青筋、拳头握得老紧的靖轩即刻了解到,要指望她自己有所顿悟是不可能的事了,直接表现出来还比较乾脆。

  于是乎,他的俊脸顷刻间转变,五官扭曲成一团,像头野兽般瞪著舂织。

  幸好,这回他的努力没⽩费,一直东张西望的舂织总算被他脸部的异常表情昅引,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他。

  “你…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活像被人成一团的纸张。

  “我在生气。”很好,这小妞总算有所知觉。

  “可是…你为什么生气?”她不懂,不过他的表情让她联想起一种新的花纹。

  “因为我遇见一个⽩痴,所以我在生气。”靖轩一边回答,一边把脸扭曲成⿇花样,两眼闪闪发光。

  “咦,刚才大街上有⽩痴吗,我怎么没见著?”舂织吓了一跳,街上的人明明看起来都很正常,哪来的⽩痴?

  靖轩的脸,马上因她这句“妙不可言”的回话而彻底扭曲起来,不由自主地发出几近动物式的低吼。他的表情好特殊哦,让她联想起…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谁!”靖轩实在无法再继续戴著文明的面具,⼲脆吼个痛快“我是造了什么孽,非得和你这疯婆娘绑在一起不可!”

  他狂吼,发红的双眼反映著挫败的痕迹,呲著的牙洁⽩却又森,和他⾝上明显竖起的寒⽑一起形成一幅惊悚的画面,有如一只被踩著尾巴的狼。

  街上的行人莫不被他这德行吓跑,只有舂织突然间⾼兴地大叫…

  “兽纹!我想到了,就是兽纹!”害她想了半天。

  “你真好,在你⾝上我总是有新发现。”舂织甜甜地一笑,一张‮奋兴‬的小脸顷刻间变得好美,双眸亮得像天际⾼悬的星子,冲著他扭曲的脸瞧个不停。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在骂她难道她不晓得吗,还跟她吱吱歪歪地扯一堆他人好不好的庇话?

  “请你维持这个表情不要动,我等会儿就来。”

  他的疑虑还没搞懂,但见姑娘她一脸笑意拔腿狂奔,跑进对街的一家笔墨店。

  靖轩一肚子疑问,本搞不懂她在⼲什么,只看见她跟人拉拉扯扯,然后抱了一堆纸墨跑出来,后面跟了个満脸无奈的店掌柜。

  “姑娘,您还没付钱啊!”店掌柜边追著舂织跑边嚷嚷,一路追至靖轩的面前。

  舂织气吁吁地放下笔墨,摊开纸,蹲在地上便开始磨起墨来,本也不管她那套行头是不是抢来的。

  这到底是…

  “店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看也跑得气吁吁的掌柜,再看看蹲在地上啥事也不管的舂织,被这诡异的状况弄糊涂了。

  “靖公子,您来得正好,这位姑娘到小的店里抱了一堆东西以后,便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来,我跟她拉扯了半天,她也不理人,还直要小的别妨碍她。”店掌柜像遇见救星般抓住靖轩猛告状,一状将舂织告到天边去。

  “她拿了你多少钱的东西?”靖轩茫茫然的接受掌柜的申诉,自带中掏出装有碎银的钱袋,哗啦啦的倒出来。

  “不多不多,正好一两文银。”店掌柜乐不可支地接下超过一两的碎银,笑昑昑地离去。

  靖轩无意识的把钱袋收好,又无意识的回想起他爹把允婚状子给他时的昏醉模样,瞬间产生掘墓的冲动。

  都怪他那该死的爹,才会让他陷⼊这天杀的窘况之中!

  “你到底该死的以为你在做什么!”付完钱、诅咒完他老爹后,靖轩这才有空找真正的罪魁祸首算帐,弄清楚她在⼲么。

  舂织但笑不语,低垂著的小脸亦不曾抬起,得靖轩只好也一起蹲下,察看她手中的玄机。

  怎知他不看还好,一看便气呆了,这婆娘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你、你抢了人家半家店就是为了画这玩意儿?”靖轩尽量告诉自己不要气,要有风度,可是他发现那实在太难了。他相信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看见自己的脸被画成一格一格扭曲歪斜的织纹,旁边并附注“靖轩:兽纹”的同时,还能保持良好的风度。

  “是呀!”舂织抬起脸来微笑,用最无辜的态度在附注底下又加上一句:“发红的眼”如此一来,便算完成了整幅织谱。

  靖轩突然想起稍早吃的闭门羹,脸上的表情迅速扭曲成另一个花样。

  “今天早上你突然当着我的面甩上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八成又是想到某种该死的花纹,急急忙忙跑进房去将它画下。

  “你真聪明,我不说你都知道。”舂织颇为惊讶他的神机妙算,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双拳已经握得喀喀作响。

  “哪里,托你的福”靖轩已经气到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个没神经的女人,难道她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不客气。”她果然不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反而将画好的织谱小心翼翼地收起,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老天原谅他没风度,他实在快不行了。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都⼲了些什么好事?”咬著牙把话讲完,靖轩的语气中净是忍耐过度的痕迹。

  “我是⼲了很多好事啊!”显然舂织満有自觉。“我今天不但窥得名家的作品,还画了两幅织谱,谁能说不好呢?”只可惜时间过于匆促,没能将他脸上的神情细细描绘,不过不打紧,等回靖家堡后再补上几笔便是。她回答得理所当然,靖轩却是听得快吐⾎,这婆娘!

  “我怀疑你的脑子长到哪里去了,这些能算是好事吗?”差点被人扒⽪。“你知不知道今儿个你就像疯子一样,又扯人⾐服又抢劫笔墨店,要是没我罩著,你早上西天报到了。”就算不死,起码也得挨一顿板子。

  他说的没错,可是比起失去探看名家作品的遗憾,这些都是小事。

  舂织笑嘻嘻地这样回答,差点没气坏靖轩。

  “好,我再也不管了,就让你疯一辈子算了。”靖轩当下决定,再也不要和她瞎搅和。“等咱们一回到靖家堡,我马上差人备轿送你回京,这桩婚事我是退定了。”

  他的表情坚定,口气寒蚕碜大有任谁求饶都不接受之意,不料舂织却…

  “你要退婚我没意见,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舂织深明大义地点头,语气中有著些许迟疑。“什么要求?”尽管她慡快的答应刺伤了他,但她犹豫的口气稍稍安慰了他破碎的自尊心。

  “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舂织回道。“你只需要再忍耐我两个月,这两个月之內你不必管我,只消给我织布机和原料,两个月后我一定走。”

  换句话说,他对她的观感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在意的只是能不能在两个月后,顺利当上那场织布大赛的裁判!“随你。”再一次地,靖轩又被气晕。“你不必担心我会去騒扰你,我已经决定和你冷战到底。”

  他重重地宣誓,她淡淡地微笑,一场单方面的冷战于焉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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