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朵朵丽的牡丹静静搁躺在花器之前，它们有着各种就像花身一样美丽的名字，金系、状元红。探金球、九蕊珍珠、汉宫…小小漫不经心地修剪着花板，将朵朵恣意怒放的花朵们进玉雕的器皿里，看着它们缓缓地取水分，在离开芬芳的土壤后又在此重生了。

　　自从前几天来个名叫宫上的男子后，她的心情就异常的烦，无论眼前的牡丹姿态花是如何地夺人心神，却没法将她从那一直无法平复的悸动里拉出来。

　　一胜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令她不停回想着宫上的一举一动，他的转首、扬睫、讶然、凝望…历历在目，她就是无法克制地想念着他曾进入她眼睑的一切，即使他的眼里曾带着某种嫌恶、厌弃，可是她依然无法将他打心底的忘怀。他就像是个被她遗失很久的记忆，当再度回到她的心头时，她不住要将他牢捉在心底，不让他远走。

　　她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他只是个陌生人，但她的心中却存有绵绵意。浓浓情，那样地千回百转着，那样地，让她低回不已。

　　就当小小手执着牡丹发怔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走了她手中的花朵，令她的心猛然一跳，急忙地转过头来，而后，掩不住的失望曳在她的眼底深处。

　　“今天在什么花？”苏州城首富的梁颜殊，一手摊开绘有花翎的纸扇，风采翩翩地低首探问。

　　“牡丹。”小小边回答，边不着痕迹地与他悄悄拉开距离。

　　站在楼梯间的凝若笑，反感地看着梁颜殊又来着小小，拚命忍下想要将梁颜殊端出大门的念头。

　　这时，在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敲打桌面的声音，凝若笑转过身来，发现她新的朋友宫上，不知何时已坐在桌前喝着她刚彻好的香茗。

　　“宫少爷。”她没好气地瞪着他，洁白的素指指向窗口“你非得这样来找我吗？我记得我家楼下有大门！”

　　爆上朝烫热的茶水吹着气“我不想被楼下那些女人着。还有，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少不要脸。”他要是从正门进来，少不了要让人指指点点的，更绝对避不了楼下那票如狼似虎的女人，他才不想被那些女”人给了。

　　“你来找小小的？”灵敏聪慧的凝若笑马上猜出他大白天就来此的目的。

　　“她人呢？”宫上的双眼不停地在她的房内搜寻着。

　　凝若笑的眼眸转了转，刻意叹了口气“你来错日子了，今天你不能见她。”

　　“为什么？”宫上马上放下手中的茶碗，一脸不快地瞪着她。

　　“你不能见她的原因…”凝若笑朝他招招手，带着他一块儿到楼梯间往下看，指着那个还着小小不放的梁颜殊“在那。”

　　爆上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阴沉“他是谁？”

　　“一个垂涎小小很久、很久的男人。”凝若笑捧着芳颊哀声叹气地说，隐忍着笑意看他头上好似飞来了一朵黑的乌云。

　　看着下方无比亲近的那一对男女，有一阵子，宫上看不见他们以外的人事物，也听不清凝若笑又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在他的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了两个斗大的字…妒忌。

　　那个男人，居然与小小靠得如此亲近？甚至，还把禄山大爪放在小小那细柳般的纤上？那个男人凭什么？他凭什么在脸上出那种如梦似幻的足感？那种表情不该属于那个男人，而他也不想允许任何一个男人碰她一寒！

　　爆上冷冷打量搂着小小的男子的衣着，那个男人，一身的贵气，令他不想起，上回他遇见了类似这种万贯、脸幸福的男人时，那个人正是要去帮凝若笑赎身…眼前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想帮小小赎身吧？他怎么可以！

　　轰来杂的马蹄声，如骤雷似地在平地响起，将地表隐隐动，也将九萼斋的窗棂震得不停摇动，瞬间，天摇地动的感觉降临在九萼斋。

　　“这是什么声音？”正看戏看得很过瘾的凝若笑，因突如其来的撼动声忍不住敛紧了眉头，双手用力掩往耳。

　　爆上表情淡漠地看向窗外由远而近的烟尘“铁骑来了。”

　　凝苦笑的心头猛然一惊“相府太保之一？”司马相国的人竟然敢来踢馆？司马相国不再在乎九萼斋主人的面子了？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他这次是势在必得。”宫上漾出一抹冷笑，双拳按得咯咯作响。

　　凝若笑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单纯。“铁骑他…该不会只是来砸店而已吧？”

　　“他当然不只是来砸店而已。”那个自尊心甚高的铁骑，才不会大费周章地来砸个窑子，那家伙会来此，十成是为了那块虎翼玉。

　　眼见铁骑大批的骑兵师队已经兵临城下，正准备破门而入，凝若笑才慌张地想起了一件事。

　　她慌急地叫着“糟了！小小还在楼下…”

　　爆上在她的叫声犹未落时就已飞跃下楼，只在她的身旁留下了阵阵急拂而过的疾风。

　　凝若笑扬起嘴角“看来，有人比我还要心急嘛…”

　　一得到虎翼玉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想将玉夺到手，好向司马相国邀功的铁骑，在不顾两江总督与知府县官的反对下，清晨就率领了自己的人马，大咧咧地直闯九萼斋，将九萼斋密密地包围起来，打算以最快。最省力的方法，自这间红坊里夺得虎翼玉。

　　目中似若无人的铁骑高踞在骏马上，在确定所有的手下都已就定位后，风采翩翩地翻身下马，才一脚想踏进九萼斋的大门，面而来的人便让他急急踩停脚步。

　　他简直合不拢嘴“宫上？”

　　“好久不见了。”宫上朝他挑挑眉，一脸闲散地倚在楼门边。

　　“你也找到这个地方来了？”这个数年不见的仇敌，居然会在这里？

　　难道这家伙也已听闻虎翼玉就在此处的消息？

　　“我当然得抢在你的前头先来一步。”宫上瞅着铁骑那张急速变青的脸庞，坏坏地朝他咧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爱抢东西了，尤其是你相中的东西，本少爷更是爱抢。”

　　“很可惜…”铁骑忿忿地拔出身后的大刀“不管你来得早来得晚，那块玉我都要定了，你休想与我抢这个功劳！”

　　“宫少爷…”躲在门边的四姨娘抖颤地拉着宫上的衣裳。

　　爆上挥着手打发她“带着所有的人上楼去，在事情结束前一个也别下楼来。”

　　“是…”四姨娘急急地颔首，拉着一票都被吓得花容失的姑娘们直往楼上跑。

　　“把东西出来！”铁骑眼见四姨娘转身就跑，提纵了一口气，跃至她的身后就想揪住她。

　　爆上只是出琅剑横挡在铁骑的面前，让差点止不住冲势的铁骑险些就主动将自己的脖了抹上那四大名剑之一；好不容易偏闪过那柄利剑退至万全之处，却又赫然发现身上的两袖皆已被人削去，顿时变得通风凉快不已。

　　爆上是愈来愈看不起这个对头冤家了；几年不见，这个铁骑在屡战屡败后非但没有勤练功夫，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长进，成天就只会挂着相府太保的招牌，骑着一匹白驹装威风。

　　他不屑地瞥了铁骑一眼“还敢自夸叫什么相府太保，我看你该改名叫在相府里吃得太才是！三脚猫。”

　　“你敢羞辱我？”面皮非常薄的铁骑，脸红耳赤地低低咆吼。“羞辱你又怎样？”宫上是坏到骨子里去了“三脚猫、废物、不堪一击≈下败将。想不想再听？三脚猫、三脚猫、三脚猫…”

　　“宫上！”铁骑抡起手上的大刀，气冲冲地朝他劈面砍去。“谢了，我的名号够响了，不劳你再来张扬。”宫上爱理不理地拆解他的攻击，不耐烦地一掌将他拍飞至墙角息。

　　受了一掌而气血翻涌的铁骑还没顺过气来，一颗自宫上手中疾而出的飞石已利落地点了他的并废了他的武功。就在他动弹不得之际，宫上却自墙边拎来了一只身上带有点点花斑的猫咪，并将猫咪的一只前脚贴授在他的额际。

　　爆上自怀里掏出了一只细针，坏心眼地在他的耳边叮咛“别动喔，不然纹丑了不要怪我。”

　　『你在做什么？”在额上传来阵阵针线的细痛时，铁骑瞪大眼怒视那个把猫脚印投在他额上，不知在搞什么鬼的宫上。

　　“好了，大功告成。”将猫脚印成功地纹上铁骑的额际后；宫上解开了他的道，并退了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铁骑忙不迭地扑至一边的水缸，在清水的映照下，他终于知道宫上对他做了什么。

　　一只活灵活现的猫脚印于，正正地纹绣在他的额心中央，一旁还有宫上的落款。

　　“你…你…”无法接受打击的铁骑，差点就因口的气不过来而一命呜呼。爆上还有心情踢落水狗“现在承不承认自己是只三脚猫了？”

　　“你…”聆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阵阵窃笑声，铁骑紧按着口，羞愧得很不能挖个地将自己藏起来。

　　爆上脸上的笑意突地隐去，森地出琅琊刻指在他的喉间“认不认？”

　　“认…”武功俱废又颜面无存的铁骑，不甘不愿地咬牙吐出。

　　『你们几个。”宫上又朝那些来了后就什么事也没做的喽啰们扬手“把这只三脚猫回去给司马相国验收，你们要是再敢在我的面前出现，我会让你们全都跟他一样。”

　　铁骑带来的下属听了后忙着将伤重的铁骑搀起上马，打算赶紧离开此地。

　　“还有，转告藏弓一声。”在他们临走前，宫上又慢地转过身来，双目似冰地看着他们“他若是要找我就早点来，不然等到我亲自去找他，他可就不要后悔。”

　　如同来时的轰天马踏声，在铁骑一于人等离去时再度响起，并且留下了滚滚的烟尘。

　　爆上自飘飞的烟尘中走了出来，两眼直视着害怕地搂着小小的梁颜殊。

　　“你”

　　“我？”被宫上的一双眼紧紧的盯着，梁颜殊惶恐地指着自己。

　　爆上压抑的低吼“马上把你那只不规矩的手给我放开！”在他收拾铁骑前这家伙就一直搂着小小，现在他还敢紧捉着不放手？他到底是想偷香窃玉到何时？“我…”梁颜殊显得好生无辜“我哪儿不规矩了？”

　　“我说的话你究竟听见了没有？”宫上两眼一病埃淞鞔艹隼吹呐鸺负跻梢坏懒已媪恕？br>

　　梁颜殊赶忙举高双手“听见了！听见了…”

　　小小愣愣地看着身旁的梁颜殊被宫上吼得莫名其妙，自己也跟梁颜珠一样完全不晓得宫上因何而怒气汹汹。

　　“过来。”宫上的眼眸一转，在看着小小时也放柔的音调。

　　般不清楚宫上是在叫谁，梁颜殊怯怯地往前跨出了一步。

　　“不是你，是她！”宫上又恶狠狠地吼住他。

　　小小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彼不得有多少人躲在楼内观看，也不顾大街上人来行往的，宫上因闷在心底过久的火气而失了耐，快步地走向小小，在她仍不清是怎么回事时，一把将她抱起，扔上铁骑带来的其中一匹快马，自己也随后攀上马背。

　　“你在做什么？”只觉一阵无旋地转的小小，在掉下马匹前紧捉着宫上的衣襟。

　　爆上并没有回答她，一手勾揽着她的纤，一手紧拉着疆绳，马腹一夹便策马飞奔。

　　“小小！”被拋下来的梁颜殊，站在原地频叫着那个远去的人儿。

　　躲上楼的四姨娘，吶吶地推着从头到尾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凝若笑。

　　“若笑，那个宫少爷…到底是在做什么？”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一下子英雄般地打退了恶人，一下子却又当起抢人大盗。

　　凝若笑抚须淡淡而笑“他在吃味。”

　　“吃味？”

　　凝若笑在观看完这场混乱后，大概摸清了宫上会来九萼斋的目的，同时也搞清了铁骑跑来凑热闹的原因。她水眸轻转，想出了个既能帮那个姓宫的朋友。又能够帮自己的好法子。

　　她殷勤地为四姨娘斟了杯茶“四姨，你知道刚才想来闹场子的大人是谁吗？”

　　“是谁？”

　　“相府太保之一的铁骑。”

　　“什么？”四姨娘大惊失，甚至惊吓地打翻了手上的茶碗。

　　凝若笑故作忧愁地抚着额“在铁骑来过后，我想另一个相府太保藏弓在不久之后，也会跟来咱们这儿。唉，说不定咱们这九萼斋就快被拆了。”

　　四姨娘紧张地拉着她的手“若笑，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我们得罪不起另一个相府太保啊。”

　　“四姨，你刚才没看清楚宫上的身手吗？”凝若笑忽然一反忧愁，面笑意地问。

　　“有啊。

　　“想不想要一个护斋保缥？”脑筋动得快的凝若笑早就想到了这个十全十美的法子。

　　四姨娘总算是听明白她的话了“你是说…请宫少爷来当咱们的保镖？”

　　“嗯。”凝若笑好不开怀地点点头。

　　“不可能的，像他那种人不是名望之后就是侠客之类，他怎么可能会放下身段，来为一间窑子护窑？”她看人看了大半辈子，从没看过像宫上这样的男子。这种人绝不可能是普通人，叫他来护窑？怎么可能嘛！

　　“这就很难说了。”凝若笑却是有成竹“只要我肯帮他尽一下身为朋友的道义，我敢打赌，他绝对会点头。”

　　“当真？”四姨娘沉肃着脸问。

　　“假不了。”凝若笑用力地拍拍她的肩，笑得好不灿烂。

　　四姨娘马上加入她的计划“那就快去尽你身为朋友的道义！”

　　凝若笑巧笑倩兮地朝她颔首，马上下楼准备先去帮宫上摆平那个痴痴唤着小小的梁颜殊。

　　“小小，你回来啊！”即使人已经走了老久，梁颜殊还是站在九萼斋的大门前苦苦的唤。

　　凝若笑一双脂香肤软的柔荑，缓缓地揽上梁颜殊的肩头，令梁颜殊忍不住中断了喊声回过头来。

　　她在他耳边惑地轻呵着热气“梁公子，小小现在有要事得忙，所以今儿个就由我来陪陪你，你说好不好啊？”

　　“你…你愿陪我？”梁颜殊简单不敢相信苏州城的花冠姑娘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当然。能够和苏州城首富的梁公子聊聊天喝盏茶，是我凝苦笑毕生的荣幸。”凝若笑徐徐轻抚着他的口，挑魂似地朝他眨着媚眼“梁公子，你不会狠心的不赏我一个薄面吧？嗯？”

　　被得晕头转向的梁颜殊，没三两下，整颗心就都被她勾走了。“当然不会…”

　　当凝若笑揽着梁颜殊的手臂跨进九萼斋时，她回头看了宫上带着小小远去的方向一眼，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宫上，你欠我一次。”

　　此时此刻的宫上却管不了那么多。

　　无法压抑的炉忌源源不断地自他的脑海里涌出同时也掌管了他所有的理智，催促着他必须策马奔驰催促着他得带着小小离开那个男人远远的。

　　从不曾坐在全力狂奔的马匹上的小小，耳边的风声不停地呼啸，她害怕地紧抱着他的膛，感觉他的手臂密密地圈着她，强迫她必须贴在他的前。伴和着他的心跳，达达的马蹄声踩了她的心神，让她停止了所有的害怕，一股暖意自她的心底最深处缓缓地涌了上来，某种东西，正蠢蠢动。

　　她在他的怀中扬首，看着他着风的侧脸，他那张笔墨也难以形容的狂放脸庞，在此刻看来，更显放纵和不羁。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闪动的光影，那一幕幕动的光影，就像条湍急的水，急急地冲蚀着她所有的思绪。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在他的怀中，是那么地让人安心又让人伤心。

　　近来，她常在梦中看见他飘掠而过的身影，梦里头的他总是不开口，只用一双炯炯晶亮的眼眸瞅着她，而那双眸子里，似藏了许许多多的话语，让她不停地猜测着他在想些什么，让她不停地追寻着他的目光，只求他在梦醒之前回首对她说上一句话。

　　但，什么都没有。梦里，他总是一句话也不说。

　　马匹奔跑至城郊时，速度总算是慢慢地缓下来了；当宫上停下马匹时，小小在他的怀中转首，看到了一大片不肯凋零的牡丹花丛，在南风中挣扎着最后的芳姿。

　　硬生生忍下全身难以止息的妒意，宫上在努力地换息了许久后，抬起手缓缓地将小小的脸庞转向他。

　　他的嗓音宛如南风般柔绵“那，你在这里唱的是什么？”

　　小小的脸蛋浮上两朵浅浅的红晕，几乎无法正视他那过于排恻的目光，而他那烘烘暖暖的音调，正让她浑身泛过一股战僳。

　　“你听见了？”她不好意思地转首看向一旁的牡丹。

　　“我听见了。再唱一次好吗？”宫上却捧着她的脸颊，不分生疏。

　　不顾礼教，缓缓地靠近她，在她的面前低低要求。

　　当他的脸庞欺上来时，小小急急地深了一口气，却自鼻尖进了许多关于他的气息…令人醉的麝香味，阳光残留在他身上的味道，他衣襟沾染的牡丹香，纷纷地涌进了她的鼻间，直冲向她的脑际。

　　眼前的他不再像那个玩铁骑的顽劣男子了，他的形象在她的心中变得好模糊，又坏又令人着的特质，在他的身上尽无遗，而她发现，无论他是哪一种面孔，都是那么地让她着。

　　她迷茫地盯着他恳求的眼眸“为什么你想听？”那不过是她随意唱的歌谣，他竟还记得？

　　爆上的目光显得扑朔离“我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想知道在他梦里头唱了多年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她。那没将她的歌声听仔细，这次，他一定要听清楚。

　　面对他执着的眼神，小小心软地启口，菱似的小嘴缓缓唱而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小小蓦然自他的眼中回过神来，终于看清了那藏在他眼底赤的东西是什么。她看见，他的爱慕泛滥在她四周每一处的空气里，柔柔地索绕着她，也缓缓地将她的心口束紧。

　　她咬着别过假首“我忘了。”

　　“念给我听。”宫上不死心地在她的耳际前念，半哄半劝她着她开口“好吗？”

　　不住他的一再央求，小小只好紧闭着眼轻吐“上，我与君相知…”

　　麻烫得不可思议的吻瞬间落至她的上，打散了她所有的神智再也无法拼凑起来。她忍不住低，想俯首避开这份炙热，但他的吻就像影子般，无处不在地跟随着她，要她不得不敞开来任他侵入她的灵魂尽头处，徐徐起那份连她也从不知存在着的热情。

　　爆上情不自地要捕捉她的吻，期盼能与她相知，更想将他夜夜堆积在心版上的思暮，源源本本地传达给她。而她不经意的合，更让他无法停止地采撷她的芬芳，频频催着她向他。

　　他们身下的马匹动了动，震摄了失在他吻里的小小，她急急伸出双掌推开他，看着他那写索求的眼眸。

　　“你…”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能这样待她？

　　“叫我上。”宫上拉近与她的距离，口鼻间充斥着她带给他的芳美气息，令他心应摇动地盯着她泽红的芳。“看着我，我要亲耳听你说。”

　　“请你别这样…”小小心慌意地拔他的手，在躲不开他时，她赶紧用双手掩着自己的脸庞，不让他的眼神再来干扰她，也不让他再度造次。

　　“为什么？”宫上近乎是喃喃自语地说着“为什么我觉得好象已经认识了你一辈子？”

　　小小惊愕无比地悄悄拉下双手“你说什么？”

　　他鹰隼似的眸子锁住她的“告诉我，你也有相同的感觉吗？”

　　“我…”小小掩住，简直不敢置信。

　　“你一定有的。”宫上瞬间在她的表情里明白了，他带着足的笑意回想着她第二回见到他时的反应“不然那回你也不会那样看我。”

　　小小红着脸，下意识地反驳“我没…”

　　“你有，不然在你眼里的是什么？”宫上迅即打断她的辩驳，伸手指着她那双飘移不定的眼眸，脸上有着前所未见的认真。

　　“我…”对于他的坦诚，小小垂下头来不再对他撒谎，终于说出藏在心底的话“我承认，我是有着和你一样的感觉。”

　　“小小…”宫上心愉悦地挨近她，却被她推挡的双手止住。

　　她甩甩头，郑重地告诉他“别再这样了，也不要这般看我。如果你也习过礼教，你该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要他用这种轻薄的态度来对待她，而她也不要让自己想象着他是否也曾这般对待过凝若笑，她并不是他的花丛里的一朵。供他排遣寂寥和消磨慕情的女子，她和那些红坊女子是不同的。如果她不能摸清他的心，那么，她不要将她的心全盘出，这样一来，她还能够与他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而她也不至于会沉沦其中。

　　他直直看进她的眼底“为什么？”

　　小小承着他的目光，心房忍不住窜过一阵颤缩。

　　因为她害怕她的心会陷落下去，因为她害怕她的情意会像平原跑马，易放难收；她害怕，一旦她靠近．了这名陌生的男子后，她会如棋盘中的走卒，只进不退，无法自拔。

　　她紧掩着口，里头那颗急跳的心让她好生忐忑，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笼罩着她整个人，那种感觉似是要勾着她往恐惧的尽头走去，引着她走向那不可知的未来，而那个未来，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儿有着宫上。

　　小小别开了目光，将心思全都掩藏在腹里，不愿他看，不愿他知晓。

　　“不要躲，再靠近我一点、再亲近我一些。”宫上却不愿她隐藏，汲汲他渴望着能够拥抱她的所有“我要知道你的全部，我要了解你的一切。”

　　“你不能。”小小直摇着头“你不能这么做。”他不是她的命中人，而他也永远不可能是她的良人，他不能。

　　“我当然可以。”宫上指着她的心房。“因为你对我不是没有悸动的；你的心，也与我一样的在狂跳。”

　　永远黏腻绵的气味，在牡丹丛里隐隐传绽出来，就像宫上排山倒海而来的倾恋，挟着汹涌不容推拒的气势。强烈地袭上小小那颗盘石不定、甚至是摇摇摆摆的心。

　　她真的不懂，为何她会对这个才面见三回的男子这样地倾心，为什么他要在她人生中的这段日子里出现？为何，他要对她说出这些话来？宫上看着她那副摇摆不定的模样，伸舌自己的间，她那甜甜的、似有若无的香气依稀还留在他的上，令他很想再将她拉回来彻底的品尝一次。已经被自己也被他胡涂的小小，实在是不想再将这种烦恼困在心里了，她也不想再听这个男人又将说出什么样的话语来，因为这一些都不是她该拥有的。

　　“宫上…”小小才开口想哪里他送她回去，宫上的舌就像是一条灵活巧妙的蟠蛇又滑至她的畔，溜进她的芳里。小小红透了一张俏脸。用力挣开他放在她间的大掌，想跃下马匹却又被他一掌给捞回前。“放我下去…”她又羞又气地拨开他一而再、再而三覆上际的双手。宫上一把将她紧按在前“你要上哪去？”“我要回九萼斋。”“你想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宫上的脸上瞬间凝冻了千层寒霜，冷咪着眼将她的双臂紧紧地握着。

　　“对。”小小被他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奇怪，她要回到梁颜殊的身边有什么不对？

　　“不准你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宫上忿忿地将字字句句敲打过她的心房“我不准你现在还顾忌着那个寻芳客，现在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是我宫上！”

　　小小被他的掌劲痛弯了细眉“什么寻芳客？”

　　“今早与你纠在一块儿的男人，你要回到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想到梁颜殊也曾像他这般地对待过她，宫上好不容易消熄的怒火又熊熊地烧了起来，很不能将那个梁颜殊给拆成片片！

　　“他不是…”小小正要辩白，但又突地明白了他到底是在凡么火。“宫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爆上直忍抑着怒气，不想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偏偏又像芒刺，自他在九萼斋里见到她时就深扎在他的心底。

　　小小颤抖着嗓音问：“在你的眼里，我是一名…女？”他居然这样看她？那他刚才对她的种种，也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一名女，所以他才为所为？

　　“我”

　　一记巴掌飞快地袭上他的面颊，清亮的响声回绕在这片间无人声的牡丹丛里。

　　从未被女人甩过巴掌的宫上，直愣愣地看着她怨忿和伤痛的眼眸，一时之间倒不知自己到底是说错了什么，竟惹来了她这般烈的反应。

　　小小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急急地跃下马背，起裙摆，不辨方位地逃进花丛里，逃离那个将她看成娼的男人。

　　在小小的身于就快消失在牡丹丛里时，猛然回神的宫上也忙着跃下马背，以高超的轻功，用脚尖点踩着朵朵牡丹往她奔逃的方向追去。

　　在花丛里漫无头绪跑的小小，一手掩着后不让自己哭出声，一手不停地拨开阻挡在面前要将她困在花海里的牡丹。当她穿绕过一丛生得格外茁壮浓密的牡丹时，不期然地跃进了一个正等着她的温暖怀里。

　　“放手！”根本就不需抬首，他身上的气息便说明了他正是宫上，令小小懊恼地推打着那个紧捉住她的人。”

　　“不放！”宫上也卯上了子，土匪似地紧揽她的肢。“不要碰我！”几乎快把力气用尽的小小，扬起黛眉愤然与他对视。

　　“休想，你只能让我碰！”宫上更是蛮横不讲理地对着她直吼。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的顽劣、他的蛮横，和他脸上的那份执着，又在小小的心里构成了另一种印象。虽然在某方面她是宁可他就这样当个恶人，至少她可以讨厌他、甚至增忿起他来，可是之前他那款款的柔情，却像座山似地在她心底盘固着不动。她发现，即使在他这样待她后，她居然还是可地无法将它磨灭。

　　她好恨自己的懦弱。

　　爆上看着她水盈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颗颗晶莹的泪珠随之顺着她的芳颊淌落而下。

　　“小小？”他腹的心火顿时被她的泪烧熄，不舍地轻抬起她的脸庞。

　　小小一抬首，咬紧了瓣举手想再打他一次，宫上随手将它挡了下来，但他却没料到她这回是左右开弓，而他另一边没有防备的脸颊，硬是挨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从她的力道里，宫上隐约地感受到了她的愤怒。他缓缓松开紧握她的手，抚着被打麻的脸颊，怔然地看着她噙着泪水飞奔离去。好半天，他才从脸颊上麻痛的感觉清醒过来，并且错愕地想着她那无端端的泪。

　　田垄边，园丁伴放着忘了收走的一本诗册风翻飞，此时，南风轻轻地揭开了诗册的另一页，而诗页上墨芳淡的四个字体，在阳光下莹莹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