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只眼珠子,直直瞪向桌面上那枚⾊泽澄的印信。
“真品?”脸颊上有着一道长疤,看似凶神恶煞的巽磊,边拭着额上的冷汗边再度求证。
“很遗憾,假不了。”一脸书卷味的庞云,在鉴定完毕后两眉紧紧揪成一条直线。
“我要宰了他!”早就处于张牙舞爪状态的翁庆余,迫不及待地撩起两袖转⾝找人算帐。
巽磊忙不迭地架住他的两臂“你就他这幺个儿子!”那个小⽑头要是有什幺三长两短,⽇后他要怎幺去向他老姐待?
浑然不觉自己闯下大祸的男孩,一张沾満了芝⿇的红润小圆脸,自烤得香噴噴的胡饼里冒出来,兴致地看着他的亲爹和亲舅比赛角力,而另一名长住在这里的食客叔叔,则是苦皱着脸庞,一个头两个大地盘算着该拿那枚印信如何是好。
庞云在两名损友纠得难分难解之时,悄悄将点燃战火的小⽑头拉至桌旁,打算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葡萄。”他为求镇定地深昅了口气,再伸手指着桌上让三个大男人风云变⾊的赃物“这是…从哪偷来的?”
当这个小表大摇大摆地晃进家门,并大刺刺地拿着这枚印信炫耀他头一回玩小偷游戏,就能顺利得手的伟大战迹时,他们三人的寿命可是当场短了十年。
“市集。”啂名唤为葡萄的小男孩,边咬着手上的胡饼边回答他。
“为什幺要偷它?”老是缺钱,那还可以去偷些银两,可偏偏他家又富裕得一⽑钱也不缺;但若是只想偷个刺,那也别挑这种东西下手呀。
饼馅塞満嘴的葡萄说得含糊不清“有个姐姐…姐姐拿五两银子叫我帮她把东西拿给她…”
庞云意外地挑⾼了两眉“那个姐姐是谁?”是唆使的?天底下有谁会想偷这种会让人关不完天牢的东西?
“不知道。”吃净了胡饼后,他不负责任地撇撇嘴角。
翁庆余气急败坏的嘶吼声用力揷进来“不知道你也敢来?好哇,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别以为你娘不在你就可以…”卖磊一巴掌截断他的吼声,強行把理智尽失的翁庆余给拖回来时,顺道以眼神示意问供的庞云手脚快一点。
“既然是那个姐姐叫你份的,那你为什幺不拿去给她却反而把它拿回家来?那个姐姐呢?”收到讯号的庞云,笑病安“地蹲在男孩的⾝旁,再仔细盘问他们会落得私蔵赃物罪名的原因。
“找不到,不见了。”当他把东西拿到手后,那位主使人早就在人来人往的市集失去了踪影。
“尽问些都不是重点的问题…”没耐的巽磊一把将手中的翁庆余推给庞云,转而由他接手问供工程“小子,这东西的主人长得什幺样?”
葡萄着食指努力思索“他长得…长得…”
“长得像这样?”随手把翁庆余扔至一旁的庞云,慢条斯理地自怀中菗出一幅最近才自知府大人那边拿来的寻人绘相。
他漾出灿笑,大大地点了个响头“跟他一模一样”
一阵寒冷至骨子里的静默,瞬间笼罩在三个脸⾊青青⽩⽩的男人⾝上。
“乖,你先到外头玩好吗?”庞云一手按着跳得不太规律的心房,強撑着笑脸先将小祸星给推出门外,并在他一走后,迅速将房门用力关上。
巽磊难以置信地顿坐在椅里“竟然把他的印信给摸来了…”不会吧?他找人找了一年都没找到,而他那个还不満五岁的⽑头小侄子,才这幺一出手,就把人家的重要印信给手到擒来?
“不肖儿子,这回你可把你爹害惨了…﹒﹒”多年道行一朝丧尽,翁庆余呜咽地趴在桌上啜泣“那家伙可是所有官府和衙门上头的大老板哪。”笨儿子,头一回做坏事就去学人家当小贼,而且什幺人不好偷,还偷这个人的?
“现在咱们该考虑的,就是连带责任问题。”庞云叹息连天地加⼊头痛阵营,抚着频频作疼的两际往坏处想“换作是别人遭窃,那还无妨,但最糟的是这失物的主人办起人来六亲不认,就连他的⽗皇和兄弟也都曾被他给办过,想当年,咱们这些朝臣们还私底下给他颁了个封号。”
“什幺封号?”与小贼有切⾝亲属关税的两人僵硬地看着他。
“瘟神判官。”庞云丝毫不掩饰难看到极点的脸⾊,『谁碰上他谁难倒霉。”
听完了他的简介后,巽磊和翁庆余不约而同地再回过头来,纠结着眉心一块看着那枚烫手山芋。
透过窗外筛落的光影,静静搁放在桌面上的那枚金质印信,幽然反着橙澈的辉霞,在刻功繁琐细致的八纹龙印面上,并无篆刻其它字汇,仅只端正地雕琢了一字。
卫。
卫王风淮,那个被圣上列为失踪人口的皇六子。
室內再度陷⼊诡异的沉默里,庞云心思错杂地回想起这枚印信的主人。
行事一板一眼,脾气硬得像颗臭石头,虽然能够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可太尊崇法典正义,于是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同时,脑筋也死得很夸张,见山永远是山,见⽔也还是那一池⽔。
谤据他多年来的观察心得,圣上至今仍是不知自个怎会生出这个极度格守律法的皇子;霍鞑是直接把风淮当成另一个啰嗦派的卧桑避而远之;舒河和律滔则是都有着尽量不要招惹他,和做坏事不要让他捉到把柄的默契;朵湛八百年前就立下规矩,严噤他查案查到襄王府去扰人清闲;野焰只要一听他呼叨就开始头痛,巴不得赶紧回西戎好杜绝噪音;而怀炽每每在他杀上门来说教时,就很不得关门送客;就连最是冷面的铁勒,每次回京通上他长篇大论时,也得強忍着想翻⽩眼的冲动。
烦躁不安的翁庆余,在无声紧绷至一个顶点时打破一室的寂静。
“他不是不知去向已有一年了?”这个失踪人口,不只他们在找他,就连圣上也派人四处在找他。
“是没错。现在东西南三內的人也都急着想找到卫王,人人都想藉这个机会好到圣上的眼前讨赏邀功。”对官中之事了老指掌的巽磊疲惫地梳着发“要是他在这的消息走漏出去,我敢打赌,不出十⽇,三內一定会联手把这一带给翻过来。”
翁庆余两眼一转,目光落至正抚着下巴思考的庞云县上“结论呢?”
“结论就是不能留着这玩意,得想办法在三內知道这消息前找到卫王并把它完壁归赵。”没想到卫王会自动送上门来,这一点可不在他们事先预定的计划中,看样子,计划似乎得提前执行了。要是三內的人一到,那他们的行踪也会曝光了,在大计未成之前,那些人可不能来搅局。
巽磊朝天翻翻⽩眼“卫王人在哪里都不知道,怎幺还?”那家伙真有那幺好找就好了,为了赶在三內之找到那位王爷大人,他可是耗了两年的时间四处搜人,可换来的,就是一无所获。
“叔叔…”就在他们还没商讨出一个可行之计时,捅娄子的小⽑头,他那稚气未脫的童音又怯怯地在室內响起。
“嗯?”庞云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将一双手蔵在背后扭扭捏捏的模样。
『刚刚我好象弄错了。”他似乎没有提到他还有一项尚未展示的战利品。
“弄错什幺?”
“这个。”葡萄将蔵在⾝后沉甸甸的银袋再重重往桌上一搁“姐姐叫我拿走的是这个东西,而刚才那个,只是顺便拿回来的。”
窒人的静默再度降临至三个男人的⾝上,而陷他们不义的小⽑头,则是丝毫不把他们的黑脸当一回事,哼着跑腔走板的儿歌,蹦蹦跳跳地晃出大门,开心地把烂摊子全都留给⾝后的那些长辈去收拾。
好﹒﹒。…好天真无琊的背影,好没良心的笑容,好无忧无虑的小贼,好简单的不负责任!
许久过后,喉结上下滚动的巽磊战战兢兢地开口。
『你们想,卫王在饿死街头前,会不会找上门来索回失物?”他已经开始在想象当风淮又饿又累地揪出窃贼时,他们可能将要面临的可怕后果。
脸上罩満半片黑云的庞云说得斩钉截铁“为了他的面子和肚子,绝对会。”
翁庆余慌慌张张地追出门去“儿子!快告诉我那个大叔人在哪里!”
一文钱…也没有。
虽说死有轻于鸿⽑或是重于泰山,但…饿死?
太难看了。
枯站在大街街角的风难,着细细的风雪,两眼不停地在人嘲中穿梭,试图在人群中找出那抹令人难忘的年幼⾝影,好将他给缉拿归案。
实在是百思莫解,那个前一刻还对他甜甜傻笑,下一刻就摸走银袋的小⽑贼,到底是在他⾝上施展了什幺乾坤大法,竟能当着他和在他⾝旁警戒的宮悬雨,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们来个道地的⼊境下马威?
看在那个小⽑贼也没多大岁数,以及他们出走在外不愿引人注意的份上,他本是想破例容忍这类偷窃罪行不予追究,但在得知富悬雨⾝上所有的财产早已全数告罄之时,他才赫然体会到事情的严重。
点算了全⾝上下的行头过后,风淮发现,自小到大,他的经济状况从没像此刻如此枯据过,要是再不快点追回那些遭窃的银两,别说是想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了,他们就连下一餐都不知道能不能张罗出来。
“王爷,是我对不起你…”自责得无以复加的富悬雨哭丧着一张脸。
“怪不得你,我也太不小心了。”忙着找人的风淮摆摆手,没空去理会他的自责,决心先把那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小⽑贼给揪出来。
盎悬雨抚着饥肠辘辘的肚⽪“接下来咱们该怎幺办?”这几个时辰以来,他们就只是顶着风雪站在这找人,不过他想,找不到的机率胜过找到的可能。
“我还在想。”聆听着他又冷又饿的音调,风淮也不得不考虑起现实的民生问题。
他试探地问:“依我看,不如…咱们就调头回京吧?”等了那幺久,好不容易才退着了个回京的合理借口,他当然得咬住这个机会。
风淮忽地止住了搜寻的目光,一双剑眉也不自觉地锁紧,抵抗地别过头去。
爆悬雨还打铁趁热地在他耳旁叨叨絮絮“听说股王奉旨找你找得心力瘁因此而告病了,圣上已经准备改由翼王来接替滕王的差…”“别提他们。”风淮闷郁地扫他一眼,明⽩地表示拒绝碰触到这个噤忌话题。
大街上热闹喧腾的声韵,似乎都在此刻消失了,在风淮的眼里,富悬雨清楚地看见了心伤未愈,看见了离人心上的愁绪,也看见了失望过后的全盘放弃。
原本还以为,对京兆只字不提的风淮,在离开京兆那幺远、那幺久之后,堆积在他心版上的那些伤痛,早就已随着时光的逝去而消失无踪,可没想到,风推从未有过一⽇的遗忘,他只是将那些不愿提起的,用力庒在心坎下,再用旅程上的风霜雨雪来掩盖,好让他自己看不见,让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他暂时不去想。
这些⽇子来,他一心只想逃避,想逃离那座永无宁⽇的京兆,逃离那些令他又爱又恨的兄弟们,还有,他自己。
可是他能逃多远呢?无论走得再远,即使旅途上没有悉的故乡一草一木,没有一张张识的脸庞,甚至远离京兆来到了邻近北狄边界的边城,可是,他的心却始终都没有离开。
太过惦念过往的风淮离不开的,只消一眼,就连他这个外人也可以看得出,风淮没有同样也是远走他乡的卧桑那种可以放下一切的决心,在他有着太多的不舍和眷恋之后,他离不开的。
“别摆着一张脸了,先把掉的东西找回来要紧。”在富悬雨为他深锁了一双愁眉时,风淮扬手拍拍他的肩头。
“怎幺找?要找出那个小⽑贼,简直跟大海捞针一样。”富悬雨拍拍两颊勉強振作“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且通往邻镇城乡的道路也四通八达,谁晓得那个小表现下是不是还待在这城內?”
风淮冷冷低哼“真找不到就一家一户地搜,我就不信我翻不出他。”
那个不过数岁的小⽑贼,在这天寒地冻的天候里,饿了累了总会回家吧?尤其他还穿得体面的,算来应当是个富家小鲍子,只要把城里的每户富裕人家走过一回,还愁找不到人?
“挨家挨户地搜?”富悬雨愈听愈觉得不可能“若是亮出你的⾝份,我相信他们都会为你敞开大门,而这一带所有的地方官和官府也都会很乐意为你跑腿办事,可偏偏你坚持要隐姓埋名…”
风淮并没有听完富悬雨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只因当他在想起自己的⾝份时,下意识地探手至际,想看看是否有将印信收好以免⾝份会遭人认出,可际所传来一片空的感觉,当下马上令他本原就烦闷至顶点的心火,瞬间在他腹內集体炸爆。
“臭一小一子…”低吼一字字地自他的牙中进出。
“王爷?”官悬雨不解地看着他七奔生烟的模样。
怒气险些冲破脑门的风淮,气炸地低首看着际遭人截断的印信穗带。
“居然连我的印信也敢偷!”那个没三两重的小⽑贼…竟敢撒野撤至他的头上来?简直就是公然挑衅权威藐视律法!
“檄檄。”宮悬雨讪讪地陪着笑,赶紧在他一发就很难收拾的脾气发作前先救火。
“马上把他给我找出来!”风淮用力扯过他,怒焰冲霄地在他耳际轰下震耳聋的响雷。
盎悬而紧捂着受创的两耳“知道了…”
“知道动作就快一点,咱们得快点拿回印信并且离开这一带。”风淮在他慢呑呑地迈开脚步时,忍不住催促地拉他一把。
爆悬雨霎时止住脚步“又要走?”他们本是才刚刚抵达这座塞上城吗?都还没坐下来歇歇腿,这下又要马不停蹄地往下一站出发?
“不走迟早会有人发现我在这。』港通的窃贼,会偷印信?八成又是个想要去通风报讯换取赏金的人搞的鬼。
“你这是何苦呢?”富悬雨忍不住要抚额长叹“这一年来,你坚决不回京、不怈露⾝份,居无定所也不跟任何人打道,每⽇每⽇就只是漫无目的地流浪,这样的⽇子,咱们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好歹他也是个皇子啊,他哪像寻常人一样噤得起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他若是有个不妥,谁要去向圣上待?
他烦躁地应着“等我想通了再说。”
“你究竟在想些什幺?”宮悬雨小跑步地跟在他的后头问。
“未来。”
“那…想通了吗?”也都给他想了一年了,总该有些头绪了吧?
“不通。”若是想得通,他老早就回京兆了。
听了他的回答,宮悬雨这下更加肯定回家的⽇子是遥遥无期了。律滔曾说过,有着铁汉脾气的风淮,心结若不是由他自己想通,那幺别人也休想说服他,因此这场流浪记,恐怕得持续到他脑中的任督二脉通了为止,才有可能划下句点。
“走吧,在咱们饿死前,先去把面子和里子都给讨回来。”风淮在他拖拖拉拉又再次缓下脚步时,不耐烦地腾出一手拎起他的⾐领,拉他大步朝街上走去。
冰冷绵密的新雪款款面而来,一步步踩在落雪堆里的风淮,在浑⾝冷意和震天价响的肚鸣中,决心在逮到那名小贼后,一定得教教那名小⽑贼一项重要的人生大道理,那就是…偷东西,是要看对像的。
不讲道义的小贼,偷了就跑?要给她东西咧?
顶着大风大雪在街上四处寻人的莫无愁,此时此刻的她,也很想知道那个收了她⽩花花的五两银子,偷完东西就一溜烟不见人影的小⽑贼人在哪里。
仔细瞧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嘲,看遍了一张张男女老少的面孔,可在她的寻找范围內,就是缺了那个蹦跳的小⾝影,以及两道⾼大拔的背影,这不噤令无愁的一双黛⾊扶柳眉,又习惯地深蹩了起来。
苞丢了,费尽心力才追到这里,没想到她却跟丢了。
按着因赶路而酸软的手脚,倚在栏边的无愁,⽔眸直视着漫下细雪的街道,回想起数个时辰前,在飘落的风雪间,那个令她牵肠挂肚的男子,曾站在街角拂去袖上的落雪,那时她是靠他靠得那幺近,可是,他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虽然心头酸酸的,但仓惶而逃或是气馁放弃皆不是她会做的事,反正…她又没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幺,只要让她把他们之间的旧帐清一清,并解决那桩悬宕已久的旧事,他再怎幺不理会她都没关系,只是,她得先为自己制造个能够和他谈判的机会。
说起那位让她翻山越岭千里迢迢的王爷大人,他也实在是太难找了,别说想同他谈判了,就是想对他说上一句话恐怕都很困难,好不容易终于逮到了行踪不定的他,她知道,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她可能又要花上数月才可能有再见到他的好运道。
于是当下她立即采取了一个紧急留人的作法,好先让那位王爷大人暂时停下脚步,免得她又得在他的后头苦苦追赶,而她的作法就是…先留下他的家当再说。
蹲在街尾与一名小⽑头讨价还价了老半天,以一记香吻和五两纹银成后,那名⾝负重任的小⽑头,很快地便如她所愿衔命而去,可她万万没料到,那个小⽑头竟在东西得手后,黑吃黑的对她来个转⾝不见人影?太过份了,⽩⽩赚走了她的纯纯香吻还拿走目标的荷包,那小⽑头简直就是财⾊兼收还兼不顾职业道德!
不过…要求一个挂着两串鼻⽔,还不时啃着手指头的小⽑头具备职业道德,似乎也太勉強了些。
愈想愈哀怨的无愁幽幽叹了口长气,整张花似的小脸写満了极度挫败。在那三人一个接一个追丢了后,现在的她,也真不知接下来该怎办才好。
就在无愁仍在委靡不振之时,十字大街的街口处忽地一阵人声騒动,转眼间,一群群拿着刀的县府捕快,步伐一致地匆忙自她⾝边鱼贯跑过。
“快快快!负责调度的总捕头,扬手忙着指挥手下进行搜捕要犯。
顿愣了一会的无愁,在眼前糟糟的景象中回过神来时,所做的第一件事,即是自动心虚。
糟糕,难道是有人发现她唆使他人偷东西了?
但当花容失⾊的她才想脚底摸油时,她又发现,那票捕快们并没人理会她,反而却动作一致地仰首朝某个方向望去,而且以他们所出动的人数和严阵以待的模样来看,似乎也不像是专程要来对付像她这种的小贼。
难道要抓的不是她?
在狂跳的心房缓缓稳定下来时,満心盛満好奇的无愁,马上忘了之前她所心虚的是什幺,反而挤进人群里,随着街上的乡亲⽗老们一同看起热闹来。
“发生什幺事?”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头的无愁,伸手拉拉站在她⾝旁看得全神贯注的大婶的⾐袖。
“县老爷正派人围捕逃狱多年的杀人要犯。”大婶抬手往眼前的民宅宅顶一指“说起这个人犯,可是咱们塞上城最可怕的杀人大魔王。”
对这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江洋大盗已经好奇很久的无愁,当下马上照着大婶的提点抬起臻首往那方向看去,而后,她的双眼僵硬地定格在那名男子⾝上。?她叹为观止地看着那名紧抱着屋角、似乎患有棋⾼症、正被官兵团困屋檐上的杀人要犯,在飘摇的风雪里,就这幺瑟瑟地。无助地挂在民宅上头颤抖,半晌过后,她那菱似的红忍不住地微微菗搐。
好…好“可怕”的杀人魔王哪!就这幺被困在⾼度还不到两人⾼的矮矮房顶上。
在这种偏远地带,她是不该指望能出产什幺特殊人才的。
就在此时,领着三位长辈出来寻人,但也被同样昅引过来跟着看热闹的葡萄,正居⾼临下地坐在他老爹的肩头上,视野状况绝佳的他,轻而易举地便发现了站在前头看得津津有味的无愁。
“啊,是那个姐姐!”他用力揪紧亲爹耳朵,一手指向不远处的无愁。
疼得附牙裂嘴的翁庆余,不得不紧急停下脚步。
“你确定是她?”就是那个害他儿子沦为小贼的主使人?
“嗯”
“走,去把事情问清楚!”同行的空磊忙跟着庞云往前头挤去。
当他们三人前脚方走,已经在城里找人找了大半天的宮悬雨,在杂踏的人群里,忽地举⾼了双臂振奋地大喊。
“王爷!”
“别叫得那幺大声…”也陷在人群中的风难,忙不迭地捂上他嚷嚷不休的大嘴。
“你看,那个小⽑贼!”富悬雨拉开他的手,兴冲冲地指着在人群中⾼⾼在上极为显眼的葡萄。“好极了,看你还往哪跑。”风淮看了,马上磨拳擦掌地推着他也強行钻进人群里。
站在最前头看戏的无愁,眼见围观的气氛愈来愈热络,⾝旁的人也愈挤愈上前,并不时踩痛她的小脚并遮去她的视野时,为求能够一览难得的官府逮人办案现况,她忍不住稍稍往前挪进几步。
然而这动作看在后头的人眼里,马上引发了一连串特殊效应。
深怕无愁走掉而愈走愈快的巽磊∮云,以及跟在后头发现他们突然脚步加快的富悬雨和风难,在那情急的当口,皆不约而同地址开嗓子朝前大叫。
“站住!”
下一刻,他们又纳闷地一块回过头来。
『姨?”怎幺那幺多人都在喊站住?
“他他他…”回过头马上认出追在后头的人是风淮后,巽龚磊心慌意地拍打着走在前面的庞云,并且不小心踩到他的脚。
“不要踩…”两脚被绊了一下,庞云失去平衡地跌向翁庆余的背后。
“别推,别再推了…』肩上坐着儿子的翁庆余,重心不稳地倒向近在眼前的无愁。
“哇啊。”在一团影朝她盖下时,无愁连忙紧急伸出双手接住凭空掉下的葡萄。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屋檐上看呆了眼前一长串连锁反应的杀人要犯,脚下不小心一个踩空,瞬即应声跌下屋檐,直掉至底下民家用来盛装⽔肥的大巨木桶里…久久,都没有浮起来。
现场霎时噤若寒蝉,人人笼罩在一片错愕的死寂中。
许久后,围观的百姓们如嘲⽔般纷纷退出一个距离,只留下一子引发连锁效应的人们呆立在原地。
两手紧抱着葡萄的无愁,一双黛眉扬得老⾼,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只毫无动静的大木桶。
嗝了?这样就隔了?
这…这也太乌龙了!
“杀人啦!
热闹看得不尽兴的人群里,忽然有人率先发出不満的⾼叫。
“凶手就是他们厂接下来数不尽的指证手指,立即有志一同地指向那几个间接造成命案的现行犯。
“啊?”他们几个愣愣地扬起同样错愕的音调。
总捕头趾⾼气昂地扬⾼了下巴,顺应民意地将大掌一挥“来人,把那几个杀人犯统统带回去!”
@@@“升堂。”
“贪一污一”“反了。”风淮一拳用力去向堂柱,囤积了満肚子却又无处发怈的怒火,剎那间化为熊熊烈焰直窜上脑门。
“王爷,等一下…”宮悬雨死命拉住脸⾊铁青的他。
他额上的青筋狂跳个不停“眼里都头还有没有王法?”贪污?当着他的面喊贪污?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知县敢贪天朝的钱?
“忍着忍着。”富悬雨忙不迭地将想冲上堂兴师的他给拉回原位。
“你说什幺?”他的脸庞上的暗影更加闪烁着黑的⾊泽“忍着?”在这等候升堂的期间,他就听了一大堆关于这儿的小道消息,小小一个塞上城,竟出了贪污成上下一心的县府、沉女⾊的失职县太爷、为逞威风总是不明究理的总捕头,单就这三样,叫他忍?
“你⾝上并无卫王印信,就这幺冒冒失失地出去,只怕就算你说破了嘴⽪子,堂上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份。”他忘了他是以人犯的⾝份出现在堂上的吗?失去印信的他,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屋檐下!
“你不是还有一柄圣上御赐的墨、』要证明⾝份还不容易?
“对喔。”后知后觉的富悬雨总算开窍,两眼直望着被人搜去的那柄御赐名剑。
习惯代睡过头的知县之前来升堂的县府师爷,在等待总是珊珊来迟的县老爷驾到的这个空档,边坐在堂案旁先代县老爷审阅着总捕头递上来的状词,边撩⾼了眼眉脫向那票站在堂上脸⾊各异的人犯。
“这些人是打哪来的?”五男一女外加一个小孩,来到了公堂上却没一个遵礼下跪?敢情这些刁民是都不把县老爷放在眼里不成?
“师爷。”总捕头再将一堆子杂七杂八的物品,呈放在他面前的案上“这些是在人犯⾝上搜出来的。”
厚得无法目测数目的一迭银票,一串还留着牙齿印的糖葫芦,寒光烁烁的两柄弯月刀,上好羽翎制成的孔明扇,上头带有圣上御印一眼即可认出的墨剑,还有一枚成⾊澄的金质印信。
“嗯『…﹒『卫…”手拿着印信,半病⽩帕窖郾嫒嫌⌒派闲∽值氖σ烈鞯纳さ魍坏卮蟠笱罡吡税硕龋拔溃俊?br>
站在远处的风淮,在看见自己的失物近在堂上时,好整以暇地咧出一抹冷笑。
“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那个小⽑贼来不及将赃物脫手销赃?这下他连找都不必去找了。
『大胆,你们想做什幺?』师爷在他们整齐地迈开脚步朝他走来时,不噤震怒地想将他们斥退。
『“招领失物。”富悬雨懒懒瞥他一眼,效法其它的伙伴行径,当着他的面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墨剑捞过来。
“这柄墨剑…”望着他手上的长剑,在官场上打滚多年的师爷倏地有些明⽩“是你的?”
“看不出你还识货的。”富悬雨満意地咧出一口⽩牙,快乐地朝他眨眨眼“那幺我是谁,你应该也知道吧?”
冷汗开始在他的额际浮现“御前二品官悬雨?”假如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话,与他行影不离的顶上头子不就也…糟了,那枚印信!
爆悬雨先是朝他手中的印信努了努下巴,再腾出一手指向站在远处正发火的老大“还想保住饭碗的话,那就快点把东西给我吧,我家主子的火气烧起来是很难看的。”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还请王爷恕罪!”眨眼间,顺着风头转舵的师爷已经不再堂案之上,反是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堂前,将头用力磕向定⾝不动的风淮。
终于有机会得以一吐満肠満肚不畅快的风淮,在顶着黑鸦鸦的恶脸步向堂前时,不忘回头对那几个拿回了东西,就偷偷想落跑的贼人们出声警告。
“别想跑。”敢偷他的印信?
慢了好几拍,总算是自馨暖的温柔乡起的塞上知县,正打着连天的呵欠出现在堂上打算就坐时,立即被一阵低吼给轰下还没沾到的椅面。
“下去。风淮的炮火头一个冲着他去。
“啊?”呵欠僵在脸上的知县,还弄不清这是怎幺回事,随即被富悬雨给踢下大位。
“悬雨。”面⾊寒的风淮,一坐上主位后随即朝旁弹弹两指“马上派人将他押送至京兆,叫刑部那些人给我彻查自他为官后他到底贪了多少,在严办他的失职之后,再给吏部捎个⽇讯。”
爆悬雨识趣地拉长了双耳“口讯的內容?”
“告诉吏部那些老头子,别以为他们仗着有我⽗皇的僻荫,就可以纵容下属或是教调出这些贪官来。这回要是他们再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待我回京后,我会直接先抄了吏部,再去找我⽗皇一条条算清楚!”
“明⽩明⽩。”看他消沉也⾜⾜有一年了,难得又恢复这种生龙活虎的模样,偶尔让他发发火也不错。
“王爷。”没被赶下堂的师爷,在堂上的主权转换后,尽责地将方纔的状纸改递给他过目。
“方纔的情况我全看见了。不过,这件乌龙案,本王不受理。”风淮推开那张状纸,一手抚着下颔,面带精光地瞅着底下表情甚为心虚的五人“倒是你们几个…”
护子心切的翁庆余,一瞧到风淮的两眼朝这边杀过来时,忍不住赶紧先将葡萄圈进怀里,再伸手推推冀磊和庞云,要他们先去抵挡他的怒气。
风淮拉⾼了嗓门“东西是谁偷的?”看来这几个人都与那个小⽑贼有着某种关系,就不知他们是否也牵涉在其中。
“是…”打头阵硬着头⽪上场的巽磊,还在琢磨该怎幺开口才较妥当。
“是谁?”他一把抓起惊堂木朝桌面重重一击。
冷不防的,自被逮至官府后就一直不吭声的无愁,却在此时开了口。
“我。”无愁直了背脊,无畏无惧地直直向他质问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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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主使人。”认罪又何妨?她就不信他能拿她怎幺样。
“师爷。”风淮扬手征询他的意见“你认为我该如何处置她?”以为她是女人他就不会办她?
『被我朝例律,偷窃是亲印信者,理应斩去双手示惩。”
痹乖待在一边旁听,但听着听着心底就拉起警报的庞云,连忙想帮不了解风淮脾气的无愁脫罪,以免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
“王爷,这件事其实是…”她疯了吗?这种罪怎可在他的面前承认?
风淮丝毫不予理会“来人,刑具伺候。”
“你敢?”无愁的杏眸止不住地张大,在无比诧愕过后,汹涌的怒涛,一骨脑地涌上她的心头。
出乎意外的,浅浅的笑意跃上了风淮的角,在众人征忡之际,他缓缓伸出一手,执起搁放在几案上的行刑牌令,正往下掷出时,脸⾊莫名大变的宮悬雨却十万火急地伸手庒住他那只执令的手掌。
“做什幺?”风淮面⾊不善地回过头来。
“慢着慢着…”面⾊忽青忽⽩的宮悬雨,庒低了嗓子直对他摇首“千万不能对她用刑!惨了,刚才怎会老眼昏花得会没认出下面那个女人?
他的一双剑眉紧紧朝眉心靠拢“为何不行?”这小子是见鬼了?脸⾊⽩得跟死人一个样。
“因为她是…她是…”宮悬雨张大了嘴,忽地像是想起什幺似的,又把到口的话全都呑回腹里,反而朝他摆摆手“你先等我一下。”
风淮掠着子,一头雾⽔地看着形⾊慌张的宮悬雨,小跑步地匆匆跑下堂案,満脸愧⾊地站定在无愁面前。
“郡主。”富悬雨尴尬地弯低了颀长的⾝躯,恭恭敬敬地朝她低唤。
“你还知道我是郡主?”脸上早已覆上十层寒霜的无愁,冷冽的眸光随即朝他招呼了去。
他不好意思地以指刮别面颊“嗯…”“他想对我用刑?”新仇旧恨又暗暗在心中添上一桩的无愁,此刻恼怒的箭靶,全定在那个一点情面也不顾的男人⾝上。
“他本来就是那个臭脾气嘛。”宮暴雨忙着打圆场“郡主,你怎幺没待在京兆却跑到这地方来?”为什幺这个将会令某人头痛的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停在风淮的⾝上“我特地来找他把老帐清一清的。”
爆悬雨忙双手合十地向她拜托“在你找他算清你们之间的陈年旧帐前,我可不可以先为他说句话?”
“快说。”
『三爷他不是想违背圣意,也不是刻意要弃你不顾,更不是故意要逃离京兆,当然也不是想借机把那件事给赖掉,他是…”赶在她所有的怨气全部倾巢而出前,他急着想先一步地帮自己的主子脫点罪。
无愁淡淡提醒他时限“你还剩半句。”
他不死心地继续洗脑“王爷每⽇在刑部不知要审多少大案小案,还要拨出心思来监视和防止他的皇兄弟们进行內战,在这种情形下,你当然不能指望他的记能有什幺长进是不是?”
“说、重、点。”听了一长串的废话却始终没听到要项,佳人早已耐心尽失。
“重点就是…”宮悬雨深昅了一口气,一骨脑地将实情全部吐出,并附上深深的一鞠躬“这些年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王爷他老早就已经忙过头了,因此能记得的事情也真的不多,所以等会不管他会有什幺奇怪的反应,还得请你多多包涵。”
风淮绷着一张俊脸“你们俩说够了没有?”他在搞什幺鬼?对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鞠躬哈?
“王爷,拜托你等一下说话千万别说得太老实。”赶场跋回堂上的宮悬雨也不忘向他待,免得方纔的心⾎将会全部泡汤。
风淮定睛看着他恳求的脸庞,而后转了转眼眸,一反前态地先暂时缓下方纔的用刑,倒是对这个女人有些感趣兴。
眼前这张沾上了风霜沙尘的小脸,在光线不甚良好的大堂上,看来不是很清楚,但隐约地可看出她似乎有张出奇匀净的脸庞,且在⾊泽似若新雪的面容上,衬上了一对晶灿炯亮的⽔眸,远望过去,的确是与一般百姓略有不同。
虽然她未施任何脂粉。⾝上的⾐着也朴素得与一般百姓无异,可是浑然天成的典雅气韵却是难以掩蔵的,令他总忍不住会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贵族闺秀的画面。
“你教唆那个小⽑贼盗我印信的理由是什幺?”能让宮悬雨毕恭毕敬的,想必这女人来历应该不简单,但既是如此,她又为何要盗他的印信?
无愁回答得很简单利落“为了搜寻逃夫。”
“你的夫君是谁?”用这种方法找逃夫?他満腹的好奇心这下全被她挑起来了。
她缓缓订正“我和他还没成亲,是未婚夫。”若是成亲了,她还需要演出这场万里寻亲记吗?
“找末婚夫找到我的⾝上来?”风淮扬⾼了眉峰“你是谁?”他还从不曾听说他有助于女子寻夫的功用。
“踏雪郡主莫无愁。”
他皱皱眉心“没听过。”
在他的话语方落之时,无愁无法遏止地全⾝泛起一阵颤抖,修地将两只粉拳握得死紧。
她紧咬着贝齿“同时也是被你拋弃了很久的未婚…﹒﹒”没听过?他说他没、听、过?亏他还有脸这幺说!
“谁的未婚?”以为自己听错的风准,两掌庒向桌面,将⾝子往前挪了挪想听清楚些。
“你的。”无愁幽怨至极的⽔眸直望进他的眼底。
他不屑地耸耸肩“可笑,本王何时曾有过未婚?”当着他的面撒这种谎未免也太不⾼明了,她是寻夫寻疯了吗?
“很久以前…”可是一旁的宮悬雨却低垂着头,怯怯懦慌地替那名记忆力差劲的问供者提供解答。
风淮顿愣了半晌,接着动作快速地探出一记龙爪,火大地将那名拆掉他台阶的宮悬雨给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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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宮悬雨畏畏缩缩地闪避着那双像要吃人的狠目。
『那是谁擅作主张的?”那到底是哪个越俎代庖的多事者代他订下这门婚事?居然在这个女人找上他时才让他知道有这回事?
爆悬雨沉重地叹了口气“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普天之下,哪有人能够強边这个固执派的王爷做他不愿做的事?
望着他无奈又无辜的眼眸,风淮怔怔地松开手,脑际一片混饨地转首看向那名自称是他未婚÷实上也是他未婚的女子。
不是这样的吧?
在不知不觉中,他多了一个…﹒﹒未过门的?
将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尽收眼底的无愁,悦愉地在畔漾出瑰的灿笑,但那笑意,却飒冷得让整座大堂的气温急速下降直直坠至最低点。
无愁控诉的目光,定定地摆在他⾝上“你竟然忘了圣上赐婚这件事。”
『悬雨,你最好是马上解释清楚”接收到她眼底満坑満⾕的怨恨后,风淮动作极为缓慢地将冷眸往旁一扫,被蒙在鼓里的怒意怎幺也掩不住。
爆悬雨纳纳地举起两手“我一直都很想告诉你的,只是,你总没给我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