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罢从鬼门关走过一道的朵湛,气⾊不是很好地倚在畔,在听完冷天⾊长长一大串的报告后,他的面容看来更加郁三分。
“虽说卫王是主谋,但以我的观察,全盘策划的是庞云。”站在边对他讲了老半天,终于讲到结论后,冷天⾊微微扬起眉来看他的反应。
朵湛庒低了怒嗓“老六想掀了西內吗?”
天朝史无前例的抄內行动,已在数⽇前正式展开。
众臣避之唯恐不及的卫王风淮,在亲上翠微它取得圣上的手谕后,领着刑部大臣,大肆办起西內国舅遇刺悬案、长信侯失踪一案、襄王朵湛遇刺案,不但将西內众臣全列在调查名单上,风淮还拿出看家本领,以彻查祖宗十八代的手法,弄得向来宁静的西內飞狗跳、人人自危。
风淮的行动,看在三內的眼底,三內的人也不是不明⽩这其中的袖里乾坤,他们知道,这回卫王的刀口,其实全只对难了西內而去,因此未卷⼊事內的东南两內,皆很乐意隔岸观火。
“卫王说,只要西內出一个人,他可以考虑停止抄內的举动。”冷天⾊在他气怒的双眼快噴出两道火焰时,认命地把收到的小道消息再报给他听。
他冷眉一挑“出谁?”有这幺便宜的事?
“杀死宮悬雨的凶嫌。”冷天⾊看向他的眼中怀着丝丝期望。
“不。”他不加考虑地马上驳回。
叹息连天的冷天⾊,不噤想劝他三思而后行。
“若是不,卫王下一回将会把矛头对准你。”这回风淮已经算是很客气了,他并没有指名道姓地专找主谋者的⿇烦,反而用了个大目标来模糊焦点,风淮若真要办,恐怕他们两人都会被请到刑部去。
他有些意外“我?”风淮的口会朝着自家兄弟来?他不信。
冷天⾊硬着头⽪提醒他“卫王说,你做了什幺,你和他心知肚明。”他该不会是忘了塞上城,还有环京七郡那两回的功败垂成吧?
他的确是心知肚明,只是,仍是难以置信。
风淮素来不是将亲情摆在首位的吗?怎会为了个外人…风淮他,已经忘记了过去了吗?他已经忘了他常挂在口头上的手⾜情深了吗?他们兄弟间,再也没有人能够挽回从前了?
被他的沉默而弄得浑⾝紧张的冷天⾊不肯死心。
“王爷,咱们不如…”以一人保众人,这种划算的买卖,有什幺好犹豫的呢?
“我说不。』朵湛烦躁地挥手打发他,在不人这一点上,怎幺也不肯让步。
他直摇着头“不能不,东內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在朝中杠上摄政王了,目前西內最重要的事就是稳定军心,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大明宮主持大局,现下西內最需要的就是你,所以咱们不能在这当头再让卫王动你一汗⽑!”
朵湛的冷眸几乎刺穿他“炎是为了我而造成宮悬雨这件事,你是要我出炎,还是要我去自首?”
“什幺…”始终不知凶手是谁的冷天⾊讶异地掩住嘴,转首看着站在畔默默陪伴着朵湛的炎,总算明⽩了他不肯答允的原因。
站在门口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的铁勒,跌得沉稳的步伐朝他们一步步走来,令室內的三人皆意外地转首看着他。
朵湛愈看他的脸⾊愈觉得不对“二哥?”他怎会在大明宮內?
铁勒并不搭理他,只是在走近后,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炎,而这更是令知铁勒子的冷天⾊流下颗颗冷汗,惶恐地看着铁勒在变天后就看不出表情的俊脸。
他低声朝炎吩咐“你自尽吧。”
“二哥!”顾不得⾝上的伤势,惊恐的朵湛忙不迭地翻⾝下,一手拉过炎将他给推置自己⾝后。
铁勒的目光并没有离开炎“为了老七,你自尽吧。”要想将朵湛自风淮的手中救出,并且确保炎在被出去后,不会在风淮的严审下抖出朵湛的底,眼下就只有这个法子。
炎不语地咬紧了牙关,重重朝他颔首后,随即想推开⾝前的朵湛。
朵湛紧拉住他不肯放手“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老六这回是认真的,非这幺做不可。”铁勒淡漠地向他解释,并扬手招来冷天⾊架开他。“不…”被冷天⾊擒住的朵湛,在挣脫不开时奋力地朝炎大喊“我不许你这幺做,听见没有?我不许!”
在朵湛痛苦的眼眸下,炎沉默地转过⾝去不看他。
『二哥…』朵湛转而改向铁勒求情“二哥,求求你“你在对老六下手时,就该考虑到这后果了。”铁勒不为所动,只在临走前对冷天⾊吩咐“天⾊,他的气⾊很糟,待会再去把太医叫过来。”
“二哥!”急于拦住他的朵湛大声地想唤回他的脚步,可是怕他扯裂伤口的冷天⾊,则是狠下心自他的⾝后紧抱住他不让他追去。
当铁勒的背影已走远,朵湛也力气耗竭地靠在冷天⾊的⾝上时,炎沉静地走至朵湛的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执起朵湛外衫的⾐角放至额心,一如他初进大明宜时的举动。
他不悔地低哺“王爷,我只遗憾,不能见到你和楚婉回到襄王府那一天的来临。”
“…”朵湛虚弱地想开口,但体谅炎心意的冷天⾊,却在此时标指点住他的睡⽳,让他乏力地垂下眼帘,沉沉睡去。
冗长的早朝,在舞动的光影渗进翠微宮窗榻时分终于结束,在殿上的臣子们鱼贯出殿后,遵照摄政旨意留在殿上等待的风淮,信步来到殿旁居⾼临下,⾜以眺望整座京兆的殿廊上,看着远方的旭⽇冉冉东升。
漫天雪⾊,已在暖⽇的脚步里逐渐远走,嫰绿的鲜草铺上大地,暖暧⽇光飘融在初吐新芽的树杈间,舂寒料峭,扑面的风儿有些刺骨,风淮拉紧了朝服,深深昅进早晨清冽甜美的空气。
极目四望,衬着一层霞彩的层迭山峦,静静伏卧在天子脚下是土之上,不知道,这片多娇山河,在他人眼中是何等模样?
这阵子来的忙碌,让他的⽇子过得很充实,也无暇沉缅过去的伤怀,在无愁病愈后,无愁主动接下莫澜的子,重新统筹规划驿站所带来的财源,开始打点起她带至卫王府里的家业,似乎是打算让卫王有个稳固、且他人无法动摇的财源支柱。庞云在把西內的事务转给卫王旗下的幕客谋臣后,已在暗地里着手对付舒河的事宜,决心在西內的风波还未平定时,再接再厉把南內也给扯进这池混⽔里。
而他,还在等。
他在等西內给他一个答案,或者是,他想要给自己一个登上最⾼位,手拥重权俯看天下的理由。
着风,铁勒来到他的⾝旁与他一同远眺。
“炎自尽了。”
风淮的表情很平静“也是该有人阻止一下老七过于偏的作法了。”有了炎这个例子后,相信朵湛总会心生警惕,往后在下手时也会多加考虑一点。
“以眼还眼就是你的作法?”铁勒至今还是很难相信这会是他做出的事。
“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不会这幺做的。”他又何尝不明⽩,如此恶循环下,除了徒增损伤外,谁都讨不了好处?可他若不心狠一回,对其它兄弟来个下马威,恐怕⽇后这类的意外将还有更多。
“是谁你的?”
风淮转首看向他,丝毫不掩饰他指控的目光“你们。”
铁勒心情百般复杂地看着他,恍然地觉得,浴沐在朝下的他,⾝影更加拔,神情也更严肃了,记忆中那个爱笑又爱多管闲事的六弟,似乎已融蚀在匀匀洒落的⽇光下,不覆踪迹。
总认为,念旧重情的风淮是不会跟上来的,可是他却在落后了那幺多后踏出步伐,不顾一切地苦追上其人的⾝影,他的眼眸中,那份锐利似会伤人的光芒,看来,有些疲惫也有些痛心,可以想见,在走至今⽇之前,他的內心有多挣扎。
“你长大了。”铁勒意有所指地说着,在暗暗流动的空气中,很明显地察觉到风淮刻意与他拉出的距离。
“这种成长方式,相当刻骨铭心。”风淮低低地笑了,只是笑意中,有着在梦碎之后挥之不去的凄楚。
“风淮。”望着他的笑,铁勒沉下脸“不要杀手⾜,不要让你的心中永远留下一个遗憾。”在众多的皇弟中,他不指望人人能做到这点,唯有风淮,他不希望风淮也踏上后尘。
朵湛的心情,全都被朵湛锁在那道手谕里,任谁也无法知晓朵湛的所做所为究竟是为了什幺,可是风准不同,他并没有像朵湛那般背负了什幺秘密,也没有律滔那种想打倒宿敌的心情,更无舒河势在必得的野心,因此无论风淮在朝中如何对待手⾜,他皆没有必须痛下狠心的必要。
“这句话,朵湛℃河和律滔他们听得进去吗?”即使心里原本就是一直这幺坚守着,但风淮井没有正面回答他,反倒问起其与他陷在同一个泥淖里的人。
铁勒的眼眸动了动,在阵阵呼啸的晨风中并未开口。
他心中有数地苦笑“恐怕听不进吧?”
不管他听不听得进耳,自认说得够多的铁勒不再多“二哥,你放心。”在他迈出离开的脚步前,风淮允诺的话音传送他的耳里“无论未来将是如何,我的心中,不会有遗憾。”
铁勒的脚步没有停顿,头也不回地离开殿廊,留下风淮独自望着那道与自己是那幺相似的背影。
“风淮…”律滔的声音悄悄拉回他的心神。
风淮转过⾝,很意外这个自他回京后就一直回避着他的兄长,竟会主动找上他。
阵阵清扬的东风面吹来,风儿拔开风淮额前的发,让他地眼前的事物清明了起来。他发现,律滔看向他的眼光再也不似以往,倒是那份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曾在舒河的眼底里找到过。
一切已经不同了,即使曾再怎幺亲近知心,可他们却是谁也回不到原点,除去亲人这一点不看,世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朋友。
“虽然这句话我已经问过你了,但我还是要再问一次。”他走至律滔的面前,眼神炯炯专注“告诉我,你也想当上天子吗?”
“我想。”这回律滔并没有再次意喻不明地耍花。
“那幺在你心中,帝位和亲情孰重孰轻?”风淮一点也不讶异,只是淡淡地再问。
律滔搔着发“你怎幺老是问我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想答?”这个问题,他若是拿去问其它兄弟,只怕得到的都将是一样的沉默。
“你希望我有什幺答案?”律滔摊摊两掌,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问题扔回给他。
“我早已不在你⾝上存有冀望,因为,你和舒河本就没有什幺不同。”风淮却笑着摇首“我太了解你和舒河了,你们两人,不到其中一方倒下是不会罢休的。”
『你想说什幺?”
他定定地看着律滔的眼眸“往后,咱们就是敌人了。”
律滔的神⾊迅速转冷“你要与我为敌?”看在往⽇的情份上,原本他还想找风淮与他联手共创山河,可没想到,风淮竟将自己进死胡同里,连个机会也不给。
『』不。我是要与我的每一个兄弟都为敌。”风淮~字字地说着,清楚地说明他即将在天朝扮演的角⾊“想登上帝位,你们得先打倒我。”
山河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
俱往已…俱往已,一切,才正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