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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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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续告假了数⽇不上朝的段凌波,就像一名挖到宝的旅人,每⽇就停伫在似印的⾝边,哪儿也下想去。为了能和似印多点亲近的时间,他⼲脆向朝廷递了张长期告病的折子,不论每天有多少人在府外排队等着要见他,他段老兄一概以重病为由,统统挡拒不见。

  段凌波是可以装病装得舒舒服服,可是段府里的每个下人却是得⽇⽇站在府外替他挡人、挡驾、挡帖子,还得抬出不够用的桌椅、定时捧出茶⽔、膳食来伺候那些决心在门外不等到段凌波不死心的朝中大吏。也由于段凌波的不上朝办公,段府外头的大街上这几⽇来都站満了捧着折子,等着段凌波裁示的户部‮员官‬们.使得段府前的大街每⽇都是⽔怈不通,挤満了排队晋见和看热闹的人嘲。

  挡人挡到无力的柳仲气吁吁地再度爬上催墨楼,随便敲了下房门,接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倚在门边,瞪着眼前那个闲闲没事做,就只会像只似印驯养的家猫在她⾝边的段凌波。

  “大人…”柳仲乏力地朝他举⾼手中的拜帖,”

  又有帖子来了…”

  段凌波连头也不抬,劈头就赏一顿闭门羹“挡。”

  “大人,这张不能挡…”柳仲直摇着头“这张帖子是云大人的。”

  “掠空?”段凌波终于肯拨点心神注意他人“上头写些什么?”那家伙会下帖子来?他不是向来都是直接找上门的吗?

  柳仲拆开密折,念出里头短得不能再短的內容“地凋,啸削。”

  段凌波蓦然病跋噶搜垌牡茁砩喜鲁隽舜蟀朐坡涌照夥饷苷鄣脑狻?br>

  能让云掠空这个什么事都不受搭理的人急着写帖子来,十之八九是战尧修又去对云掠空施庒,要云掠空来问问他到底杀了似印得到了地⽟没有;至于啸削,八成是司马相国又对啸王做了什么削势的举动,才会让战尧修忙着要他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大人?”柳仲看他一副深恩的模样,还以为他终于要接帖子见客了。

  段凌波寒目一瞥。“挡掉,就说我没空。”

  “没空?”柳仲倒竖着眉大叫“你不是闲得很吗?”成天窝在房里的人会没空?他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我正打算要陪我的爱去游河赏花。”段凌波站起⾝,脸上又换上了嘻⽪笑脸的模样。

  似印两手叉着站在他的⾝后“我哪有答应过这种事?”他自己不想上朝就算了,⼲嘛每次都拿她当挡箭牌?

  柳仲苦哈哈地向似印求救“夫人,你快劝劝大人吧,外头今天又是人山人海了。”

  似印走至段凌波的面前仰视着他,并以素⽩的指尖戳着他的膛。

  “你到底还要罢朝几天?”随他玩了几天,以为他会玩累了收收心,没想到他却有罢不能的倾向,愈玩愈过头。

  “直到我认为够了为止。”段凌波朝她微微一笑,继而打横抱起她,无视于门口的柳仲,笔直地走出房外。

  似印紧捉住他的肩头“你要带我去哪里?”

  段凌波没理会她,只回头对柳仲代“柳仲,告诉府里的人继续挡,挡不住就把他们全都赶回去,我要和我的爱培养感情,严噤第三者⼲扰。”

  “还挡?”被扔在原地的柳仲急得跳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刺刺地带着似印由后门开溜。

  “凌波,你已经好几天没上朝了,你不能再这样一直和我窝在一起。”看着他又将大批想见他的人给挡在门外,而他们又从后门偷偷开溜,这让陪着他偷跑的似印満心的罪恶感。

  “那又怎么样?反正国库一时之间也倒不了。”段

  凌波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低首亲了她一记“更何况,陪你比那些烦人的‮家国‬大事来得重要多了。”

  她轻蹙着眉“可是…”

  “捉好我。”段凌波来到河岸的船坞,抱牢了她跃至己为他们准备好的小艇上,随后就放开了船绳,任小艇顺着潺缓的⽔流漂流。

  河岸两边遍植着柳、桃、杏,在今年近乎提早了一个月就来报到的东风下,河岸缤纷亮丽地换上了妆彩,桃红粉⽩嫰绿摇曳在东风中接舂天。

  似印坐在船首,轻仰着头,怔怔地看着灿开的花朵漫蔽了天空,落英缤纷如雪絮飞舞,‮瓣花‬落至⽔面上,便成了舂天的落雪,粉粉漾漾地在⽔面上,一切景物都在这烂漫的舂光里模糊了,什么都看不真切。微风吹过,她轻嗅。是东风拌着花香的味,那么地暖融、那么地温柔。她忍不住闭上眼,任微风落花轻拂过她的面容,细细地体会这难得的舂光。

  小艇缓缓滑过⽔面,在宁静的⽔面轻轻滑出了一道道波纹,在段凌波的眼中看来,就像是似印的⾝影在他的心坎上悠悠画过。

  他静静地看着似印姣好的侧脸,淡烟花雨中,掩映的⽇光让她的脸庞显得更加柔美动人,风儿吹过她的发,瓣瓣花朵妆缀在她乌黑的发上,她伸手去挽,花朵顺着风自她洁⽩的指尖穿梭而过,令她娇悄的脸蛋上漾出一抹小小的笑餍,像朵涟漪似地泛慢在他的心湖里。

  他尽力记住眼前的一切,记往她的美,记住那些曾经以及现在躲蔵在舂光里的情事,不去思考那些在她背后的影,不去想那些蔵在他⾝后的深深负荷。

  他自她的⾝后紧紧环住她的肩,将她深深按人怀里。不愿让她如那些落花般,在短暂的盛姿后便凋零飘落在⽔面上。最终不知去向。

  被他搂得几乎不过气的似印,悄悄仰起头“凌波?”

  段凌波无言地拥着她,想象着将她嵌合进体內的感觉,想象着当她把心给他时,他将会有多完整,不再像此时即使将她拥得那么近,他的心头还是觉得若得若失,无法踏实。但他更怕的是,得到后又失去的那一天的到来、似印仰靠在他的怀里,抬首望着他那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庞。

  她伸手轻画过他浓密的眉“最近,你都在想些什么?”她愈来愈不懂他了,他近来老像是个戴上面具的人,一下子柔情款款,一下子沉醉在他的世界里,一下子,又扮着笑脸来面对所有的人。

  “你。”段凌波老实地点着她的眉心。

  似印摇‮头摇‬“我要听真话。”

  “这已经是我最真的话了。”他深叹了口气,将她揽抱坐至他的⾝上。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很勉強吗?”她细细看着他的眼眉,总觉得有股忧愁在他的脸上浓化不开。

  “不勉強。”拋开那恼人的一切后,如此靠近他失落近二十年的心,他一点也不觉得勉強,反而觉得这才是他该回来的地方。

  “其实你不必刻意为我做些什么,如果你觉得拘束,你不必为难自己。”似印垂下眼眉,声音幽幽的“我不是一株缺乏灌溉就会枯姜的花朵。”

  他却摇首苦笑“可是我没有你的滋润,很快就会凋零。”

  似印不解地看着他,试探地抚着他脸上的笑意,它是那么地‮实真‬不作假,轻悠地扯动她的心,令她为他微微侧痛。

  段凌波将她贴靠在前“你听见我的心跳声了吗?”

  “听见了。”似印点点头,闭上眼仔细聆听他

  那阵稳定的律动。

  “它的声音是不是很空旷?”他边挑去她发间的落花边问。

  “为什么它会那么空旷?”似印不明究里,但仍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段凌波抬起她的脸庞,仔细地告诉她“因为它少了另外半颗心。”

  “另外半颗在哪里?”似印望进他愁侧的眼眸里,彷佛看见了隐隐的孤寂。

  “你⾝上的这块⽟是打哪来的?”段凌波没回答她,反而轻揭开她的⾐领,以指尖勾出一块⾊泽碧绿的温⽟。

  “我不知道。”她偏首回想着“我有记忆以来,它就一直在我⾝上。从没人知道我⾝上有这块⽟,你还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段凌波拿下自己颈间佩戴的天⽟,拿到她的面前与她的地⽟契合相接,看它们在他的手中,在经过了五百年的时光后又完整了。

  他喃喃低问:“你说,它像不像一颗被拼凑好的心?”

  “你怎么会有这块⽟?”似印讶异地看着那两块似乎本来就应该接合在一起的⽟,不知他是从哪弄来这么一块刚好能和她的王连接在一起的⽟。

  段凌波将两块⽟塞进她的手中,再将她按回他的前“你再听听,它的声音还是很空旷吗?”

  哗然喧嚣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轻轻掠过,她听见更空洞的心音,那种反而失去了稳定,好似某种东西正在急急流失的声音。他的膛就像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天空,无边无际,所有的声音都是那么地空旷。

  她神⾊复杂她望着他的眼瞳“你究竟想说什么?”她一点也不喜那种声音,她也不愿见到他眼底那种隐隐的寂寞。

  段凌波安静地开口“我需要你。”

  似印的心漏跳了半拍,耳间嗡嗡的风声,让她几乎以为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只是错觉。

  “我需要你留在我的⾝边。”段凌波执起她的手“因为,我的心在呼唤你。”

  似印的气息紧缩窒,觉得眼前的一切应该只是出现在她的梦里的,可是他的掌心那么温暖,在在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只是她一直等待着的愿望毫无预警地就降临在她的⾝上。

  她的心,因他的一句话而流离失所,留也留不住。

  不需要花言巧语,不需要喁喁诉情,只要他用这种认真的眼神、诚挚的言语,他就能够推翻她这些⽇子来所有的伤忧害怕,只记得当下的一切,让她无法自拔地情奔向他。

  她困难地开口“只是因为…你的需要?”他的需要能有多久?是短时间內的,还是她期望中那种长久的一生?

  段凌波悄然无言,眼神变得杂难定,不知该不该回答她。

  似印睨着他的眼眸,依然是看不清他,她不噤紧揪着口,觉得自己像个站在悬崖上头的人,一颗心摇摇坠的,想要勇敢一点,却又怕连心都葬送。

  她并不希望自己只是个被需要的人,她希望,他的这双眼永远只看着她,不再看其他的女人;她希望,他的爱能够永远只停留在她的⾝上,而不再分割给他人。可是他的眼神是那么地没有把握,连带的,也让她的心那么没有把握。

  近来,因为他的缘故,她开始在心中有了以往那些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这种‮望渴‬而不可得的⽇子过久了,她一直有一句活很想告诉他,可是又没有勇气开口。

  “我不想追问你是来自何方,也不想知道你的过往,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别去在意我的⾝分和过去。”段凌波拨开她脸上被风吹散的发丝,真切地向她请求“答应我,只要这样看着我,不要去管过去和未来将会如何好吗?”

  似印的心猛然悬紧“你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些?难道,他已经知道她的⾝分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段凌波释出一抹微笑,安抚地拍着她“我只是想和你无忧无虑的过⽇子而已。”

  “真的?”她不怎么相信,因为她知道他大过机敏了,他总是把真相蔵在面具的背后。不让她看见。

  “真的。”段凌波决定继续隐瞒“答应我好吗?”

  “我若答应了,就真的能和你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子吗?”她倚在他的前,觉得他所说的那些恍然若梦,像个永不能成真的诺言。

  “可以的。”段凌波坚定的向她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力完成这个心愿。”

  似印不加考虑就应允“我答应你。”

  段凌波含笑地拥着这个手中拥有天地两块⽟的似印,可是他同时也感觉那些在⾝后追逐着他的影愈来愈近,就像是河面远处急急旋转的漩涡,就要将他们两人都卷进其中。

  ***

  游船归来的段凌波,当晚就因一道急讯离开似印的⾝边,踏着夜⾊来到京郊的一栋私宅。

  宅里头一室啸王的人,在段凌波来了后都神⾊凝重地不发一语,段凌波命人打亮了灯火,来到內室里的一处平台上。

  他用力揭开覆盖在一具尸体上的⽩巾,紧敛着剑眉看着死者安详的死状,仔细端详了许久后,本就无法自表面上察出半点异样;

  他两手环着问:“怎么死的?”

  “验尸的仵作说是暴毙而亡,无他杀的可能。”户部次郞跟在他的⾝后细声禀报。

  “暴毙?”段凌波挑⾼了眉,又再揭开旁边的另一条⽩中.“那他新纳的这个宠妾呢?”

  “也是同样的死因。”

  段凌波走至那个静躺在台上的女人⾝边,自发中菗出一只细长尖锐的银针,不顾众人的反对,亲自验起尸来。

  他边忙边问:“这是近⽇来第几个丧命的大臣?”

  好些天没出门,原来云掠空急着找他就是因为这个,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户部次郞摇首探叹“第十个了。”

  “段大人…”许多恐慌的朝臣纷纷涌向他,直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会这样不明不⽩死去的人。

  在女子⾝上找不出半点可疑之处后,段凌波两眼一转,又捻地将银针扎进女子的天灵,而后轻转慢挑着银针,好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菗出银针,定眼看着银针上头缕缕的黑迹。

  他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这个宠妾是打哪来的?”以为用这种手法他就查不出来?

  “是司马相国赠给他的。”

  丙真如此,那个战尧修还真会算,司马相国居然用这种手法来对啸王削势,啸王原本在朝中有权有势的人就不比太子的人多,如今死了十个,啸王已然元气大伤,往后要与太子并争,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还有几个人收了司马相国所送的札?”段凌波接过下人送来的⽔洗净了双手后,转眼估量着这室內的人数,发现在这种重要的集会中,居然有好几个人没到场。

  “十来个。”户部次郞捧来一只名册给他。

  段凌波翻了翻里头缺席的人名,赫然发现缺席的全都是目前啸王里头最具权势的人,而在场的几个人,也是在朝中颇有地位的人。

  他迅即做出决断“马上叫他们把司马相国送给他们的人,无论男女全部逐山府外,或者是派人杀了那些人。”

  “大人?”众人不解地盯着他脸上的那份杀意。

  段凌波锐眼一病埃澳忝侵谢褂兴樟怂韭硐喙睦瘢俊?br>

  数字一直沉默不语的大臣,马上心虚地垂下了头。

  “你们真以为司马相国会送礼给啸王的人?”段

  凌波转首环视着这些死到临头都不知的人“想要保命的话,就老实的把东西退回去,半分也不要沾,不然就等着去见阎王。

  “难道说…”一名辅臣讶异地抚着嘴,有些明⽩了这其中的蹊跷。

  “那些女人就是他们的死因。”段凌波拈着手中环泛有残毒的银针“司马相国送给他们的不是礼,是毒。”

  “毒?”在场的每个人都刷⽩了脸庞。

  段凌波淡漠地盯着他们“那些女人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她们是司马相国养出来的刺客,她们每个人的⾝上,都怀有剧毒。”

  “为什么司马相国要…”还有人不明⽩司马相国为什么要出这种狠招。

  “他想用这种方式暗中铲除咱们啸王。”再多死几个大臣,他们啸王就势同断翼,而太子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全面铲除他们,顺利辅佐太子登上皇位。

  户部次郞紧张的低叫“槽了,啸王也收了司马相国赠的礼,那他的境况不就危险了?”

  “马上暗中派人去请封贞观到啸王府为啸王看诊。

  记住,千万不要张扬。”段凌波马上有应对之道,并且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內解除啸王⾝选的危险。

  “封贞观?”怎么会提到刑部首辅大臣?

  “他是用毒老手,他一定能查出啸王是否中毒并且及时解毒。”和那个损友认识了二十来年,他十分相信那个远比司马相国还会用毒的封贞观绝对能办到。

  一名辅臣却很怀疑“但封大人不是向来都对两之争袖手旁观的吗?他会去?”

  “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会去的。”段凌波一点也不担心这点,转⾝向他们郑重的下令“马上把啸王府內所有在啸王⾝边服侍的人全都换过,改以我府內的人取代。并且从今⽇起,任何进出啸王府的男女都得严加筛检,没有我的印信者,一概不准进⼊啸王府。”

  “大人,你认为…司马相国胆敢谋杀皇子?”户部次郞在明⽩了他的做法后,为司马相国的计谋打了个寒颤。

  段凌波耸肩冷笑。“为了太子,那老家伙没什么不敢的。”

  “大人…”户部次郞这才想起在那份名册上,还有一个人也收了司马相国所赠的礼。“你刚过门的夫人该不会也是…”

  “她也是司马相国派来杀我的刺客。”段凌波面无表情地证实他的假设。

  “那你…”户部次郞慌张地看着他“你还好吧?你会不会也中毒了?”

  “中毒?”段凌波哼声冷笑,眼底写満了轻蔑、“那老家伙就算对我用尽全天下的毒,这辈子也别妄想毒死我。”就连封贞观都毒不死他了,司马相国的那一点毒他哪看在眼里?

  “但是…”众人都为他那毫不在乎的态度忧心仲忡。

  “把这柄剑送去给云掠空。”段凌波对这群跟在他⾝边已久的朝臣们看了看,不留恋地菗出袖中一柄短刀给户部次郞。

  他不解地捧着短刀“云大人?”

  段凌波看着那柄象征着战尧修命令的短刀,决心把命一搏,不再为战尧修继续与这黑暗的朝争永无休止地斗纠扯。为了似印,他宁可弃主就心,情愿冒着一死的危险守住似印的生命,也不要眼睁睁的看战尧修为了那个八阵图而杀了似印。

  “告诉云掠空,我段某为主已仁至义尽,从今⽇起,我不愿再做棋子,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

  ***

  似印举香对莲座上的观音闭眼静祷,拈香的素指,隐隐地颤动着。

  今⽇清晨,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带着桃孟和杏季来这京城香火最为鼎盛的妙莲寺上香,只因为昨晚那个一声不响就跑出门的段凌波,回来时脸⾊又更怪了,像是又变了个人似的,一整夜都坐在她的⾝畔握着她的手不睡,看着她直至天明。

  她不懂他的心头在转绕着什么,也不明⽩他将她手心握得那么紧的用意,她只觉得害怕,就像是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似印睁开眼看着莲座上的观音,満细致的容颜上写満了慈悲,袅袅的香烟环绕在它的四周,红鱼青盘的徐徐音律,有种稳定心神的力量,可是她却抹下去心中那份没来由的害怕,拈香的双手依然颤抖个不停;就怕座上的观音听不见她的心声。

  一方淡紫⾊的手绢轻递至她的面前,令似印征了怔,犹不及想起这方眼的手绢是属于何人时,那手绢的主人便己擅自作主地为她拭起额间的细汗。

  似印顺着那只为她拭汗的手臂看去,愕然地睁大了眼眸,差点忘了该怎么呼昅。

  “瞧你吓成这模样。”秦似魅笑意盈然地看着她花容失⾊的模样“怎么,你还没完成任务?”

  “似魅…”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是相国派来监视她的吗?

  秦似魅婉媚似仙地朝似印嫣然一笑,一手扶起她,将她带到没有人的角落里后,马上冷若冰霜地间:”你下毒了吗?”

  似印紧握着掌心,在她冷冽的目光下缓缓颔首。

  秦似魅懒懒地把玩着似印长长的发丝“相国他老人家等得很不耐烦,他要我来问问你,段凌波究竟何时才会死?”

  “凌波不会死。”似印忽地抬起头,以坚定的眼神看向她。

  秦似魅讶异地扬眉“你说什么?”凌波?叫得这么亲热?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分?

  似印深昅了口气,朝她伸出手“叫相国把解藥给我。我不能让他死。”段凌波中毒还不算深,只要在百次吻內及时给藥就还有得救,她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站在一边静看着他们两人的死期到来。

  “你想造反?”秦似魅病跋噶讼脸さ拿理蛲蛳氩坏剿尤换崴稣庵只袄础?br>

  似印坦然以对“说我造反也可以,但我是段凌波的,我要他好好的活着,这并不为过。”

  秦似魅锋利的指尖霎时划过她的发际,划断她数缕发丝。

  “楚似印,你忘了是谁养育你成人的吗?”她以指尖抵在她的颈间“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想背叛相国?”

  “似魅,你睁大眼看清楚好不好?”似印反过来开导着这个执不悟的姐妹“相国养育我们只是为了他的私利,到头来,我们每个人都要因他而送死,他本就不是什么怀有仁善之心收养我们的人,他只是个利用者。”

  秦似魅却出乎意外地抿而笑“就算被利用又何妨?”

  “什么?”

  “我是个被利用者,但我同时也是个利用者。”秦

  似魅鄙夷地睨她一眼“我才不像你们那么痴,相国养育我们的目的,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似印皱着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正在利用相国的人,是我。”她不屑地看着似印惑的眼瞳,缓缓公布答案。

  “你?”

  “多亏他,这些年来我一嫁再嫁,从那些在死鬼的⾝上捞了不少银子。”秦似魅快乐地展示手腕上串串珍贵的珠饰金环,撩起以上好缀纱制成的裙摆翩翩旋⾝,让似印看清她一⾝的富贵荣华。

  “你为什么嫁了那么多次却没有毒发⾝亡?”似印现在也才想起来,这个似魅比任何一个姐妹都早出阁,可是她连连做了数次的寡妇,从没有一次是嫁出去而没有活着回来的。

  “因为…”秦似魅得意的在她耳畔低语“我懂得在将体內的毒用尽之前就先杀了对方。”

  “你…”似印怔愕难言地瞪着这个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的无情姐妹。

  “难道你真以为我会傻傻的为那些男人丧送命吗?我和你们不同,我才不愿⽩⽩去送死,我要活下去。”她还年轻,还没享受够这大千世界,花花人生。谁说刺客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相国的命令是死的,但她的头脑是活的,她才不要像个笨蛋似地听命去赴⻩泉。

  “你们?”似印愈听愈不对,恐慌地捉住她的⾐袖“似影和似舞她们怎么了?”从她出阁后,她就和另外两个姐妹断了音讯,也不知同样是奉命当刺客的她们如今是生是死。

  “她们早就毒尽⾝亡。”秦似魅嫌恶地扯开她“现在,咱们这四个同时被收养的姐妹中,就只剩下你和我而已。”

  阵阵冷颤遍打在似印的⾝上,孤绝无援的感觉紧紧捉住她,不让她躲蔵逃避。如今,她真的是孤独的一个人了,再也没有人,能够贴近她那颗凉凉的心,分担她的喜悦忧愁,再也没有人…段凌波的⾝影忽地跃进她的脑海,他深情的双眼,爱笑的嘴角,有力环抱住她的双臂,在她的脑中飘来去…她怎么没想到他?即使是摸不透他的心,不知道他到底爱或不爱,她还是有个想要与她往后一同过⽇子的段凌波。

  秦似魅看着她脸上的泪“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就暗中杀了段凌波。看在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我可以去把相国的解藥偷来给你,让你也不致毒尽⾝亡。”

  似印她奋力拭去泪“把解藥给我!”为了那个在世上最后一个与她联系着的男人,她说什么都要把他的命从相国的手中抢回来。

  “相国的解藥只有一颗,你要救谁?”秦似魅脸上渐渐失去笑意,打心底对她这种倔傲的眼神感到反感。

  似印毫不考虑,”他。”

  “你不要命?”秦似魅咬着牙,媚眼里尽是被她点燃的怒火。

  “对。”她昂首以对,不悔地回答“我宁愿救他。”

  秦似魅一手指着她的心房“你对他‮情动‬了?”

  似印气息猛然一窒,一手抚着那空的心房,早找不到那颗已停留在段凌波⾝上的心。

  “叛徒!”秦似魅毫无预兆地发难,只手紧掐着她的细颈。

  “似魅…”似印呼昅困难地想办开她的手,但她却是更用劲,直将她掐得快失去气息前才松开手。

  秦似魅一手将她甩揭在地“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她之前曾向相国主动请缨,要去会一会那个风流満京城且富可敌国的段凌波了,只是当时被似印占了先机,使她错失了那个大好机会。现在既然似印下不了手,相信相国一定会很乐意改派她去。

  “不准你这么做…”换不过气来的似印虚软地坐在地上,一手用力地拉着她的裙角“不要害他…”

  “你好好等着,近⽇內,准备帮你的情人收尸。”

  秦似魅踢开她的手,雄心万丈地看了她一眼,继而不回头地离去。

  “似魅!”似印哀着被她踢伤的手,朝着她的背影大叫。可是怎么也唤不回那个心意甚坚的秦似魅。

  在外头听见她叫声的桃孟循声而来,见她坐侧在地泪流満面的模样,马上被她急出一头大汗。

  “夫人?”他小心地扶起她“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谁对你做的?”跟在桃孟⾝边的杏季被她颈间的指印吓出了一⾝冷汗。

  “回府…”似印捉紧他们两人的手臂,心慌意地催促“马上回府!”

  “可是你…”桃孟看她的样子十分不对劲,想先带她去给大夫看一看。

  似印急急着气,用力地推开他们,撩起裙摆就朝外头跑去,急着要比秦似魅先一步回到段凌波的⾝边。

  “夫人!”

  眼看着桃孟和杏季追着似印出去,一直躲在暗处的段凌波缓缓踱出柱后,一边回想着似印所说过的每句话,一边抚着自己因她而不已的心房,而后在边露出一抹喜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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