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烧热的桐油阻绝了空气﹐他的⾎流不出来﹐只能被疼痛慢慢磨折﹐直到气绝。腥红的⾎无边无际地蔓延﹐紫殿倾覆在深沉⾎泊里﹐而后﹐琉璃灯焰跳跃﹐她看见他被斩断的躯体…
伊澄湘尖声大喊。
伊澄湘的室友项翊燕﹐在深夜被她的声音惊醒﹐冲进她的房间﹐开灯后紧张地问﹕“澄湘﹖发生什么事﹖”
“卫风…我害死他…我害死了他。”伊澄湘额际遍布汗⽔﹐脸⾊苍⽩﹐抖瑟地捉紧单。
“没头没脑的﹐你在说什么﹖”项翊燕被她的惊叫吓出一⾝汗﹐神魂甫定地坐在边问她。伊澄湘尚未完全清醒﹐她惊跳起⾝﹐双手不停地在上拍摸着。
“澄湘﹐你在做什么﹖”项翊燕按住她的⾝子﹐感觉到她的颤抖﹐也觉得她的⾝子好冷。
“⽔﹐好多⽔。”冷凉的池⽔围绕在她的⾝边﹐她好害怕。她要离开那潭池⽔﹐她要上岸。
“上⼲⼲的﹐哪有什么⽔﹖”项翊燕拿了件⾐服披在她⾝上﹐拭去她额上的汗⽔。
伊澄湘看了四周一会儿﹐喃喃地自我安慰着﹕“对﹐我活着﹐他也活着﹐我没有害死他。”
“你说你害死了谁﹖”项翊燕发现她眼中有泪﹐隐隐觉得不对。
“卫风﹐他死了。”伊澄湘两手环抱着自己﹐细声地哭泣。
“谁是卫风﹖”项翊燕从没听她说过这个陌生的人名﹐对她的眼泪感到愕然﹐也感到费解。
“我的情人。”她的情人﹐她的伤口﹐教她不能不爱又不能去爱的人﹐那个让她夜夜惊醒的男人。
“情人﹖怎么没听你说过﹖”项翊燕讶然地张大嘴。澄湘向来独来独往、抗拒爱情﹐何时有了情人﹖“他是我在唐朝的情人。”伊澄湘首次对外人诚坦那段她不愿承认的记忆。
“唐朝的情人﹖”项翊燕听得一头雾⽔。
“他被⽗皇判处斩…我⾝为公主﹐却连一份爱情也保不住﹐我枉为臣子﹐枉为情人。”眼泪不断滑落面颊﹐伊澄湘总是在梦里频频回首﹐无助地看着过去一幕幕重演﹐一次又一次地﹐她被迫要割舍爱情和亲情﹐在凝碧池里灭顶。
“澄湘﹐你从陆大回来后就一直作恶梦﹐刚才只是在作梦﹐你再睡一会儿﹐睡醒了﹐你就会把梦忘了…”项翊燕试着劝慰﹐话说一半却停住﹐因为伊澄湘哭得那样的哀伤、实真﹐不像是作梦。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但我逃到梦里﹐他还是追来﹐我逃不掉﹐翊燕﹐他追来了﹐我逃不掉。”⽩⽇﹐他像抹影子跟随在她的⾝后﹐让她心绪难宁﹐无法思考、无法上班。
夜里﹐他还要追她追到梦里﹐任她再怎么躲避也是枉然。
“别怕。”项翊燕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搂着她问﹕“你刚才说什么⽗皇﹖”
“我的⽗皇﹐唐德宗﹐他是我前世的⽗亲﹐他杀害了我的情人。”那个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要拆散他们的⽗皇﹐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皇﹐也是她恶梦里的一员。
“前世﹖”项翊燕静静地聆听﹐慢慢地昅收﹐并且思量其中的实真。
“一千多年前﹐我与卫风相爱﹐可是我们的恋情不被允许﹐他被杀﹐我殉情﹐生离死别﹐⾎⾁泪⽔﹐这就是我的前世。他该知道我有多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来找嗡巘”
伊澄湘泪流満面﹐捉着项翊燕的手问。她是一个灵魂被捕捉、奋力挣扎却又挣脫不开的女人﹐前世今生﹐都没有人肯让她平静地过完一生﹐每个人都要来捕捉她。
项翊燕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叹了口气。“澄湘﹐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记忆太痛苦了﹐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偏偏上天又安排我们在公主陵相认﹐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躲避我们的前世﹐谁都无法逃开。”伊澄湘语带哀怨地说﹐即使她会误了今生的情爱﹐但那悲伤的过去让她情愿梦醒成空﹐不再重逢。
项翊燕不置一词﹐甩了甩头﹐替她将眼泪擦⼲。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你认为我疯了﹖”伊澄湘慌忙拉着她问﹐她知道这种事情是不会有人相信。
“我相信你﹐我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因为你的眼泪不会说谎。你和你前世的情人相会了﹖”项翊燕微笑地问。
“前世他因我而死﹐今生我不能再害他﹐我无法面对他。”伊澄湘紧蹙着眉。害死他后﹐她没有面目去见他﹐也没有辨法不恨自己、不恨过去。
“他怨你害了他所以才来找你﹖”项翊燕的笑容消失了。难道她前世的情人是前来寻仇的﹖“他不怨嗡巓他想继续前世的爱情﹐他说与子偕老﹐可是我不能再次承受他的爱﹐我情愿毁约背信﹐当一个不义之人。”伊澄湘哽咽道。
“他爱你由前世爱到今生﹖”项翊燕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了。
“他爱的是以前的嗡巓而嗡巓我已不再是嗡巓我是李湘又不是李湘﹐我是伊澄湘又不是伊澄湘﹐现在﹐我谁都不是。”伊澄湘不停地头摇﹐前世的她和今生的地裂分又结合成一体﹐有着两种记忆。
“前世的爱情让你这么痛苦﹖”千古不变的真爱难寻﹐她却只有感到痛苦﹖“那种下场﹐我不能不恨﹐不能不苦。”伊澄湘苦涩地道﹐每每想到她在子夜时分拖着卫风的⾝躯前去凝碧池﹐她便觉得伤心和自责。
“那你打算怎么办﹖漠视﹖还是遵从命运的安排﹖”项翊燕问她。
“我…”
啾嗽的鸟鸣声闯人她们的谈话中﹐一声彷佛急过一声﹐她们两个换上了⾐服走出房间。“三更半夜谁在按门铃﹖”项翊燕看着手上的表指着两点﹐不噤皱紧了眉头问。
“澄湘﹐开门﹐我必须见你﹗”卫达夫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卫达夫﹖”项翊燕自门上的孔看到外头的人﹐惊讶极了。虽然他是澄湘的老板﹐但这么晚来这找澄湘做什么﹖“走﹐你走﹐你不要着我。”伊澄湘掩着耳朵对门外叫道﹐她才从梦境中脫逃﹐他又追来了。
“澄湘﹐开门﹐我有话对你说。”卫达夫拍着门大叫。
“澄湘﹐卫达夫为什么找你﹖”项翊燕捧着她的脸﹐门外的男子状似狂疯﹐和她的表情相去不远﹐一定有关联。“翊燕﹐叫他走﹐叫他走﹐我不见他。”伊澄湘退离门边﹐颤巍巍地请求。
“卫达夫该不会是…他是你说的卫风﹖”项翊燕瞬间明⽩﹐不敢置信地问。
“澄湘﹗”卫达夫喊得声嘶力竭。
“翊燕﹐求求你叫他走。”听着卫达夫受伤似的声音﹐伊澄湘升起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绪﹐忍不住啜泣。
“澄湘﹐卫达夫是你说的卫风﹖”看他们一个在门里哭泣﹐一个在门外?s埃铖燕更肯定了。
“他是﹐卫风就是他﹐今生他成了卫达夫﹐成了我的梦魇。”伊澄湘承认道﹐紧紧地掩住双耳。
“他这样会吵到邻居﹐你出去见他。”项翊燕将她拉到门边。
“翊燕﹖”伊澄湘惊惶地望着她﹐脚步迟疑。
“如果卫风真是你前世的情人﹐那么你该面对你今生的情人卫达夫。”项翊燕不忍见他们彼此磨折﹐低声说道。
“翊燕﹐你不懂﹐我不能。”伊澄湘感觉寒冷﹐她办不到。
“你逃﹐他追﹐他追你都能从前世追到今生﹐你是躲不掉的﹐勇敢点﹐用心去感受﹐去面对他﹐去面对你的爱情。”项翊燕拍着她的脸颊﹐要她放胆去追求应得的爱情。
“昨⽇种种已死﹐我的爱情在前世已告结束﹐不会再有了。”那么深刻又难舍的情爱已随时光湮灭﹐不会再有人那般爱她了。
“有﹐你们今生的爱情才正要开始﹐他在外面呼唤你不是吗﹖你们的缘未尽、情未了﹐去见他吧。”项翊燕含笑道﹐帮她整理好仪容﹐用力地将她推至门口。
“翊燕…”伊澄湘两手抵在门上﹐回头请求。
“公主﹐去见你的情人。”项翊燕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打开门﹐将她推出门外﹐然后迅速关门上锁。
伊澄湘连忙转⾝拍打着门﹐“翊燕﹗”
“澄湘。”卫达夫站在她的⾝后﹐声音显得疲惫。
“别再来找我了﹐我不是你要找的李湘。”伊澄湘旋过⾝来﹐靠在门上心酸地看着他憔悴的表情。
卫达夫相思难耐﹐也伤痛于她的否认﹐他将她的双手按在门板上﹐俯⾝寻到她的﹐深浓的情感借着这个吻传达给她知道。
伊澄湘震动了一下﹐挣扎在他苦涩的吻里消失﹐她缓缓地抬起手想拥抱他﹐却又垂了下来﹐只是任他辗转地吻着。
“我找的人是你﹐不是李湘﹐不要躲嗡巓不要。”卫达夫将头垂在她的颈间哀声地请求﹐找不到她便是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你何苦这样痴痴地着嗡巘”伊澄湘不能控制酸楚的柔情﹐软弱地问他。
“我离不开你﹐我们曾是情人﹐现在是上司与属下﹐而我决定要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要你再成为我的情人。”接连数⽇寝食难安﹐卫达夫变得瘦削﹐但他的眼神依然明亮。
“我要辞职﹐你放了我。”伊澄湘选择离开﹐不要他们互相磨折彼此。
“休想﹐我不会让你离开。”卫达夫听到她要离开﹐抑制不住地扬⾼音量。
“不要用那种口气命令嗡巙”李湘的格显露出来﹐伊澄湘表现前所未见的严厉。
“你不再是公主了﹐我也不再是噤军统领﹐我们现在的地位平等。”卫达夫没有生气﹐他认出了她的声音。
“对﹐我不是公主﹐你去别处找你的李湘。”
伊澄湘偏着头﹐不看他眼中的光彩。卫达夫捧着她的脸蛋轻声诉说﹕“我要的是你。”
“我不要你…”伊澄湘狠下心凄楚地道﹐泪⽔滑⼊他的掌心里。
“紫﹐经过千年的岁月﹐我们好不容易才团圆﹐一定要如此相见不相识吗﹖”
卫达夫吻着她紧闭的眼睑﹐搂紧她的肢﹐声音低哑地问。
“你我原本即为陌路﹐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问题﹖”伊澄湘撇开脸望向其它地方﹐脫离他的掌握。
“我只要你的一句话。”卫达夫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什么话﹖”
“告诉嗡巓你是李湘﹐你是我的紫。”他要亲口听到她说出这句话﹐他要确定他们从没有变。
“我是伊澄湘。”伊澄湘失去抗辩的力气﹐⿇木地道。
“撒谎﹐你的记得嗡巓你记得你的卫风。”痛苦如嘲﹐淹没了一切﹐卫达夫说什么也不相信她的话。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一定要把我疯吗﹖”所有的知觉汇聚成一股強烈的狂滤巓她緊盯著他的眼﹐將湊上他的﹐用力地咬?窗撥龤慼戮騿憧丰純式?
“紫﹐回来﹐回到我的⾝边。”卫达夫任她咬着﹐边流着鲜⾎﹐边吻边对她道。
她尝到⾎腥味﹐猛然想起一句话──在莽莽尘世中﹐从古到今﹐爱情是镜中花、⽔里月﹐终是只能遇见﹐无法挽求。
绝望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她不能再承受一次分离。
她转⾝离去﹐逃离他的怀抱﹐逃⼊黑暗的城市﹐忽略他在她⾝后一声声的呼唤。
卫达夫形容枯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胡髭不修、长发散滤巓让坐静在角落的⾼仲苑看了好生不舍﹐又不知该怎么劝他。
卫达夫突然停住步伐﹐转过⾝来对他道﹕“牡丹﹐去找牡丹来。”
“牡丹﹖”⾼仲苑的两道眉紧蹙。他又想做什么了﹖“她不肯见嗡巓我没有别的法子。”卫达夫的眼神盲滤巓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找牡丹做什么﹖”⾼仲苑先不问谁不见他﹐淡淡地问他要这种花的用处。
“那是她最爱的花﹐以前我常送她牡丹﹐每次她见到了牡丹就会开心地笑﹐她便会想着我。”以前她见到了牡丹﹐会轻轻柔柔地对他展现绝丽的笑容﹐她会将花揷在发上﹐当成想念他的信物。
“谁最爱的花﹖”⾼仲苑受不了他这种失魂落魄的表情﹐闭着眼问他。
“紫﹐紫最爱牡丹。”卫达夫振奋地握着⾼仲苑的肩膀﹐他不该只是像个疯子地跑去找她﹐他早该想到用这法子的﹐他该善用他们前世的记忆。
“谁﹖你说谁﹖”⾼仲苑声音紧绷。満腹的怒火。
“李湘﹐李湘就是澄湘﹐你去找牡丹来。”卫达夫急急地告诉他﹐要他快去办。
“达夫﹗”⾼仲苑拉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大喊一声想将他喊醒。“李湘死了一千多年了﹐你能不能停止幻想﹖”
从陆大回到湾台整整一个月﹐他就是这个样子﹐食无味、睡不稳﹐镇⽇疯疯癫癫﹐连班都无心上﹐只会对着那幅紫公主的画像出神﹐到了晚上﹐他又会跑到伊澄湘的家门前痴心等待﹐晚上等不到﹐他再等到⽩天。
“她没有死﹐她只是在躲嗡巓不许你咒她。”卫达夫脸⾊灰⽩﹐強行菗出自己的手。
他找到她了﹐她不会再死。
“什么没有死﹖李湘的墓都挖出来了﹐她死了﹐她死了一千多年﹗”⾼仲苑火大地道。他要怎么样才会甘心﹖非要把李湘的尸体拿给他看不可吗﹖“李湘就是澄湘﹗去帮我把牡丹拿来﹐她看了花就会认嗡巓她分明记得﹐却谎称她想不起来。”卫达夫抱着头痛苦地喊。她说谎﹐她不承认﹐她強迫自己不记得。
“你要她想起什么﹖”⾼仲苑觉得他固执得像条老牛﹐说也说不动﹐劝也劝不听﹐硬是要澄湘如人他的前世。
“我们的前世﹗去拿花来。”他的爱像火就快把他烧焚殆尽﹐他必须在狂疯之前把她夺回来。
“达夫﹐你疯了﹗湾台哪里有牡丹﹖”⾼仲苑气得不停打颤。他说得简单﹐牡丹说有就有的吗﹖“洛有﹐你去洛把牡丹找来。”卫达夫没有思考﹐他知道牡丹在他们曾居住饼的洛城有。
“洛﹖现在国中 陆大哪还有洛﹖”他还醒不过来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也对﹐都过了一多千年﹐那里不再叫洛了。”卫达夫自言自语﹐眼神散。
“达夫﹐你清醒一点﹐你不要再说什么前世的东西﹐你不是卫风的﹐你上辈子没那么菜巓你是被什么轮回转世昏了。”⾼仲苑极力想将他的思想纠正过来﹐不让他把自己当成那对悲惨的鸳鸯之一。
“我说过我没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卫达夫怒火熊熊地吼。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相信他﹖“好吧﹐就算你真的是卫风转世好了﹐澄湘也未必是李湘转世啊。”⾼仲苑不得不让步﹐改为苦口婆心地劝着。
“她是﹐我知道她是﹐她也知道她自己是。”他不在乎没有人相信﹐因为还有一个人知道﹐她知道。
“如果她说她不是李湘﹐你又能怎么样﹖你几天没睡了﹖你多久没休息了﹖你要这样疯癫到何时﹖”⾼仲苑挫败地问。每个人缘深缘浅各有不同﹐他却一直強求﹐他知不知道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不承认没关系﹐但我不会死心﹐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我都要把她找回来。”
卫达夫双手掩着脸﹐只要他不放弃﹐他能在千年后找到她﹐相信也能再次让她回到他的⾝边。
“唐朝已经不存在了﹐即使你们曾经是那两个人﹐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你这辈子要这样过下去吗﹖如果她继续不理睬你、不承认你﹐你又该怎么办﹖你死心好不好﹖”
斑仲苑几乎要被他可怜的模样击败了﹐不噤低声下气地求他。
“不﹐一千多年前我们被拆散﹐一千多年后我要她回到我的⾝边来。”卫达夫疲累地抹一把脸﹐他在前世做过承诺﹐他们会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能让他们再分开。
“为了前世的爱﹐你要赔上今生﹖值得吗﹖”⾼仲苑万分不解地摇着头。爱情怎么会把人磨折成这样﹖“你爱过吗﹖你懂吗﹖”他紧握着双拳大声地质问﹐眼角的泪⽔溢出眼眶。
“我是不懂﹐我不明⽩你为何要为一个女子爱得这般苦﹖”⾼仲苑垂下头﹐喉头微哽﹐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也为他感到悲哀。
“仲苑﹐如果你是我的朋友﹐就帮我圆这段情。”卫达夫握着他的肩头恳请他帮忙。
“好…”看着他眼中的泪﹐⾼仲苑无奈地点头。
“我爱她﹐上辈子没有她﹐我不能活﹐这辈子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卫达夫疲累地倚着他﹐体力渐感不支﹐连⽇来精柙上和⾝体上的劳累一拥而上﹐闭上眼﹐让泪⽔落在⾼仲苑的⾝上。
深刻的爱恋﹐让他到达崩溃的边缘。
由于卫达夫不肯让她辞职﹐她也没再去卫氏企业上班﹐伊澄湘只好每天绕过在门口等待她的卫达夫﹐从后门出去另找工作﹐把卫达夫给项翊燕应付。
这天﹐当她回来时﹐在门口差点被花瓶绊倒﹐张大了眼看着満室的花海“这是怎么回事﹖”“你回来了﹖快过来帮我揷花。”忙碌无比的项翊燕听见她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救星般﹐赶紧叫她过来帮忙。
“怎么会有这些花﹖”伊澄湘瞪着眼前悉的花朵﹐一抹苦楚划开她的心﹐记忆流淌而出。
“对﹐我们家变成花海了﹐还是最上等的牡丹花海”项翊燕对这些花朵的到来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她没料到卫达夫竟然会送这么珍贵的花。
“是谁送来的﹖”伊澄湘知道只有一个人会送她这种花﹐但她还是要问。
“你的情人﹐卫达夫。”项翊燕轻描淡写地说﹐端坐在花堆里修剪花枝﹐仔细地照料着花朵。
“把花退回去﹐我不要看到它们。”伊澄湘觉得那些花将她的心翻过来又颠过去﹐地想起了他曾温柔地替她将在簪在她的发上﹐说她像牡丹﹐是洛城里最珍贵的一株牡丹。“我试着想退﹐可是送花的人说他收了钱不肯让我退﹐我只好摆在屋子里。”项翊燕耸耸肩﹐其实她并没有大力的阻拦﹐反而大方地开门让他们把花搬进来。
“这些…不是他亲自送来的﹖”伊澄湘颤抖地伸出手握住一株牡丹。
“澄湘﹐你知道这种花是长在哪里的吗﹖”项翊燕深深地长叹﹐抬起头来看着她。
“洛﹐它是洛城城花。”她当然知道﹐这是她家乡的花朵。
“洛离这里有多远﹖你要他亲自送﹖”那个可怜的卫达夫派人不远千里地把花送来﹐这要花多少金钱和人力﹖她还要他亲自送来﹖“我没有要求他送花﹐我没有要求他每天来门口等嗡巓我没有要求他每夜来我的梦里纠我。”伊澄湘摇着头﹐她没有要求过﹐她不知道他会这么做。
门铃又定时响起。
“你瞧﹐又送来了”项翊燕看了看时间﹐真是一分不差﹐准时到府﹐⾼效率。“又送来﹖”伊澄湘茫然地问。
“今天你出门后﹐每隔半小时快递公司就送花来﹐我在屋子里已经找不到东西揷花了﹐你看﹐我连垃圾桶都用上了﹐等一下我准备把花揷在马桶。”项翊燕站起来拍拍⾝上的叶片﹐在房子里再挪出一些空间后﹐跑去开门。
“辛苦你了。”她从快递公司人员的手中接过一盒纸箱﹐关上门后﹐讶异地看着伊澄湘将花朵从花瓶里菗出﹐抱在⾝上﹐两眼东张西望。
“你做什么﹖”她在找什么﹖“我要把花扔掉﹐我要让它们从我的视线范围消失。”伊澄湘气息不稳地道﹐她不能看这些花﹐她不能看这些会勾起她所有回忆的花朵。
“这花还好好的﹐⼲嘛扔掉﹖”项翊燕把纸箱放下﹐走到她面前生气地问。
“他是故意的﹐他送这些花本就是别有用心﹐他明知道我最喜的就是这种花﹐他知道的…”伊澄湘声音哽咽﹐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然后夺眶而出﹐滴落在鲜的瓣花上。
“他想打动你的心﹐让你不再躲、不再逃。”项翊燕也知道卫达夫的用意﹐她毫不犹疑地点明。
“我还能逃吗﹖我本逃不开。”伊澄湘低头哭泣﹐把花朵按在口。
“我不得不承认他为你费尽了心思﹐这么痴情的男人﹐你怎么舍得再拒他于千里之外﹖”换作她早就投⼊他的怀抱里了。何况这个男人爱澄湘爱了一千多年﹐她怎么能不被他打动﹖“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他…”她当然舍不得﹐他为她腾折成那个样子﹐她舍不得﹐她的心好痛。
“澄湘﹖”项翊燕看她突然放开了前的花朵﹐面⾊如遭雷击﹐担心地问。
伊澄湘看着前﹐因为抱得太用力﹐瓣花的颜⾊映染了她的⾐裳﹐花⾊如⾎﹐濡染了她一⾝﹐就像那夜她⾝上所穿那件混和着她和他的⾎的⾐裳﹐躺在地上的花朵似乎正在对她泣诉。
“我的⾝上留有他的⾎﹐经过一千多年﹐我还是无法抹去。”伊澄湘看着摊开的手掌。“澄湘﹐不要自责﹐杀他的人不是你。”项翊燕揽着她的肩头劝道。她也是受害人﹐她没有必要这么做。
“告诉嗡巓他为什么会变得冰冰冷冷﹐先我而死﹖他怎么不等嗡巓让我陪他一起走﹖”
伊澄湘泪眼模糊。他若不要她陪﹐他该告诉她﹐他怎么可以不让她相随﹖“澄湘﹐你還愛他是不是﹖”項翊燕抱起一大束花朵放在她的?j“是的﹐我爱他﹐失去他﹐我也是了无生趣。”伊澄湘紧抱着花朵泪如雨下﹐即使她噤锢起她自己﹐但地无法噤锢爱情。
“你爱的是谁﹖卫风﹖还是卫达夫﹖”项翊燕露出了笑容。爱是很好﹐不过﹐她希望澄湘不是只爱卫风﹐卫达夫或许比卫风更爱她。
“他们是同一个人﹐我给的是同一种爱﹐千年来不曾改变﹐我始终都爱他。”伊澄湘说出心底深处的依恋﹐过去那无比华丽、苍凉的记忆﹐时时挑起她的悸动﹐就像终生不能遗忘的爱恋﹐她常常在梦中看他的影子轻巧地滑行而过。
无论四季如何递嬗﹐轮回如何辗转﹐自始至终﹐她爱的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