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种情形﹐我们能逃出来﹐是命大。”⾼仲苑在投宿的饭店里﹐心有余悸地道。
卫达夫望着灰蒙蒙的天际﹐轻叹口气﹐“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不知道﹐要看老天爷。”⾼仲苑烦地道。这里三不五时就下雨﹐陆大气象台的气象报告本就不准。
“我想要再去一趟公主陵。”伊澄湘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心思烦地道。
“甭去了﹐进不去了。”⾼仲苑甩甩手﹐没有人可以再去逛那座怪墓了。
“为什么进不去﹖”卫达夫转过头来紧张地问。
“公主陵被埋起来了﹐埋在石堆里﹐硕还留在那边看灾情。”听到公主陵被埋起来的消息后﹐⾼仲苑有种感的心情﹐至少他不必再看他们两个情绪失常。
“我们出来时整座陵还好好的﹐怎么会被埋了﹖”卫达夫语气慌又急躁﹐当初不是只有塌了半边的墓道吗﹖“我们走后公主陵上头的岩石就垮下来﹐使公主陵全塌了﹐现在那座山只剩一堆岩石。”还好他们撤退得快﹐如果慢了半天﹐只怕现在要陪那个公主长住地底了。
“紫公主怎么样﹖”卫达夫不知该怎么承受这个消息﹐捉紧⾼仲苑的手臂﹐心急地问。
“什么怎么样﹖那个公主死了一千多年了﹐她还能怎么样﹖”⾼仲苑拨开他的手叫道﹐那女人还能再死一次吗﹖“我是说…公主的⾝躯呢﹖有没有及时运出来﹖”卫达夫不想解释﹐心慌意地问。“一部份的陪葬物是搬出来了﹐但那个翡翠棺太庞大又太重﹐来不及运出。”要心痛也不是因为那个死人﹐他可惜的是那个可以让人变成大富翁的棺材。
“⾼先生﹐卫风的坟呢﹖是否安然无缺﹖”伊澄湘情急地站起来。他呢﹖那个让她心神难宁的男人呢﹖“很不兴巓也陷下去了﹐踉公主陵一起被岩石埋没了。”⾼仲苑皱着眉看她奇怪的表情。
“卫风…他不在了﹖”伊澄湘难掩悲伤的情绪﹐落寞地坐在椅子上。
“澄湘﹐他本来就不在﹐他也死了一千多年了。”⾼仲苑嘴硬心软地低下⾝子告诉她﹐见大美女一副失落的样子他也不舍。
“他在﹐卫风他在那个地方。”伊澄湘执着地告诉他﹐她知道卫风还在那个地方﹐就像卫达夫说的一样﹐他一直都在。
“你接下来要告诉我卫风会复活吗﹖求求你别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吓嗡巓我最近被你吓够了。”⾼仲苑跳起来叫道﹐她说过的话一一被印证﹐如果她现在说卫风会从坟里爬起来﹐他也会相信。
“能不能把卫风挖出来﹖可以搬动岩石吗﹖”伊澄湘抹去涌上眼眶的泪⽔﹐带着一丝希望问。
“澄湘﹐你为什么那么关心那个死了一千年的男人﹖”
斑仲苑实在不明⽩她为什么要为一个千年前的男人而哭。
“他没有死﹐他没有…”伊澄湘闭上眼叫道﹐泪⽔又不争气地滑下脸颊。
“天﹐又来了﹐什么叫没死﹖”⾼仲苑丧气地问。难道那个男人真的会爬出石头堆吗﹖“我正在理清头绪﹐你别再吵了行吗﹖”也不知是哪来的脾气﹐她扯着嗓子对他吼。“澄湘﹐你有脾气﹖”⾼仲苑瞪大了眼﹐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古典美女发火。
“我…对不起﹐我也不晓得我是怎么搞的…”伊澄湘眼眸转了转﹐掩着对他道歉﹐她甚至不晓得她会用这种音量跟人说话。
“你还有更多的情绪﹐只是你还没醒。”卫达夫在她⾝边观察了许久﹐淡淡地告诉她。
“更多的情绪﹖我有﹐我讨厌这块土地﹐我讨厌那些怪声音﹐我讨厌这里的一切。”
伊澄湘掩着脸难受地道﹐从来到这个地方起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别人窃占了﹐不由自主的话语﹐不由自主的眼泪﹐她不再是她﹐而她也不知道她又是谁。
卫达夫在她的面前蹲下﹐拉开她覆脸的双手﹐目光深奥难懂地看着她。“包括卫风﹖”
“他…他不…不是那样的…”伊澄湘半垂着眼睫﹐提起卫风她就觉得脑中无比紊滤巓浓厚的哀伤再度漫上心头。
“你对他存有什么感觉﹖你对我又存有什么感觉﹖”卫达夫以手掌接下了她滴落的泪⽔﹐而后缓缓合上手掌﹐贴近心房。
“我说不上来﹐我不懂那是伤心还是难过﹐或者是…內疚。”一些细微而喧闹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倾诉﹐她捉不住那些声音的源头﹐只觉得伤感﹐和莫名的內疚。
“为什么要觉得內疚﹖你没做错什么事。”卫达夫抚着她纤柔美丽的脸庞﹐他不了解她怎么会这么想﹐有罪的人不是她﹐在故事里也没有罪人﹐只有遗憾。
“没有的话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伊澄湘仰起惊慌的脸孔﹐口气含疑问﹐盘旋在心底的內疚心情是如此的真切﹐彷佛在岁月中重生﹐告诉她﹐她曾经错过。
“这要靠你自己去想、去记起来。”卫达夫柔柔地哄着﹐也许她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她总会想通﹐就如他一样。
“达夫﹐连你也相信怪力神﹖”⾼仲苑抚着隐隐作疼的额际。
“你别打岔。”卫达夫瞪他一眼﹐他就要堆砌起她的记忆﹐偏偏就有人要在旁边打搅。“我不能不打岔﹐你们的表情比那两个作古的死人还要生硬。”他们不晓得他们的脸孔很吓人吗﹖像是被菗离了灵魂﹐变成两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们的心情很滤巓住嘴。”卫达夫忍不住想将他的嘴封起来。
“再也要给我一个头绪﹐从见到那个墓的照片起你们就不对劲﹐先是听到叹息声﹐又是刀声、⽔声的﹐来到公主陵你们更不对劲了﹐两个都会通灵﹐比考古学者还清楚那两座坟和坟里的人﹐你们有谁能说明理由吗﹖”⾼仲苑认为他有权利知道这些⽇子以来﹐他们变化莫名的行为举止的原因。
“不要问嗡巓去问那两座坟﹗”伊澄湘扶着额低低的嚷道﹐有一种疲倦﹐是那样地深⼊她的骨髓﹐沉重地庒打着她﹐让她愈想愈滤巓痛悔恨憾的心情涌上心头。
“澄湘﹐墓里的人没告诉你吗﹖”卫达夫握着她的肩头追问。
“墓里有谁会告诉嗡巘”她微弱地反问﹐无论她在墓里曾经经历过什么﹐她现在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你没听见、没看见﹖”卫达夫不相信她会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事﹐他锐利的黑眸闪着盈亮的光芒﹐像要看穿她似的。
“没有、没有﹐我的脑子七八糟的﹐我甚至无法思考﹐我到底是怎么了﹖”伊澄湘烈地抗辩﹐爱恨杂的情绪就像处在醒与睡的界﹐那时她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她也分不清﹐但她知道要抗拒这份感觉﹐不能让这份感觉苏醒。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墓里…还有其它的人﹖”
斑仲苑抖瑟地问道﹐那时墓里头还有别的人存在﹖“你不认识的人﹐你不会知道的。”卫达夫⼲脆地打发他的问题﹐注意力集中在伊澄湘的⾝上。
“我也不想知道﹐我想回湾台。”伊澄湘霍然站起﹐亟逃离让她失去理智的国度。
“为什么﹖”卫达夫握住她的手﹐让她挣不开。
“我要离开这块土地﹐离开这里。”在这块土地上她几乎就要窒息了﹐她必须将自己拯救出来。
“你还不能走。”卫达夫望着她。她还有未了的事、未了的心愿﹐以及未了的他﹐所以不能走。
“我必须走﹐我待不下去了。”伊澄湘神情哀伤地对他道﹐她必须在那种遥远的创痛将她攻陷之前离开。
“你想要逃避﹖”卫达夫有些失望地问﹐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想要躲。
伊澄湘奋力挣脫他的掌握﹐嘶喊反问﹕“我逃避什么﹖你为什么总要问我些奇怪的问题﹖”对于他尖锐的问题﹐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你还不知道﹖”怎么会﹖他一看到公主陵就把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为什么她却不记得﹖“不知道、不知道﹐这句话我说过好多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伊澄湘捂着双耳嚷道﹐不知不觉间﹐眼泪夺眶而出。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要看她眼底的真心﹐他得确认。
伊澄湘向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嗡帳─不──知──道。”
卫达夫愣了一会﹐而后﹐他慢慢地开口﹐“好﹐我们明天一起走。”
伊澄湘迅速避开他的眼﹐抬头了望外头的雨势﹐起⾝拿了件⾐裳便往门外走﹐“我出去一会儿﹐晚点会回来。”
“澄湘﹐你要去哪里﹖”⾼仲苑在她⾝后问。
伊澄湘并不回答﹐反而疾步离开。
卫达夫没有拦她﹐只是走到窗边看她小小的⾝子没人雨幕中﹐忽然开口﹐“仲苑﹐我要那幅画。”
“什么画﹖”
“紫公主的画像。”他要那名抿而笑的女子﹐他要她的躯体和她的灵魂﹐他要她完整的重回他的生命中。
“那个是共中的家国古迹﹐他们不可能给你。”那幅有着千年历史的画是无价之宝﹐怎么有可能割爱给他﹖“我要那幅画。”卫达夫顽固如石地再次声明﹐那幅画是重要的记忆﹐而不是任由他人参观的古玩。
“你口口声声说要﹐你要我去把画偷来吗﹖”⾼仲苑跳脚地问﹐強求也求不来﹐都说拿不到了他还想怎么样﹖“我不管﹐不管用什么手段﹐你盗也要给我盗来。”卫达夫不容拒绝﹐一再地将难题扔给他去处理。
“我不能当盗墓贼﹐被捉到的话我下半辈子都要被关在牢里。”⾼仲苑又嚷又叫﹐考古人员说过那是贵重的珍宝﹐如果失踪的话﹐下场不堪设想。
“去找硕帮忙﹐不论是用买、用偷﹐我就是要拿到它﹐它要和我一起回湾台﹐回来我的⾝边。”卫达夫意志坚定。那张在凝碧池畔为他绽放笑意的容颜只属于他﹐无论是前人还是现者﹐都是他的。
“回来你⾝边﹖那本就不是你的东西。”⾼仲苑试着跟他讲道理。
“它是我的﹐把它拿回来。”卫达夫拉扯着他的⾐领命令道﹐表情肃然又冷清。
“你…就算我把东西偷到手了﹐带着那幅画﹐我怎么过海关﹖”⾼仲苑挫败地吼﹐他要怎么把那东西带出境﹖“自己解决﹐办好这件事。”卫达夫不在乎也不管﹐他放开⾼仲苑的⾐领﹐随手拿了件防雨的大⾐往门口走。
“你要去哪里﹖”⾼仲苑跑到他的面前拦下他。
“我去追她。”他已经给她时间思索﹐但既然她想不出来﹐那么现在该是要让她醒来的时候了。
“追谁﹖”⾼仲苑看他的眼神异常炯亮﹐忍不住包捉紧他的手﹐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紫公主。”卫达夫沉静、和缓地道。
“紫…紫公主﹖你真的被那座墓弄得神智不清了﹖”⾼仲苑打了个冷颤。疯了﹐达夫是被卷⼊什么样的漩涡里才会变得这般神智不清﹖“放手﹐我不能再等待﹐她为我做了太多﹐我一定得让她知道。”卫达夫推开他﹐迈开大步出门去寻找。
“达夫﹐回来﹐回来﹗”⾼仲苑对着他的背影徒劳无功地喊着。
绵绵的雨势中﹐伊澄湘站在河岸上﹐遥望着曾经⾼耸、现已颓倒淹没在岩石堆里的公主陵。
恍惚中﹐她彷佛走进历史﹐⾐着鲜丽的人们的倒影映在⽔面上﹐在⽔面腾起又坠落﹐滚滚河⽔呑噬了一抹又一抹的人影﹐她才看清楚﹐便又消失﹐如此反复﹐使她只能见到一道令人费解的流光。
一阵温暖的鼻息在她耳边吹拂﹐她仰起布満雨⽔的脸庞侧首看去。
“卫先生﹖”伊澄湘望着他冷然的表情﹐腔中有股似相识的气息﹐远远的、摸不清的感觉﹐从他的⾝上散发传流到她的⾝上。“你来这做什么﹖”
卫达夫抬起手拭去她脸上的⽔珠﹐然而雨⽔又迅速地覆上她的脸﹐于是他将她纳⼊怀中﹐敞开大⾐为她遮雨。
“明天就要离开了﹐我想再看他一眼。”伊澄湘似乎是被雨⽔冻得没有知觉了﹐她安适地靠在他的怀中﹐不挣扎也不反抗﹐反而觉得这个势姿再自然不过。
“看谁﹖”看着她那种悉的眼神﹐卫达夫必须庒抑下想将她进他⾝体里的冲动﹐才能把话说出口。
“卫风。”伊澄湘隔着河⽔﹐黯然地望着对岸的岩石堆。
“想看他怎么不过去看﹖”卫达夫环着她的轻推着她前进。
伊澄湘猛昅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我…我过不去。”
卫达夫忽然弯下⾝打横抱起她。“我抱你过去。”
“谢谢…我在这看就好了。”伊澄湘望着河⽔﹐不自在地推着他的膛。
“你这么怕⽔﹖”卫达夫将她抱得更⾼﹐与她眼眉齐对。
“天生的﹐我也没有办法。”伊澄湘明媚的眼瞳不安地睁大﹐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我上次带你过去时曾让你沾到半点⽔吗﹖”卫达夫与她脸颊相贴﹐觉得她像是雪花做的﹐轻易便能将他掩覆。
“没有…但是我不想再来一次。”伊澄湘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面泛红嘲﹐被他⾼⾼地抱着不能动弹﹐只能低垂着脸回答他。
“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把眼睛闭上。”卫达夫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两脚踏人⽔中。
“卫先生﹗”伊澄湘害怕地闭上双眼﹐两手环抱着他的颈子。
“别担心﹐我会走得很快﹐当你张开眼时我们就在对岸了。”卫达夫快速地朝对岸走去。
伊澄湘紧紧地抱着他不敢睁开眼﹐強迫自己不去理会⽔流声﹐只去感觉他稳定的步伐规律地摆动。“到了吗﹖”
“你可以把眼睛张开了。”卫达夫很快就来到岸上﹐僵硬着膛对她道。
伊澄湘松开手﹐轻巧地自他⾝上跃下﹐看着眼前的岩石堆﹐心情变得沉重。“卫风…
他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来看他﹖”卫达夫将她拉回⾝边﹐低下头来占据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其它东西。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一千多年﹐我想陪他一会儿。”伊澄湘虽然不明⽩自己怪异的举止是为了什么﹐但她说出她唯一知道的原因──她想陪伴这个孤独男子。
“他对你代表着什么意义﹖”卫达夫的眼神闪了闪﹐微偏着头﹐凝睇着她。
“他…我也不知道。”他紊的呼昅让她惑。
“你还像以前一样爱他吗﹖”卫达夫清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像是朗朗晴空响起一声雷。
伊澄湘愕然。“你说什么﹖”
“你爱他﹐是不是﹖”他的双手缓缓地覆上她的脸颊﹐将她捧在掌心间。
“爱﹖我对他的情绪是爱﹖”那种挟带着创痛的感觉会是爱﹖她不能相信﹐也觉得牵強。
“这样你会记得吗﹖”卫达夫毫无预警地覆上她的﹐在她的间吹吐出许久前曾经给予过的深情﹐想要醒唤她。
“你…”当他挪开时她哑然地望着他﹐复杂的情绪充塞心中﹐烧焚着她的理智﹐他温暖的气息还停留在她的口中。
“这感觉不能令你想起来﹖”卫达夫又用那种谜样的眼神看她﹐刻意以挲摩着她的角。
“你是谁﹖”细细密密的鼓噪侵占她的感官﹐蠢蠢挣动﹐她捂着悸动的口问他。
“卫达夫。”他的眼瞳流转着波光﹐贴近她的脸庞。
“不对…你不是。”伊澄湘按着他的膛阻止他﹐她看见的不是卫达夫﹐这么对待她的人不是卫达夫。
“不然我是谁﹖”卫达夫的脸上浮起明亮的光彩﹐双手环住她的﹐拉近被她阻绝的距离。
“你变得不一样﹐你和以前的卫达夫不同。”伊澄湘心慌慌地道。眼神﹐是眼神﹐她没有看过他这种柔情似⽔的眼柙。
“对﹐我是变了﹐看清楚﹐我不再是千百年前的那个男人﹐现在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卫达夫像摆脫了千百年来沉重的束缚﹐终于能明⽩地告诉她。
“你不是他…”伊澄湘有些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以为他是已死去的卫风﹖“这辈子虽不是﹐但我仍是他。”卫达夫气定神闲地道。
“你是你﹐卫风是卫风﹐你们不同。”伊澄湘难以置信地推着他﹐惶然又害怕。
“一样的﹐承认我有那么困难吗﹖为什么你不肯想起来﹖”他把她的惊惶看进眼底﹐心底有种被撕扯的疼痛。
“我听不懂…我要回饭店了。”伊澄湘挣脫出他的环抱﹐转⾝想远离﹐逃得愈远愈好。
当她进退不得地站在岸边时﹐卫达夫来到她的⾝后。“你怕⽔﹐你过不去。”
“请你…带我过去。”伊澄湘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好绞扭着袖口哀哀恳求。
“好。”卫达夫一口应允﹐将她抱起﹐感觉她抱紧了他后即快速步⼊⽔中。
“卫先生﹖”一直闭着眼睛的伊澄湘﹐在发现他忽然停止走动时不噤睁开双眼﹐惊吓地发现他们正站在河流的央中。
“叫我达夫。”卫达夫对她生疏得近乎客气的称呼很反感。
“达夫﹐抱我过去。”伊澄湘马上从善如流﹐只盼望他能赶紧让她离开这个梦魇。
“在过去之前先开解我的疑问。”卫达夫与她讨价还价。
“你有什么问题等我上岸后我再回答你。”伊澄湘的脸都吓⽩了﹐不由自主地搂着他﹐全⾝微微颤抖。
“告诉我你为什么怕⽔﹖”要得到答案﹐只能站在这里让她面对恐惧﹐否则他没有别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快走。”伊澄湘摇晃着头﹐不停地推着他的肩膀要他快走。
“澄湘﹐回答我的问题。”卫达夫极有耐心地站在湍急的⽔中静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求求你快带我过去。”恐惧升到顶点﹐伊澄湘眼底泪花窜﹐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伏在他口哀鸣。
“告诉我。”卫达夫把她抱得更紧﹐稍加慰抚﹐仍在等待着。
“我怕⽔﹐我怕我会溺死。”伊澄湘因为恐惧而卸下所有防备﹐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怕溺死﹖你曾溺⽔过吗﹖”卫达夫又问。
“没有﹐我说过我天生就怕⽔。”
“那不是天生﹐那是前世的记忆。”卫达夫不慌不忙地更正她的观念。
“我不知道是不是记忆﹐我只知道我会不能呼昅﹐我不过气来。”有记忆以来她便知道她该远离⽔﹐哪怕是小小的⽔塘也能让她受到惊吓。
“死亡让你觉得很痛苦﹐所以你不愿意再面对⽔﹖”
感觉她的泪⽔流到颈窝﹐他有些动摇了。同样是遭逢死亡﹐为什么他没有痛苦的回忆﹐她却有﹖“不是的﹐我是怕一个人孤单的留在⽔里。不要再说假设的问题了。”伊澄湘哭泣地请求道。
“澄湘﹐如果我说你曾溺死在⽔里呢﹖”卫达夫将她抬抱得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我没有﹗”伊澄湘绝望地叫道。她没有﹐她不像那个李湘死在⽔里。
“你有﹐你知道的﹐不然你不会这么怕﹐仔细去回想。”卫达夫不肯放弃﹐非要把她封缄的记忆挖出来。
“你要我想什么﹖”伊澄湘不敢下⽔又不敢离开他⾝上﹐别无他法﹐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当你溺⽔的时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他想起那个考古人员说过的话﹐她抱着他一起沉⼊⽔中﹐即使是到了最后﹐她还是与他履行那一场死亡的盟约。
伊澄湘首次顺着他的话去深思﹐从幽深的记忆⾕底﹐一幕可怕的景象跳出她的脑海﹐让她不噤急促地息。
“澄湘﹐你再不说我要放手了。”卫达夫轻声地威胁着。
伊澄湘连忙揽紧他。“别放手﹐我说。不只﹐⽔里不只我一个人。”
“那还有谁﹖”卫达夫决定把握机会﹐让她一次想得彻底明⽩。
“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孔﹐人暗了。”伊澄湘紧闭着眼﹐直了背脊战栗着﹐彷佛又感受到了那种冰冷幽暗﹐那种窒息的绝望。
“你知道他是谁﹐不必看你也知道。”卫达夫稳稳地抱牢她﹐用言语引她更深⼊地思考。
“他像⽔一样冷﹐我感觉不到他。”伊澄湘排拒着﹐她不要那种温度﹐她不要抱着那样冰冷的⾝躯。“告诉嗡巓你在⽔底看见谁﹖”卫达夫知道自己把她通到极限了﹐心疼之余却又不肯放弃。
“卫风。”伊澄湘缓缓睁开眼看着他﹐眼泪扑簌簌滑下。
“那你现在看的人是谁﹖”卫达夫眼底亦闪着泪光﹐颤巍巍地问。
“你。”伊澄湘看见他眼底的情伤﹐以为梦中那细长温柔的双眼又在召唤她。
“我是谁﹖”
“卫风…”伊澄湘摩抚着他的脸﹐忍不住将脸贴上他的﹐在他耳边啜泣﹐将他和梦境里的人影重叠。
“你叫我卫风﹖”卫达夫喜不自胜地扬起笑容﹐抱着她在⽔中旋转。
“让我上岸﹐让我离开⽔里﹐算我求你。”伊澄湘在他移动时惊醒了过来﹐梦境突然远离﹐只剩下恐惧﹐再也想不起其它。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卫达夫连忙抱她上岸﹐在她耳边轻哄着。
“你利用我的弱点﹐你卑鄙…”伊澄湘哽咽地说﹐两手不停捶打着他。
“对不起。”卫达夫将她放下来﹐搂进怀里道歉。
“你的问题问完了吗﹖我能离开了吧﹖”伊澄湘拭去眼角的泪⽔忿忿地质问﹐用力地推开他。
“你哪儿都不去﹐你该回来了。”卫达夫不愿再放手﹐转瞬间又将她拉回他的怀抱中。“回来﹖”伊澄湘错愕地问。回来是什么意思﹖她要回去哪里﹖“再叫我一次﹐再让我听一次我的名字。”卫达夫低着头殷殷地请求。
“达…卫风。”伊澄湘茫茫然地说﹐一瞬间﹐她竟分不清他究竟是谁﹗卫达夫精确地攫住她的﹐在冷冷的雨丝中﹐让两个人的⾝子因吻而火热的燃烧﹐就如千百年前一样﹐然而﹐他却尝到她的泪。
卫达夫松开她﹐看见她震愕又不愿相信的表情。
“我…”伊澄湘掩着往后退﹐对他摇首否认﹐并且转⾝飞奔远离他。
“紫﹗”卫达夫大声地喊。
伊澄湘的脚步因这个名字顿住﹐在田垄的另一端﹐她震骛地旋⾝看他。
“我并没有忘记﹐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