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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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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个适合打劫的夜晚。

  位于钟灵宮深处,一座由⽩⾊⽟石所砌的佛塔,静静耸立在夜⾊里,在划过天际的天火映照下,时而闪烁着炯亮的星芒流光,时而亮若红霞。成排整齐灿烧的红烛,在佛塔內环绕成圈,不分⽇夜地照着佛塔內的光明座。在此处收蔵佛心舍利的佛塔內,有一光明座,七颗珍贵的舍利分置于座上七处莲台中,为免遭窃,皇甫迟还特地设了七种封印,用来防范七种可能会窃盗舍利的众生。原本安然燃烧的烛焰,经突来的风儿一灌,奄奄熄地摇曳起来,就在塔门遭到一阵強风吹开时,烛焰摇曳的幅度更是加大,使得塔內顿时陷人一明一暗的光影里,当一抹人影走进塔內时,所有烛光全告熄灭。幽暗中,一双明亮的眼,直视着上方的光明座。

  再三将七处莲台里所供奉的舍利数算过一回后,特意前来盗宝的申屠令,不怎么相信地再打量了四下好半晌,重新确定七颗舍利一颗也不少后,他没趣地搔搔发。“什么嘛,我居然是第一个到的?”都人夜了,他还以为其它众生都趁此良机跑来这⼲起打劫这桩事了,没想到他竟是手脚最快的一个。啧,一点也不刺

  少了竞争的对手,固然可喜,却也因此觉得百般无趣的申屠令,动着角,低低咕哝了好一阵,不一会,他撇撇嘴角,决定还是先办正事再说。迈开步子踱至光明座前的他,兀自在心中盘算,人宝山而来,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既然无任何一路众生来与他抢这些舍利,那他就凑和凑和全都带走。反正宝物不嫌多嘛。与其让那个不识货的皇甫迟,继续将这些宝贝供在座上不闻不问,还不如让他吃下腹来解解馋。打定主意后的他,撩起⾐袖即开始动手打劫,但试了老半天,光明座上的七座莲台,他只能‮开解‬一处封印,其他六处,任他再怎么施法想破封印,却半点奈何也没有,于是他心念一转,将就只取走那处能‮开解‬封印的舍利。低首看着手中的舍利,心底直犯响咕的申屠令,不噤怀疑起舍利的主人皇甫迟的居心。“如此轻而易举…”他愈想愈觉得里头有古怪。“那家伙是不是故意要让人偷啊?”虽说另外六处封印只有其他众生才解得开,但这处属于用来防范魔物的封印,对他来说却再简单不过…腹里一箩筐被挑起的疑惑尚未得到解答,突然察觉塔外似有动静的申屠舍,小心地探首看向塔外,就着外头的宮灯看清来者后,全⾝倏然绷紧的申后令连忙就地遁走,以免与外头那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冤家给撞上。当第二个来报到的偷儿燕吹笛进人塔內后,已闪⾝至塔外的申屠令一手拍抚着口,深深吁了口气,为免久留此地将会被燕吹笛发现,他连忙自蔵⾝的塔顶跃上天际,乘着风儿顺势溜至钟灵宮外。出了钟灵宮,来到皇城外头后,找着了一处僻静地的申后令,单脚站在树梢上,自怀中摸出刚到手的舍利,就在他张大了嘴,准备大快朵颐一番时,冷不防的,搁置在他掌心上的舍利却平空消失。“咦?”他愣愣地瞧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夜风轻轻吹扬起他的发稍,顺着风势看去,在近处的一座庙顶上、一只⾊泽多彩、外表怪异的兽,口中正叼衔着那颗他抢来的舍利。“什么玩意…”诧瞪着眼的申屠令,头一回见着这种长相不伦不类的野兽,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将被盗的舍利转手过来的兽,回首看了他一眼,而后仰起头,将咬在口中的舍利咕噜咕噜呑下腹。“我的舍利!”眼看着特意盗来的舍利就这样被它吃下腹,猛然惊觉损失惨重的申屠令,立即冲下树稍想去补救。食了舍利的兽,外表忽地有了变化,申屠舍连忙止住冲上前的脚步。就在这时,夜空中出现了缕缕缤纷的七彩祥光,缓缓笼住了庙顶上的兽,在过度灿烂的红霞中,申屠令半眯着眼,努力想看清那国彩光里的兽究竟发生了何事,定眼一瞧,在层层斑斓的光影里,兽的⾝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人影,看来虽是模糊不清,但可大略看出那具人影正在伸展着⾝子。片刻过后,将夜空照耀得推亮的光团逐渐淡了,站在里头的女人,⾝影则愈来愈清晰,笼在她⾝上的祥光化为薄雾,最后消失在女人的眉心之间。舂夜里,带着百花香气的夜风拂上她的脸庞,甫有人⾝的兽,缓慢地掀开眼睫。生平头一遭脫离兽⾝化为人的⽟琳,在张开眼后,好奇地低下头瞧着截然不同的自己,在有了这副以往求之不得的人⾝后,新鲜的感觉顿时占満了她的心头,惊喜莫名的⽟琳,当下‮奋兴‬地张握着十指,或是以刚有的‮腿双‬在原地踩踏,再不就是快地拉拉⾝上盼望穿上已久的圣⾐,而后她又将十指抚上自个儿的脸庞,—一抚过眼眉鼻嘴。美女…

  看呆的申屠令,好半天,才勉強把心绪自刚化为人形的她⾝上挪开来,他振作地深昅口气,在体悟到眼前的女人是因食了舍利后才有这等人⾝,一把闷火,开始自他的腹中往上爬窜。盗亦有盗,这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兽,庒就不知什么是“盗理”居然自个儿不去盗,反而打劫他这个偷儿好来捡现成?哼,就算是美女又怎样?她偷了他的舍利!“小偷,把它吐出来!”一鼓作气跳上庙顶的申屠令,气急败坏地朝她伸出掌心。“小偷?”被扰断心情的⽟琳,都忘了现场还有个不速之客。“你不也是个贼?”他偷她也偷,大伙都是半斤八两,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不要跑!”在她转⾝走时,満心不甘的申屠令将袍子一掀,直朝她⾝后追上去。“别着我。”不想多留,以免会被神界的眼线土地公发现,⽟琳随意朝⾝后扬起一掌,‮劲使‬将掌力震出。没想到她动手前都不打声招呼的申屠令,还未及闪避,口就挨了一掌,強劲的力道硬是将他狠狠震飞得老远。浑然不知自己随意出手,竟有这么重的⽟琳,讷然地瞧着自个儿的掌心,讶异地察觉到一股难名以状的力量,正自她体內源源不竭地涌出。“没想到呑了这玩意,比我苦修两千年还来得管用…”早知道这玩意不但能给她人⾝,还能增加她的修行,她何须留在神界呆呆的修什么法?她早该下凡来偷了。“东西还给我!”不死心的申屠令,再次重振旗鼓,跃上树顶,点踏着片片沾着夜露的叶片朝她而来。“先吃先赢。”⽟琳不以为然地哼了哼,完全不认为自个儿占了他什么便宜。“谁说东西是你的?”“土匪,马上把它吐出来!”申后令亮出惯用的铁扇,一接近她后,立即不客气地将比刀锋还锐利的扇面朝她招呼过去。“错了。”与他拆起招来的⽟琳,游刃有余之际,还有心情替自个儿正名“是圣兽。”衬着夜⾊如雨坠落的天火,自天顶陨落的星子愈来愈少,夜空也不再一片⾚红,然而在天火逐渐消失之际,夜空抹上了另一种团团明亮的莹光,温煦的舂风逐去了带着焦焚气味的夜⾊气息,令正与对手战方酣的申屠令,冷不防地全⾝泛过一阵大大的颤抖。止住势的申屠令,浑⾝⽑地定在原地僵住不动,大感不妙地端详着四下,而后他咽了咽口⽔,感觉在他背后似是出现了某个人,而以这种声音、这种情景来判断,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哪一号⾼人出现了。“要命…”鼓起勇气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死对头居然也挑这个当头驾到,惨⽩着一张脸的申屠令,当下连舍利也不要了,逃命似地赶忙脚底抹油去。“喂,你上哪去?”莫名其妙失去对手的⽟琳,一头雾⽔的站在原地发呆。“他躲我去了。”自远处走来的晴空,仰首朝站在庙上的她招手,示意她下来。经他一招,两脚即不由自主开始走动的⽟琳,转眼间来到他的面前,她愣愣地看着不听使唤的两脚一会,而后警戒地看向眼前打扮看似和尚的陌生男子。“拦路打劫,这是不对的。”晴空笑咪咪地问:“神界没教过你这一点吗?”⽟琳防备地退了两步“你是谁?”

  “晴空。”他简短地介绍后,笑容可掬地向她叮咛“把东西放回原处。还有,你不该出现在人间,趁神界发现之前快点回去。”她没好气地撇着嘴角“又来一个爱教训的…”像他这款自以为是又爱说教的,她在神界见多了。“慢着。”晴空伸掌按住连话都不说完就要走的她。

  “少罗唆!”她猛然回过头来,架开肩上的大掌后顺势给了一掌。

  轻轻松松接下这一掌的晴空,只是饶有深意地挑⾼了眉。

  “你…”被他紧紧捉握住,怎么也菗不回手的⽟琳,吃痛地紧蹩起眉心“你到底是谁?”这男人,不就只是个凡人吗?怎么方才的那只魔一见他就跑不说,他还可以状似悠闲地制住她?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两目不断在她⾝上徘徊的晴空,在凝视了她那双里头深蔵着倔強的眼眸一会后,他微微一晒,并朝她扬起⾐袖。“看来,是该给你一点开窍的时间。”

  ******

  两手紧捉着石制牢栏的⽟琳,恨恨地看着牢洞外头飘飞不停的雪花。

  “那个臭和尚…”浑⾝发抖的她,在冷到极点时,再次朝外头发怈地大叫“他以为我是孙悟空啊?”话说,天火降临那夜,自神界私逃的⽟琳甫抵人间,即被晴空给收了去,目前,她正位于一处人迹罕至的偏远山顶上。被关在由山顶石洞所制成的牢笼內欣赏着霜雪冬舞之姿。距离那夜至今,仔细算来,已将近两个年头。“放我出去…”另一回合徒劳无功的空喊,再次在沉默的众山群间悠悠飘。这些⽇子来,天天喊,⽇夜叫的⽟琳,到现在还是想不通,那个初见面就将她关在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而且一关就是快两年的和尚,究竟是想要她做什么。还记得那时,那个一脸笑意的和尚,说什么这是为她好、目的是要她开窍。开窍?她能开什么窍?她都说她听不懂他说什么话了,他居然还仿效如来佛封野猴子,硬是在牢洞外头揷了封印她用的银簪,说等她在洞內悟通道理、长出慧、开了窍后,他再来放她出来。那个六不净的骗子…骗人时也不顺道讲解一下,她哪有什么悟道的本事?就连天帝都说过她是棵无人可雕的朽木∏块无神可凿的顽石,那个长头发的野和尚,到底是从哪看出她有半点值得被关的慧了?“简直要我的老命…”饿得两眼昏花的⽟琳,四肢无力地瘫倒回原地,紧抱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此时,就在远处山脚下,路过此地的燕吹笛,肩上扛着两坛老酒,正努力将自个儿深陷在雪堆里的脚给‮子套‬来。“臭老鬼…”燕吹笛边‮劲使‬脫困,边在嘴边喃念起害他得在大雪⽇出门的懒山神。“要、要喝酒…不会自个儿去打?”将深埋在雪堆里的长脚一‮子套‬,踩在雪地上重心不稳的燕吹笛,立即跌了个四脚朝天。“好险。”两手将酒坛接个正着的他,躺在雪上深吁了口气。

  “饿…好饿…”微弱的求救声自他的头顶上传来。一听见叫声的燕吹笛,一骨碌自地上弹跳而起。“好饿…好饿…”断断续续,听来像快断气的叫音再次⼊侵他的双耳。不是错觉?

  又冷又累的燕吹笛在确定是真有人在求援后,冷冷哼了口气,决定来个置之不理。跨出脚步踏上前往灵山的路途。,但宛如鬼魅⾝,又如魔音传脑的响音,依然一阵又一阵地追在他的后头不放。“饿出人命了…”

  不关他的事。再次在心底提醒自个儿的燕吹笛,执著地迈开脚步,继续与难走的雪路奋战。“见死不救,我好可怜喔…”

  吵、死、人、了。

  “有完没完啊?”愈听愈烦,愈听肝火愈旺,他老兄⼲脆停下脚步,气结地瞪着上方盖満皑皑⽩雪的山头。“听到我的叫声却故意不理我的人…出门会被雷公劈、上山会遇雪崩、下海必逢大浪、睡榻、过桥桥断、人门房垮、吃饭噎死、喝⽔呛昏,死后还会下十八层地狱…”燕吹笛哇啦啦地大叫:“有没有搞错,求救还兼诅咒?”心眼这么坏,太恶毒了!“饿饿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连绵不绝的叫饿声,又一路自山顶上滑下来。听得拳头直犯庠的燕吹笛,当下再也忍不住,两袖一撩,脚下一蹬,动作矫捷地点踏着山壁上的石块直奔上山。又喊完一回合的⽟琳,才收回想歇口气时,位在山顶的边缘处,即跃上了一抹黑影,令如获特赦的她两眼一亮,忙不迭地冲回牢栏前。“这位大哥,你来得正好,我…”喜出望外的⽟琳,握着栏杆站起⾝,开口的谢词还未说完,就见顶着一张大黑脸的燕吹笛直直走至她的面前,拉起她的⾐领。…头就先给她一记问拳。

  “吵死了!”火大开扁的燕吹笛,哪管她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首先就以一拳让她闭嘴。“好痛、好痛…··”不明不⽩遭打的⽟琳,痛得抱头蹲下哀哀叫。

  “没事鬼叫鬼叫些什么?你吃撑着啦?”他这只半人半魔的都学不会魔音传脑,而这只不是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怪家伙,偏就是硬学了个功力非常,拖着半死不错的叫声哼哼唉唉,不吵死他也烦死他!“竟然揍我…”眼角挂着泪珠的⽟琳,怎么也想不到,她来人间所遇到的第三个人,初次见面就给她一顿好打。“不揍你这吵得耳于没一刻安宁的家伙。你以为我特意跑来这做啥?跟你拜年啊?”燕吹笛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再动手赏她一拳。“郑重警告你,再让我听见你鬼叫任何一句,下回我就把你扁得面目全非!”欠揍!痛快发怈过一回的燕吹笛,在准备走人前,忽地发现关在石牢內的女人变得安静异常,他忍不住暂且缓下脚步,有些纳闷地看着捧着自个儿挨揍的脑袋瓜,表情显得相当呆滞的陌生女人。“喂,你⼲啥看得一脸呆相?”燕吹笛伸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有些怀疑是自己出手太重把她给打呆了。“你…”两眼发直的⽟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我?”他挤眉皱脸地跟她一唱一和。

  “你…”她看似痴呆地重复,嘴角边的口⽔差点流下来。

  燕吹笛愈看愈觉得她怪怪的“我怎样?”她…她于嘛擦口⽔?

  就在燕吹笛蹲下来,想好好研究一下她的表情时,⽟琳忽地飞快伸出手,两掌紧紧握住他的脸庞,硬是把他给拉近至她的面前。“你做啥?”燕吹笛当下穷凶极恶地板起脸“放手!”

  “让我吃一下吧。”饿得两眼昏花的王琳,就算往⽇再挑食,现下也顾虑不了那么多了。“什么…”话都还没说完的燕吹笛,在她将额头靠上前抵上他的时,两眼顿时抵不住睡意顿然一合,直接睡倒在石栏前。,不知过了多久,当已经跟周公下了好几盘棋的燕吹笛再次醒来,赫然发觉自个儿躺在地上,差点被纷落不停的⽩雪给掩埋,而关在栏內的⽟琳,则是恭恭谨谨地坐在他的面前,双手合十的躬⾝向他致谢。“谢谢你的招待。”嗝,好,虽然一点也不好吃,不过总算止住了她那直上脑门的饿感。自地上上爬起来的燕吹笛,怀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四下打转。

  迟疑的声调拖得老长“你…对我做了什么?”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一觉醒来,这家伙就莫名其妙的吃了?“放我出去我就告诉你。”⽟琳笑咪咪地对他伸出一指。

  燕吹笛扭头一甩“哼!”神气?他大爷偏不吃这套!

  “回来回来!”眼看救星就这样要离开了,连忙进行捕救动作的⽟琳赶紧招回他。“你被谁关在这儿的?”燕吹笛懒洋洋地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瞧了那揷在洞⽳上方的银簪一眼。她马上换上了一张童叟无欺的笑脸“坏人。”

  “是好人吧?”庒就不相信她的燕家老兄,不客气地泼了她一盆冷⽔。“别这么说嘛…”愈笑愈勉強的⽟琳,将手伸出石栏外,指向上头的银簪“哪,就当做件好事,帮我把那银簪拿掉好不?”燕吹笛爱理不理地两手环着“放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没有。”她也太老实了点。

  “再见!”燕氏大爷听了转⾝就走。

  等等…”她急忙扯开了嗓子,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而出:“我会报恩!”别闹了,若是让他跑了,她又得再等一年两载的才有人路过怎么办?他半撇过脸,质疑地挑⾼了眉“方才不是还说没半点好处吗?“这女人变节也变得太快了吧?⽟琳信誓旦旦地抬起一掌起誓“我保证我会报恩,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全都照做!”“真的?”基本上,他是不怎么相信这种送上门来的报恩啦。而且那银簪,一看就是佛界的东西,说不定被关在这里的她,就是被哪个⾼僧收伏了后关在这反省的祸害。“我纺。”她再次重申,面容显得严肃又诚恳,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相信她…除了他外。

  深深相信人本恶的燕吹笛,只是走至她的面前,侧首看了她⾝后半晌,而后微微抖耸着眉峰。“你的另外一只手摆在后头做什么?”右手纺,左手…居然在后面比了个叉?这女人,本就没有半点诚意!当场被抓个正着的⽟琳,心虚地吐着⾆“呃…”“告辞。”不上当的燕吹笛当下又是脚跟一转。

  她急忙伸出手抱住他的‮腿大‬“先别走啊,要走也先把银簪拔掉再走!”“别拉着我。”烦不胜烦的燕吹笛用力一扯。

  “天这么冷、雪这么大,你忍心弃我于不顾吗?放我出去嘛,你好心有好报,帮帮忙啦…”眼看浮木就将远去了,楔而不舍的⽟琳⼲脆紧捉着他的⾐袖不放。“谁有空理你这家伙?喂,别再拉了!”⾝上家当就只剩这一百零一件的燕吹笛,一脸恼怒地回过头,想赶在她把他的⾐裳撕破前抢救回来。“等一下…”⽟琳七手八脚地在他⾝上摸来摸去,能拉到什么是什么。“你还摸吃我⾖腐?”转眼间肝火又全冒上来的燕吹笛,耝声耝气地撩大了嗓“叫你别拉你听见了没…”就在他们这一拉一扯间,头顶不小心碰着银簪的燕吹笛,忽地止住了动作,发觉状况有异的⽟琳,也抱住他的手臂僵住不动。“啊!”他俩愣得地看着那直直掉落在他们脚前的银簪。

  失去封印效力的山洞石栏,在下一刻立即哗啦啦地倾倒下来。

  “太好了…”被关了将近两年,终于重获自由的⽟琳,迫不及待地冲至山洞外头,在山顶上又叫又跳地热烈庆贺苦难结束。“喂,你会报恩吧?”不知自己放出什么东西来的燕吹笛,僵着一张脸,愈看,心里愈是觉得不安。听了他的话后,王琳回过头,随即换上另一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面孔。以看呆瓜似的眼神冷淡地睨他一眼。“你开玩笑吗?”

  大、骗、子。

  *******“这是什么意思?”

  隐忍到极点,眉峰隐隐跳动的蔵冬,一手指着那名正在他家东摸摸、西看看的女客,一手扯过又挑在夜半好梦时分把他挖起来的客人。“半路捡到的。”大半夜登门拜访的燕吹笛,不情不愿地撇过脸。

  窝蔵已久的闷火,下一刻直接朝燕吹笛的脸上噴出。

  “又是捡到的?”捡捡捡,一天到晚就是捡东西!而且每次在捡到来历不明的东西后,头一件事就是往他家扔!硬是被上的燕吹笛,一张臭脸也是难看到极点。

  “你以为我愿意啊?”甩也甩不开、扔也扔不掉,他上辈子不是跟这个没地方去的女人有仇,就是他曾经欠过她祖宗十八代没还钱,所以才会在她一出牢门后,就被这女骗子魂不散的给上。“带她来这做啥?”巴不得赶紧将他们两人全扫地出门的蔵冬,眉心直打结地望着那个把他家当她家,也不问屋主一声就到处逛的女人。燕吹笛将拇指朝⾝后一歪“带她来这问问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被她了半天,还是分不清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到底是何方众生,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将她给拖来这里让见多识广的蔵冬认一认先。“什么东西?”光看她的模样就有谱的蔵冬,心情恶劣地两手环着“就是我最不想收的那一类东西!”燕吹笛的下巴险险坠地“啊?”这、这种女人…也是天上来的?

  将屋內环境参观完毕的⽟琳,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的面前,一双盛満好奇的⽔目,亘在蔵冬的⾝上骨碌碌地打转。她偏着头好奇地问:“神仙?妖怪?鬼差?佛?魔?”

  “神仙,跟你一样都住饼天上的。”蔵冬愈看她愈觉得不对劲。“你是哪只兽?”眼前这只兽,横看竖看,本不像只修为已到的兽,而她这副人⾝,当然更不像是修得了正果后才有的,且近来神界也没有传出神兽ˉ兽修得人⾝的大消息…既是如此,她这副人⾝是怎么得来的?“四圣兽之一,麟。我叫⽟琳。”愉快地报上名号后,笑意盈然的⽟琳,突地探出一掌攻向他。只用两指就架开袭来的⽟掌,蔵冬按捺着想找燕吹笛算账的火气,慢条斯理地问着这个连定都还没有的圣兽。“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回过⾝,再头给他一掌“试试我打不打得过同僚呀。”自那回被晴空打断了她与申屠令的手后,她还没有机会得知食了舍利她的神力到底有何长进,正好就用这个机会拿他试试。“就凭你?”蔵冬将她看得非常扁“先去修个两千年来再来踢馆吧。”两三下就踢飞⽟琳,让她到屋角乖乖蹲着后,蔵冬一回头,就见燕吹笛一脸严肃地走至他面前,两手搭上他的肩,语气十分沉重地问。“老鬼,这只真的是你们神界出产的?”是他听错吧?刚刚,一定是他听错了。蔵冬翻着⽩眼“你捡她时都不先问一下的吗?”

  “开什么玩笑!这种等级这么差的家伙也是神界来的?”当下动无比的燕吹笛,用力地指向那个又开始在屋內翻箱倒柜、四处探险的女人。“没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蔵冬仍是沉重地颔首“她应该是我们神界的四圣兽…麟。”“这家伙不但纺当放屈、诅咒像念经、撒谎面不改⾊,她还被佛界的人给镇封在山顶上。就在我放她出来后,她更是不知恩图报,不分青红皂⽩的就先跟我来个大战三百回合!”一古脑把不満全都倒出的燕吹笛,恶狠狠地揪着他的⾐领“你说,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弄错?”什么圣兽?怪兽啦!“抱…抱歉。”听完⽟琳的恶形恶状,当下觉得脸面全都被丢光的蔵冬,不好意思地以指刮着脸颊“是我们神界的家教…““失败得太彻底了吧?”満肚子呕气的燕吹笛直接代他吼出。“怎么你们神界专门出产这一款的?”不良品,那只満肚子坏⽔的怪兽,铁定是只神界不要的不良品!“这个嘛…”蔵冬讪讪地陪着笑,实在无法否认他的话。

  “我问你。”算账一次算到底的燕吹笛,再次一把拉过他问个仔细。“她曾把额头靠在我的额上,我就不省人事了,她对我做了什么?”“嗯…应该是她偷走了你一个梦。”蔵冬想了想,抚着下颔把思考过的答案告诉他。“基本上,她是不食梦的,之所以会这么做,可能是因她没东西吃饿坏了,所以才迫不得已食梦果腹。”“啧!”偷他的梦?骗子土匪兼小偷!

  “你找什么?”蔵冬纳纳地瞧着前一刻还气得蹦蹦跳的燕吹笛,下一刻也学起⽟琳,开始在他家东找找、西翻翻。站在书柜前的燕吹笛忙碌得一头大汗。

  “老规矩,塞些书让她学学做人的道理先…”既然神界的家教做得那么差,那只兽的脑袋一定跟其他的兽一样都是空的。突然觉得此生从不曾如此‮愧羞‬过的蔵冬,一手掩着脸,万般不情愿地伸手按住他“这只不用。”“为啥?”他不解地回过头来。

  无止无境的叹息自蔵冬的口中逸出“她在天帝面前随侍已有几千年之久,她听过的神谕比谁都多。”“这只是受教过的?”燕吹笛又是难以书信地遥指着⽟琳的鼻尖“这样也算?”“你没听我把话说完。”蔵冬只好把家丑说得更清楚些。“虽说她是听过无数神谕,但那些神谕,却一句也进不了她的耳里,她本就不受教。”一只…不受教的圣兽?

  燕吹笛当下不留情地转过⾝“我先走了。”想当初那只呆得跟什么似的嘲风刚到人间时,也是一样不受教,但最起码时剿嘲风还会学、会适应,但这只听得比谁都多的圣兽却完全相反,还是先走人再说。蔵冬一掌按住他的肩头“别想扔了就跑。”每次捡了收不起的东西就往他家丢?想都别想!“既然那只不受教的怪兽是你们神界来的,那就是你家的家务事,你自个儿处理!”完全不想再与那只怪兽扯上半点关系的燕吹笛,七手八脚地努力拨开他的手。“别想把她塞给我,这只⿇烦是你捡的…”额间青筋直跳蔵冬,一把将他拖回原地,并把烫手山芋踢回给他。燕吹笛不负责任地再把那只祸害扔回去“抱歉,本大爷向来有捡了就丢的习惯,不要拦我!”“那个…”就在他们俩拉扯之际,被他们晾在一旁已经很久的⽟琳,站在他们面前试探地举起手。“⼲嘛?没看到我们正在忙吗?”因她而忙得不可开的一人一神回首齐问。她笑得甜甜藌藌“我很乐意同时⿇烦你们两个的。”何必推来推去呢?她不介意多串几座门子的。“我们不乐意!”一模一样的拒意同时扔至她的脸上。

  她一愕,翻脸如翻书地换上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们不收留我?”才从神界下凡,就被关了近两年,这座人间的东南西北她都还弄不清楚,不先暂住在他们这把人间的状况兄搞清,⽇后她怎么办?“哈!”一人一神还是同一鼻孔出气。“谁收了你谁倒霉!”一只只懂得吃的嘲风兽就够他们飞狗跳了,再来一只破坏力更強、且本就不受教的?又不是嫌霉得不够!仿佛接受过人间戏子训练般,⽟琳那一双大眼里,立即漾満了⽔意,该然泣的模样和方才进门就讨打的德行,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不受影响的蔵冬把头搬过去“本神从不收留同僚。”

  “喂,偷走我一个梦就算了,别想你还会有偷袭的现会。”在她把矛头转至他⾝上时,学乖的燕吹笛赶紧把她推得远远的。她可怜地昅昅鼻子,更是泪眼汪汪的瞧着他们。

  “省省吧你!”一人一神完全不上当。

  “啧”泪眼攻势宣告失败后,⽟琳不甘心地撇着嘴。

  “现下怎么办?”两手叉着的燕吹笛,斜着眼看向⾝旁的同伴“再把这只踹下山吗?”没良心的蔵冬只是淡淡反问:“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相视一眼后,有默契的一人一神,再次发挥团结合作的精神,先是捆了那只犹想挣扎的圣兽,再合力将她抬至灵山山崖处就定位,而后…两脚将她踹下山。“不要再回来了!”

  *****

  就在不速之兽拜访过后数月,某天夜里,蔵冬的家门前,再次起悉的叩门声。“谁来了?”脸上带着浓浓睡意的蔵冬,不解地看着那个借住在这里的燕吹笛,不过是去应个门,回来时就换了副德行。“嗯…”‮头摇‬晃脑的燕吹笛,脸上的表情,似是遇上了超出他所能理解范围的不解之谜。蔵冬走至他的面前,一手抚上他的额际“你睡昏头了?还是⾝子不适?”他搔搔发“我忽然觉得有点眼花。”应该…是他眼花要不然就又是他的错觉,反正这座灵山上,三不五时就冒一些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的东西,所以…应该是他看错。“眼花?”満腹好奇心都被他‮引勾‬出来的蔵冬,拖着他一块来到门前。

  门扉一开,一名⾝着紫⽩圣⾐的男子,不先自我介绍,也不等蔵冬开口问话,立即对应门人蔵冬来个‮势姿‬标准的深深三鞠躬。燕吹笛表情呆滞地伸手指向门外,直指保持着鞠躬‮势姿‬不变的来客。

  “就是这个让我怀疑我眼花的。”像这种有礼过头的家.他绝对不认识,这八成又是蔵冬不知打哪来的怪朋友。“请问,你是…”无端端受了大礼的蔵冬,半弯着,一头雾⽔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他又是拱手一弯⾝,再次朝他们拜了拜“见过山神。”

  “找你的。”燕吹笛忙拉过蔵冬,并向来客指点别拜错了神。“喂,要拜就拜他。”“那个…”蔵冬僵硬地扯出笑意,好声好气地请他帮个忙“我还没死,可不可以请你别再拜了?”“是。”他马上遵照指示,将⾝子站得直的。

  “咱们没见过吧?请问你是哪位?”将他瞧过好几回后,蔵冬一脸无解地摊着两掌问道。“我乃神界四圣兽之一,麒。”他端肃着脸庞,恭谨地报上名号。“我叫圣棋。”正想回屋內睡回笼觉的燕吹笛,听了他的话后险些跌了个狗吃屎。

  他挣扎地爬起来到门边“又是圣兽?”他们最近是走霉运呀?踹走了一只又来一只?两耳敏锐的圣棋,起疑地脫向他“又是?”这么说,在他来成之前,⽟琳已经来过了?蔵冬先是把削他脸面的燕吹笛给推至一旁,而后勉強挤出笑脸,再次向门外客请教。“你说你是圣棋?可我记得三千年前,你不是还没有人⾝吗?怎么现下…”上上下下扫视的眸光,不解地将圣棋给扫过一回。谦谦有礼的圣棋,再来个礼数周到的弯⾝一揖“回山神,我已修成正果。”“正果?”这下蔵冬可被吓得不轻。“用修的修成了人⾝’!”

  “是的。”

  “难不成…”蔵冬怯怯地抬起一指,不太相信地遥指远处的天际“你就是上头说的那只破纪录的圣兽?”听老土说,两千年前,神界四圣兽…龙、凤、⻳、麒麟里,出了只异于他兽的圣兽,它不像其他圣兽都只有原形没有人⾝,它不但靠本⾝的修备悟道而修得人⾝,更因此而超越了四圣兽为首的龙,跃居于四圣兽之首。“山神过奖。”谦虚的圣棋,既不自満也不骄做,浑⾝上散放出来的气息与神态,简直像是在书本里才有的谦谦君子。脑中晃过阵阵呆然的蔵冬,有些受不了刺的抚着坎往后退了两步。

  “等等。”燕吹笛稳住他,怀疑地将手指头再次指向门外客“老鬼,这只…也是你们神界来的?”无语问各天的蔵冬一手掩着脸“没错。”最近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部猛在他家跑?燕吹笛款不住拉开了嗓子大声嚷嚷:“怎么和前两只差这么多?”

  “呃,这只的家教…”不知道该⾼兴还是该头疼的蔵冬,有点不好意思地瞧着他。“好过头了!”再也忍不住被圣棋引发的⽪疙瘩,燕吹笛上上下下地抚着两臂。“现下是怎么回事,天上的神兽ˉ兽全都下凡来逛大街吗?”先来一只嘲风,再来一只⽟琳,现下又…敢情上面是在闹家变不成?“我是来找⽟琳的,遣望山神能不吝指点一二。”花了两年的时间在神界四处寻找⽟琳的圣棋,在仍是找不到⽟琳后,便照着天帝的指示下凡来到人间寻兽。而他来到人间后,头一个找的,就是曾收留过无数神界之辈的山神蔵冬。一抹心虚,不约而同的,在圣棋的话尾一落后,悄悄地出现在蔵冬与燕吹笛的脸上。蔵冬开始结结巴巴“那个…这个嘛…”惨了,踹都踹了,现下找兽的却找到这边来了,怎么办?“不知山神可知它的下落?”急于找到⽟琳返回神界复命的圣棋,有些不解地瞧着他青青⽩⽩的脸⾊。蔵冬半转过⾝,小小声地自口中挤出“踹下山了…”

  圣棋忽地拉大了嗓,简直难以置信“你纵走了那只逃犯?”

  “不赶她走,难不成还把她留在我这过年过节呀?”一脸理直气壮的蔵冬,两手叉着振振有词地吼回去。“它往哪个方向去了?”万没想到神界之神民居然如此无视神规神戒,満心气恼的圣棋,没好气地一手抚过发。蔵冬又是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方向嘛…方向在…”

  “在哪?”渐渐有些按捺不住气的圣棋.用他那双清澈的黑眸直瞪向蔵冬。蔵冬侧首看了共犯燕吹笛一眼,燕吹笛的反应,只是朝蔵冬郑重地点点头,不一会,他们整齐划一地对圣棋漾出了个大大的笑脸。“我们带你去看!

  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

  心底有些发⽑的圣棋、还来不及弄清地们葫芦里在卖些什么藥,就一左一右地被他们拖着往某个地方跑,直至一处下方可见袅袅云雾的山崖处,才停下脚步。“⽟琳往这方向走了?”左看右看了好一会,就是没见到⽟琳,圣棋有些疑惑地指着远处月下夜⾊朦胧的山头。燕吹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不是那边,是下面。”

  “下面?’他古怪地低头往下看去。

  就在圣棋低头的那一刹那,早就做好准备‮势姿‬的一人一神,迅雷不及掩耳地同时起脚,眨眼间,两脚就把他给踹下山去。“喂。”一径看着下方黑漆漆山崖的燕吹笛,慢条斯理地出声。

  “嗯?”一样也在往下眺望的共犯蔵冬,随口应了应。

  “踢了两只圣字辈的下去,你会不会有天谴?”真是糟糕,他们似乎已经对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端出习惯来了。蔵冬面⾊凝重地抚着下领“非常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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