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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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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平的北村,晴朗的早晨。

  花草林木在晨光中吐露着芬芳。

  围栏中的公昂首着朝⾼声啼鸣,宣布新的一天来到。

  老⻩狗懒洋洋的从躺卧处站起,打了个呵欠,甩甩头,抖了抖⾝子,然后跟在扛着农具的主人⾝后,缓缓往稻田里去。

  几户人家冒出袅袅炊烟,几户人家听得打⽔洗脸声,也有几户人家传来妇人呼儿起的话语。

  晶莹剔透的露⽔滴溜溜地从绿叶上滑落,窗外屋檐下有着一片因被晨光照而如金丝般的蛛网,一只长脚黑蜘蛛在上头站得稳稳的,静立不动。

  屋外准时的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然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兰儿立时闭眼装睡。

  来人步到前未发一语,兰儿问着双眼,极力让自己的呼昅徐缓平稳,小手却缩于温暖的被窝中,紧张地在前握起。

  赫连傲见她仍在睡,却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这几天下来,她总是睡不好。⽇⽇清晨他都来探视她,皆见她额际冒着细汗,双眼闭得紧紧地僵缩在上,全⾝僵硬地看起来像被人搬上摆置、没有生命的陶俑。

  她像是无法在睡梦中放松。

  他想伸手替她拭去额上细汗,但怕吓到已经睡得不是很安稳的兰儿,所以只是杵在边看着她,过一会儿,才又一言不发的转⾝离去。

  木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兰儿缓缓的睁开了眼。当她望着窗外的晨光松口气的同时,却也有着想哭的冲动。

  他在担心,她知道。他虽然没说出来,却总在每⽇清晨来探望她。可是她总对他的接近与碰触下意识的感到害怕,所以她每天都装睡。

  因为怕被他看出端倪,她在⽩天夜晚刻意的躲着他,闪躲他的接近与碰触,规避与他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她⾝上的伤一天好过一天,可是她依然怕他,对他的接近感到恐惧。纵使她的理智知道石头绝对不会伤害她,她的⾝体却仍旧对那伤害还有着残留的记忆,每当他‮大巨‬的⾝形靠近时,那天的情景便会窜进她的脑海中,那些⾼大的人影似乎又在周围呼啸,让她惧怕地无法呼昅,忍不住发抖…

  不是他的错,她却依然怕他。她对自己这种心态感到很惭愧,但她没有办法,她就是怕…

  眼前的景致被泪光模糊成一片,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对他的信任。

  悲哀的是,以前只要在他⾝边,她就觉得好‮全安‬,他是她最最最‮全安‬的堡垒,但自从那‮夜一‬后,她却开始怕起他的⾼大。让她感到‮全安‬的人,却也同时能引发她最恐怖的记忆…

  如今的石头像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她想靠近却害怕,也不敢让他接近。

  对她来说,在经历那么一个风雨加、⾎腥恐怖的闇夜后,这个世界上,似乎再也没有‮全安‬的地方…又几⽇过去,她体力虽仍虚弱但已能下行走,并做些简单的工作。因为刻意的闪躲,这些天来,她依然没和石头说上几句话。

  这天晚上,屋里四人一起用饭,兰儿帮着陈大娘摆放碗筷及上菜,正当她端着大汤碗要摆上桌时,脚下一个跟跄,碗里満満的热汤差点便飞溅而出。

  赫连傲一个大步上前伸手扶稳兰儿,可他⾼大的⾝形一过来,大手才至眼前,那恐布的庒迫感及恐惧便排山倒海的袭来,兰儿一惊!整碗热汤反而因此跌落。

  锵琅一声,瓷碗触地破碎,热汤四溅,所幸只有一些飞溅至兰儿裙角-并未造成太多伤害;赫连傲则及时闪避,一滴都没沾到。

  屋里有一瞬的安静,兰儿⽩着脸仓皇失措的呆立当场,赫连傲则一脸怪异的看着她,所幸陈大娘很快的跑过来担心的检查着,怎么样,你还好吧?有没有烫到?”

  “没…我没事。对…对对不起,我马上收拾。”感觉到他的审视,兰儿有些结巴,心虚的忙蹲下要捡拾破掉的汤碗,不敢看他。

  “不用了,不用了!”陈大娘抓着兰儿带她至一旁椅上坐好。“你在这儿好好坐着,那些东西我等会儿来收拾就好。你的伤才刚刚结痂,要是不小心又割伤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兰儿脸⾊苍⽩的被带至桌边坐下,睁着⽔汪汪的大眼,內疚的还要再说。

  陈大娘和蔼的打断她,安慰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体还虚弱,大娘本来就不该让你端这么重的东西。放心,不过是一个碗,大娘我早想换个新的了。厨房锅里也还有汤呢,别担心。”

  她怕兰儿想太多,忙笑着招呼其它两个男人“来来来,坐下来吃饭,别光站着。”

  陈大夫配合的坐下来吃饭,赫连傲虽然也坐下来了,但还是蹙眉紧紧的盯着兰儿,而兰儿则低首紧张的绞着双手。陈大娘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忙着调和餐桌上诡异的气氛,却徒劳无功。

  一顿晚饭吃下来,赫连傲若有所思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兰儿,弄得兰儿是从头到尾⽩着脸,食不知味。

  陈氏夫妇则因搞不清楚这一对年轻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面面相观。

  好不容易挨过了这顿饭,兰儿忙假籍⾝体不舒服之名,早早回房休息。

  这一晚开启了赫连傲的狐疑,从那一餐开始,他才注意到兰儿时时刻刻都在躲着他,每一次他一出现在她面前,她便会紧张起来;要是靠近她,她就会脸⾊发⽩、全⾝绷得死紧;若是不小心碰到了她,她更是会微微颤抖,眼底则有着掩不住的害怕,似乎想拔腿就跑。

  原本他还不怎么确定,但一天一天观察下来,兰儿越来越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而且胆小的程度比八年前的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要是突然发出的声响,不管再怎么微弱,都能使她⾎⾊尽失。

  她乌黑的双眸总是闪着惊慌不安,却又极力想掩饰本无法遮掩的恐慌。

  被兰儿又闪避了几天,赫连傲的脸⾊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每次他想找她说话,她就会借故离开,不是说大娘有事找她,便是说⾝体不舒服。

  昨天他好不容易逮到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喂,便上前想问个明⽩。

  “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儿一见到他便⽩了脸,偷偷的退了一小步,假装不懂他的意思,眼眸透着微微的惧悸,顾左右而言他。“没…我只是想动一动,便主动和大娘说要帮她喂。”

  “不要装傻。为什么躲我?”他紧盯着她心虚苍⽩的小脸。

  兰儿更加慌了起来,结结巴巴的敷衍道:“我…我我没…没没有。我…我还得去帮忙煮饭,陈…陈大娘在等。”说完,她便转⾝想离开。

  他一瞇眼,猛地伸手強拉住她,没想到兰儿竟然吓得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才赶紧掩口,用那双黑瞳惧怕的看着他。

  他的心瞬时一紧,只觉得自已像是抓着可怜小⽩兔的猎人,大手不觉一松。兰儿先是退了一步,泪眼盈盈的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马上转⾝落荒而逃…

  老天,她真的是落荒而逃!好象他是什么‮忍残‬的怪物,会将她生呑活剥一样。

  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发现一个事实兰儿怕他!

  兰儿怕他,真的怕他!

  这个事实让他不敢相信,而且无法忍受,囤积几天的不満全因为这件事而爆发。

  他要问清楚,他一定要问清楚!除非他是⽩痴,才会让这个女人继续这样没头没脑的怕他,还死命的躲他。

  所以今儿个一早,他便和村尾的刘寡妇买了辆状况还不错的马车,強制带着⾝子仍然孱弱、脸⾊死⽩的兰儿向众人辞行,不顾陈氏夫妇的反对和慰留,往大师兄所在的⽟泉镇而去。

  因为他若是在这儿问兰儿,她一定又会闪闪躲躲;他不要被任何人打搅⼲涉,也不要有谁能帮她传言,他一定要亲口听她说明⽩为何怕他。

  这几⽇皆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黑鹰在马车上的蓝天中盘旋着。

  赫连傲冷着脸在前头驾车,兰儿则缩坐在马车里抱着膝头缩成一团,害怕着,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什么。

  在摇晃的马车中,不觉过了几个时辰,当她恍恍惚惚渐⼊梦乡时,隔开前头的布帘突然被人掀开,她立时清醒,紧张的往后缩了缩。

  原本心情已经有些好转的赫连傲一看到兰儿退缩的动作,不由得又青了脸,握在手中的面饼差点被他捏破。

  “拿去!”他咬牙将面饼递给她,一等她接过便气冲冲的甩下布帘,回⾝坐好。老实说,他实在很想破口大骂,但又怕这一骂她会变得更害怕,所以才忍了下来。

  马车里,兰儿两手捧着面饼,泪⽔又扑簌簌的掉下来;他只是要拿东西给她吃而已,她却表现得好象他要伤害她。

  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又无法抑止⾝体的反动作。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车依然向东行进,车上的人依然是一个纠结着眉宇在前,一个郁郁落泪在车里。彼虑着她的伤,赫连傲并未催马急行,是以末在⽇落前赶至下一个村镇落脚。暗夜不宜赶路,再且她⾝子仍虚,他便寻了一处僻静又有⽔源的地点,决定在荒野中过夜。

  车內的兰儿早因疲累而睡下,赫连傲没打搅她,径自下了车,召来天上黑鹰,示意它守着车內的人,然后便上山搜寻猎捕今晚的食物。多年前,他也住在⽟泉镇,常和大师兄孟真上山打猎,习得一⾝追踪猎物的本领。

  不多时,他便猎得一只肥美的山雉,回到马车旁纯的生了火,很快便拔了雉的羽⽑,将它串起,架在火上烤起来。

  橘红⾊的火堆在黑夜中分外明显光亮,他大手稳定规率的转动着手中的木,心思却不在这儿,而在马车里的人⾝上。

  在林里一片蝉鸣蛙叫中,松木的清香熏烤着山雉,木架上的山雉外⽪渐渐出油,泛出金⻩的颜⾊,看上去可真让人垂涎三尺,维鲜美的香气也开始飘散在林中。

  好香…

  饥肠辘辘的兰儿被香味‮醒唤‬,她缓缓爬坐起来,看到车外的火光,也看到了坐在火旁的人影。老实说,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那木架上的烤山雉及香味很快地帮助她认清了这不是那‮夜一‬的延续。

  当然,她也认出坐在火堆旁的人是石头。她有些松口气,但仍然不敢下车接近他,虽然她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耳尖的赫连傲当然也知道她醒了,却久久不见她下车,只听到她呑咽口⽔的声音。

  雉已经烤好,香气四溢。

  他撕下一只腿,回首盯着缩坐在车內的兰儿,面无表情的道:“想吃就自己过来拿。”

  兰儿注视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怯怯的下了车,伸手接过那只腿。她拿了食物后,虽然知道不应该,但仍很快的又偷偷退了几步,和他拉远了距离,在火堆的另一边坐下。

  赫连傲被她的行为得额上青筋隐隐浮现,他大口咬着⾁,将怒气发怈在食物上头,免得忍不住又开口骂人,更加吓坏了她。

  顶上黑夜悬挂着満天星斗,⾝前的火堆火光熊熊,⼲裂的木头在火中燃烧,偶尔发出迸裂的声音。兰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腿,隔着火堆看盘腿而坐的他似乎没那么⾼大,但仍让她有点紧张。

  两人沉默的吃完这一餐,赫连傲收拾着东西,兰儿则走到⽔边将油腻的双手和嘴清洗⼲净。当她想拿手绢擦拭时,在⾝上找了半天,才想起手绢掉在车上了。她回⾝想去马车上拿,一回头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后,她吓得倒退一步,差点跌进⽔里去。

  赫连傲及时拉住了她,但他这次终于受不了兰儿惊吓的反应,双眼冒火的紧紧抓住她的双臂“我有这么可怕吗?让你一看到我就吓得想逃!”他只是要拿手绢给她而已,她有必要吓成这样吗?还差点跌到⽔里去!

  “不…不是…”兰儿脸⾊惨⽩的直发抖,満眼惊慌的低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抖什么?不要再抖了!”他火大的咒骂,看她全⾝抖得像风中落叶一般,大眼中蓄満了⽔气。

  他⾼大的⾝影庒迫着她,兰儿心底的恐惧越升越⾼;她双手推拒着他,泪眼盈盈急切的哀求“求…求求你放开我,拜托…”

  赫连傲见状脸都青了,他咬牙摇晃着她“为什么怕我?说啊!你为什么怕我?”

  “拜托你…放手…”她好想吐,彷佛又看到那些人在咆哮呼…兰儿惊恐的哭出声来,拚命的‮头摇‬想把那影像甩掉,却怎样也甩不开。

  见她如此动的排拒他,他只觉得口一窒,猛地紧紧抱住她,吼道:“该死的,不要怕我!不准你怕我!”

  兰儿被他这么一抱,整个人马上陷⼊那场噩梦,好似又回到将被強暴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尖叫,歇斯底里的在他怀中剧烈挣扎,哭喊着:“不要!不要碰我…走开!走开…”

  “兰儿!”赫连傲此时方惊觉她的反应太过异常,他突然为她感到害怕,抱着她大喊“兰儿,停下来,停下来!”

  但她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他几乎抓不住她,而且她本对他的叫喊毫无反应,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为了不让她伤到自己,他只好出手点了她的昏⽳。她全⾝一软,瘫倒在他⾝上,安静下来。

  老天,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赫连傲冷汗涔涔的抱着兰儿回马车上躺好,只见她脸上带着泪痕-但脸上已不复方才的动惊恐。他拭去她的泪痕,@哑的低问:“你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

  她曾经是如此信任他,为何现在变得这么怕他?为什么在他终于想通后,她却对他避如蛇蝎,好象他是地狱来的妖魔鬼怪!

  每一次她惊恐的反应都像利箭般穿刺他的口,他不要她怕他,不要!到底要如何做,她才能不怕他,才能像以前一样相信他?谁能告诉他,究竟如何才能找回以前那个兰儿?

  夜深了,赫连傲静静的守在兰儿⾝旁,心満是苦涩…兰儿在颠簸的马车中醒来时,已是⽇上三竿。

  看见石头在前面驾着车,兰儿隐约记起昨晚的情景。她惭愧万分,知道自己的反应一定伤了他。但更糟糕的是,在经过昨晚之后,她发现自己更怕他了。她不知道如果他再碰她,她会如何。说不定在他接近时就会忍不住害怕的呕吐起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不能…再和他在一起。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开始厌恶她的。

  她要离开…

  心好痛,光想到离开他,她就觉得心脏难受得像是被剖成两半。兰儿捂着嘴掩去逸出的啜泣,眼角滑下泪珠;但她很明⽩,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必须离开。反正她原本就什么都不是,他对她并没有责任。而且她虽然想报恩,死⽪赖脸的跟在他⾝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让他费力将她从危险中救出。他一定早就觉得她很烦,事实上若不是大娘的关系,他本理都不想理她。

  何况石头迟早都要娶亲的,到时他娶了,教她如何自处?她如何能看着他⾝边站着别的女人?她早该离开的。

  或许她的离开,才是帮了他最大的忙,让他可以去更多想去的地方,做更多想做的事,不用再浪费时间照顾她。

  她不是他的责任,从来就不是…

  心痛,是因为她之于他什么都不是;除了⿇烦,除了伤口,她八年来没有回报过他什么。

  心痛,也是因为怕他从此忘了她,更是清楚生命中没有她,他并不会感到有任何不同。

  心痛,更是因为她八年来一直以为早从那座金⾊的牢笼中逃脫,如今才知道,从小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早已遗忘了飞翔的本能,只有在别人的保护下,方能生存。

  可她举不起沉重的翅膀。脫离了大鹰呵护的羽翼,仅仅跌落一次,摔得通体鳞伤后,她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虽然她尝试着想要跟随他,虽然她试着勇敢起来!她以为她可以,以为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别人,但她却失败了。

  现在的她害怕飞行的⾼度,恐惧再一次跌落。她再也再也没有勇气追寻翱翔蓝天的展翅大鹰。

  泪⽔滴滴滑落,外头晴空万里、⾼照,她却心情低落的哭了⽔蓝双袖。京城,长安。

  灰⾊的信鸰在天空回绕一圈,翻转了⾝子看准目标降落,灵巧的停在一只结实的手臂上。手臂的主人取下绑在鸽脚上的小竹筒,并未菗出內里的纸卷细看,只是放鸽回笼,便急急送此竹筒至议事厅。

  他先敲门,等里头的主子唤进,才推门进厅。

  “什么事?”⾝穿锦⾐⽟袍的男人扬眉问。

  “西道一级信鸽回报。”

  “拿上来。”

  他走上前恭敬的将小竹筒拱手过眉呈上主子。

  那人接了过来,菗出小竹筒內的纸卷,展开,细看。

  短短两行字,却让看的人冷了脸、蹙起眉。

  那群盗匪失败了,兰公主还活着。他瞇着眼敲着紫桧木桌,他就知道那些人不中用。

  八年前他就怀疑兰公主并未如冷如风所说的落河而死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就在他想杀她灭口时,她便潜逃出宮,然后马上跌⼊⻩河淹死。

  八年前那一晚被她看见,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误。他忘了飞凤殿的后面还有一座金雀殿,忘了后宮还有这么一个兰公主,所以才会在失手杀了张贵妃后,匆忙的从飞凤殿后逃离,却被她撞见。

  他本来想当场杀了她的,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宰了,没有人会知道他在那一晚曾到过后宮,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就是和张贵妃私通的男人,张贵妃的死也就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上。

  当他假意向这胆小的公主问安,想趁她不注意下手了结她时,一位老宮女却在此时行了过来。他没把握同时杀了这两人而不让她们发出声音,若因此引来后宮善武的太监,他怕是无法掩蔵⾝分安然退走。于是他只好及时收手,想找机会再进宮杀了兰公主。

  岂料第二天就传出她潜逃出宮的消息,他派手下追踪,却只知道她往西走,之后的情形便无人知晓,跟着冷如风那贼狐狸便禀明圣上说兰公主已落河失踪。圣上信了,他却不信那満口谎话、一肚子诡计的家伙;只要一⽇投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他就一⽇寝食难安。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官位也一路⾼升!将来更是前程似锦、不可限量,若是让人知道他就是当年在飞凤殿杀死张贵妃的凶手,他就完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派手下暗中寻找失踪的兰公主,鬼首在敦煌认出了她,证明他的想法无误!她果然还活着!

  兰公主是个活生生的人证,只要她不死,就有可能威胁到他。他爬得那么辛苦才有如今的地位,任何危及他权位的人事物,就算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他一瞇眼,脸⾊沉的手中的纸条,⽩纸碎成粉末,飞散空中。

  兰公主一定得死,必须要死!

  “通知鬼首下手!”

  “是!”底下的人一应,退出议事厅去传讯下含。

  一只粉蝶翩翩从窗格中飞进,来到⾝前。他菗出匕首,迅即地画过空中。

  粉蝶一分为二,两片⽩⾊轻薄的羽翼无声无息的飘落。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缓缓飘落的薄翅,眼中却闪过一丝残暴。

  原本是不想让事情牵连到他⾝上才会派人雇用那些不⼊流的下三滥,但那些杂碎失败了。他不能再拖,不能让她更接近早城,只好让鬼首出手。鬼首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杀手,绝对能够完成他的代!

  表首一定要解决掉那个女人,斩、草、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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