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河⽔退,靳雷也从灾区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另一个意料外的人。
秦冬月见着了那人惊讶万分,只得派人去唤晓月。
晓月从內厅进来,一踏进厅门,她便愣住了。
大厅里除了冷如风、秦冬月和靳雷之外,又多了一个人。
“爹…你怎么来了?”
那名坐在椅上的人应声回首,原来便是名闻江湖的鬼医⽩磊。只见他剑眉星目、黑发黑胡,看上去竟好似只有三十出头一般,比孟真、冷如风、宋青云等人大不了多少。
晓月这声爹证实了⽩磊的⾝分,却让秦冬月苦了脸。
完了完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老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挑这时候出现,她看这下没得玩了。果然,接下来就听到⽩磊面无表情的说:“我来带你回去。”
正好这时宋青云也从外头进了门,听到这话,他全⾝一僵,但很快恢复镇定。
“回…回去?”晓月轻声的重复,几乎是颤抖地吐出这两个字。
她迟疑地看向对面宋青云英俊的面容,在见到他毫无任何反应后,她心口一阵阵菗痛,像是有人在瞬间用力抓紧了她的心。
她直直的望向他那黑⾊的双瞳,想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你真要让我走?留都不留?她用眼神向他询问。
不知为何,她竟奢望他会有不同的答案。
可是…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在意她的情绪。心中莫名的涌起阵阵哀伤的浪嘲,她还在想什么?如今的他不再需要她的协助,更有许许多多的大家闺秀等着他去挑选,谁会在有鱼翅燕窝可吃时,还要试青菜萝卜?
晓月自嘲的一扯嘴角,却无法遏阻那股心痛漫至四肢百骸。她只能回⾝踏出一步,向着爹爹过去。
不,别离开我!宋青云绝望的在心中吶喊。他恨不得将她纳⼊怀中紧紧的抱住,永远都不放开。
但是,他却只能双拳紧握,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离他而去。
她有权决定留下来,或是选择离开!
如同嫂子所说的,没嫁他之前,她就不算是他的人;再者,当初那亲事是她自个儿订下,没⽩前辈的应允本也是不做数的,她本来就不是他的…所以他必须尊重她的决定。
他面⾊苍⽩的凝望着她的背影,暗淡的眼底潜蔵不舍的深情。他心里明⽩,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能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她。
莫名的惶恐不安在心中翻飞,晓月每踏出一步,心底的不确定就加深了一点。她一步步的走到了爹爹的⾝前,那种做错事般的感觉却已溢満口,彷佛正在警告她不该就这样离去。
一辈子…后悔一辈子…会后悔一辈子…你会后悔一辈子!
小小的声音在脑海里窃窃私语,不断重复相同的字句。像是有人将音量越来越大,那话语満満的充斥着她的脑海。
别说了,别再说了!她咬着下,心里的剧痛几乎要将她撕裂了。
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晓月深昅一口气,突兀的停下了脚步。那一字一句有如沉重的巨石狠狠的击撞她的心口,最后这句话是如此地清晰,彷佛有人在她耳边生气的怒吼。接着,一切归于宁静,烦杂的声音没了,不安恐慌没了,纷的情绪没了,有的只是她心海中的确定。
那声音重重的敲醒了她混沌不明的心绪。她不能不明不⽩的就此离去,在她一颗心几乎占満他⾝影的时候。
她宁愿…宁愿看着他啊…即使他不爱她,她还是宁愿守在他的⾝边。
不知何时开始,她就深深爱上了他,爱上了那个挂着微笑说他热爱生命的那个男人,爱上了那个明明看不见却不怨不恨的男人,更爱上了那个将温柔蔵在內心深处的男人。
晓月原本茫然惘的黑瞳渗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而后滑下苍⽩的脸蛋。
她抬起头正视爹爹,脸上浮现一朵浅浅的微笑。
她轻启朱,清清脆脆的吐出了一句:“爹,我想留在这里。”
轻柔的话语像是一颗小石子不小心跌进了池中,引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屋內其它人脸上出现了不同的反应:秦冬月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靳雷也松了口气,冷硬的脸孔软化了不少;而冷如风则继续认真的研究他手里的红⽟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他眼底却蔵着一抹笑意,摆明是在看戏。
反应最烈的,大概就是宋青云了。只见他闻言全⾝一震,冷漠的面具霎时被她软软的言语化去,脑海中仅存的念头就是将她拥⼊怀中。但他才放下心来,却在听见⽩前辈的斥责时,一颗心在剎那间又揪得死紧!
“不准。”就算⽩磊对女儿的反应觉得惊讶,脸上也没表现出来。他只是淡淡的、面无表情的反对。
“爹…”
⽩磊突兀的打断她“不用说了,你一定得跟我回去。”按着他手一伸,便点了女儿的昏⽳。
“你对她做什么!?”宋青云见状,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拍出一掌,把晓月抢回来。
⽩磊一手搂着女儿倒下的⾝子,另一手毫不含糊的和宋青云对上一掌。
两掌相接,发出轰然巨响。
⽩磊立在原地,稳如泰山;宋青云却退了两步,⾎气在中翻腾。他忍了又忍,还是止不住,一口鲜⾎冲到喉头,从角渗出。
这小子功力不错,能接住他一掌还不倒下。⽩磊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但他现在这模样,大概也无力阻止他离去。
⽩磊抱起女儿,转⾝便要出去。
“站住!”虽然受到不轻的內伤,本不该再提气运功,但宋青云一见晓月就要被带走,心一慌,马上又上前攻出数招。
宋青云没受伤前都不是⽩磊的对手了,何况是受伤后。只见⽩磊双手虽抱着女儿,但他脚一点地,整个人就跃起一丈多,跟着在半空中竟能改变方向,迥⾝连踢宋青云。即使招招都让宋青云挡下了,但其力道还是十⾜,让宋青云又吐了口鲜⾎。
痹乖,这人这么厉害!冷如风看情况不对,再打下去,师弟非让人打死不可。
他赶忙上前挡住最后一脚--手中接招,一股強大的劲道传来,师弟就在⾝后他又不能闪,只好硬接下来。
碰地一声,冷如风脚踏的青石板竟应声而碎!
见第二人介⼊,⽩磊立时收了脚。他冷着脸一瞧,只见冷如风挂着微笑,老神在在的站着,似是毫发无伤。
⽩磊又是一愣,怎地这小子也接得住他一招?没想到才几年没出世,京里便出了这么多年少英才。
殊不知冷如风是笑在嘴里,苦在心底。他的功力本比不上师弟,只是⽩磊踢到最后脚劲已弱--纵使如此,他也是伤得不轻,只不过他比较会装而已。
忍着那股⾎气,他⽪笑⾁不笑的替师弟求情“⽩前辈,小可师弟不懂事,他只是太担心⽩姑娘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勿介怀。”
担心?⽩磊冷冷的又瞧了站在冷如风⾝后,明明已经快没气了,却还硬撑站立着,对他怒目瞪视的俊小子。
“你是谁?”⽩磊面无表情的询问。
“宋青云。”他伸手抹去角的⾎痕,忍着痛回答。
⽩磊听过这名字。齐⽩凤多年前曾要他医治他三徒的眼,但后来云娘病重,他为了医好云娘,四处走访名山大泽寻葯,从此便没再和齐⽩凤联络。他又看了宋青云一眼,这小子眼好了?
“你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晓月是我未过门的子。”宋青云握紧了拳头,恨自己如此不中用。
什么!?⽩磊微瞇了下眼“谁许的?”
未等宋青云回答,冷如风便说话了“是⽩姑娘自个儿和师⽗谈的。”
“胡闹,我不答应。”⽩磊冷着脸,一转⾝使离开。
忽听⾝后“啪”地一声,宋青云脸⾊铁青,牙一咬,便跪在地上了。“⽩前辈!我爱她,求你把她许配给我!”
宋青云这一跪可跪停了⽩磊的脚步。他回⾝看着这俊小子,又瞧瞧一旁満脸惊吓的众人。
当大家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磊忽然腿一弹,施起轻功人就走了!
“真要娶她,就到君山潇湘竹轩吧…”话声从外头传来,到了最后几字,听来竟像已远去大街之上了。
秦冬月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她看得目瞪口呆,从头到尾都忘了要把嘴合上。
这可比上次赫连鹰事件还要精彩啊!
没想到原来真有无影脚这等功夫,这次可让她大开眼界了。
等等!现在可不是赞叹惊讶的时候!
“人都被带走了,你们还不快追?”她赶紧催促那两位师兄弟。
怎知冷如风哇地噴出一口鲜⾎,宋青云更惨,眼一闭倒在地上就昏了过去。
秦冬月吓得哇哇大叫、手忙脚,扶这个也不是,帮那个也不对,幸好还有靳雷在;她无力帮忙,只好叫人去唤孟真回来。
“喂,他们俩伤势怎样?你倒是说说话啊!”秦冬月在旁猛问。
“如风没事,调一下气就好。至于青云…比较⿇烦点,他伤及內肺,需要好好休养。”
孟真回首对子说明。
“我没事…我要去君山。”宋青云从上坐起来,脸⾊⽩得像鬼一样。
“君山、君山,早叫你把她进门把生米煮成饭,你不肯,现在好了吧,被人家老爹带回去了,才知道要后悔。”秦冬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给我躺下,⾝体那么烂,要是过去又给人踹两脚,看你还有没有命在!”
宋青云抿着嘴,脸⾊更⽩了。
“你摆那个什么死人脸,我说错了吗?伤都还没好,就想去讨老婆,我看你还没走到半路就会吐⾎而亡啦!”
“冬月。”孟真看师弟脸⾊越来越难看,忙出声制止。
“好啦,我闭上嘴可以吧!”她⽩了老公一眼,乖乖的把乌鸦嘴给闭上。
“我要去找她。”宋青云定定的看着大师兄,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以,但你要先养好伤。”
“大师兄--”“不用说了。除非你把伤养好,否则我不会让你出门的。”孟真拿出大师兄的权威,命令宋青云乖乖躺在上养病。
宋青云握紧拳头,知道这次非得在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