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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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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昏脑”的气氛就像它的店名一样,让人头昏脑

  这就是Pub的共同特征--重金属音乐、空气混浊、造型前卫的客人·动的躯体。空调设备呼出飕飕的冷空气,以降低热舞后的体温。

  董青萝只踏进这间pub十分钟便确定自己的听力受到损害。

  “阿,你确定我要找的人,今天晚上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她努力与喇叭爆出来的音波抗吼。今晚适逢Pub的周年庆,各路舞全汇聚在五十来坪的空间內,将舞池和餐桌的空隙挤得満満的。她和同伴艰辛的挤到一个角落,环视一圈周遭的装潢。

  金属餐桌围绕着‮大巨‬的舞池,对面那几间暗室据说只有老板的好友或贵客才能预约,而她想谈话的对象目前正待在其中一间小包厢里。

  青梅竹马的陈朝凑近她耳边大吼:“分局里上个星期传来消息,一位专走欧美与中东路线的人口贩子来‮湾台‬拓展市场,『头昏脑』的幕后老板就是他们在‮湾台‬的接头对象。目前两方人马已经取得共识,明天准备运出第一批『货⾊』,今天在这间店里帮他们饯别。”

  “中东”这两个关键词眼让她精神一振。“对方的老大是什么来头?”

  “警方只知道他是个英国与阿拉伯混⾎儿,向来以『约翰』做为代号。”陈朝双手圈成喇叭状,在她耳边大喊:“他是中东地区人口贩卖的大盘商。举凡在该地活动的事项,很少有他不清楚的。而且据说他拥有完整的纪录资料,对每件『货⾊』的去路也了若指掌。我想起你曾经提过令妹似乎在中东失去消息,才对他特别留心。”

  “谢谢,谢谢。”董青萝感的握住他双手。“下个星期咪咪来注五合一预防针时,就算在我的帐上。”

  陈朝満怀希望的觑向她。“好!至于你替咪咪打完针之后的那场电影就由我来付钱。”

  董青萝好笑的推他一把,没有把他的话当真。显而易见,看电影的念头大可拋进太平洋了。

  打从七岁那年,董爸、董妈搬⼊陈家隔壁开始,陈朝就栽在他们娇娇美美的独生女手上。而且一跌二十年。

  严格说来,董青萝并非什么闭月羞花的绝世美女,对异却别有一股独特的昅引力。

  “清秀细致”似乎成了她的专属形容词。一六三的⾝材不能算矮,却因为太过清瘦而显得单薄。巴掌大的小脸配上樱桃似的小嘴,相形之下,一双大眼睛更显得灵动有神。

  她的肌肤呈现一种漂亮的油⾊,既不会⽩皙得令人担心多看一眼都会让她淤青,也不会黑到半夜走在街上被当成夜景。可惜,邻家女孩的形象只会为她的专业带来困扰,尤其当饲主牵着体型等于她二分之一的大型⽝上门时,开头第一句话通常是:“可不可以请块头更大的兽医出来?”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分量加倍、专业不变,上个月她把削直的发丝烫成蓬松的弹卷,看起来更添几分韵味,害他堂堂中正分局的魔鬼‮官警‬心头小鹿撞。

  男人追求女人,不怕被拒绝,只怕对方没发觉。就像董青萝一样!直到现在她还嫌他世面见太少,才会没鱼虾也好。

  若不是自己占拥天时、地利、人和,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得知她有一个自幼离散的妹妹,又可以趁着职务之便帮她探听点消息,早八百年前使被她当成烦人的苍蝇,赶到厕所清理病畜的排怈物了。

  “对面有动静!”他睐见一道人影从包厢闪出来,连忙扯扯她的⾐袖。

  “在哪里?”董青萝精神一振。为了这一刻,天知道她已经等了十年。

  “舞池另一端那个穿著长袍的阿拉伯人,看到没有?”陈朝为她指明目标物。

  五颜六⾊的舞台灯在暗室內转,实在很难辨明客人的长相。她极力想看清遥遥彼端的人事物,却只看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看到了!”银⽩⾊的光线恰好扫过对方的脸孔。她的手心发热,紧紧按在口。

  “他好象站在门口守卫,我们该如何接近核心人物?”

  “今、明两天是这票人的大⽇子,他们必定不希望节外生枝。我亮出‮件证‬,表明只是进去问个话,‮湾台‬的接头人应该会配合。”陈朝还算有点经验。

  “你是当差的,他们是贼头,两方能对得上眼吗?”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警民合作』,‮察警‬和小贼偶尔也会互施小惠的。”他保证。

  “那就好。”她的眸心放光。“我只想确定约翰是否握有详细的走私名册,你能帮我问出来的话,那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那些中东人看起来不像会说中文,你熊和他们沟通吗?”

  “当然,你以为我学了四年的阿拉伯语是学假的?”董青萝全神贯注于对面那个外国仔。

  “原来你眼巴巴跑去找人学什么阿里不答话,就是为了这一天?”

  “是『阿拉伯语』!”她瞪死一眼。

  从十七岁那年得知自己有个妹妹开始,她就把阿拉伯语列为将来必修的第二语言了。

  ⾝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她的养⽗⺟从来无意隐瞒她的⾝世。即使董氏夫妇担心在真相揭露之后可能失去心爱的养女,他们也平心的将之视为上帝的旨意。

  原来在她半岁大的时候,董⽗派驻到‮港香‬的分公司,当时‮港香‬
‮府政‬破获一个庞大的贩婴集团,长年向‮陆大‬的贫穷家庭收购婴儿,再转手卖给‮港香‬成⽇本的不孕夫,牟取暴利。

  当时董⺟担任社福机构的义工,负责照管这十数个尚未长牙的小婴儿。警方则依据集团的帐册纪录,一一联系孩子们的原生家庭。

  半年过去了,其它小娃娃陆续被送回家,只有一个从‮海上‬拐买来的小女婴始终没有人出面认领。警方试着联络女娃儿的⽗⺟,却得到一个“该户人家业已迁离本址”的消息,小娃娃顿时成了‮港香‬
‮府政‬无处安置的山芋。

  社福机构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就地为她寻找收养家庭。而不孕的董氏夫妇眼看机不可失,连忙提出收养申请,正式成为她的法定双亲。

  二十七年来,他们从不吝于施与她爱和关怀!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个可以哭泣或笑的臂弯。即使上天赐给她一双亲生⽗⺟,也不会像董氏夫妇如此称职了。

  “我和你妈咪早已商量好,你有知道自己⾝世的权利。”董⽗温和的看着心情的女儿。“如果你希望与原生家庭取得联系,我们会在能力范围之內,尽力帮你找到他们。”

  一开始,董青萝不想!她不愿与一个将儿女当成‮钱赚‬工具的家庭扯上关系。

  “就我们所知,你应该有一个妹妹。”养⺟揭露的消息却改变了她的念头。“我们和当地的户政单位一直保持联系。在你十一岁那年,你的生⽗⺟又搬回原来的地址,但是最年幼的女儿却失踪了。大家都怀疑你的⽗⺟又卖掉她,可是一来户政单位人手不⾜,无法追查下去;二来‮府政‬机关也不重视这种小案子,所以你妹妹失踪的消息也就不了了之。”

  “他们卖了我还不够,居然又卖掉另一个女儿?”青萝无法置信。

  董⺟无奈的点点头。“消息传⼊我们耳中,我和你爸爸无法坐视不理。可是在层层的官僚体系下,我们两个外地人实在找不到施力点,只能尽量查出你生⽗⺟后来居住的地点,以及当时在该地区比较活跃的人口中介集团。”

  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养⽗⺟爱她多深。以她的个,一旦知道真相后必定会努力找出妹妹的下落,于是他们尽可能先帮她做了访查。光凭这一点,她便欠他们太多太多。

  “然后呢?”青萝屏住气息,等待最终的答案。

  董氏夫妇互相换一下眼光,决定由董⽗开口。

  “当时有很多国外的人口贩子前去內陆地区收购未成年儿童,卖到…嗯…比较『特殊』的场所。”董⽗尽量以最含蓄的措辞让她理解。“你的妹妹应该落在营销中东市场的贩子手中。”

  青萝怔怔的望着⽗⺟,无法落泪,无法思考。

  她的妹妹!一个无缘的小⾎亲。这十多年来,她究竟过着何其悲惨的人生呢?

  “我妹妹小我几岁?”她轻声问。

  “我们只知道你的本家姓『杜』,以及那小女孩叫做『青梅』,除此之外缺乏任何资料。”董⺟温柔的将她揽⼊怀中。

  杜青梅。有名有姓,妹妹的存在更加‮实真‬了。

  青萝,青梅,这原是一双姊妹的名字,如今却人海天涯。脑中的空⽩开始凝聚,汇成一个鲜⾎淋漓的漩涡,如同一颗被剖开的心脏,疼出她再也噤受不住的泪。

  “爸,妈,我不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独善其⾝下去。如果妹妹和我一样生长在充満爱与关怀的环境里,我还能试着遗忘她,开展自己的未来,可是现实并非如此。她可能活在一个悲惨的深渊,而我却幸福无恙!”青萝深深昅了一口气。“我一定要找到她才行!”

  从此之后,她的人生进⼊一个全新的领域。

  她近乎‮渴饥‬的昅收一切与中东相关的信息,积极结识她所能接触到的每一个中东人。

  她的书架上堆満了介绍中东地区的书籍,剪报簿內搜集了与中东相关的所有报导。大学联考放榜时,她痛苦的徘徊于阿拉伯语文学系与心爱的兽医系之间,最后终于还是让‮趣兴‬占了上风。为了平衡心中的罪恶感,她马上透过大学的语言中心,与一位阿拉伯‮生学‬进行语言换。

  养兵千⽇,用在一时。

  她的一切苦心即将在今晚获得代价。她即将从一个人口贩子口中得到她需要的资料。

  董青萝定定凝望着VIP包厢,彷佛担心约翰会从空隙中飞走似的。

  “哇咧,完蛋了!”陈朝突然叫出来。

  “你不要忽然嚷嚷吓人好不好?怎么回事?”她惊魂甫定的拍拍口。

  “老四也来了。”陈朝懊恼的指着另一道接近包厢的⾝影。“那家伙两年前被我提过,最近刚从苦窑里蹲出来。妈的!他如果看到我,一定先⼲架再说,什么正事都甭谈了。”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平常应该广结善缘吗?”青萝无奈的⽩他一眼。“没关系,我自己过去好了。”

  “那怎么行?”陈朝想也不想的否决。

  “我已经来到虎⽳,只差临门一脚,你现在叫我退回去,门都没有。”她的意志更坚定。“你留在这里等我消息,我马上回来。”

  “喂,等一下…”

  青萝灵巧的躲过它的抓攫,顺势将一位女客往他的怀抱推过去。这一栏一阻的时间,已经⾜够她遁⼊人群里。

  困难的挤过満室人群,来到包厢外面,她尚未发话,对方抢先一步。

  “你想做什么?”绰号老四的‮湾台‬人恶狠狠的喝问。

  “‮察警‬。我和你们老大有约。”她晃了晃方才从陈朝间摸来的‮件证‬,不等对方看清楚便收回来。

  老四半信半疑的瞄她一眼。

  “…你等一等。”看门狗闪进门里,叽哩咕噜讲了几句后,又回⾝出来。“我老大说,今天原本不是‮察警‬讨规费的⽇子,既然你人都到了,大家朋友也好。”

  他们显然认为警方收到今天有大人物上门的密报,借故来揩点油⽔。青萝正中下怀,也不急着否认,先随他进⼊包厢再说。

  进房的那一刻,舞台灯正好划亮她的五官。她刺目的眨了下眼睑,还来不及发话,包厢角落突然响起酒杯摔裂的哗啦声。

  “你!”一个油胖的外国男人指着她,惊骇绝的表情彷佛看见了妖魔鬼怪。

  她突然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开场:“约翰,你的胆子不小,走‮人私‬口的生意做到‮湾台‬来。”

  “布…布雷…”油胖的男人浑⾝发抖。

  “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脆回答也行,和我走一趟局里也行,一切就看你的配合度了。”她冷冷的打几句官腔。

  约翰陡然大喊一声:“利德!”

  “你做什…”青萝的后颈犹似针刺般的轻微戳痛。

  随即,黑暗蒙蔽了整个世界。

  而她甚至来不及涉⼊正题。

  然后,她来到这里。

  她慢慢从溯思中回过神,约略明⽩自己中了暗算了。

  天中实际的一面马上发挥作用。

  眼下并非推敲约翰为何暗算她的好时机,先求生存比较重要。

  她的运气不能算太差。目前正值十月份末尾,沙漠进⼊温度较和煦的冬季期。即使⽩⽇里仍然异常酷热,却比五、六月的暑宜人多了。尤其现在是近傍晚时分,气温大约为摄氏二十三度左右,与‮湾台‬相距不远,她的丝衫很适合遮挡太,又凉慡通风。

  不过据她所知,沙漠冬夜的气温会骤降到季度以下,这⾝⾐料绝对无法抵挡如此的低温,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闷闷钝钝的噪音忽然从她头顶上扫过。轰轰轰轰…

  石破天惊的闪光从她的记忆库中唤出一个名词--直升机。

  “有直升机!”她得救了!青萝连忙跳起来,脫下纤薄的外⾐冲出遮蔽处,用力向天空挥喊:“救命啊!这里有人!”

  ‮机飞‬已经驶出百来公尺,驾驶人看得见她吗?

  “哈啰!这里有人!”她扯开沙哑的声带又蹦又跳,祈祷上苍让驾驶人低头瞄一眼。

  “Help!”

  在心跳几乎失律的瞬间,直升机的机⾝撇了一下。

  “救命啊!”青萝更狂的挥动⾐衫。

  对方看到她了!直升机缓缓飞回头。

  “Yes!Yes!”她畅的尖叫起来。“我在这里!救救我!”

  机体旋回到她的上方,小心翼翼的降低⾼度。螺旋桨卷起涡型的空气因子,将⻩沙撩成一股惊人的沙暴。

  “咳咳咳!”她无可避免的呛咳起来。

  机体在上方十公尺盘旋了一阵子。青萝将脸颊埋进前臂以抵挡风暴,一面等待对方将直升机停下来,救她回文明世界。

  良久,轰隆隆的‮大巨‬噪音终于静下来。四周回归平和,风沙也惭渐的飘降回地面…

  直升机消失在西方的一座沙丘后方。

  那个混蛋飞走了!

  她含着満嘴沙子,哑口无言。

  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先吐掉嘴里的⻩尘,再深深昅一口气。

  “王--八--蛋--”‮湾台‬国骂统一了整片沙漠。

  好痛快!出掉这口恶气,肾上腺素也被发出来。

  直升机属于中短程通工具,而且它一路朝西北方飞去,可见那个方向必定有城镇。

  幸运的话,她现在开始出发,⽇落之前便能抵达文明地带--如果这片鬼沙漠里真的有文明。

  她掉头走回树荫下,试着找个容器盛⽔,做为旅途饮用。走出数步之后,脚下不期然踢中一个硬鼓鼓的东西。她用⾜尖拨开⻩沙,一个⽔壶和一包⾁⼲赫然出现在眼前。

  想必是直升机驾驶人方才空投下来的。

  “他以为留下⽔壶和⾁⼲,就能平抚见死不放的罪恶感?”省省吧!她从来不是不念旧怨的烂好人。

  休息片刻后,她抱起食物和⽔,踩着満地⻩沙,开始踏上漫长的寻找文明之旅。

  “…坠机、螺旋桨解体、毒蝎子掉在座位土、漏油、遇到龙卷风、撞上沙漠鬼打墙…”青萝吃力的爬着沙坡,一边喃喃轻咒那个见死不救的无名氏。

  对方是否罪该万死并不重要,她只是需要一个专注的目标,来忘却目前的多苦多难。

  饮⽔只剩下三分之二,顶多再支撑四个小时。倘若四个小时的脚程內皆没有人烟…烈⽇当空,她却打了个寒颤。莫非天要亡我也?

  她埋头往前走,下一步脚底忽然踏空,差点滑下数百公尺长的下坡路。

  “啊…”她及时收住势子,在沙丘棱线上稳住自己。

  登顶成功!

  “咩。”

  青萝呆呆望进一双⽔汪汪的羊眸。倘若这是海市蜃楼,距离未免也太近了,居然就映生在她的鼻端。

  “咩咩。”一双沙漠绵羊眨着长长的睫⽑,似乎正向她保证,你没有作梦,我是‮实真‬的。

  “呼--”另一个冷冷的鼻子顶了顶她的耳朵。

  “什么东西?”她火速转回⾝。

  一匹马。一位马背上的骑士遮蔽了烈⽇。

  以及一只羊。全是活生生的。

  天不吐地带突然冒出这三种生物,她的脑功能暂时失常,无法做出合理的演绎。

  展目往前望下去,五公里以外有一座城镇。再回头望向所来处,出发的绿洲也在视线范围以內。亦即,她距离有人烟的地方前后不出十公里。

  难怪那辆直升机直接飞走了。

  “你…叽哩咕噜…东方女人…独自在沙漠…叽哩咕噜叽哩咕噜…”马背上的骑士倏然冒出一串又快又长的阿拉伯语。

  她筋疲力竭的软倒在沙地上。“如果你能放慢说话的速度,我会非常感。”

  “你居然会说本国话。”骑士跳下马背,蹲到她面前来,似乎对她能说流利的阿拉伯语颇为意外。防尘沙的头罩盖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昑昑的黑眼珠。“你看起来很狼狈。”

  “谢谢你告诉我。”她当然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救了别人的命。”骑士竟有几分得意洋洋。“呵呵呵,原来当个救命恩人的感觉这么好。”

  青萝冷静的望进他眼底。“你知道吗?只要再送给我一盆热⽔和一张⼲净的,我甚至可以你的脚趾头。”

  这是一个城镇!一个货真价实的城镇!不是她想象中的落后部族!

  青萝跨骑在马背上,骑士坐在她⾝后,宠物羊悠哉游哉的跟在最后头。两人一羊缓缓走在沙城的街道上。

  小镇虽然你,却出乎她意外的先进。

  马路是由柏油铺设而成,人行道上种植绿油油的行道树。建筑物以低矮为原则,以适应多风多沙的地形。道路两旁盖妥一间间的石砖小屋,几乎每户人家的窗口都装上冷气,表示小镇拥有自给自⾜的发电设备。

  这本不像普通沙城啊!若非前脚甫由沙漠踏⼊市镇,她会错以为自己莅临了某个欧陆小镇。

  小镇后方的居所以帐蓬居多,八成是提供给流动率较⾼的旅人或商贩。远方隐隐可见一片小巧的绿林,为沙城点缀出清凉的翠意。

  几条较繁忙的马路上行驶着吉普车、载货小卡车,也跑着骏马和骆驼,形成特殊的街道景观。青萝近乎着的看着这个文明与部族特⾊共存的沙城。

  “城里有很多外国人。”她与某位路人甲的湛蓝眸子互相对上。

  “在他们眼中,你才是外国人。”她的救命恩人--麦达维加。利多。隆特史瓦。

  阿格亚。麦地尼克拉那--除了冗长的全名之外,还有一副过度友善的情。

  直到她确实记牢他全名之后,他才应允她可以简称他为“麦达。”

  “你方才告诉我,这里是沙特阿拉伯境內。可是镇上的人种为什么如此复杂?”

  她大惑不解。

  放眼望去,除了绝大多数的中东裔之外,尚且看得到⽩种人在街上走来走去,甚至有几张东方面孔偶尔从街角飘过。

  中东地区向来排外极⾼,难得竟有这等五族共和的景象。

  笑咪咪的麦达有问必答。“这座沙城是‮人私‬产业,镇民几乎都是城主的好友或亲人。”

  原来如此。

  “⿇烦你带我到饭店去。我必须和家人取得联系,顺便请他们汇点钱来…对了,镇上有金融机构吧?”她当初是被偷渡出境的,⾝边没有护照,将来要如何回归国门还是一个大问题呢!

  “不急、不急。我先带你去找我弟弟,他应该帮得上忙。”麦达看出她一脸愁容,连忙拍拍她头顶。

  “不用了,你只要送我到饭店就好,其它问题我自己想办法解决。”青萝连忙讨饶。

  还得认识另外一个什么什么隆特史瓦。阿格亚的人?天哪!再说,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济不了事,换个弟弟上场也不会有太大作用。

  “没关系,我们快到了,转角过去就是我弟弟的地盘。”麦达的声音充満愉快。“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他拥有这个沙城。”

  “你确实忘了。”青萝猛地回过头。“下次再有这种重要消息,⿇烦你尽早宣布。”

  “好。”麦达欣悦的点点头。“我弟弟原本只想为自己建构一个落脚处,但是这座小镇完工之后,几位旧属下和朋友跟着迁过来,再加上一些来来往往的沙漠商旅,便形成今⽇的沙城了。”

  “听起来令弟是个很能⼲的角⾊。”青萝恍然颔首。

  “能⼲厉害是不消提的,可惜啊可惜!”麦达从鼻端嗤了一声。

  “可惜什么?”她问。

  “可惜那家伙一点都不像个麦家的男人。”他若有憾焉的摇‮头摇‬。

  “怎么说?”她很凑趣的接着问。

  “麦家男人向来以温柔多情而闻名,⾜迹飘于世界各地,多少女士将她们的芳心献给我们啊!”麦达重重叹出心中之痛。“可是齐磊从小就不爱看漂亮女生,连人家女孩子主动送上门,他也原封不动的在人家脖子上扎个蝴蝶结再送回家,只差没盖上『品质无误』猪⾁印,实在枉费了麦氏祖先传承给我们的风流天,唉…”

  青萝翻了个⽩眼,对于他的⾼度自恋不予置评。齐磊(Qirrei),这名字听起来就很阿拉伯。

  骏马转过街角抵达目的地。

  齐磊先生的家由石砖和沙砖堆砌而成,平地面积保守估计约有一百坪,但只有单层建筑。产业测方停着一架直升机。

  啊,原来是他!新仇旧恨,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青萝蹙起眉头。

  麦达先跳下来,再协助她降落在地球表面。他们的抵达引起一阵轻微的騒动。几个阿拉伯女人奔过来对麦达恭谨的行个礼,快速的说了一堆招呼的话词,想来是他家的女佣之流吧!

  砖屋大门缓缓往两侧分开,男主人的⾝影出现在门框之间。

  青萝屏住气息。老天!他美得不象话!一个男人长得如此美丽,实在是罪过!

  虽然麦达也很俊优雅,但城主,他的美丽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和麦达年纪相若,约莫三十一、二岁,⾝穿传统的⽩⾊“索布”--一种长袖⾼领的薄袍,⾐摆到达小腿肚,⾐衫下的肌结实有力。

  他的肤⾊融和了中东人的黝黑,与⽩种人的⽩,形成一种接近东方人的橄榄⾊调。

  他的脸颊瘦削。线条完美,丰润的下人献上一吻。

  墨黑的长发用布条扎住,其中几绺挣脫了它的同伴,彷佛有自我意识的飘晃在肩头,一双黑眸深邃不可见底。

  “你终于回来了。”超级俊美无敌大帅男开口了,低沉、轻柔,彷如一缕微风拂过肌肤,连声音都好听得不象话。

  这是她第一次被男⾊眩惑得张口结⾆。说不出话来。假若他能改进一下说话的语调,去掉其中令人⽑骨悚然的危险暗示,一切就太完美了。

  “齐磊!齐磊!亲爱的弟弟!我想死你了。”麦达戏剧化的张开手臂抱过去。

  回报他热情的,是一记扎实的铁拳,狠狠击在他的小肮上。麦达坐倒在地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下次你再擅自跑出城,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齐磊将哥哥的⾝体扯直,轻柔的语气和強硬的表情形成反比。

  青萝倒菗一口寒气。完美男人表现出的小小不完美,将她的神智拉回现实。

  “你又是什么鸟?”齐磊终于注意到现场尚有第三者存在。

  “那架直升机是你的?”她望望那架直升机,再望望美男子。

  “是又怎样?”他的口气毫不友善--不过依然那么好听。

  “这样!”

  青萝一拳揍向美男子的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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