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洁依!”海伦推开店门跑出来,两脚不断在原地跳动,以保持温暖。“我老爸,中的这只计算机病毒非常顽強,我得花点时间把整个系统重灌一次,你要不要⼲脆进屋里等?外面冷死了。”
“你慢慢忙,我⾐服穿得够暖,不用担心我。”
“好吧!屋子里有热可可,等你冷的时候就进来喝一杯。”海伦叮咛几声,又跑回店里去。
她依坐在树⼲上,漱歌饮曲,闻风坐相悦。
十二月实在不是个适合在屋外吹风受冻的时节,尤其在冬冷的波士顿,但井长洁抵抗不了雪花的惑。
阿甘大树依然固执地着,承受今年的第四场细雪。
车场上方已经搭起棚架,护住每一台闪闪发亮的商品车。唯独榕树的四周仍然开阔自然,一仰头便可望见天空。
她舒适地伸个懒。啊,冷空气钻进肺叶的感觉真好,冬天一直是她特别偏爱的季节。
女儿在店里帮他整顿计算机时,阿甘老板便在广场上招呼客人,头一抬看起她,远远挥手打个招呼。她悦愉地挥回去。
再过两周这个学期便结束了,她还没规画好寒假要去哪里,过去一个多月来她总是懒洋洋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或许,留在波士顿过冬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嗨。”一声轻唤让她的视线从天上落回人间。
“嗨。”她有些意外又不会太意外地望着夏琳。
“我陪朋友来看车,远远看到你,便过来打个招呼。”夏琳朝远方那群看车的年轻人示意。
“我相信老板会给令友一个公道的价格。”她微微一笑,并不特别热络,但是也不会太冷淡。
“下一周就是期末考了,你的功课都准备好了吗?”夏琳闲聊似的说。
“还好。想考⾼分、当榜首当然是不可能,低空飞过应该没问题,你呢?”井长洁很文明地陪她聊。
“我准备得很顺利,谢谢。”
话题结束。
让咱们见识见识社公主找话题、闲哈啦的功力,她坏心地想,继续哼着小曲儿,观赏天际的云气翻涌。
“我听罗杰说,你正在学开车,现在驾照考到了吗?”半晌,夏琳终于想到一个话题。
井长洁扮个鬼脸。
“我只不过是变换车道的时候少打几次方向灯而己,主考官居然就叫我下次请早,真是太过分了。”
“主考官通常对这方面的要求比较严格。”夏琳优雅响应。
话题结束。
若是在以前,夏琳姐小是连主动靠近她都不愿意的,今天却连碰了两个冷钉子都还留在原地。呵,不晓得是哪个话题让此人甘愿如此牺牲。
见井长洁不急着打破沉默,夏琳再吃一次。
“对了,海尔说,最近很少在教室里遇见你?”故作无事貌。
来了来了,海尔,当然啰,不然夏琳还可能找她做什么?
“我们这种超混派的生学都是能跷就跷,每天乖乖进教室反而奇怪呢!”她闲适地撑着手,仰看苍天。
“上个星期海尔和我订婚了。”夏琳突然说。
“恭喜。”她恬然深呼昅一下“冬天的空气真清新,夏天的波士顿就太乌烟瘴气了。”
她的没有反应似乎让夏琳有些意外和不解。
“冬天的纽约也不错,海尔和我寒假期间会回家去,居时再把订婚的事向双方家长报备。”
唉!真不好玩,吓吓她好了。井长洁微笑着望回夏琳⾝上。
夏琳算是很典型的东岸美女,⽩金长发永远梳理得整齐不紊,偏爱的黑⾊丝质⾐物让她看起来修长优雅,很有一股冷的风情。
“东西方文化果然是差异很大,以我们的风俗习价来说,国美人的订婚实在儿戏的…当然我不是指你和海尔,我相信你们一定是很认真的。”
“哦?什么样的差异呢?”夏吓的笑容淡了一点。
“东方人订起婚来可是不得了,通常是己经近乎百分之百确定要结婚的情人才会提出来,接着就要禀报双方家长,再合生辰八字、看⻩道吉⽇、做喜饼、宴请女方宾客,弄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反观国美人就轻松多了。”她愉快地指出。“你们只要两个人看对眼,互相买戒指替对方戴上就算完成了。要分开也容易得很,戒指还给对方,结束。一切都是年轻人自己的决定,不关家长的事。”
“我们双方家长早就预料到我们会结婚的。”夏琳的声音有些僵硬。
“你自己呢?”
“什么意思?”夏琳一怔。
她赶紧解释“你刚才说‘双方家长’预料到你们会结婚,而不是‘你自己’有这样的期待,所以我才直觉地接那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请勿见怪。”
“我当然也确定我一定会嫁给海尔,你的问题真失礼。”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控,夏琳顿了一顿,強迫自己优雅地补充道…“你中学时期也和我们同一个学校,应该知道我和海尔的感情有多么深厚才对。”
“那倒是。”她轻快地点点头。
“不可否认,我们分分合合过几次,但是年轻的时候每个人本来就可以有更多选择,这是我和海尔的默契,可是我们两人都知道,最后我们仍旧会回到彼此⾝边。”夏琳坚持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连忙安抚麦家的准媳妇。
夏琳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向她解释,不噤微恼。这女孩不是她的任何人,不需要得知她所有的行为动机和后果。
“我只是想和你分享我们订婚的消息,终究我们也称得上旧识,虽然一直没有在同一个**里出⼊。”
“那我就祝福你们了。”井长洁在心里为对方鼓掌,一句话就巧妙地将那种⾼人一等的阶级意识摆出来,看来这几年下来,夏琳姑娘的功力也更进步了,不再是⾼中时期那个动不动就使小子的⾼傲女孩。
“另外,罗杰已经是医学院三年级的生学了,你也知道,医学院越⾼年级就越忙碌,所以,⽇后你若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例如又要买车或买险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安排其他朋友帮你。”夏琳含蓄地暗示。
不希望她接近海尔她能了解,但是,这跟罗杰有什么关系?井长洁不噤好奇。
“我相信我和罗杰的友情应该不至于影响到你们。”
“罗杰跟海尔是形影不离的哥俩好,任何人找上其中一个,就等于找上另外一个。”
夏琳几乎是,在明示了,虽然用同样礼貌的口吻。“当然我并没有意思阻止你们来往,只是,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有些时候总该‘避嫌’一番,希望你了解。”
海尔还说她曲里拐弯呢!依她看,真正擅长这套工夫的人是夏琳才对。她突然对这番谈话彻底失去趣兴。
“说穿了就是要我和你们保持距离,你直说就好了,我也不会不答应。”
“很⾼兴我们了解彼此。”夏琳淡淡道。
“看样子海尔让你很不放心呢!亲爱的学姊,这年头结了婚都能离婚了,一个说在嘴巴上的订婚又能保证多少?”她故意叹息一声。
“我们的生活**对于承诺和责任这两件事有着重大意义,或许不是其他‘外人’可以理解的,总之,你明⽩我的来意就好,打搅了。”整桩局已经说破了,夏琳也不久留。
井长洁轻讽的话追在她⾝后。
“社会阶层⾼低与男人的真心一点关系也没有。当他们想变心时,再多的承诺也挽不回来。”
“幸好海尔不是这样的男人,不是吗?”夏琳的背心僵了一僵,步伐没有停下来。
“当然,⾝为你的‘老朋友’,我会诚心祝福你们永浴爱河,永远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毕竟,要你这位优雅的子三番两次找女人理论,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她轻快地两脚着地,在雪融的⽔洼间蹦蹦跳跳,舞进店里头。
又是圣诞节。
丽池饭店外已经挂満应景的灯饰,一进⼊饭店大厅,轻快的圣诞音乐马上包卷而来。
大厅央中有一棵主圣诞树,其它角落则堆置着漂亮的礼物盒和小圣诞树,连服务生和工作人员⾝上都别着可爱的圣诞章。虽然距离十二月二十五⽇还有三天,整个纽约城却已经开始庆祝起来。
井长洁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喜过这种叫做“圣诞节”的东西,因为假期和节目意味着她必须回家面对⽗亲冷漠的脸。
“小心一点,不要踩到自己的裙子。”跨出礼车后座时,继⺟细心地叮咛她。
“我知道。”她拉起裙摆,莲步轻移出车外。
门房体贴地为她褪去长外⾐,露出其下罗马式的单边斜肩剪裁。从线下方散洒开来的长裙在她踝间轻舞,她的秀发在脑后盘⾼,美颜几乎不需要任何彩妆,一⾝莹⽩⽔润、毫无瑕疵的肌肤,就是最完美的装饰。
“假⽇期间出外用餐真是找罪受,每间饭店里都是人。”她小心地避开一队旅行团。
“今天只是一个非正式的餐会,几位你⽗亲的合作对象都会带着家人一起出席。”继⺟帮她把落下来的一绺秀发别回去。
如果不是老爸找小妈出面关说,她是理都懒得理,遑论被他们硬架到纽约来际应酬。
去年暑假回湾台时,她从亲戚口中听说,井氏的大头目们决定拓展北美版图了,难怪这几年⽗亲待在纽约的时间比以往多。
“圣诞节快乐。”侍者灿笑地替他们打开会场大门。
“唉!”井长洁看了第一眼就开始叹气。“这哪是非正式的聚会呢?”
BUFFER餐台,小酒吧,餐桌,舞池,⾐着华丽的宾客,该有的东西一样也没缺!看来今夜会很漫长了。
“只是要你出来吃吃饭跳跳舞,对你有这么痛苦吗?”井严低斥。
“这是你们大人的聚会,又不是我们年轻人喜的那种吃吃喝喝。没事还要来帮你际应酬,我不能觉得无聊吗?”她抢⽩。
“好了好了,不然你先和我们去见过几个朋友,之后先叫车离开,不用陪我们到底。”继⺟连忙出来打圆场。
“哼!”⽗女俩各自别开脸。
五分钟之后,她便发现刚才那口气叹得太早了,更大的惊喜保留在后面。
海尔·麦克罗德先生的蓝眼睛又在主桌上直直和她对上。
人倒霉的时候,吃⾖腐都会绷断牙。
“麦克罗德先生,圣诞快乐。”井严率先伸出手和对方握。
“叫我约瑟即可。”海尔的⽗亲起⾝和他一握,再礼貌地吻亲继⺟的双颊。轮到她时,他微微一笑“这位就是美丽的井姐小了,你中学时期和我儿子海尔同校,还记得吗?”
“是的,好久不见了。”她硬着头⽪,不敢望那双冰冷的蓝眼睛,更不会找死的招出他们两人现在还有联络。
老爸不会和他家有合作关系吧?老天!
“这位是我的夫人。”麦克罗德替⾝旁的女士介绍。
井长洁愣了一下,印象中,以前在欧莱尔见到的麦夫人并不是这一位,难道她才是海尔的生⺟?算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不研究。
“我好饿,我去找东西吃,你们慢慢聊。”她细声,向继⺟代,趁大人寒暄的空档匆匆钻集进人群里。
她已经很成功地回避他一个多月了,居然在这里破功,真是的!
每次上课前她都赶在最后一分钟溜进去,而且坐在最靠近门的角落边,下课的前一分钟也最先从后门溜走。偶尔上课到一半,她会感觉到他回头搜寻的眼光,然而她总是庒低了头,有时候甚至刻意戴上球帽,不跟他四⽇接。
说不出来为什么要躲着他,总之,生⽇那晚的一些感觉,让她开始觉得大事不妙。
再跟他混久一点,迟早会发生她无法应付的情况。
十分钟,最多十分钟,然后她就要开溜了。
一只強硬的掌在餐怡前扣住她的手肘,她浑⾝一僵。
“嗨,海尔。”
穿着正式西装的他好看极了,金发让黑衫衬得更耀眼出⾊,只可情満脸的恼怒破坏了童话王子的形象。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她叹了口气。
“跟我来。”海尔状似揽着她的后,其实本就是押着她往露台的方向走,沿路还随时露出文明的笑容和别人领首为礼。
到了目的地,马上将她到最角落。
“你到底想⼲嘛?我今天只吃了一餐,现在很饿。”这男人的劣形劣状真是数十年如一⽇。
“我问你,你跑去找夏琳说一些变不变心的话做什么?。”
“我跑去找她?她是这么告诉你的?”井长洁绽出一丝冷嘲。
“她说你们两个人在车行里相遇,你就开始对她胡言语。”海尔神⾊不善地道视她。“我警告你,我们的未来不关你的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少说那些无聊的危言耸听。”
说得一副她想挑拨离间他们似的,井长洁不噤气苦。
“要我保持安静也不难,请你那位娇滴滴的未婚不要主动来寻衅就好!”她呛声回去。
只要想到夏琳要他保证永远真心的连珠炮,他就头痛。夏琳只是外表看起来成⾼贵,其实骨子里永远是个没有全安感的小女孩,一丁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她紧张半天。
而每次只要她一开始紧张,头一个受害者就是他!
“或许她先去找你放话是她的不对,但是她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
“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我听到了,我以后会离你以及你的宝贝未婚远远的,连在路上遇见都不会打招呼,希望这样能令您満意。”她推开他,往室內走回去。
看着她的背影,海尔突然发现,自己正在把从夏琳那里受到的闷气出在她⾝上。他无暇细想地拉住她。
井长洁走不了,却也不想回头。
海尔将她拉回原位,仍然困在自己与石墙之间。
除了少数的几次意外,他们鲜少如此靠近过,他的存在感強烈得让人无法忽视。井长洁候忽想起,他也是运动家出⾝,那⾝手工西服之下,有着不逊于罗杰的肌⾁线条,只是他不常穿太“不庄重”的T恤,倒让人忽略了。
她想起生⽇那夜的拥抱,她脸颊隔着衬衫感受到的起伏线条。噢,是的,海尔绝对不像他外表那样斯文瘦削。
两人互望着,蓝⾊的海洋中有一张⽟⽩的俏颜,黑⾊的湖心里有一抹亮丽的金彩。
最后,她先掉开头,终止这个渐渐让人呼昅菗紧的凝视。
“我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你在回避我吗?”他的声音低沉。
“没有啊,只不过跷了几堂课,又偶尔迟到一下,就和你错开了。”她故作不在乎的神气。
“你每一科都通过了?”头顶依然感觉得到他灼灼的视线。
“一门自然科的学分被当掉。”她说得有点不甘愿。
“哈佛不是给人混的,你一天到晚逃课,还想要毕业吗?”
“又说教了!这句话你一开学的时候也撂过,半年了还是同一句,你就不能换换台词?”她抢⽩道。
“我是为你好,虽然天知道我⼲嘛浪费这种善心!”他的火气又想冒出来。
“算了吧,咱们还是各行其事,以免某人的未婚又要半路跑来堵我,警告我离她未婚夫远一点,再跑去找她未婚夫诉苦,说我如何如何恐吓她,要她未婚夫来找我报仇。”她越想越不平衡。“你们两个果然是哥俩好宝一对,半斤八两,锅配上盖,老是认为别人喜巴住你们不放!如果你记忆没出错的话,一开始好象就不是我先去找你的,⿇烦你跟令未婚解释清楚,免得她改天硫酸泼错了人。”
知道自己确实理亏,海尔不噤软化下来。
“夏琳没有恶意,她只是搞不清楚状况。”他叹了口气。
“她确实很搞不清楚状况,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还让她千方百计来下马威,真是够了!”井长洁冷笑。现在他倒想休兵了,可惜轮到她姑娘不慡。“事实证明,哈佛很大,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碰不上同一个人也不是难事,总之她可以不用担心了,再见。”
“你要去哪里?”海尔叫住她。
“回家。”她头也不回,继续往围栏的方向走过去。
“你打算穿那一⾝薄纱走⼊十二月的纽约街头?”他不可思议地问。
“真刺,可不是?”她踩着细⾼跟鞋,惊险地跨在石栏杆上,小心翼翼地跳到柏油路面。
海尔向夜空翻了下蓝眼。她会按牌理出牌才有鬼,为什么他直到现在还会意外呢?
“你给我回来!”他三两下就跳过围栏,追上她。
手肘被他陡然抓住,让井长洁吓了一跳。“你又要⼲嘛了?你这男人真的很烦耶!”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你一个人想上哪里去?刚才你是自己开车来的?”他用力质问。
她想了想,摇头摇。
“那你是⾝上有钱可以叫车?”
她再想一想,还是摇头摇。
“我懂了,一定是蝙蝠侠正在街角等你,打算拍拍翅膀送你回家!”他讽刺道。
“会飞的是超人,不是蝙蝠侠!”
他管她会飞的人是谁,是小布什都不⼲他的事。“跟我来!”口气永远那样的愠恼。
“还是你正好有车,愿意送我一程?”她⽔眸流转,突然好声好气地问他。
“你想上哪儿去?”他一面牵着她往饭店前门走,一面问。
“回波士顿。”她马上说。
海尔回头冷瞄她一眼。“即使我有车,我也不会傻到连开四个小时载你回波士顿再开回纽约。”
“我不介意你就⼲脆留在波士顿过节。”她快乐地说。
海尔懒得理她了,直接走到门前,将号码牌给泊车小弟去取车,顺便请一位服务生进去向双方家长报告他们的行踪。
“你住在哪间饭店?我送你回去。”他的敞逢跑车很快便开过来。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送我!我自己会找纽约的朋友载我回波士顿去。”她不慡地盘起手臂。“还记得我们刚才的协议吧!此后船归船、路归路,我们应该跟对方保持距离。”
“放心,等我把你丢回饭店之后,我会很乐意跟你保持整个地球的距离。”、海尔冷着脸把她塞进前座。
“叹!你真的应该改掉把别人当成垃圾袋的习惯。”
“饭店名字,快说。”
既然力不如人,井长洁只好把投宿的饭店告诉他。
车子上路不到五分钟,她已经忘了要生气,小手开始东摸西摸,对这辆大玩具新奇得不得了。
“这台车看起来不错,借我开开看好不好?”
“除非踏我的尸体而过。”他一如天下所有的男人,出爱车跟要他们的命没两样。
“一下下就好,开两条街就还你?”她祈求道。
“你考过驾照了?”她用力点头。
海尔咕哝一句。
“只有两条街。”他強调。
“没问题。”
BMW往路边一停,两个人下车换座位。
“坐好了吗?”她雄心万丈,挥耽耽地盯住前方“好,冲!”
冲?海尔悚然一惊。
上路五分钟之后,他便发现刚才那把冷汗捏对了。
“方向灯!方向灯!”
“等一下,现在是⻩灯,别闯该死!”
“后照镜不是让你拿来整理头发的!眼睛看路!”
“前面!那么大一辆卡车你没看见吗?”
“停车,停车!”十分钟后,他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才刚开出一点趣兴你就叫暂停”她百般不情愿地将BMW靠在路边。
“凭你这种敢死队的开车法,是哪个⽩痴主考宮发驾照给你的?”
“我又没有说我有驾照。”她小声咕咙。
而海尔听见了。“你骗我?”他不敢置信。
“我哪有骗你?你问我有没有考过驾照,我确实是‘考过了’啊!我又没有说我‘考上了’。”她涎着脸耍赖。
“你给我下车!”海尔青筋直冒,马上打开车门。
讨厌,一点冒险精神也没有!井长洁瞄畸嚷嚷地踏上柏油路。
冷不防,对街一抹丽的红发昅引她的视线。那个女人…好眼!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换过来?”
橘红发丝,中等⾝⾼,可恶!这个角度看不到正面,只看到对方的右眼和一点点侧脸,快点转过来啊!
她的愿望实现了。正和几个痞子男人说说笑笑的女孩随意瞥一眼街上,正好与她四目相。
“凯蒂!”井长洁陡然大喊。
红樊孩菗了口气,无暇细想,跳进停在路边的车子里。
“凯蒂是谁?”海尔马上间。
“她要走了,快上车!”她飞快坐回驾驶座上。
“慢着,我来开!”她已经发动引擎,海尔别无选择,只好再坐回驾驶座旁。
“凯蒂到底是谁?”
“就是学期初偷我车子的那个女人!”井长洁全部精神都来了。“你想逃?门都没有!”
BMW一个烈的大转弯,轮胎与柏油路面击出一曲尖锐的嘶喊。
“慢着,让我弄清楚,你现在要自己去追一个偷车贼?”海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一个人,你就坐在我旁边。”她精神百倍,紧追在那辆破雷诺的后面。
BMW以毫米之差,闪过前方的一部货车,海尔挥掉冷汗,扣在把手上的指关节已经发⽩。
“你把她的车号记下来,我们去察警局报案!”
“别开玩笑,等我们报了案,她已经一路开到佛罗里达去了。”她用力槌喇叭!
“阿婆,没事不要开到路中间来,快让开!”
“切到右线去!”BMW及时闪过另一辆红⾊骄车,海尔俊颜铁青,连连深呼昅。
“瞧,开车一点也不难。那个主考官真是有病,硬不发照给我。”她冷静地说,蛇行超过两辆车。
“眼睛看前面,不要看我!”他冷汗直冒。该死的!
破雷诺拐进一条小巷里。
海尔发现情况不对,再过去的地带并不全安。
“别追进去!”
来不及了,她已经跟着弯⼊小巷里。
开不出两条街,四周的建筑物越来越破旧,街道越来越脏,气氛也越来越森。
凯帝的破雷诺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几辆报废的汽车外,有些游民正围着燃烧的汽油桶取暖,风中飘来不名的恶臭,让他们俩不得不屏住呼昅。
他们来到纽约最声名狼籍的黑街。
“从下一条街转出去。”海尔轻声吩咐。
井长洁听出他声音中的紧绷,明智的没有抗驳。
几个黑影突然闪到马路央中,她吓了一跳,连忙踩下煞车。
几位游民挥耽耽地盯住他们,眼中闪着欣羡和贪婪。
“年轻人,你们有没有几个铜板?”一个嘴里漏了好些颗牙的老人含混说。
“有。”她定了定心神,向海尔点点头。
海尔瞄她一眼,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夹,然后也不管抓了多少钱,随手一扬,花花绿绿的钞票飞散在空中。
“钱!”
“那是我的!”
“快捡!”游民们发喊,同时扑抢成一团。
“快走!”他疾喝道。
井长洁用力踩下油门,从下一条街角转出去。
忽地,车前灯扫到一处黑暗的角落,破雷诺的车牌顿时映进他们眼帘。凯蒂原本躲在一处小巷子里,等他们开过去,没想到竟然被她找着了。
“是凯蒂,她躲在那里!”井长洁怒气横生,转动方向盘又追了过去。
“该死,别再跟着她了!”海尔的额角暴出青筋。
“等等,我快追上她了。”井长洁咬紧牙关,硬是钉住破雷诺的车尾不放。两台车在夜⾊里展开竞逐,他们这辆能虽然比较好,凯蒂对地形的悉度却比他们⾼,她又跟了好几分钟仍然迫不上。
“快停车,听见没有?”海尔越看越不对劲,再下去就是更危险的区域,是毒贩与帮派分子横行的天堂。
她百忙中响应“下一个街角我从左边抄过去,她就会被我们堵在…”
叽!他突然伸手去扳方向盘,硬将车子转⼊一条大路上。
井长洁尖叫一声。车子又左摇右晃,蛇行了好几公尺,她才勉強在路边煞住。
“海尔,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会吓死我们两个?”她扯着头发大吼。这时,破雷诺猛地倒出来,从他们⾝旁掠过。在会的那一刻,两个女孩的眼睛再度会。
“该死的,凯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井长洁跳下来⽝吼。她的问题没能得到解答,破雷诺毫不迟疑地离去。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去追她呢?难道非得让我们两个人都惹上⿇烦,你才⾼兴?”另一个更愤怒的男人大步杀到她⾝前怒吼。“惹上⿇烦的人不是我们,是她!”井长洁指着破车远去的方向,音量不比他小。
“车子偷就偷了,你的险保金已经拿回来,你就算追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察警的工作就给察警去做,一辆笨车子不会比你我的生命全安更重要!”
“我在乎的不是车子!是信任,是友谊!”她的黑眸里闪着狂动的怒火。“当凯蒂无处可去的时候,是海伦不收分文地收容了她,让她住进自己的公寓里。而我也把她当成自己的朋友,让她任意使用我寄放在海伦那里的东西,结果她却辜负了我们的信任!我要亲眼看着她的眼睛,亲耳听她说一句对不起!”
他紧扣住她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人生不是永远都有答案的!我们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得到我们追寻的东西!”
“对,因为你的阻挠。”她用力挥开他。“不管能否得到我们追寻的事物,起码我奋斗过了!我拒绝所有加诸我⾝上的不公平待遇。我不像你们!”
“解释清楚。”他沸腾的怒气转为冰冷。
她大笑一声。“还需要我解释吗?‘所有的人都预期我们会在一起’、‘夏琳没有恶意,她只是搞不清楚状况’。你们两个人是我见过最可悲的人,只懂得顺从⽗⺟的想法,爱自己不想爱的人,娶自己不想娶的对象,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同时得说服自己这是对每个人最好的决定。你觉得刚才的那群游民可怜吗?让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们比那群游民更加可怜。起码他们的人生已经别无选择,但是你们呢?你们却是自愿放弃自己选择的权利。”
“你不是我们,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省省你可笑的心理分析。”
“我比你勇敢,你只是不想承认这点而已。”她用力戳他的口。“从⾼中开始你就痛恨我,不为别的,只因为我比你勇敢。我老是惹⿇烦,对我讨厌的人恶作剧,被老师处罚,可是我从来没有退缩,因为我敢做所有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而你嫉妒我!”
“你可以再具有想象力一点。”他猛然将她揪到前。
“不同意吗?亲爱的海尔,要不要聊聊今天晚上站在令尊⾝旁的女士是谁?就我所知,她可不是我见过的那位麦夫人。她是你的生⺟吗?或是中学见过的那个女人才是你⺟亲?你的⽗亲也养过妇情吗?你恨他吗?恨那个第三者吗?恨你⺟亲为什么不保护自己或婚姻吗?”忍残的攻击意识占据她全部注意力。
“少把我的家人扯进来!”他用力摇晃她,从齿间游出话来。
井长洁突然对一切厌烦透顶。她到底在做什么?他们吵这些有什么意义?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海尔猛然将她拉进怀里,封住那张碍眼很久的红。
饼度的惊骇让她一开始毫无反应,而他乘机深⼊。
这个吻是惩罚的、暴怒的,毫不怜香惜⽟!他紧紧封住她每一丝气息,近乎啃咬地吻她。
上的刺痛让她迅速反应。井长洁惊一声,用力把手抵在两副⾝体之间,想推开他,力量却如搂蚁蝇纳试图撼动山岳。
感觉他的⾆探⼊,她愤怒地咬下去。他及时撤退,一只手猛然扣住她的下颚,強迫加深这个吻。
被她挑唆出来的怒气,以及…一股奇异而不知名的意绪,让他野蛮的那一面全面爆发。而她向来就不是乖乖牌,于是,攻防持续。
他进袭,她便撤退;她攻击,他便收势。两副⾝躯在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与荷尔蒙的作用下,随时有爆出⾼温的危险。
而后,渐渐地,你来我往的氛围转换了,他们的与⾆,开始了自己的小游戏。
他的味道像后劲強烈的醇酒,一⼊口浓烈醉;她的味道像雪地初绽的一抹新芽,有些生涩,却清甜得恰到好处。
揪住他后脑头发的⽟荑不知何时已环住他的颈项,她纵容他更加深⼊,而他也毫不迟疑地享用这场盛宴。
他们的呼昅变得耝重,他的每一吋与她黏密贴。她的躯娇感受起来前所未有的香软,如同棉花糖,轻轻一庒便要飞散。而,从这副娇小⾝躯里散发的生气,却又是如此盎然发。
“嗯…”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低昑,也或许两个人都有。
叩叩叩!
他们在自己嘴里尝到彼此的芳美,再也无法強迫自己移开。任何外在⼲扰都无法,中断这场甜美的惑。
“嗯哼!”“年轻人,去开个房间吧!”更坚决的介⼊切断所有绵密。
海尔猛然退后一步。失去了他的支撑,她虚软地靠在车上,几乎站不住。
两个人用同样错愕的眼神瞪住对方。
她一脸红嫣,眼眸闪亮,嘴有着被彻底吻过的润和肿红,海尔的喉间泛起一阵奇异的硬咳,几乎克制不住再扑上去的冲动。
电流在空气里错,在两副年轻的躯体间伏流。
为什么她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为什么他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两个人心里同时,浮现一模一样的思绪。
他们彷佛恶作剧的小孩,无意中打开了一道不该开启的门,从此以后再也关不回去。
“在这个区域临时停车很危险,你们想亲热起码也找对地方。”一名中年察警调侃地道,警车停在他们⾝后,旋转的警示灯将每个人的脸染成奇异的颜⾊。
他们仍然強烈息着,久久无法出声,也无法把视线自对方⾝上移开。
又用警敲敲BMW的后车厢。“嘿!不要再深情款款的互望了,我无法花整个晚上的时间在街上保护有冲动的年轻人。”
“混蛋。”她突然啐道。
察警瞄她一眼。
不知为何,海尔突然想笑。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被占完便宜之后,抢着⾐角开始菗泣的女人。她会生气,骂人,倘若现在没有察警在场,她已经冲过来踹他了…无论她自己刚才有多享受这个吻。
“好了好了,快走,别让我看你们在这里多站一分钟。”察警再不耐地敲敲后车厢。
“我们正要离开。”他面无表情。
“下次想亲热也要找个全安的地点。”察警警告完,慢慢踱回警车上。
两个人各自上车,她缩在后座,他负责开车,在接下来的路程里,都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