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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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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杀人夜,风⾼放火天。

  “那楝公寓真的有鬼吗?”

  路旁的矮树丛里,传来叽叽咕咕的低语。

  小树丛位于公园左手边,在它前方十公尺处,耸立着一座黑蒙蒙的古老建筑。这楝建筑外型像一座中古公寓,五层楼⾼,每层楼只有双并单位。一楼大门上还镌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石牌子:吴氏公寓。

  一楝孤单的建筑物,座设在公园的边陲,已经够不合群了,外墙的藤蔓彷佛还不甘心似的,横横杂杂,爬満了一整面;偶尔有几间屋子亮出**,但一晃眼间,灯又灭了,让人忍不往怀疑,方才亮起灯的,究竟是人点的,还是…咻--诡魅的夜,伸出它的爪牙。一阵夜风吹来,撩动浓密的枝桠,伴着不知何处响起的猫叫声。

  “真的啦!你忘了上次罗志其说的故事吗?”树丛里响起一道很肯定的童语。

  “我没有听过!再告诉我一遍。”第二道孩子气的声音传出来。

  第一个小孩开始森森的复述:“罗志其说,有一次他和朋友在那楝公寓外面玩躲避球,不小心把球丢进大门里。结果他朋友跑进去捡球,就一直没有出来。罗志其等不及了,自己也跑进去看看,结、果…”

  很有气氛的停住!

  “结果怎样?”另外两个小朋友很‮奋兴‬。

  “结果他发现他朋友傻傻的站在楼梯前,好象被附⾝一样。罗志其抬起头一看…哇!”

  “哇!”两个同伴抱成一团。

  “什么?什么?他们看到什么?”吓到归吓到,故事还是想听完。

  “罗志其说,楼梯转弯的地方,有一个破破的米老鼠居然浮在半空中,眼睛像车灯一样,亮晶晶的瞪着他们咧!”

  “真的?”听众半信半疑的。

  “这还不算什么,罗志其虽然差点被吓死,还是很勇敢的抓着他朋友,想赶紧跑出去,结果他回头一看,大门口忽然浮现一个淡淡的影子,然后越来越清楚,原来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鬼;罗志其吓得脚都软了,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说…”

  “你--们--要找谁?”

  说故事的小朋友倏然住嘴。两个同伴和他面面相觑。他还没讲到关键句啊。而且,那声音也不像是他的…咻--飒飒飒--一阵澹的冷风滴溜溜的吹过来,摆动浓密的叶枝。

  ⽪疙瘩像长⿇疹一样,一颗一颗浮上整条手臂,迅速蔓延上整片背部。三个小朋友缓缓的转头…一个破旧的米老鼠,浮在半空中。

  “你--们--要找--我--吗?”晶亮的玻璃眼发出炙人的光。

  “哇!”、“鬼啊!”、“有鬼啊!”三条小⾝影连滚带爬,窜出蔵⾝的矮树丛。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凄厉的哭调彷佛一只有形的手,想紧紧揪住他们,将他们拖⼊鬼屋,永世不得超生。

  “哇--”

  “不要抓我,我不好吃!”

  “妈呀!”

  几个小表头连滚带爬,冲向公园小径,消失在尽头转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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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就吓跑了?真不好玩!”

  “咚!”一道伶俐的⾝影从树上翻落,拍拍手和小庇股,挥掉不存在的灰尘。枝⼲漫生的老树既能遮风蔽雨,地点又隐密,是小鸟筑巢的好地方,小朋友搞怪的好场所。

  “也不过就一钓鱼线,一个布娃娃,就把你们吓得庇滚尿流,还想要进鬼屋探险呢!”小女生拨了拨吊在半空中的米老鼠玩偶,很神气的技着,朝树顶上叫:“小路,下来!”

  枝叶间一阵唏唏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另一个瘦弱的脑袋探出来,跟着爬下树。

  “婉儿,你还想玩什么?”小男孩红着睑询问同伴。

  老天爷似乎帮他们吓够了人,夜风一吹,拂开沉沉的黑絮,让月华筛出光彩来,柔柔落在两个小朋友的眼角眉梢。

  小路倾慕的眼落在同伴⾝上。他今年号称十岁,婉儿九岁,但两人只有年尾和年头的差别,甚至相差不到六个月。

  每当看着婉儿,他便想起有一年中秋,公寓里的叔伯阿姨带他去赏月,整个晚上大家坐在草地上闲聊。当晨曦的第一道光芒投在梦幻湖上,⽩雾蒙蒙里,碧山清⽔的⾊彩渐渐明透出来,所有生命和活力都隐蔵在皑皑⽩雾里。

  婉儿就像那座清晨的湖,清丽人的外表如同令人不设防的雾,雾面下却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

  她五官中最特殊的,是那双黑⽩分明的大眼,随时骨碌碌的转动着,像变幻不定的湖⽔,乍看之下平静,却随时会波涛汹涌。

  小路看看佳人,再低头瞧瞧出自己。

  如果婉儿像一座清晨的湖,那他便像一座暗夜的死⽔了。

  苍⽩的脸蛋,瘦小的⾝形,终年不见光的孱弱,彷佛太一升上来,随时会蒸发一样--而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唉!谁教他是一个半的人呢?别误会,不是那种雌雄同体的人,而是鬼和人结合所生下的后代。他姓宁,不知道第几代的爷爷叫“宁采臣”婆婆叫“聂小倩”没错,就是电影演过的那个女鬼聂小倩。

  妈妈说,这位老爷爷和女鬼谈恋爱的故事,还被一个叫“蒲松龄”的人写下来,鬼婆婆为祖宗爷爷生了两个儿子,连着小妾生的一个儿子,三人后来都当了大官,有很好的名声,这些事在一本叫《聊斋》的书都可以找到。

  然而,也由于人鬼联姻的缘故,此后宁家子孙都成了半的体质,终⽇照不得光,否则会元神涣散。

  他从来没有去学校受过正规教育,自小便是请家庭教师来家里上课,当然,也就更没有机会认识同龄的小朋友。

  他和婉儿是在一个募款餐会上认识的,那个餐会是由房东吴姊姊服务的基金会所举办--不,他该改口叫“阿姨”婉儿说,她都叫其它人叔叔阿姨,若他叫他们哥哥姊姊,岂不是占她便宜。

  总之,吴阿姨的男朋友沈楚天是那天的贵宾,好心带他一起去见世面。

  于是,就在那一天,他认识了全世界最令人心动的女生,小婉儿。

  巧合的是,婉儿的阿姨孟祥琴⽇国之后,也搬到吴氏公寓里,而且正在和住户之一--尹承志谈恋爱,因此他见到婉儿的机会就更多了。老天爷真是太厚爱他了!

  他红着小睑,露出一个快乐的傻笑。

  “你⼲嘛笑得这么呆?这几个小表一点都不好玩,轻轻一吓就跑得跟飞一样。我还有一堆把戏没使出来呢!”婉儿娇嗔,‮瓣花‬似的小嘴嘟得⾼⾼的。

  小路连忙建议“如果你觉得他们不好玩,我们可以到公园的另一边去。那一头的人比较多,晚上还有很多情侣在那里谈情说爱,我们可以去吓他们,一定更有趣。”

  “好!存!好!”婉儿拍拍手,绽着如花的笑颜。“我们赶紧把道具收一收,移过去。”

  “我来!”小路自告奋勇。

  “小路,还是你好。”婉儿开心的叹了口气。“如果是王劬那个小老头儿,他才不会像你这样陪着我四处去玩呢!”

  小路晕陶陶的。他终于有一项东西打败他的情敌了。

  “那是因为我懂得适可而止,不会让你惹上⿇烦,又庇股遭殃。”一个严厉的声音透⼊两人的小世界。

  小路全⾝一僵。

  情敌出现了!王劬,他一生最主要的敌人。

  他慢慢滑下地,转⾝面对,上一双泛着轻蔑的黑眸。王劬的眼神如刀,刺进他的心房里。

  如果说,婉儿是十岁女孩最美丽的模板,那么十二岁男孩的楷模就非王劬莫属了。

  他继承了⽗亲俊朗潇洒的五官,爷爷和叔⽗缜密的心思,以及王家人都有的⾼挑体格。他的头脑聪明,格严谨,运动细胞发达,弹一手好琴,打一手的好篮球,允文允武,可以获选⼊体育校队,也能代表学校参加书法比赛,凡是王家一族曾出现过的良好基因,都在他⾝上得到了完整的融和。

  总之,王劬完美得令人生厌!

  “又是你。婉儿已经够胡闹了,你还由着她瞎搅和!你除了害婉儿惹上⿇烦之外,还能⼲什么好事?”王劬冷睨着矮自己一个头的小不点。

  小路脸孔涨得通红。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婉儿先⾝而出。

  “喂,你这样说不公平哦!是我拖着小路陪我一起玩的。”做人要讲义气,爸爸有教过。

  “哼,是吗?是谁爬上树去那些钓鱼线的?”王劬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她只喜瞎胡闹,不见得会自己动手做。

  “我…”婉儿语塞。“是小路,不过那是我的点子。”

  “是谁央着沈叔叔把那个布偶的眼珠子改成小灯泡的?”

  “是小路,不过…那还是我的点子啦!”婉儿无力反击,翻来覆去只有这句话。

  王劬看了她⼲净清慡的小洋装一眼,再瞧瞧小路肩上的两个灰脚印。“是谁让你踩在肩膀上爬树的?”

  “是…小路,不过都说了那是我的点子嘛。”婉儿嘀咕。

  “哼!”重重一声,为这场质询画下句点。“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大家都在找你们。”

  “喔。”婉儿乖乖牵住他伸出来的大手。

  小路彷佛可以听见⾎在⾎管中奔腾怒吼,急涌上脑门,一声声催促着他:杀!杀!杀!消灭敌人!抢回心爱的人儿!婉儿是他的,谁都不能带走!

  他启,満腔热⾎化作一股切的热意,冲上他的口,冲上他的喉咙,冲上他的声带,冲出他的嘴--“对…对…对…对不起。”

  呃,好象有点落差。

  王劬勉強点了点头,在女朋友面前,不能表现得太没度量。“以后做事用点脑筋,虽然这对你来说是很困难的事。”

  小路的泪珠在眼眶里滚了两滚,既不甘心在情敌眼前低头认错,又真觉得自已做的也没什么光彩的。

  “哎哟!王劬,都说是我的主意了,你⼲嘛骂他嘛!”婉儿软绵绵的依在王劬体侧,拉着他的手晃哟晃哟。

  小路望着他们两人亲昵的模样,简直心如刀割。

  同样⾼挑好看的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天造地设的⽟人儿。而他自己呢?一睑病怏怏的,又瘦又小,长得又不起眼,个又懦弱,若自称是“丑小鸭”连丑小鸭本尊都要跳出来‮议抗‬。

  不过那个王劬也満差劲的,分明就是借题发挥。他知道如果直接骂婉儿,婉儿这娇娇女从小就被宠惯了,一定会和他吵起来,于是就从自己这头下手。哼!好恶的人,和他誓不两立!

  小路自厌自伤之余,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瞪情敌。

  “看什么看!做错事还不认?”被王劬逮到了,鼓圆了眼珠子瞪回去。

  他慌慌张张的低下头。宁小路,你是懦夫!

  眼见留在这里,谁也讨不了好,婉儿赶忙提议“好啦好啦,大家都不要吵了,我们回公寓去吧!我今天晚上要留宿在祥琴阿姨家,王劬,你呢?”

  真的?小路脸⾊一亮,惊喜的望着心上人。

  “我也要住在叔叔家。”他叔叔王鑫前阵子也娶了公寓里的另一位美女萧繁红。

  什么?小路睑⾊一暗,向他偷扮鬼睑。

  难怪有人说,好事发生过后,接下来就会轮到坏事。

  〔等等,你们这些道具就挂在树上不收了?”王劬拉住女朋友。

  三个人回头一看,破旧的米老鼠还挂在半空中,眼睛一闪一闪的,偶尔还会发出一些事先预录好的咯咯笑,若是临时有人经过,还真会以为见鬼了。

  王劬锐利的眼眸直接向小路。“喂!你爬上去收拾好。”

  小路撇开睑,小嘴嘟嘟的。他⼲嘛听情敌的话,才不要!

  “好好好,我来收,我来收。”婉儿认命了。

  在男士面前,哪有让女士动手的道理?王劬这一点家训还是有的,只是他越想越不慡。

  “你只会躲在女生后面,算什么男子汉?我最讨厌你这种娘娘腔了,”

  他狠狠推小路一把,把情敌撂倒在地上。

  骂完,恨恨的踩动长腿,三两下攀上树头,俐落得像只雏鹰。

  小路坐倒在地上,庇股又痛,心里又委屈,对王劬又不満…诸般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一张小脸又青又⽩,忍了半天,终于--“哇!”放声大哭。“你…你…你打人…呜…”

  可恶的家伙!仗着自己块头比较大,就欺负弱小!王劬最小人了!呜…小路越想越伤心,顾不了在心上人面前要有形象了“哇--”越哭越大声。

  “小路,你不要哭嘛!”婉儿慌的蹲在他⾝前。“王劬不是故意推你的,你不要哭了。”

  哼!树上传来一阵冷哼。

  “他…他欺负我…呜…”小路用力踢腿,哭得呼天抢地。

  假仙!树上又飘来一阵低讽。

  “什么“欺负”?谁欺负谁?”马路边突然响起一阵杂的脚步声,飘进树丛里。大人七嘴八⾆的询问让三个小朋友顿了一下。

  王劬的地势最⾼,看见房东夫妇、他叔叔,几位住客,还有两三位欧巴桑朝着他们接近。那几位欧巴桑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得好动。

  “还会有谁欺负谁?不就你们公寓里的小表吗?我说吴‮姐小‬,你也行行好,小孩子什么不玩,偏偏要玩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我们小东回去,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明天还得带他去收惊咧!”张太太义愤填膺。

  “张太太,你讲话要凭良心!这附近的小孩子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家,说不定是巷尾林大呆那票孩子王⼲的好事。”房束吴语凝长着一张娃娃脸,脾气却是出了名的火爆。

  另一位欧巴桑不甘示弱的过来抢话。“耶?你们还推卸责任!我们家阿保已经被吓出病来,正在发⾼烧,还没找你们出医葯费呢!你们想生小孩、养小孩,就要记得把小孩教好,别老做这种扮鬼吓人的缺德事!”

  “好好好,大家都别说了!”房东的老公站出来当和事老。“几位太太,如果真的是我们家的小朋友搞鬼,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你们也先让我们把小孩子找到再说啊!”“好,我们就去犯罪现场看,包准让你们心服口服。”李太太和吴氏公寓卯上了。平时她就看这群怪气的人不慡,现在不乘机找一下⿇烦怎么可以。

  三个小孩蔵在隐⾝处,面面相觑。完了,刚才那几个没出息的小表回家告状了。

  小路大惊失⾊。如果被妈妈知道他也有份,回家一定会罚他不准看卡通频道,那些叔叔伯伯也不会陪他玩了…他越想越害怕。

  “哇--”忽地又放声大哭。“不是我…不是我…呜…”

  “笨蛋!”王劬气得拔一颗松果扔到他头上。“你是担心他们找不到我们是不是?”

  “那是什么声音?是谁在哭?”有人听见了。

  矮树丛响起唏嘘窣窣的拨弄声,快闪!三个小孩各自想溜,无奈大人的动作更快,不一会儿已翻开树丛,全挤进这个小空地来。

  “小路!”房东太太叫。

  “婉儿!”孟家阿姨叫。

  “王劬!”王家叔叔叫。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喔!你们看,你们看!”李太太如获至宝,指着树上的小孩和整人道具大叫。“就是他!就是他搞的鬼!这下子人赃俱获,你们怎么说?”

  王劬愣在树上。这关他什么事啊?他是好心来收拾善后的。

  大人们看看坐在树头的王劬,他左手持着那串刚解下来的鬼娃娃,右手还拿着一颗松果。

  而小路呢?坐在地上哭得泪涟涟,⾝边掉着几个⼲果实,头顶还有一点碎肩,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扔的。

  婉儿蹲在他⾝旁,正好言好语的安慰。

  三种要素相加之下,只得到一种结果“王劬,你给我下来!我答应让你在这裹住几天,就是让你来装神弄鬼,欺负同伴吗?”王尽脸⾊铁青。

  “又不⼲我的事!”王劬冤枉的大叫。

  “你还不滚下来?”王鑫看侄子居然还推卸责任,一把心火烧得更猛。

  “本来就不是我弄的,我是好心上去帮忙收东西而已。”王劬飞快攀落地面上,跑到小路⾝边,用力踢他两脚“喂!好汉做事好汉当,是谁做的好事由自己承认!”

  小路被他气冲冲的模样吓得庇滚尿流,抱头窜回大人⾝后躲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再打我了,不要再打了!”又哭得唏哩哗啦了。

  王鑫简直快气昏了。

  “当着我的面你还敢打人?以后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告诉你,你的⿇烦大了!”他老鹰捉小似的揪住犯人,一路拖回公寓里。

  王家家法很久没祭出来了。

  “叔叔,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王劬的惨叫声越来越远。那两个没有道义的始作俑者,居然躲在大人背后不敢说话。“婉儿!

  宁小路,你们没有义气!”

  小路从大人⾝后探出头,却上一双⾎红的目光。

  王劬咬牙切齿。宁小路,你好,居然让我替你背黑锅。这口气如果不讨回来,我的姓让你倒过来写!

  被那充満杀意的眼光一瞪,小路吓得又缩回大人后面去。

  谁教他先动手打人!虽然害他被大人误会,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呆子才会傻到出手救情敌。

  夜风又呼啸而过,拂弄着树梢,沙沙的风响似是在低笑,又似是在轻喟。

  松树的气须蔓延,一股着一股,得紧致难分。

  这两个小男生的爱恨情仇,看来是越结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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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月光大刺刺的穿墙过户,投到房里来,占夺所触及的一切空间。

  小路躺在上呆望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睡意。随着月影西移,天花板被描画成变幻不定的图形。

  吱嘎一声,房门轻启,⺟亲轻悄的踏进来,他连忙闭上眼。

  “还没睡?”

  小路不好意思的张开眼睛。

  爸爸在他长记之前就去世了,除去一张泛⻩的照片,并未在他心湖中留下太大的帆影。四岁那一年,孑然一⾝的妈妈带着他在街上晃。当时他被⽇光晒伤了元神,差点活不下来,幸好遇见出外收妖的老道士风师叔,救了他一命,也收留了他们⺟子。

  其后,科学家尹承志刚回国,在街上晃,也被风师叔捡回来。某一天尹承志出门逛大街,又捡回了有狐仙⾎统的萧繁红。直到风师叔的住处被当时的房东收回去,他们一群人没地方去,又在街头上晃,晃到正在招租房客的吴语凝家门口,才终于又‮定安‬下来。

  他们这群人就像一个没有⾎缘关系的家庭,命运紧紧相依。

  对于这样的家族,小路是很満⾜的。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的家庭是残缺,因为四周的大人们随时随地提供他源源不绝的爱。

  只是,只是--只是,他会不会大贪心了呢?拥有了大人的爱之余,他的心头仍然有些一部分是空虚的、不⾜的,希望能有一些友情的填补。

  “妈妈…”他顿了一顿,终于怯怯的承认。“之前那个扮鬼的恶作剧,是我和婉儿做的,跟王劬不相⼲。”

  “哦?”曹舂衫坐在儿子畔,眉心微起波澜。“你们害王劬被罚跪好久呢!明天要记得去跟王叔叔说清楚,顺便道歉,知道吗?”

  “知道。”

  ⺟子两人又陷⼊沉静。曹舂衫一如往昔,替儿子整整发,拉拉被,陪他到⼊睡为止。

  “妈妈?”静谧中,他轻声开口。

  “嗯?”她温柔的掠撩儿子头发。

  小路坐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神在暗夜里放光。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像正常的小朋友,不用靠风师叔画符,就能在⽩天出去玩,去学校上课呢?”他掩蔵不住语声中的‮望渴‬。

  曾舂衫轻叹一声,对儿子漾出柔和而无奈的笑上还得再过几年。等时辰到了,你便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为什么还要等呢?”他垮下脸来。风师叔最疼他了!难道不能作法让他马上生活在光下吗?

  曹舂衫为难的看着儿子。“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等“时辰”

  到了,你自然会明⽩。”

  可是,再等下去,婉儿迟早会被王劬迫走的。从相识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婉儿了。他多羡慕她的活泼与朝气,多希望能像她一样,自由自在的徜徉在世界里。他好不容易才认识一个同龄的女孩,又是这样的精灵可爱,为什么她⾝边还要多一个王劬呢?

  若失去婉儿,将来即使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不会幸福的。

  唉,请祖宗爷爷保佑他的“时辰”赶紧到吧!在此之前,讲千万别让婉儿爱上王劬啊!

  云掩初弦月,月华的⾝影在天花板渐渐逝去,残留下来的影,彷佛找不着出路、恰似他滞凝的心情。

  谁说年少不知愁呢?十岁少年的心中,也是充満忧郁的。

  窗外,云月淡淡的,花影淡淡的。十岁那年的夏夜,一切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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