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个男人当场傻住了,错愕的看着她们组成女联会。
“呃…”彭槐安知道自己再不出面,可能会被另外两个男同盟围殴。“双丝,你不要随便教唆别人。”
“我教唆别人?”她愤慨的转向女同盟。“你们看,女人一旦产生一丁点自觉,就会被指责为‘教唆’、‘造反’,那他们男人一天到晚在立法院打架,在街上放冷,为何就没有人指责他们‘惹是生非’、‘国民礼仪应该重修’?”
三个男人顿时语塞,现在说任何话都会动辄得咎。
“唉!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已经彻底心寒。”双丝重重的叹了口气。“抱歉,我要回家疗伤止痛,恕我失陪。”
⽩君兰随之站起⾝。“爸,彭先生,彭夫人,我也想一个人出去走一走,顺便思考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再见。”
彭夫人一迳盯着丈夫和儿子,冷笑着,不发一言。
“散会了吗?”⽩非凡偷偷咬彭槐安耳朵。
必须承认,三个男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风月陆大
那边厢,只剩狼狈的彭⽗对子的冷眼不知所措。
“你倒好!”转角突然探出一只大手,拖着她到墙边审讯。
双丝万万料想不到傍晚出家门倒垃圾也会遇上突袭。
原本正待横眉竖眼的指责人,一见着彭槐安比她更横更竖的五官,所有不満自动化成音符,笑咪咪的从她飘出来。“彭先生,难得您大驾光临,进来坐。”
“省省吧!”他的双臂泡在前,居⾼临下地睥睨她。“你很聪明嘛,没事东拉西串,哄得我双亲大人反目成仇,⽩氏⽗女心结难解,然后你躲回家过你的太平年。”
“⽩先生和他女儿怎么了?”双丝连忙问。一直以来,⽩非凡对她相当尊重友善,她自然最关切他们⽗女俩的景况。
“你谁都不过问,就只关心⽩老头。怎么?对他旧情难忘?”彭槐安气眯了眼睛。
双丝了解,与醋劲正盛的男人讲理是没有用的。她灿烂的陪了一个笑,开始往后退。
“我女儿还在家等我弄晚饭…”
“回来!”逃犯再度被囚锁在墙面与⾁体之间。
她叹了口气,已经渐渐习惯被他像拖面粉袋一样的扯过来、扯过去。
既然逃不过,惟有消极抵抗。她伸手把玩着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静消消的,决定让他去唱独脚戏。好半晌,彭槐安也不发一语,只盯着她颔低的头顶心,彷拂深想着某件大事。
“好吧!”他忽然开口。“就这么说定了。”
哟!他会心电感应!方才他们俩谁都没开口,何来的说定了?
“说定什么?”她扇动绵绵密密的长睫⽑。
“下个月初我们把仪式办一办。”他讲得很豪气,她听得很生气。
“我们不要再为同样的问题争执了好吗?”双丝惩罚地扯紧领带,勒得他不过气来。“你忘了,令堂并不赞同我的存在。”
彭槐安嘿的一声笑出来,又狡狯又得意。“你错了,经过上次一役,她已经把你列⼊值得观察的媳妇名单。”
双丝说不出话来,万万料不到会发生这种因福得祸的尴尬事。
“可是,还有令尊呀!”她马上扯出第二号挡箭牌。“令尊现在一定对我恨之⼊骨。”
“错了。”他得意洋洋的炫耀“老头子拚命告诫我一定要‘把’你到手,等你将来进了家门,他再与你新仇旧恨一并结算清楚。”
双丝简直是目瞪口呆。
“哪有…哪有这样的?”她还把希望放在众人的反对上哩!
“即使他们反对,那也不⼲我的事。我像是娶老婆需要家长同意的乖儿子吗?”
轻柔的长指抚弄着她的脸颊,一如千百年来人类抚触着珍爱宝贝的势姿。“告诉我,你迟迟不肯答应,究竟为了什么?”
双丝咬着下,瞥向右侧的家园铁门。
“如果我嫁给你,势必要离开道,离开萌萌和维箴…我舍不得她们,她们就像我真正的家人,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想放弃这个家。”她轻声地说。
“她们也会有出嫁的一天,到时候你怎么办?一个人守着这间老宅子?”他无法理解她的执着。幸福的机缘在⾝旁围绕,人们没有不马上掌握的道理。“你嫁给我之后,仍然是她们的一分子,仍然可像以前一样关怀她们、爱护她们,我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男人。”
“可是,那种感觉并不相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前我系以继⺟的⾝分陪在她们⾝边,然而嫁给你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甚至没有最薄弱遥远的⾎缘关系。我只能成为一个寻常的家族朋友,和她们的牵系就此断绝了,你懂吗?萌萌和维箴是我最爱、最关心的亲人,我不愿意变成她们生命中的局外人。”
他困扰的着额角,对于她的执着无可奈何。
“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收养你的‘女儿’,成为她们的继⽗。问题是,她们俩已经成年了!她们不需要⽗亲。”他挫败的拥紧双丝,彷佛想藉此说服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一只小鸟最终都会离巢。”
“我宁愿等她们长大离巢,也不愿先抛下她们。”她一旦坚持起来,任何人也说服不了。
“你…”彭槐安无计可施。“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
“对呀!你这么固执⼲什么?”冷不防冒出观众评语。
两个人错愕的偏首。
萌萌蹲在路边,两手支着下巴,不晓得已经看了多久的好戏。苏格拉底神气地端坐在小主人⾝边,狗⽑金灿灿的发亮。
“萌萌!”双丝涨红了脸,有如上课看漫画被抓到的小生学。“你、你你、你何时跑出来的…”
“冷静一点。”萌萌懒懒的直起。“你每次一心虚,讲话就会结结巴巴。”
“我,那个,其实…”她比手画脚的,说了半天也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闭嘴,给我来涉。”彭槐安横她一眼。
“哇拷!”萌萌咋了咋⾆。“叫她闭嘴是我的专属权利,你也未免抢得太快了。”
彭槐安竖直全⾝的⽑发,进⼊战备状态。
“如果你真的关心她,就应该劝她及早把握幸福,以免机会溜走。”他觉得很奇怪,为何面对一个⻩⽑丫头,自己却有如临大敌的感受?
“哦?意思是,如果继⺟大人继续蹉跎下去,你打算溜走啰…”萌萌酷帅的勾勾手指。“算了,这个男人不够心诚意正,我们回家吧。”
“好。”双丝乖乖地跟上去。
“回来!”彭槐安火大,狠狠地又扯回她。“你⼲嘛这么听她的话?”
双丝很无辜的回望他。“我们一家人都听萌萌的。”
“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他总有一天会被她气死。
她无助的咬着下,望向小女儿,期待萌萌大发神威,解救她脫困。
“纪汉扬向我提过彭先生,”萌萌漫不经心的弹了弹手指甲。“他说这家伙还不错啦,所以你自己看着办吧!如果你想跟着他,我当然不会反对。”
“我…我要跟你们在一起…”她怯怯的偷瞄彭槐安,一看他目露凶光,连忙庒低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吭也不敢吭一声。
“那我就没办法了。”萌萌晃呀晃呀的踅过来,拍了拍他臂膀,赐与无言的遗憾。“只要你有办法说服她,人让你带走,不⼲我的事,我要去溜狗了。”
彭槐安狠狠的瞪着小女生晃开,又瞠视双丝充満愧疚感的头顶,只能傻在原地。
他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八字不好,动不动就得生受女人的无聊气,莫名其妙被一大团雌生物搞得飞狗跳!在他的生命中,败在女人手上可是头一遭。偏偏这些女人…尤其是陆双丝…说也说不动,骂也骂不听,又无法潇洒地撒手走人,再换个好口味尝尝。
他终于体认到,这就是报应,老天爷降给他的报应!惩罚他以前对女的轻忽态度。
“对了。”萌萌走到一半又晃回来。“上回继⺟大人送给你的画作,你何时要进行拍卖?”
“什么画?”他完全不记得有这档子事。
萌萌冷冷瞥了继⺟大人一眼。“画呢?”
“呃,在他办公室。”她笑得很尴尬。“我…忘了。”
瞧见她们一问一答的情状,彭愧安心中马上有了计较。若顺利捕捉到陆双丝,必须先从小女生⾝上下功夫。不知道为什么,双丝极端敬畏这丫头。
“画作放在我办公室不至于遗失,我回头再帮你们处理。”他开始收拢人心。
“敢问那幅画是由哪位大师绘成?”
“石涛。我已经请专业的鉴定师签发真品证明,你若需要另外找人再鉴定一次,我也不反对。”萌萌精明的一面马上流露出来。“请问,石涛的真迹大约可以拍卖到多少价钱?”
“这必须看画作的保存状况。和石涛同为‘四大画僧’的渐江,有一幅山⽔作品曾经拍卖到一百二十万的⾼价,所以石涛的画应该不会低于这个价钱。”他挑了挑眉,笑得若有深意。“如果经过‘有心人士’哄抬,即使要拍卖到一百五十万,甚至两百万也不成问题。”
两百万!⺟女俩四目相望。
“彭先生,来!面请坐!”萌萌亲亲热热的走过来挽住他。
“萌萌!”双丝议抗。
“你别吵。”她怪瞪继⺟一眼,偏头继续笑咪咪的代他。“不然咱们谈个生意好了,彭先生,只要你能把石涛的梅花拍卖到两百万,我就把继⺟大人打包让你带走。”
“萌萌,你怎么可以这样?”双丝急了。这简直是卖⺟求荣嘛!
“好。”彭槐安也笑得⾼⾼兴兴的。“我们进去坐下来谈。”
“萌萌!”她在后头气得蹦蹦跳。“你们怎么可以联手欺负我?”
⽔泥墙另一侧,维箴慌慌张张的喊声蓦然响起。
“继⺟大人,谁欺负你?你别怕,我马上来。”惶急的倩影闪出门外,手上还拎着浇花用的⽔管。“啊!又是你,你这个土匪,你不要跑!看招…”
萌萌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出声喝叫:“等一下!”
来不及了!
维箴扭开⽔管龙头,哔啦哔啦的自来⽔浇得两人満头満⾝。
“⾼、维、箴!”她淋淋的立在人行道上,咬牙切齿。
“萌萌!你…你⼲嘛站在土匪旁边?”维箴为时已晚的发现,妹妹就站在土匪旁边。
彭槐安盯着自己泡⽔的⽪鞋,最终只能仰望苍天。
天哪…
“我、我不晓得…”维箴连忙抛下⽔管,湮灭证据。“因为后娘嚷嚷有人欺负她,前几天这个土匪又抢了我的画…”
“⾼维箴。”萌萌神⾊不善。
“我知道,我闭嘴,我马上消失。”她刷的一声闪进家门,离开犯罪现场。
“糟糕!”双丝马上回过神来,⺟霎时酵。“你们会着凉的,赶紧进来,我拿乾⽑巾给你们。”
她也消失了。
萌萌吁口长气,挥开脸上的⽔雾,反手拍拍他。
“一切搞定,别说我没帮你。”她也走了。
彭槐安愕然地盯着纤巧的背影,再细思她话中之意。
可不是吗?姓叶的丫头表面上刁难,其实已经为他找好一条得到陆双丝的藉口。
他想了一想,突然微笑起来。
这个小女生,其实还満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