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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堂上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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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辰时初,县衙的大门便会打开,此时,各级‮员官‬纷纷到官署报道点卯,若是过时不到,则为迟到。~~。 ~~

  当然,对于县令大人何时上工,就不在这个规矩的约束了。

  但是,杨澜却并未因为没有约束而放任自己,每天一早,鸣时分,天尚未大亮他便已经起⾝了,先是在內衙的院內中打一套拳,锻炼⾝体,待东边出现⽩光红霞之后,便用过早膳,往前衙而去,在自家的官署中查阅文件,处理公务。

  既然,县令大人都如此以⾝作则,最初的那几天,范县县衙的各级官吏们便像打了⾎一般,一改往⽇的疲沓,不管是八品官的县丞李长全李大人,还是最低级的看门衙役,皆按时上工,按时下工,极为勤奋,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勉強起来的勤奋维持不了多久。

  渐渐地,有些刁滑的小吏和衙役便开始偷懒起来,最初,只是偷偷地偷懒,比如,早上仍然来报道点卯,不过,点过卯之后便会随便找个借口出去溜达,喝茶,饮酒,赌钱,嫖娼,无所不为,反正整个县衙除了县令大人和他的那几个随从之外都是自己人,也不会有人去打什么小报告。

  何况,这个县衙真正的主人是李长全李大人,就算让那个书生县令晓得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上任之后,杨澜一向都在自己的书房內处理上一任留下的公文,了解范县的土地人口状况,查阅库房的账目,清点库存,这段时间。范县的百姓也处在观望之中,在暗暗地观察他这个新县令,并没有什么人到衙门来告状。因此,杨澜便很少离开自己地书房。基本上,他每天不是在书房逗留,便是留在內衙,很少到前面衙门来查探。

  于是。那些衙役们便放肆起来,这几⽇,有些人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偷懒起来,那些被迫留在县衙值班的衙役们找不到借口出外,某些家伙赌大发,于是。便在差房中聚众‮博赌‬起来。

  起初,大家还显得小心翼翼,下注,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庒得很低,然而,当他们赌得起,便忘乎所以起来,像在赌场一般大呼小叫起来。

  对这种状况。县丞李长全自然是心知肚明。了如指掌地,然而。他并未站出来制止那些家伙,杨澜上任已经半个多月了。他到要看看这个新县令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当官的怕什么,一怕手下对自己地命令违,同样,他更怕那些手下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公然和自己对抗。

  不知道杨澜瞧见这一幕,会如何行事呢?

  李长全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等待着,与此同时,今⽇午间,在江南舂还有一场好戏,他也在期盼着。

  杨澜到范县上任,他的依仗是什么?

  明面上的依仗自然是他地那个官印,这个官印让他有着大义的名分,他是朝廷公认的范县⽗⺟官。

  暗地里的依仗则是江南舂的那帮人,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江南舂的那帮人乃是新县令地手下,一开始,他们就是为新县令来打头阵的。

  如此看来,这个十八岁的新县令也不是真正的愣头青啊!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那种骄傲态度真的出自他的本么?这值得考究啊!

  李长全虽然在范县呼风唤雨,不过,像他这样的地方豪族,对京城地政治风云了解得自然不多,他连杨澜这个状元郞为什么不在翰林院供职,而是被贬到范县来当县令地真正缘由都不知道,关于杨澜的情以及背景,也全是猜测,如此,自然需要多方试探。

  指使西门庆从各个途径去打击江南舂,暗中让人胁迫小冷在江南舂地⽔缸中下泻葯,默许县衙的衙役在衙门聚众‮博赌‬,所有地动作,都是试探杨澜反应的小手段,他确信,只要找出杨澜的弱点,他必定能像过往一般获取胜利,或者是将杨澜赶跑,或者是将其架空,对方绝没有第三条道路可走。

  衙役们在当班时间于差房內聚众‮博赌‬已经三天了,杨澜仍然躲在自己的书房內,并未出门,没有到前面的公堂和差房来,自然看不到这一幕好戏,李长全的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不过,今⽇他不会感到失望了,因为,杨澜一反常态地离开了书房,来到了前面衙门。

  李长全自然不会派人去提醒那些在差房‮博赌‬的衙役,同时,他也躲在自己的公房內,假意处理公文,不曾出外,对外面的一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武大人跟在杨澜⾝后,两人来到前面的公堂。

  鲍堂內没有人,原本看守大门的衙役也失去了踪影,杨澜微皱了一下眉头。

  “豹子!通杀!”“妈的,忒倒霉了,舂哥,你小子是吃了舂葯还是怎么的?已经好几把通杀了!”

  大笑声,喧哗声,抱怨声从前院左侧的耳房传来,那里是当差值班的衙役休息的地方,听到这声音,杨澜自然明⽩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他面⾊铁青地行了过去,武大人亦步亦趋。

  来到紧闭的耳房门前,杨澜停下脚步,里面的声音更为噪杂了,有人在喊着下注,骰子在骰盅內晃动的声音极其的响亮。

  杨澜并未推门而⼊,而是往后退了两步。

  他指了指那扇门,然后对武大人点了点头,武大人嘿嘿笑着,露出一口⽩牙,他挽起袖子,来到那扇门前,轻轻向前一推,那扇门就像被大风吹走一半,忽地一声,向屋內疾飞而去。

  “哎呀!”

  门板砸在几个倒霉鬼⾝上。那些家伙齐声发出哀呼。“什么人?想⼲什么?”

  武大人‮大巨‬的⾝躯挡在门前,阻挡了光亮,屋內的人只觉得是一座大山横在门前。人人胆战心惊,惊骇得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带头聚赌的那个班头舂哥有些胆量,他战战兢兢地喝问道。

  “嘿嘿!”

  武大人笑了笑,退了下去。

  光重新照进室內。屋內众人纷纷呼出一口大气,然后,他们在光中瞧见了新县令杨澜大人,杨澜目无表情地站在院中,冷冷地子着他们。

  “大人!”

  武大人带来的震慑尚未消散,一⼲人等仍然面带惊惧。声若蚊昑。

  杨澜没有说话,他只是向那些人勾了勾手指,便转⾝离开了。

  鲍堂內,杨澜⾼坐在堂上,那些聚赌的衙役一个个面如土⾊地站在堂下,武大人站在一侧,背靠着柱子,露出一口⽩牙。瞧着那些衙役嘿嘿笑着。

  鲍堂乃是审理案件地地方。自然极其的宽敞,犯事的衙役们大概有十来人。或许是因为害怕,十来个人挤在一块。这公堂也就显得更为宽敞了。

  “敲堂鼓!”

  堂鼓;也就是讼堂口摆放地那副巨鼓,它的作用是用来作升堂、放衙地,紧急时也可让老百姓击鼓喊冤所用。除此之外,此鼓非遇紧急大事,不可轻触,如敲响,本署官吏闻之,必须在一刻钟內报到。

  听闻此言,衙役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去敲响堂鼓。

  “怎么?敢于在当班时间聚众‮博赌‬,却不敢敲打堂鼓!”

  杨澜面⾊一沉,将惊堂木在桌上重重一敲,沉声说道。

  衙役们的视线落在了舂哥⾝上,舂哥乃是这班衙役的班头,他真名叫李舂,乃是县丞大人李长全的族人,故而,一⼲衙役惟其马首是瞻。

  舂哥低着头,不与杨澜地目光直视,就像没有听见杨澜所说的话一般。

  “你!”

  杨澜站起⾝,⾝子探过桌面,指着一个衙役,厉声喝道。

  那人的⾝子抖了一抖,他扭头望向舂哥,舂哥仍然低着头,不曾抬头看他,无奈之下,那人战战兢兢地来到堂鼓前,拿起鼓槌慢慢敲打起来,起初两声多少有些有气无力,敲了两下之后,他破罐子破摔,一下比一下有力地敲打起来。

  蹦声沉闷地响起,随风飘,很快便传遍了县衙的各个角落一刻钟不到,县丞李长全木着脸来到了公堂上,与他一起的还有主簿辜青松,以及原本就在县衙办事的十来个小吏。

  两刻钟过后,从衙门外三三两两回来了一些衙差,典吏李平,税课局大使游子和,仓大使,库大使,递运所大使等皆在其中。

  三刻钟之后,再无他人⼊衙。

  “辜大人,⿇烦你记下今⽇鼓响未曾到衙地‮员官‬,本官要好好和他们说道说道,听听他们不到衙门的理由。”

  杨澜面沉如⽔,淡淡地说道。

  “是!”在这个时候,辜青松也不好说什么,唯有点头称是。

  表面上,李长全着一张脸,似乎有些不⾼兴,实际上,他心中却笑开了花,杨澜越是大张旗鼓,衙內的那些官吏便越是对他不満,越是站在他对立面,⽇后,看他得罪了所有的人,一个人如何发号施令!

  “各位,今⽇敲鼓将大家唤来,乃是本官有个章程想要告诉大家!”

  杨澜的目光在堂上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等有人回话,他继续说道。

  “然而,当本官来到公堂上,竟然不见一人,所有值班的衙役都躲在差房之中,他们在⼲什么?他们在‮博赌‬!”

  “啪!”杨澜重重地敲了敲惊堂木,厉声喝道。“值班时间,聚众‮博赌‬,这成何体统!说,谁是为首之人!”

  堂下站着的那些衙役一个个闷声不语,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回答杨澜的质问。组织赌局地人自然不想站出来,其他人也不敢将其供出来。

  “说,敢做不敢认么?”

  杨澜冷笑了一声。

  “谁要是说出主使者。今天这件事便免于责罚,不然。你们所有人都会受到惩处!”

  “敢问大人,你要如何处置小地们!”

  舂哥终于抬起头来,正面和杨澜对视,作为班头。也作为聚众‮博赌‬的罪魁祸首,他自然要站出来为弟兄们出面,否则,他手下地那些人都会看不起他。

  “朝廷请你们到衙门来是让你们为朝廷做事的,衙门也不是赌馆茶寮,尔等竟敢在当班时间聚众‮博赌‬。分明不把朝廷,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一人打二十板,全部⾰职!”

  大明朝地衙役是不领朝秃禄地,说是公职人员,其实只是来服徭役而已,原本,应该是吃力不讨好的低地差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衙役虽然不是官。甚至连吏也算不上,然而。在那些普通老百姓面前,他们的⾝形却像山一样伟岸。如老虎一般凶猛。

  既然朝廷不泛禄,要想活下去,要想吃饭,衙役们自然要想办法捞钱,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吃⽔,靠着衙门当然吃衙门。

  清查人口土地,下乡征收赋税,抓人服徭役,负责第一线,直接面对老百姓的便是这些衙役,在士绅豪強之家,这些衙役什么都不是,然而,在那些市井小民田间农夫面前,这些衙役却极其的不得了!

  因为有这么多捞外⽔地机会,衙役这个差也就变成了美差,在大明朝的府县级衙门里面,衙役变成了世代相传的职业,基本上都是⽗子相传,如果你对此不甚了解,那么,后世有段时间流行的顶替便说明了一

  在新社会,⽗⺟的工作都有可能让儿女顶替,在封建的大明朝,这样地现象也就不⾜为奇了。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自然会打洞了!

  听到⾰职一说,堂下的衙役们马上慌了神,当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差,他们基本上都是四肢不勤,五⾕不分的家伙,不当衙役,只能去当泼⽪了,这如何是好!

  “要是,你们不坦⽩代,不供出主使者,那么本官便会将你等全部开⾰,尔等,听清楚了么?”

  “啊!”堂下诸人齐齐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犹疑不定,变换多端,甚是好看。

  李长全轻轻咳嗽了一声,朝对面挤了挤眼睛,对面的税课局大使游子和心领神会,他站出班来,对杨澜拱手行了个礼。

  “大人,这些衙役在当班时间聚众‮博赌‬,确实可恨,只是,大人才上任不久,小的们不识大人的虎威,这才太过放肆,如今,他们已经知道错了,大人可否发发慈悲,这次也就网开一面,毕竟,这些家伙都有一大家要养,若是被⾰了差事,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了,大人悲天悯人,必不愿瞧见这样地情况出现。”

  “是啊!还请大人饶他们这一遭吧!”

  接下来,那些稍微有些品级地官吏皆站了出来,为这些衙役求情。

  “咳!咳!”

  李长全轻咳了两声,站了出来,他板着脸,对着那些为衙役们求情的官吏,沉声喝道。

  “你们这是⼲什么?这么多人一起发话,是想威胁大人么?小地们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处,大人想要怎样惩处,轮得到你们来说长道短么?”

  说罢,他转过头,笑着对杨澜拱手说道。

  “杨大人,这些小的不识趣,犯了如此大错,自然该受到惩处,不过,⾰职处理又未免太过了,这些家伙都是当了好几年差地老人,识县衙各个部门的运作,将他们⾰职之后,再招收新人,恐怕,到时候县衙某些事务的运转会出现问题啊!”“是吗?杨澜笑了笑,坐直了⾝子,望着李长全,温言说道。

  “看来,本官行事有欠考虑了,那么,李大人,依你之意,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呢?”

  李长全笑了笑,连声说着不敢,不敢。

  “这些家伙行事的确恶劣,居然在县衙聚众‮博赌‬,情节委实严重,我看,一人二十大板决计不能免去,不过,县衙还要这些家伙做事,所以,以下官之见,这二十大板便分批次来打吧,先打一半的人,另外一些人则继续当值,待之前被打那些人庇股上的伤好了重新当值之后,再打另外那些人的板子,大人,你意下如何?”

  “我的意思?”

  杨澜笑了笑,笑声越来越大,引得堂下诸人脸上皆露出微笑,随声附和,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杨澜在笑什么。

  半晌,杨澜收住笑声。

  “李大人考虑得如此周到,就依李大人之意吧!”

  “多谢大人!”

  李长全笑着向杨澜躬⾝为礼,随后,他转过⾝,对着舂哥等人厉声说道。

  “尔等须知,此次是大人法外开恩,方才没有将尔等扫地出门,⽇后,尔等须勤恳做事,不许再如此恣意妄为,明⽩么?”

  “小的们明⽩了,多谢大人开恩!”

  衙役们一个个感涕零,纷纷跪倒在地,只不过,他们是在跪堂上的那个杨大人,还是在跪堂下的李大人,便只有老天爷晓得了。

  “对了,大人,你名人敲打堂鼓唤我等前来,可有什么要事要宣告!”

  杨澜笑了笑,说道。

  “本官是有一些关于施政的新想法想要和各位商讨,不过,现在已经快午时了,正是用膳之时,上次各位大人宴请本官,这次,该本官回请各位了,还望各位给本官一个面子,若是没有要事,人人都得出席。”

  “甚好!甚好!”“大人请客,下官自然却之不恭了!”

  一⼲人等纷纷笑着应道。

  “既然如此,各位就回去收拾收拾吧,一会,江南舂见?”

  杨澜笑着说道,随后,长⾝而起,返回了后堂。

  江南舂?

  李长全脸上的神⾊哭笑不得。

  不会吧?这么巧,一会该不该下箸呢?还是托病不去?似乎,无论怎么做都不好,看来,只有硬着头⽪上了,幸好,没有叫人真的下毒,还真是庆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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