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舒先生
舒先生是县学的先生,家却不在县学內。
舒家位于肃宁西南的桂花巷,那里居住的人家远远算不上富贵,不过,也谈不上贫穷,用后世的话来说,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比上不⾜,比下有余的小康人家。
别花树喜温暖,多生长在西南,华南,华东一带,⻩河以北,基本上就见不到它的踪迹,所以,这巷子名为桂花巷,却见不到一株桂花树,那名字也不知从何而来?
每户人家都独门独院,院內树木森森,显得格外的幽静。
舒家也是一户独门小院,位于巷子的尾端,院墙不⾼,外面涂着一层⽩灰,一些绿⾊的藤蔓在墙头绕,像杨澜这样的⾝材,若是站在墙外,只要稍稍垫垫脚尖,墙內的风景就能一览无遗。
门是一扇木门,木门的上方乃是一块灰⽩⾊的木匾,上面写着几个黑字,致远草堂,取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的意思。
门半开着,从半开的木门望去,依稀可见一个花圃,花圃內,长満了盛开的秋菊,秋⽇的光下,一地金⻩,花菊香随风飘送,沁人心脾。
杨澜呆呆地望着那扇木门,停下了脚步。
杨凌手中提着几个礼盒,他瞧了杨澜一眼,然后,从他⾝边走过,想要上前寻个门子通报,他毕竟出⾝大户人家,明⽩过门拜访的规矩。
杨澜抬起手,拦住了他。
停顿片刻,杨澜深昅了一口气,向前两步,轻轻将木门推开,然后,缓缓行了进去,那一刻,他的心头有些恍惚,这推门的动作他似乎做过无数次,已经悉得不能再悉了!
一个中年人正拿着扫帚埋头打扫庭院的落叶,听得门响,他抬起头,瞧见杨澜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杨哥儿,您来了!”
舒祥!
第一时间,杨澜的脑海中便浮现出这人的姓名,他叫舒祥,舒家唯一的下人,原本是舒先生的书童,现在则是管家,厨子,门子一肩挑。舒先生待他极善,基本上将他当做家人看待,从前,杨凤梧对他也颇为恭敬。
“祥叔,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杨澜向他拱拱手,笑着说道。
“好!杨哥儿有心了!哟!现在都应该尊称解元公了,老祥我当初就知道,杨哥儿不是池中之物,在先生那些生学中,绝对是最有前途的一个,如今,也算是应了我老祥当初之言!”
说罢,舒祥放下手中的扫帚,了上来。
杨澜示意杨凌将手中的礼盒给舒祥,脸上依然带着笑。
“祥叔,承你当初的吉言,我才有今天,当然,要不是先生的悉心教导,如今,我也不过仍旧是一个小小的劣童,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祥叔替先生收下!”
“哟!”
舒祥惊声说道。
“杨哥儿,你怎么也来这一套啊!你知道,你家先生不喜有人送礼,你这不是为难祥叔我吗?”
“无妨!无妨!”
杨澜连声说道,他一向不喜繁文缛节,后世的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就没有人情来往,这个时代的杨凤梧,不过是一个苦读诗书,有些內向的小书生,对于人情往来也一窍不通,所以,他几乎是強迫着舒祥收下礼物,然后命杨凌在院子內候着,自己一个人多少有些狼狈地逃离了前院,往中庭的书房行去,这个时辰,舒先生一般都在那里。
进了这个院子后,许多尘封的记忆浮上了心头,杨凤梧的意识渐渐复苏,杨澜发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冷冷地子着⾝体的一举一动。
奇怪的是,杨澜却不曾感觉到慌,就像这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踏⼊中庭,又是一个小院,嗯,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天井,天井的地面由青石板所铺就,四个角落分别建有一个花圃,花圃內依然是花菊,这里面的香气比前面浓郁了不少,却并不让人心头发闷。
舒先生爱菊,家里面四处都栽种着花菊,再加上他祖籍江南,所以,这个庭院布置得很有点江南的风味。
书房在天井的左侧,窗户大开,昑诵声从那窗內飘出,伴随着花菊香,随风飘出庭院,沿着层层叠叠的屋檐,远远地飘散开去。
杨澜来到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辨已忘言。”
…。
这昑诵声中正平和,不温不火,在那抑扬顿挫间,流露出一丝淡然,昑到尾声,到了那言字时,声调方才有了些许的变化,其中,多了一丝孤寂和怅然。
杨澜默然站在门前,依稀记得这首诗乃舒先生的最爱,那个时候的他虽然能理解这首诗所表达的意境,然而,也只是从字面上理解而已,他无法体会到那种心境。当初的杨凤梧,只是一个死死抱着八股文不放的书生,脑子里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十几岁的少年,又从未离开过肃宁,要想他对人生有多少体会和感触,未免有些強人所难。
然而,现在的他,有着后世灵魂的杨澜,却能从这昑诵声中体会到舒先生的心境,所以,他站在门外,并未出声打搅。
“阿祥,何事?”
舒先生背对房门,⾝着一袭青衫,面对着墙上的一幅花菊图,负手而立,他听得门外有响动,并未回头,将杨澜当做了舒祥。
“先生,是生学!”
舒先生回过头来,他面貌清癯,须发皆黑,双眼极其有神,在他的子下,杨澜差点不敢与之直视,在他看来,这就是所谓的不怒而威吧!
“是你?”
舒先生微蹙了一下眉头,然后让杨澜进来,叫他坐下,向他询问了一些科考的事情,其态度和从前并没有任何不同,并没有因为杨澜夺了乡试头名而对他另眼相看。
对于这个生学,舒先生其实并不満意,为什么会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
舒先生单名一个城,字千仞,他是万历二十二年的进士,曾经在京为官,官拜督察院监察御史,后来获罪罢官,因其乃肃宁人士,故而在肃宁安⾝,成为了县学的教书先生。
舒城虽然是通过八股文考中进士得以为官,然而,他自己对理学却并不感冒,他研习的乃是王明的心学一路,杨澜虽然是他的生学,却为了科考沉于八股之中,在他看来,这并不是真心研习学问的态度。
因此,他对这个生学并不太満意,不管是教学还是平时,对杨澜一向都是严词厉⾊,就算杨澜成为了解元,态度也没有丝毫不同。
然而,因为某个原因,杨澜却与舒家走得极近,到了不须人通传就可以自行进⼊中庭的地步,舒城虽然讨厌杨澜对待学问的态度,对他这个人的为人品,却并不讨厌,反倒颇为喜爱。
他对杨澜不假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啊!
寒暄了几句,询问了一下杨澜的学业,问了问他之后的打算,舒城就把杨澜打发出去了,他知道,此时,杨澜心中真正想见到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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