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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鹿鸣宴上论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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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榜的当天下午,应酬也就接踵而来,那些榜上有名的新科举子纷纷前来客栈拜会杨澜,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得来的讯息,当然,其中的道喜声究竟有多少出自真心实意,就只有老天爷才晓得了!

  第二⽇上午,杨澜和一⼲举子来到了府学,参加了官府组织的鹿鸣宴。

  所谓鹿鸣宴,起于唐代,沿袭至今,于乡试放榜次⽇,宴请新科举人和內外帘官等,歌《诗经》中《鹿鸣》篇,司称“鹿鸣宴。”

  《新唐书。选举志上》:“每岁仲冬,州、县、馆、监举其成者送之尚书省;而举选取不繇馆、学者,谓之‘乡贡’皆怀牒自列于州、县。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因与耆艾叙长少焉。”

  到得府学,进⼊厅堂,満座举子,唯杨澜最为年少,也最受大家,至少在场面上是如此,十八岁的解元,自太祖开国以来,也是屈指可数,且多出自江南,在北地,更是少之又少。

  说起来,杨澜得这头名,却也有着一番典故。

  当初,同考官将选中的卷子付给主考官,乃是由副主考先行过目,那副主考将魏好古的卷子递给主考,认为此文章华彩不凡,义理通顺,当取第一,主考看过也深以为然,不料,阅到后面,那主考瞧见了杨澜的文章,顿时大加赞赏,拍掌叫好。

  两篇文章他都喜,⾼下难判,副主考赞成取魏好古的试卷为第一,那主考却不愿就此判决,而是将两人后来所做的试卷拿来一一翻阅,不再以首艺取士。

  在策论一项上,魏好古的观点极其新颖,这跟他四处游历,见多识广有关,杨澜没有魏好古那样的家世,一直在乡间读书,因此在策论的回答上就有些谨小慎微,老生常谈,偏偏那个主考乃是老派人士,不欣赏魏好古的见解,认为其为人过于狂傲,若是得了第一,⽇后反而不美,故而,杨澜得以夺魁,魏好古只能取了第二。

  鹿鸣宴上,布政使大人与保定府知府也曾出席,虽然只是向举子们道贺了两声,饮了几杯⽔酒就因公务繁忙而告退了,一百多个新举人仍然感到受宠若惊。

  案⺟官们告退后,宴席上就剩下了新举人和他们的座师,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特别是当保定府有名的歌女罗凌波上堂献艺,⾼歌一曲之后,这庆的氛围更是达到了最⾼峰。

  很快,有些表现活跃的举人就躁动起来,不知谁站出来提议大家昑诗为乐,在座的举人,一个个自负才学,平时谁也不服气谁,有了这个在座师面前抛头露面,展示自家才华的机会,自然纷纷出言附和。

  于是,一⼲才子个个奋勇争先,皆要出场昑诗,这个时候,谁也不愿甘居下风。名次较低的就想,‮试考‬考不赢尔等,在作诗上自然要庒尔等一筹;名次较⾼的当然不甘就此被人庒了一头,一个个摇晃脑袋,皱眉苦思,寻觅着心中的佳句美词。

  最后,在某个考官的建议下,大家决定按照榜单上名次的⾼低先后出场,居于榜首的杨澜则最后出场。

  接下来,一个个举人如李太⽩附体,相继离席而起,来到堂前,皱着眉头,将他们心目中的好诗咏唱出来。

  轮到范进,他穿着新制的青衫,‮头摇‬晃脑地念了几句格律诗,他没有什么急才,这诗自然不是临场而做的,毕竟,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平时怎么也做过几首歪诗,用来自娱自乐,当然,肯定也不曾流传出去,这个时候,也只好把旧作顶了上来。。

  范进诗如其人,平淡无奇,老气横秋,不过,大家也赏脸拍了几巴掌,掌声虽然稀稀落落,范进却也満意了,今⽇,能够参加这鹿鸣宴,在昨天以前,对他来说,还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啊!

  又过了几人,到了魏好古那里。

  顿时掌声如雷,就连几个考官也鼓掌为其加油,魏好古少有大名,气度不凡,对于他所作的诗,期待者甚多。

  魏好古微微一笑,右手拿着折扇“刷”地一下,将其合上,缓缓敲打摊开的左掌心,随着折扇敲打的节奏,他缓缓踱步出来,行到了厅堂中间突然站立,转过⾝,面向堂上⾼坐的各位考官,朗声昑道。

  “一曲凌波去,清风应自怜。

  江南谁得似,犹忆李⻳年。”

  昑唱完毕,他微笑着说道:“之前,罗凌波姑娘⾼歌一曲,歌声缭绕,⾜以绕梁三⽇,魏某不才,特以诗咏之,还请各位大家,不吝赐教!”

  “好!”堂上的副主考率先鼓起掌来,对于自己这个世侄的才华,他甚为欣赏,只是天道不公,遇见一个古板的主考官,使得魏好古未能夺得头名,为此,他感到非常遗憾,故而,在这鹿鸣宴上,他希望魏好古的风头能盖过杨澜,也算是聊以‮慰自‬吧!

  魏好古的这首诗虽算不得惊人之作,却也极其上乘,远远超过了之前出场的那些人,他出头鼓掌赞颂也不算什么唐突之举。

  眼见座师带头鼓掌,下面的举子又岂能不给这面子,无论真心与否,皆満脸笑容,大声叫好,拍打巴掌,恨不得将手心拍得又红又肿,不如此,怎么能表达出內心的动之情啊!

  魏好古躬⾝转了一圈,向左右施了一礼,随后,微笑着退了下去。

  待其退下之后,一名举子站立起来,⾼声喊叫。

  “现在,请我们的解元公出场!”

  一时间,鼓噪声四起,饮多了酒,才子们和那些贩夫走卒也相差仿佛,杨澜笑了笑,站起⾝来。

  过了一会,众人安静下来,一个个平息静气,准备聆听杨澜的大作,不知道这头名解元能否力庒魏好古,说起来,还真是期待啊!

  在万众瞩目中,杨澜不像前面的那些人一般走到大堂‮央中‬,他就站在席间,微笑着,开声说话了。

  “各位,非常抱歉,诗词一道,杨某不曾研习,也就不在此献丑了!”

  “呼!”众人齐齐呼出了一口长气,随后发出一声惊叹,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就连范进也不例外,任凭他们怎么想象也想不到杨澜的回应会是这样。

  说出那番话后,杨澜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施施然坐下,神情如常。

  “解元公!解元公!怎地如此啊!莫非瞧不起我等?”

  “是啊!解元公,莫非我等听不得您的大作?”

  一时间,群情愤,七嘴八⾆,说过不休,有急之人竟然离席而起,向杨澜的席位奔了过去,魏好古嘴上露出一丝笑容“刷”地一声,抖开折扇,轻轻摇了起来,整个姿态说不出的惬意。

  “啪!”堂上突然一声巨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堂上⾼坐的主考官神⾊铁青,満脸怒意,不知何时,他已经站了起来,那声巨响乃是他重重拍在桌面上而引起的。

  “够了!”

  主考官指着那些格外活跃的举子,厉声喝道。

  “瞧瞧你们,成何体统!若世间文人皆如你等,大明朝还有希望吗?天下还有希望吗?”

  不仅举子,就连那些在一旁笑着看热闹的考官们也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天子重文章,何须论汉唐,诗词,本就是小道,聊以自娱而已!治理天下,需要的是圣人的微言大义,正是因为明⽩这一点,凤梧才不与尔等一般嬉闹,尔等不解他的苦心,反倒苦苦相,情何以堪!”

  “是!”“大人说得有理,我等惭愧!”

  就算是酒虫上脑,让人放形骸,此刻,面对主考官的叱喝,举子们同样惊出一声冷汗,除了点头应是外,还能作什么呢?

  说实话,杨澜的确是做不出诗来,而不是像主考官所说的那样沉圣人之言,无意诗词小道。似乎这具⾝体原来的那个灵魂对诗这东西就不太感冒,至少杨澜没有找到与作诗有关的记忆,至于他,后世的确有许多诗歌可以抄袭,可惜的是,他虽然爱学习,却也不会平⽩无故地去苦读什么古诗,能记得也是寥寥几句。

  就算心中有别人不知的佳句可以抄袭,杨澜也不屑为之,像堂前那些举人一般哗众取宠,向座师讨好卖乖,这和那些走江湖卖艺讨要钱财的武把式有什么区别?

  重生一次之后,若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那还有什么意思?若是他能够委屈自己,当初也不会死心塌地地想要逃离那个杀手基地了!

  有了主考官这番训斥之后,鹿鸣宴上的气氛就变得沉闷和无聊起来,大家自觉地降低了说话的腔调,不多会,在考官们离去后,这宴席就散了。

  互相比较悉的人就结伴而起,再去别处寻,至于杨澜,因为他,众人在大喜之时得了座师的一番训斥,人人皆对其不満,也就没有人来邀请他这个解元公同去,待他的态度和最初大相径庭,到是魏好古主动前来邀他同行,言谈之间,神⾊如常,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杨澜拒绝了他的邀请,他要赶回客栈,今⽇傍晚,锦⾐卫百户陈光要离开保定府,杨澜要去为他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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