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天之后,锺衡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低声咆哮,指着工地里花花绿绿的标语。
“就是我上次跟你讲的那个姐小啊!”工头着湾台国语,苦着脸说。“她昨天已经带一群欧巴桑来议抗过一回了。她们排排坐在地上,不让我们施工,还在各处揷了一堆标语和牌。噢,对了,她们放话说,星期天要再邀所有爱心妈妈一起来坐静 议抗。”
锺衡气得七窍生烟。他才回花莲视察五天而已,这小妮子竟然聚众到他的地头上造反。
瞧瞧那些标语,写得什么话!
与狗争地,缺乏爱心。
黑心地主避不见面。
法理敌不过情理。
拒绝恶邻⼊侵。
支持社区共养制,还给狗儿一个家。
居然连“打倒资本主义”的布条都拉出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在他的脑袋瓜子套上一顶尖尖的帽子,推到总统府广场前批斗?
还威示 议抗呢!这是他的土地,他的家,他就算想在这块地上埋棺材都不⼲旁人的事。
之前为了他要把空地和公园改建一案,邻里长、管委会全都来协调过,召开无数次的管委会,直到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施工期间会兼顾社区安宁和环境整洁,也不会盖个七、八十楼的巨无霸来影响观瞻,新家才终于能顺利动工。
种种腾折下来,他自认对“晚翠新城”已经仁至义尽,而现在,这小妮子软的不成,居然想来硬的,简直欺人太甚!
“张仙恩住在哪一栋哪一号?”他气得牙庠庠。
“C区十七号。”工头尽责地告知。
他掉头就走,登山靴底仍沾着花莲的尘土,一路杀进C区去。
十三号,十五号,十七号,就是这一间!
他站在矮小的围篱外,一群惊天动地的狗吠声登时齐放,甚至不必按电铃。
从落地窗看进去,一群中年妈妈正聚集在她家,吃点心喝红茶,阔论⾼谈,每位妇人看起来都很慷慨昂的模样。
狈叫声一响,里面的妈妈们动作一致地朝窗外看过来。
“谁?”主人喊着清脆的招呼,前来应门。“是你。”
仇人相见。
“张姐小,⿇烦你借一步说话。”他僵着脸,从嘴角挤出话来。
“原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主先生』。”她噙着笑,重重強调最后四个字。
“地主?”一屋子欧巴桑同时把红茶往餐桌上一顿,挤到窗前来怒瞪他。
单拳难敌四掌,好男不与女斗。他用力挂出最朴拙、诚恳、敦厚、老实的笑容。
“张仙恩,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咬牙切齿。
最后通牒是吧?
“这位大哥,绝话不要说得太早。”她嘿嘿笑,完全摆出一副小人得志,有恃无恐的嘴脸。
他掉头就走。仙恩看他一副黑脸张飞的神情,也不敢嚣张太久,抓了钥匙便追出来。
十月初,天候终于真正进⼊秋凉时间了。
他走在前头,拐了个弯发现,C区位于社区另一个出⼊口附近,平时她家应该是从这个后门出⼊居多。出口附近盖了一座凉亭,被几畦洲非堇簇拥着,环境甚是清娴雅致。
他往凉亭里走去,大硕的⾝躯几乎填満了所有空间。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请察警来逮捕你们?”
“知道啊,所以我们才会揷那块标语:法理不外乎情理。”她⽪⽪地陪着笑。
锺衡沉晦的脸⾊丝毫未见松缓,她的笑颜渐渐淡去,俏脸开始垮下来了。
“锺大哥,你真的很生气?”
“你还会怕我生气吗?”他嘲讽道。
仙恩瑟缩一下。“我知道,运用群众庒力来使你屈服,确实是我不对…可是,我情有可原,你应该能谅解吧?”
“要别人原谅,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开始就不要做会后悔的事。”锺衡仍面无表情。
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对他要硬招,只会起他体內那股不驯的蛮劲儿,这一次算她踢到铁板。
“我并不后悔,我只是很遗憾惹你生气罢了。”他是她崇景的对象耶!被自己的偶像讨厌,天下还有更惨的吗?
他冷冷横她一眼。
“明天之前把所有工地上的招牌全撤掉!时限一到,如果我的工人还未能顺利开工,我就直接警报处理。”说完,他毫不容情,拂袖而去。
“锺大哥,你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她真的不希望为了狗狗的事情与他闹翻,运用人海战术,只是为了让他了解她们的迫切而已。
“你带了人来我的土地上闹场,又何尝替我留下情面了?”他甚至连头也不回。
“锺大哥!”她挫折地低嚷。
一群欧巴桑熙熙攘攘的,从转角处冒了出来,脸上俱是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情。
“小恩,小恩,你不要怕,我们来了,我们来了。”
“对对对,我们来帮你了。”
“大家一起来赶走这个坏地主。”
“陈妈妈,宋妈妈!”她连忙抢出凉亭。
那边厢,锺衡已经陷在女人堆里。现场每位妈妈起码大他十岁,矮他一颗头,一群女人围在他跟前叽叽喳喳的,大有誓不放人的意味。
“锺先生,我们大家也都是好邻居,我们社区养的狗不就等于你的狗,你做人怎么这么小器?”
“对对对。敦亲睦邻一下嘛!”
“陈妈妈,叶妈妈。”仙恩挤了过来,挡在他前面试着想掌控情况。“你们让我来跟他说就好,结果一定会给大家満意的答复。”
妈妈们放心的表情还来不及摆出来,他陡然冷笑两声,老⺟全又火了,开始想继续炮轰。他眉一挑,冷肃地凝向⾝前众女人,众娘子军纷纷菗了口气,退开一大步。
好…好可怕!他的眼睛锐利得像要把人吃掉一样。她们以前也在路上遇见过他,见到的都是好好先生和气打招呼的模样,没想到他生起气来有如威风凛凛的雷神。几位妈妈手捧住口,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逐一巡视每双眼睛,直接⼊她们的眼睛底。
“门口那块地是我的,你们若不満意,大家就法庭上见。”他斩钉截铁,毫不容情。
完了…仙恩默默在心底呻昑。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呢?呜…她原来只是要闹一闹他,让他不得不从而已的,谁知打人海战术成了最大的失策,非但不能带来成效,反而引起了他事先无法预期的反弹。
妈咪,老哥,老姊,快来救我啊!
“小恩?”上帝听见了她的呼喊。
仙恩火速抬起头。喔,神哪,出现在后门的那道倩影,不就是她心爱的姊姊池净吗?
“姊姊,老姊,我在这里。”她用力挥手,只希望有任何一个人能帮助她脫离如今的困境。
“你们一群人聚在这里做什么?快要变天了。”池净一⾝典雅的套装,脆声曼语,朝妹妹的方向走来。
接近之后,才看到万红丛中有一抹绿。
仙恩隐隐感到⾝后的男人发僵,却不暇细想太多。
“姊姊!”她飞快上去,把始末与后续发展用最短的字句代完毕,然后哀求:“姊姊快救我,我们现在骑虎难下了!”
池净⽩了妹妹一眼。“你总是这样,做事也不会瞻前顾后。”
“好啦,回去让你念到⾼兴嘛,快救命啦。”她晃着姊姊的手求饶。
姊妹俩窸窸窣窣完毕,池净脸⾊一整。
“锺先生,您好,我是小恩的姊姊。”池净礼貌地颔首。
“嗯。”他的视线瞥向其它方向,避开了她。
“舍妹替您带来困扰,真是不好意思。”她跨前一步,以方便两人谈。
锺衡却陡然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深黝的脸上是极度不自在的神情。
“没,没关系。”他清了清喉咙,眼神仍然没有对上池净。
仙恩看着看着,开始察觉有异。
他的表情好可疑,甚至可以称之为…手⾜无措。刚才不是还威风八面地冲着她发飙吗?怎么现在就变成绕指柔的小绵羊?
“小恩从小就非常关心流浪动物,一天到晚捡小狈小猫回家。”池净清丽的脸庞泛起浅笑,柔声道:“这一次她为难了您,实在是情有可原,还希望您不要介意。”
“什么?啊!噢!嗯…呃…没关系,我…我会吩咐工头,把公园划出一半放养仙仙的流浪狗。”他胡挥挥手。
什么?
“待遇差太多了吧!”仙恩爆出来。
“就这么办吧!大家再会。”他排开众人,急急走了开去。
“耶!”
“抗争成功!”
“还是我们小净有魅力。”一群欧巴桑用力呼起来。
池净自己都征傻在原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希望锺先生别把事情弄大,惊动了警方而已,并未要求他捐地啊。
“仙恩,看来人海战术终究是敌不过美人计。”陈妈妈用手肘顶了顶仙恩,对她挤眉弄眼。
不会吧?仙恩呆望着他远去的背景。
他真的煞到她姊姊了?
话说回来,她姊姊本来就是社区里最热门的媳妇人选,格存温善驯,容貌清丽难言,不知有多少户人家的未婚儿子、热心妈妈想上她家提亲。锺衡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孤家寡人的一个,平时本没见过有什么女人来找他。
他若看上姊姊,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合上嘴巴,对上姊嫦尬的表情。几位欧巴桑正围在这位美女救世主⾝边,恭贺她又多了一名裙下之臣呢!
“张妈妈,您们别再开我玩笑了。”现在轮到池净打Pass向妹妹求救。
仙恩恍若未见,仍陷⼊深思里。
锺大哥年岁与姊姊相符,称得上是郞才女貌。而且这年头,全球经济衰退,什么大企业家、有钱人二世子都靠不住,股市随便跌个几千点,资产就去掉一大半了。还是专业人士最吃香,到哪儿都受人景仰。
锺大哥是际国间叫得出名号的专家,所改良的名花异种在许多家国都拥有专利,每年光收那些权利金,光是跷着二郞腿坐在家里都会给钞票淹没。
他论人有人才,论钱有钱财,张家多了一个这样的女婿,也算是光耀门楣的事。
好吧!祝福他们!她用力伸展一下肢体,振作精神。
只是,嗳!这可恶的怪风,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竟吹了她満头満脸的灰…
“阿海,你上次说,你见到当年池家那个小女孩了?”
“是,她工作的画廊正好承办我的湾台巡展。”话筒那端顿了一顿,慵懒的腔调忽然严谨起来。“你为何突然问起?”
“…”他停顿了许久。“我今天也见到她了。”
“这是意料中之事,不是吗?”几乎可想见话筒那端的好友,挑起一边眉⽑的耝犷模样。“你当初和建商『勾结』,半卖半迭地推销了一间透天厝给他们,早该有在社区里碰见她的心理准备。”
“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一旦面对面碰上了,那种心理是无法用任何心理准备来预演的。”
“我了解。”裴海想起一个月前的遭逢,那种众里寻她未果,却在蓦然回首间,发现她竟出现在自家玄关里。当时的他何止心理,简直想找一把利斧或短刀砍自己一记,确定这不是在梦中。
“她长得真好…”他喃喃自语。“骨⾁亭匀,体态健康,神情安详自然,一望而知是成长于一个充満爱与关怀的环境里。”
对端的话声倏然变得更审慎。
“牛仔,兄弟我把话说在前头,小净上个星期已经答应与我往了,你…了解我的意思吧?”
“这位先生,你想到哪里去?”他抢⽩完才发现,自己居然学上了仙恩的口吻。
“没办法,情场如场战,这种事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裴海又回复慵懒的语调。
“你了解我的意思。”
“没错,我了解。”
两端同时沉默下来。
十四年前的风声,从心灵深处吹刮上来,隐隐间,仿佛仍听见那风里的呼号。
阿池只有一个女儿,才十岁不到…
你就这样把他撞死了!
你们这些飙车的人,会夭寿啦!
十四年前,六月十三⽇夜里,一位姓池的菜农命丧于他们的车轮下。他们的年少轻狂,杀了一个⽗亲,破碎了一个家庭。
这个晚上,彻底改变了他和裴海的生命。
法官念在他初犯,心中早有悔意,年岁青涩,判了他十年刑。
他被移送到少年监狱,在狱中完成他的⾼中学业。
而天之骄子裴海,侥幸有权势熏天的⽗亲庇护,连夜被送到国外去进修,从此浪迹天涯。
四年后,他假释出狱了。又过数年,被放逐在国外的裴海秘密潜回湾台来,他们两人碰面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探当年那个小女孩的下落。
“她在我们这里住了三年,之后被⺟系的远房亲戚收养了。”这是育幼院院长唯一知道的线索。
然后,在他们能更进一步调查之前,裴海回台的消息曝光,裴伯⽗暴怒异常,一连串的磨难紧随之发生,接着便是他⺟亲的意外横死,及裴氏⽗子的正式决裂。
他们没能追上那个小女孩的下落,直到裴海从英国拨了一通电话回来。
“我要向你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房子。”裴海补充。
“哪间房子?”
“晚翠山庄的那间地王保留户。”
“为什么?”
“送人。”
送池净的家人。
裴海找到了她,而他,义不容辞。
新家在建商半哄半说之下,顺利以低于市价七成卖给张氏一家,而他,终于对自己年少时的错,做了一丁点弥补。
从来没有人曾告诉过他们…告诉这群飙车、打架、闹事便以为是快意恩仇的少年,原来在你十六岁那年的“英雄事迹”三十岁之后,将成为懊悔终生的遗憾。
他们都太年轻了,当他们领悟时,一切也已太迟了。
于是,六月十三⽇那夜的风,⽇⽇夜夜地呼吼,再不曾平息下来。
它们漫天袭地,狂卷而来,扫进他的心里,扫进他的梦里,而黯淡,成了梦里仅存的光辉…
敲敲打打了一个半月,锺衡的新居终于顺利落成。
平地起⾼楼并不容易,若是盖个单层楼的立独平房就快捷多了。完工那一⽇,他的资产上多了两栋比邻而居的房子,一间精密的温室。
房子他自己占了一栋,另一栋空着,要出租或当成仓库,他还未有定论。
十月中旬,选了一个有着柔和光与微风的周末,他开始将大小杂物从临时的租处往新家移进去。新买的家具直接运到新家去了,他自己的东西不多,一个人来回搬几趟也就差不多了。
“汪汪汪汪汪!”他的⾝影一出现在公园里,几只和他已混得很的狗儿们便开始围过去,展开热烈的。
“小⻩,⽪⽪。”他设法举起膝盖顶住怀中的箱子,腾出一只手来拍拍两只狗狗。
“唔…唔…”小⻩在草地上打滚撒娇。老板,来玩一下吧!
“不行,我现在很忙。”他用脚尖搔了搔小⻩的肚子,继续往前走。
一道轻俏的人儿转进公园里,正好与他面对面。
“仙仙,”他満脸笑容,望望她手上好几罐牛⾁口味的宝路。“你来喂小⻩它们了?”
俏容上飞快闪过一抹怪异的神情。
“嗯。”她摸摸鼻子,绕过他⾝旁,走进狗群里。
以前她最爱遛过来找他闲聊的,最近这个月几乎不见她再跑到他家里来问东问西,她怎么了?
是上次为了狗狗栖⾝的事情,她心里还在生气吗?可是他已经屈从,狗狗也在新家安⾝立命了。他还顺便请施工人员在撤走之前,为狗儿搭了全新的遮雨蓬。
罢了,待搬好了家,大事底定,再抓这丫头来问问。
他摇头摇,继续往新家走去。
这是第一趟。
接着他回来第二趟。
再度走向新家时,背后被她子的感觉是如此強烈,他停下脚步,上她的目光。
她火速低头,跟两只扑上来的狗狗打闹成一团。
他摇头摇,继续往外走。
第三趟,背后又有那种被队的感觉了,他偏眸去看她。她迅捷地垂下螓首,这次是替⽪⽪翻找虱子。
他又摇头摇,继续往外走。
第四趟,他的背几乎快被她的视线灼穿了。
叹了口气,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他放下満怀的盥洗杂物,住她和狗儿直直走过去,也不去管她现在又在假装做什么事。
瞧他一脸坚定地杀过来的模样,仙恩不噤有些心慌,赶紧背过⾝去,帮小黑挖洞埋它的私房骨头。
他在她的右后方,盘腿坐下来。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样ㄍ一ㄥ下去实在太愚蠢了!仙恩深呼昅了一下,回眸瞄他。
“你想不想过来帮我搬家?”他的眼神和声音都极和善,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
“不要。”她摇头摇,继续回去盯她的宝贝狗。
“仙仙,你还为上回狗狗的事情,生锺大哥的气吗?”他试探地问。
“没有啊。”揪起一把草扔在小黑头上。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了?”
“我学校很忙,快期中考了。”
才怪,她看也不看他一眼,故意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偏又不是很成功!
“仙仙,你听我说。”他轻触她的手臂,直到她回眸过来,才垂下手。
“我原本只是逗着你,不料后来和你闹得这样僵,你又避着我,我们才没能谈清楚。我那时并没有真心拒绝你的意思。”
骗人,明明是看在她姊姊的份上才答允的。见⾊忘友!
可是,他眼中无尽的真诚,让她整颗心暖暖的,仿佛有一层屏障被吹开了。
“噢。”她垂首把玩手指头,表情没那么别扭了。
“来。”他绽开笑,一只大手伸到她眼前。
“做什么?”
“帮我搬家,我一个人搬得全⾝酸痛。”健康的⽩牙在光下闪耀。
仙恩楞望着那只掌纹深刻的大手。
“你知不知道我姊姊在艺廊工作?”
“知道。”他点头。她为什么忽然提起池净?
他怎么会知道的?特地打听过吗。半分钟前的好心情顿时消逝无踪。
“她虽然没说,可是我感觉得出来,她好象陷⼊爱河了。”先把话跟这二楞子说清楚,省得他到时候暗恋失败,学人家去跳淡⽔河。
“原来如此。”他慢慢点头。嗳!她⼲嘛一直对他提起池净的事呢?每回接触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头便一阵沉重,旧时的罪恶感重又包拢而来。
“你…很失望?”
“这并不⼲我的事。”他涩涩地说,开始想着如何转开话题。
还说不⼲你的事!不⼲你的事你何必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
他若直接承认喜她姊姊,她还比较瞧得起他呢!男人果然是不诚实的动物。
他现在跑来找她示好,多半和她姊姊脫不了关系,想从她这里探一点报情。哼,锺先生,这个如意算盘你可打错了,我的嘴巴紧得连蚌壳都自叹不如,你尽管去把自己的心呑掉吧。
仙恩猛然站起⾝,撇着嘴重重往外走,也不管这些罪名是她替他罗织的,或者人家心里真的如此想,反正一古脑儿全往他头上套。
“仙仙!”他连忙唤她。
“⼲嘛?”她头也不回。
“你…不是要帮我搬家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你说的,我又没有答应。”她回头恶声恶气地说。“姐小我下午要去约会,没、空!”
走人了。
她怎么又生气了呢?他反复寻思几次,还是弄不懂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
她说要去约会,如此说来,是了男朋友了。
这应该就是她的态度怪气的原因。女孩儿家陷⼊爱河里,极少有不患得患失的。
她也了男朋友了…
说不来心中是什么感觉,隐约有一股⽗亲见女儿即将出嫁的难舍,却又不全然是如此,还有其它的,更隐晦的,无法诉诸于言词的…
他的小玛格丽特,已经找到赏花人了…
锺衡吁了一声,认命地直杆。几只狗儿竖直了耳朵冲着他瞧。
“看什么看?你们的宝贝主人约会去了,难道还指望我帮你们抓虱子?”
他吼了这群无辜的狗狗一顿,抓起地上的牛⽪纸箱,大步往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