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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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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美‬堪萨斯市郊

  回到‮国美‬之后,柯纳在郊区购置了一处幽静的住所,让沙如雪静养。

  从搬进来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出户。

  柯纳花了很多时间在陪她,甚至把其中一个房间辟成办公室,公事往来一律靠电传和网路处理,除非必要绝不出门。

  和安家的运输契约,他细思之后主动放弃。少了这笔生意还不至于对公司造成太大影响,却可以还他们平静的生活。

  安君崇曾经语带玄机的透露,她二舅最后还是被火烧死了,可是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从一些侧面资料,他隐约得知,杨家在东南亚地区贩毒、走私、替黑道洗钱,许多肮脏事都有他们的一份,当初坚持她们两姊妹之一出嫁,成立那个基金会,八成也有见不得光的必要理由。

  可是这家人的一切已经离他们两人太远,将来这些人想继续⼲什么勾当,会不会有任何报应,都与他们无关了。

  不是每个屠龙故事里,恶龙都会死亡;有时候,英勇的武士必须接受天下也有打不死的恶龙,并且学会如何接受事实,继续把⽇子过下去。

  此后,他和雪过著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连妮莉兄妹也只知道他搬了家,没有他新家的住址。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如雪的事,包括他⺟亲。

  在她的精神未复原之前,他不要任何人来打搅他们。

  喔,别误会,如雪并未失去神智或发疯之类的,她仍然是那个正正常常的沙如雪。她只是…不再说话了。

  她生命中的前半段都在思索著,如何在暗的世界里明哲保⾝,后半段则在思索如何脫离那个地方,无论她愿意与否,杨家都成了她生命里唯一的重心。

  然后,有一天,那些人不见了,她再不必受制于人,再不必谨言慎行、庒抑自己,世界翻天覆地的改变。

  然而,她的重心也不见了。

  她是如此的茫然,没有‮全安‬感,以致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成了面对‮生新‬活最好的策略。

  柯纳也不她,更不再探问当年丧生火场的人是谁,眼前的这个她又是谁。

  其实,她的⾝分,他们两人都心里有数,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抵美的前半年,沙如雪怔忡出神的时间很多,有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下意识地咬牙切齿,他总是会及时介⼊,把她引导到其他目标上。有时是一个人暗暗垂泪,被他听见了,夜里便清醒地抱著她,如同抱著一个小婴儿一般,摇著晃著,直到她倦极睡去为止。

  随著时间流逝,她忿恨与哭泣的次数逐渐减少,只偶尔会出神一下子,又回到他⾝边来。

  他有一种感觉,仿佛经过多年的庒抑之后,真正的她渐渐回来了。他也开始去认识一个全新的沙如雪。

  她的情绪起伏波动不大,会对他微笑,会对他薄恼,会瞪他,会不理人,可是一切都是淡淡的,不久之后就恢复平静。

  她其实有点闷騒,不喜人多的地方,偏偏喜爱看热热闹闹的竞赛节目。

  她的个非常不乾脆,简直可以套上“别扭”两字,他却觉得她撒赖的样子好可爱。

  她是一个沉钦爱静的人,以前那副腼腆羞怯的模样,或多或少有几分‮实真‬反映。

  最后,她极度缺乏⺟,尽管曾经教养杨真莲多年!

  有一回,他怕自己外出时,她一个人在家会闷,便突发奇想“我们来养一只小猫或小狈好不好?”

  他永远忘不了她脸上那种恐怖的表情,仿佛他提议的是杀人放火焚尸的事似的,喔不,即使杀人放火焚尸的事也不会让她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她用力‮头摇‬,一脸“你敢抓那种⽑茸茸的东西回来,你就死定了”的意味。

  这是不是代表雪也不喜小孩?那可糟了,他很喜爱孩子呢!尤其是她替他生的小孩更好。

  看来等她精神恢复健旺之后,得想法子拐她替他生一个了。

  平时他们住在家中,中文的资讯不多,柯纳怕她思乡…虽然可能很低…偶尔遇到东方留‮生学‬来公司打工时,会请他们帮忙到‮人唐‬街买些中文的流行乐CD,回家送给她。

  她很少主动放片子,但是如果他放了,她也不拒绝。偶尔播到她喜的歌手或歌曲,她会停下来,神⾊柔和地聆赏。

  某个周末午后,他赋闲在家,两个人相互依偎,坐在视听室的地板上,整个房间都铺満了长⽑地毯,盘腿坐上去很舒服。

  最近几天,她彷佛在考虑些什么事,常若有所思地打量他,问她又不肯说。

  像现在,背景放著一位华人女歌手的CD,柯纳把她夹在前腿间,两手摊开报纸,全神贯注地读著,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纸张边缘,发呆出神。

  女声轻柔优雅的嗓音回著…

  有一种想见不敢见的伤痛,

  有一种爱还埋蔵在我心中,

  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

  这一种想见不能见的伤痛,

  让我对你的思念越来越浓,

  我却只能把你,把你放在我心中。

  他没有去注意怀中的人在做什么,直到一颗颗泪珠滴落报纸,他才恍然察觉,不知何时她竟然哭了起来。

  “雪,宝贝,怎么了?”他惊慌失措地拥紧她。“⾝体不舒服吗?”

  她埋进他怀里,摇‮头摇‬。他想抬起她的脸问个仔细,她却固执地不肯如他意。

  “心情不好?想到讨厌的事了?肚子饿?头痛?”

  每间一样,她都‮头摇‬一次,柯纳被她哭得六神无主。

  “唉!你心里不痛快要跟我说,别让我担心。”他只能吻著她的发心。

  沙如雪脸庒在他坎里,突然低低地说了句话。

  咦?他没听错,她真的说话了?

  他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紧紧望进她的眼底。

  “雪,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她微弱,但是清晰地应观众要求。“成天待在家里好闷,带我出去走走。”

  “Yes!”他狂喜地呼一声,把她抱起来转圈圈,只差没将她吻得昏过去。

  “柯纳!柯纳我快吐了,放我下来。”

  “不放不放,永远不放!”

  经过整整一年的沉淀,他的雪,终于回来了。

  “我不要。”

  “都已经来了。”

  “我没有说要来这里。”

  “都来到门前了嘛!”

  “谁教你事前不跟我说。”

  “不管,我要敲门了。”

  “柯纳·葛瑞,你敢…”

  叩叩。

  “敲了。”

  “你…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嗨,妈。”柯纳笑昑昑的,一手扯住躲到⾝后的小女人,免得被她临阵脫逃,一面‮悦愉‬地向来应门的⺟亲打招呼。“儿子!”葛瑞大大眼睛都笑眯了,面给宝贝儿子一个大大的颊吻。“你在电话里说,今年要回来过感恩节,我还半信半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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