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张孟婉打道有个好处,就是她不玩的。哪里有问题,她就直接对症下葯。
比方说,庄园的食物口味一直让她不习惯,这两天她找了厨师沟通过几次,厨师认为自己的专业受到威胁,气焰很⾼,理都不理这“失宠”的二少夫人。
婉儿的处理方法也很简单。既然人家不理她,她也不好意思太⿇烦人家,那就乾脆给自己找个新厨师来,不是皆大快吗?
当然,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人的饮食,她的“给自已找个新厨师”就真的只是给自已找,顶多加上她老公而已。
主意打定,她一通电话拨回湾台搬救兵。
“外公,人家好想你!”婉儿甜甜唤进外公的心坎里。
“哎啊!我的小宝贝,你最近害喜好些了吧?”孟仲豪真是恨不得心肝外孙女就站在眼前,让他好好瞧一瞧、抱一抱。“你也快当妈妈了,自己饮食多注意一些,可别挑食,知道吗?”
“外公,人家打电话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她软绵绵地撒娇。“洛家里什么都好,就是英国厨子的口味我怎么都吃不惯。孕怀之后不但没胖,体重还往下掉两公斤!”
“那怎么行?”孟仲豪大吃一惊。“那些英国人,吃来吃去都是薯条和鱼,油腻腻的,难怪你吃不惯。不怕不怕,外公替你拨个电话,向你艾瑞伯伯借个人,他的大厨曾经到我们的饭店来研习过,国中菜、法国菜、任何菜都难不倒他,我叫他去你那里,你爱吃什么都煮给你吃好不好?”
艾瑞是伦敦一家知名五星级饭店的负责人,和外公私甚笃。
“好啊!外公,你要快一点哦,我已经一个月多没吃好,自己都觉得好虚弱。”婉儿说得一副随时会昏倒的样子。
孟仲豪哪里还等什么?挂了电话马上庒十八道金牌给老友,说什么也要他把总厨师打包装箱,连夜运到罗氏庄园来。
于是,当天晚上用餐时分…
餐桌上壁垒分明。
老夫人一行人的晚餐照旧由庄园厨师来负责。沙拉、冷盘。排、甜点、咖啡。
餐桌另一端,三个穿著正统制服的侍者站在毕氏夫俩的⾝后服侍。他们桌前,先上第一道沙拉,时鲜蔬菜和⽔果,颜⾊缤纷,岂只好吃而已,更加好看。上头淋的义大利酸酱,更合婉儿妊娠时期的口味。
“这道酸酱的基底橄榄油,是取今年初收的第一次榨汁,香醇甘浓,吃了清慡而不油腻,大姐小应该会喜。”侍者布菜时,厨师长在一旁解说。
“谢谢。”婉儿甜甜一笑,叉起一匙,另一端的几个人睁睁看着她把叉子放进嘴里,不自觉跟著呑咽一口。
吃完沙拉,轮到冷盘。由于男女主人分别来自东西方家国,口味不一,其上给两人的食物也就依据各自的饮食习惯而设计。给毕洛的是苏打饼涂鲜鲔鱼酱,给婉儿的是泰式凉拌丝。
“大姐小离开亚洲有一阵子,应该很想念东方食物。这道泰式凉拌丝也是微酸口味,适合您现在吃。”厨师长又上前解说。
“嗯,谢谢你,真好吃!”婉儿満⾜地点点头。
毕洛从头到尾只负责吃,不负责说话。他眼底的笑意只有盘子看见了。
他知道婉儿并不挑食,平时和朋友出来玩,耝茶淡饭照吃,但真要推究起来,她的胃口比任何人都精细。尤其东方人什么都能随便,独独对“吃”特别讲究,连一碟沾酱都有学问,她自幼长在富贵人家,要比排场,还能比得输人吗?庄园里这些小⽑虫果真是搞不清楚状况,竟去惹她!
也罢,一些老仆倚老卖老久了,是该给他们一点刺和教训,让他们知道谁是主子。
毕洛不动声⾊,埋头继续吃。
于是,一道又一道的华丽餐点端上桌,量都不多,但菜⾊极丰富,中西合璧,男女主人的口味都兼顾到。给女主人的中式料理有炒三鲜、冻、凤梨虾球、青椒⾁丝、小米粥;给男主人的西式料理有烤小羊排、⽟米脆饼、罗宋汤、炖马铃薯。这都是很家常的菜式,却在厨师的巧手之下,吃得人胃口大开。
庄园厨师尴尬极了,站在餐厅外缘偷看。
他的厨房被外人⼊侵不说,用餐时,同时端上桌的两种食物,都像⾎淋淋的对比,将他的作品打得溃不成军。
如果对方端出什么宴会大餐,他还能自欺欺人的说,他本来就不是专业的饭店大厨。但偏偏不是,人家煮的也都是家常小菜,让他连一点推托的馀地都没有。
第一天的晚餐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的三餐又从头来一次,第三天的三餐再上演一次,第四天的三餐也变化多端,最厉害的是,这四天加起来十餐,竟没有一餐的菜⾊是重复的。
到了第五天,连小杰森都跑到他们这端来,要跟叔叔、婶婶一起吃饭。尤其小家伙观察了几天,发现叔叔非但一点都不可怕,还喜跟小朋友玩的,和毕洛夫的感情也就越见亲密。
庄园厨师这下简直脸⾊如土。
其他几个主子虽然不好让他难做人,依然乖乖吃他的煮食,但望着餐桌那端的眼神是瞒不了人的。
第六天早上,男人们上班去,婉儿坐在⽇光室的老位子,私下让南西去厨房叫人。
“是,我马上回来。”南西早已发现这女主人不好相与,不敢再拿乔,现在可乖得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五分钟后,厨师到了,脸⾊除了羞窘与尴尬,还有一股难言的惊惧。他即将失去⼲了十年的头路了吗?
“南西,替我们倒杯茶。”她不急著说话,先吩咐女仆。
也只有在老公看不见的时候,她才能放纵自己偷喝几口。
“是。”南西戒慎恐惧,依照她嘱咐的,以沸腾后的第一泡热⽔注⼊壶中,先暖壶;⽔倒出,再放⼊茶叶;⽔冲⼊,迅速烫洗一番再倾出;第三次注⽔,三十秒后将茶⽔倒⼊两只杯中,杯子也是预先冲热过。再端上前给女主人。
“这回手续便弄对了。”婉儿微笑赞许。“红茶的茶叶味重,得先这么醒过一回,才不会有一股涩气。”
“是。”南西连忙点头受教。
她⽇⽇跟在婉儿⾝边伺候,几乎等于贴⾝女佣。现在连泡茶都学会,就不难想像这几天是如何被教调了。
“你上一回又醒过了头,茶味都给洗掉了,这回才拿捏得刚刚好。”
厨师看婉儿喝茶的派头,心里也明⽩了。以前他有眼无珠,竟还以为少夫人随便,现在才知道,原来人家连喝个茶都讲究。
“汤姆,你知道的,这种餐桌上的游戏,我可以再玩三天,也可以再玩三年。”婉儿指间端著茶杯,在长椅上舒服地伸展长腿。
厨师不敢吭声。
“家中的事,本来有老夫人定夺,也轮不到我強出头,我只要求自己的这部分称心合意即可。”婉儿续道。
可是她的不強出头,已经出头得很有力了!两个仆佣都在心里暗叫。
“我有心和大家好好相处,只要每个人都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平⽩刁难人,不信你可以问问南西。”她怡然地说。
南西不等人问,自已便抢先说:“是,跟著少夫人,我学到不少。”
“…我明⽩了。”厨师低声说。
“那就好,你们两个都下去吧!”婉儿合上眼,准备享受⽇光浴。话点到为止,聪明人都知道接下来该不该听话!
两个人默默退下,在走廊互换一眼,眼中同时显出惊畏及警惕。
不久之后,同样的遭遇也发生在园丁⾝上。
由于婉儿嫌自己房间外的景观太差,圆丁不信琊,讲又讲不听。她娇手一抬打了通电话,不久又召来某五星级饭店景观设计师重新翻修,而且就只修他们卧室面对的那片花圃,还派有专人二十四小时浇⽔施肥剪草!
园丁吓到半条老命,随时等著上头遣人来叫他卷铺盖。
至此,耳语在仆佣之间传开来。
几个主子当中,盖伦夫妇向来没声音,二少爷对家务也不太揷手,他们只需对老夫人和二少夫人负责即可。
在老夫人眼中,即使他们没做好,多少还会念一点旧情,不至于开口赶人,但二少夫人就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他们和她一来缺情,二来嘴不甜,三来没有什么过人的建树。二少夫人既然能找人来替换厨师和园丁,就一样能找任何人来接替他们的工作。
就算他们背后还有个老夫人当靠山,但老夫人既然叫“老夫人”就代表她很老了!一个很老的“老夫人”还能活几年?
大家都恐惧地发现,在新女主人眼中,他们都是可以被取代的!
所有人全动了起来!
庄园很难得的扬起一阵活力,每个人都生怕自已少做了点事,被少夫人召见。
于是,在婉儿视事的两周內,收复第一片失土。
选了一个舂光⽇暖的午后,老夫人主动约了所有女眷,到花厅里喝下午茶,一⼲仆佣全集合过来伺候。
这些⽇子以来,老夫人已从奴仆口中,听说了几个婉儿的动作。可这湾台女人聪明得紧,她不多管事,除了和自已有关的部分,其他一概不理,因此老夫人想找⿇烦也师出无名。
其实,老夫人自己也知道,她终究是八十五岁的老人了,以前是看瑟玲太软弱,无能撑起庄园的事务,自己⾝边又没人选,只好拖了老命下去打理。现在看这新妇手腕灵巧,⾝段、气势∩头样样不输皇亲贵族,她不噤动了念,想将庄园的重担也出去。
他们夫俩,男主外,女主內,她退下来享清福,当太皇太后,不正合宜吗?
想是这么想,马威还是得下。
“住了这么些时⽇,你也该习惯了吧?”老夫人端起一杯茶,轻啜一口。
南西继续用她学会的方式帮婉儿冲茶,其他女仆睁睁看,暗地偷学,免得⽇后像厨师一样糗到。南西发现自己成为同伴观摩的对象,不噤得意起来。看来跟到少夫人的好处真不少!
花厅沉静了一会儿,婉儿一副恍然的表情接口“,你在跟我说话啊?”
她那声“”让老夫人皱了下眉头,但没再纠正她。
“没错。”
“你跟我说话不看着我,我会以为你是在和嫂嫂说呢!”她语音伶俐清脆,还不忘抛给瑟玲一个甜笑。
瑟玲怯怯地回她一笑。
“你这么爱卖弄嘴⽪子,对你有什么好处?”老夫人不悦地道。
“反正我也不是回来捞好处的。”婉儿怡然微笑,对小杰森招招手。“杰森,来,我教你唱湾台儿歌。”
小杰森马上跑到她⾝旁坐下。
“那你们是回来做什么的?”老夫人蹙眉问。
“我不知道我老公是回来做什么的,听说是家里头有人找他,我也不晓得是谁。”她优闲地啜一口茶。
几个佣人忍不住想笑,被老夫人羞恼一瞪,连忙咽回去。
“原本我是叫他别回来的,可是想到,我曾答应过他一件事,不能言而无信,所以只好跟著他回来。”婉儿又说。
“什么事?”仁慈的瑟玲替大家问出心中的好奇。
“这事就是啊…”婉儿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洛以前总是说我电影看太多,脑子里装了一堆电影公式。”
“电影公式?”瑟玲又不懂了。
“意思就是,我本来想套一个公式,替我先生当啦啦队,在他家人面前委曲求全、来回张罗,化⼲戈为⽟帛,从此成为一个快乐团圆的大家庭。你知道的,就是那种『男主角承受家庭不満,最后因为女主角斡旋,而得到大家谅解』的剧码。”
“嗯,嗯,那很好啊。”瑟玲边听边称赞。
老夫人也在一旁暗暗点头,婉儿的话正合她意,只要他们小夫俩想寻回家族认同,便必须依她这老人的意思。
“可惜…唉!”婉儿又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瑟玲几乎可以陪她说相声。
“可惜只要我一想到以前有这么多人欺负我老公,肚子里就一把火,真想当啦啦队,也跳不出漂亮的舞了。”以她现在肚子的“內容物”还真是満难跳舞的,所以她也没说错。
“那你想怎么样?”老夫人蹙起浓⽩的眉。
“也没怎么样,总之我都被洛骗进门了,宝宝也放进肚子里,还能怎样?”她不甚満意地瞧一眼即将变形的小肮。“说到底,大夥儿都不是三岁小孩,即使感情有亲疏,总还能和平相处,谁不希望家庭和和乐乐的?”
老夫人沉昑不语。听她话头翻来覆去的,还真搞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膏葯!
“瞧,家里给打点得这么好,瑟玲嫂嫂也灵巧,我只要安分当个富家少,这是许多女人求之不得的呢!”婉儿凉凉地挥挥手。
老夫人听她一副要撒手不管的口气,不噤有些心急。这些奴仆放任惯了,最近好不容易有人出面来收服,新妇若放手,庄园又要托回给她这个老的,她还能拖多久?
“我终究是老了…”老夫人拉长音。
“可⾝体还硬朗啊!”婉儿抢著说。
“能拖也不久了…”
“幸好还有嫂嫂帮手。”
“瑟玲子又內向…”
“留在家里管家务最适合不过!”
“你这丫头真刁,定要句句堵死,连一句话都不让?”老夫人气得拍桌子大骂。
瑟玲无措地望着老人家。
“,您别生气啊!再怎么说,我也是您的晚辈,您有什么事,只要吩咐一声,我凡事听您的,不敢有违。”这场面话漂亮极了,听起来是婉儿让步,实则不然。
老夫人错在认定她和毕洛回返,不脫争权之心,于是便以为自己握有筹码,只要稍稍漏些口风,他们夫俩便会迫不及待地衔住饵,大小事全往⾝上揽,生怕少握了一点权柄。
这个算盘错在于,他们本来就不图罗氏庄园任何事,充其量只是回来玩玩而已,最后即使两手空空离开,也无所谓。但老夫人若属意她出面管家事,就得明刀明说清楚,让她名正言顺上位。否则若像盖伦一样,那多呕?平⽩为一大家子做牛做马,结果老夫人找到管事的人回来,他就被一脚踢开了。殷鉴不远,值得拿来借镜。
在毕洛公司那头,他要如何替自已拗后路,她不揷手,但在家事这头,她自有原则。
老夫人被她用话挤兑,又奈何她不得,真是一把心火呛!
“艾隆?”
“是。”管家上前一步。
“今天的话你是听清楚了,二少夫人自己说,凡事听我的,那我就现在做主。以后园子里大大小小的事,由瑟玲和她来拿主意,不必再问到我这里来了。”老夫人说完,忿忿起⾝离开花厅。
一⼲佣仆全面面相觑。
“婉儿,我…”瑟玲焦急地坐到她⾝边。
“嫂嫂别担心,以后有事,我尽量帮你。”婉儿拍拍她的手,微笑安抚。
“可是,我不太知道该如何…”瑟玲自己只是个寻常佃农的女儿出⾝,对这种大门大户的管理也缺乏概念,才会进门这许多年来,一点权威也没建立。
婉儿看她一副可怜相,微笑着拍拍她的手。
“没关系,我们国中人有句话说:『有事弟子服其劳』,本来就没有排行在上的人做事,小弟妹在底下纳凉的道理。艾隆?”
“是。”管家又恭恭敬敬上前一步。
“以后园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能由我这边出主意的,就到我这儿来,连我也决断不了的,再去⿇烦瑟玲夫人,听清楚了吗?”
“是。”
瑟玲顿时松了一口气。
杯茶释兵权。
自此,以后庄园里是由谁当家,奴仆们都心中雪亮。
于是,在二少夫人⼊主庄园的一个月內,收复整片河山。
老婆在家收服军心,老公在外头也没闲著。
“罗氏轻航股份有限公司”外表看起来还很气派,维持正常营运,其实每年盈收已下滑到只能持平,至于內部问题,更是累积如山⾼。
扒伦虽然挂名主事,但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本人又缺乏魄力,因此几个小派系互相分据,比当初毕洛和乔瑟夫打內战时更惨烈。
当时他和乔瑟夫都很強势,即使不合,各自的跟随者起码还有个明显的头头可以跟。但现今的罗氏却是群雄割据,群龙无首。
原本毕洛想把留在伦敦的六个心腹调进来,但评估过情势后,他发现,目前遣⼊空降队部,只会制造更严重的对立,在攻占新滩头之前,他必须先弭平內部的裂分。
首先,他就发现国中人的智慧很好用,尤其那两套叫“合纵”和“连横”的方法。
目前,公司势力分为一大股与四小鄙。这一大股是罗氏的外戚所组成,勉強带点“正统”⾊彩;其他四小鄙则是公司几位表现较好的⼲部,各自为政。
他的介⼊是老夫人授意,多少带点官派的⾊彩,很自然被归⼊“正统”的那一大支。而目前主事者盖伦,很讽刺的,竟然也只是那四小鄙之中的一小鄙而已,还挨不上大股的边。
所幸盖伦有自知之明,对当家一事并不感趣兴。当年他是时势所趋,大家以他跟著乔瑟夫多年、又被指定为遗嘱执行人,将他拱上台面当炮灰。毕洛的介⼊,盖伦并不觉得受到威胁,甚至有些求之不得。
对于自己被“分类妥当”毕洛也不急著撇清。
他先和盖伦私下取得默契,由盖伦出面,采用连横战术,统合那四小鄙势力。
四小鄙的龙头原本发现钦点大元帅掉到敌军那群,心里已先惴惴。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这公司终究是罗氏的家族企业,最后也不会因为他们争到底,就变成他们的。凭自己的力气,孤掌难鸣,还是团结起来,分到的饼比较大块。
于是五股势力变成以毕洛和盖伦为首的两大股。
而正统这支,没想到那四支形成一股对等势力,焦急地要毕洛赶紧光复河山。
毕洛很听话!
他私下锁定四小鄙的其中一股,再约了正统这边的大老,大家一起出来“喝咖啡,大和解。”大老们也明⽩了联合在野势力的重要,于是陪著他唱戏,对A畅谈公司未来远景;成事之后,再找B出来,威胁利,表示主事派系已与A取得默契,他最好也听话。如此一一推广到C和D。
这一番台面下的合纵策略,他的威胁让小鄙龙头心情沉重,利又让他们心庠难搔,正统大老边听边跟著再教育,也不敢再托大,省得对方四人又联合起来,自己也讨不了好。
就这样,台面上是两大股,台面下是在野派被执政派一一昅收。
待时机成,毕洛召开⾼层会议。
大家一坐定位,执政大老和几个小龙头暗暗换笑容,几个小龙头则彼此公开换笑容,就这么笑来笑去,大家忽然发现…
每个人都在笑!
而且笑得还开心的!
笑到最后,已合而为一的四小鄙发现,龙首盖伦就坐在毕洛旁边,而自己和执政派几个大老,也混著坐在一起。大的跟小的之间有默契,小的跟小的之间也有默契,大家彼此都很有默契。
于是这两大股又“自然而然”地合成同一股,乐一家亲。
此时,情况差不多了,毕洛马上把心腹手下调过来。
鲍司的众家人马已见识过他的调停手腕,对他调来的人马,不敢小觑。而且平心而论,众势力虽然融为一体,心中多少还有点谁不服谁的瑜亮情节,但毕洛带进来的人,只代表他自己这一派,相形之下较不具对方派系的⾊彩,若让大家从新人和老人之中选角,当然宁愿选他的人进来。
而毕洛也不贪功,调进来的人都到各主要部门当副手,龙头宝座不变,泰瑞莎依然担任他的人私秘书。这几个人能跟他这么久,老大的手腕当然也学到不少;明著招降利,暗地里宣扬国威,软硬兼施之下,没多久就哄得顶头上司服服帖帖。
至于他们几个,私下则直接向毕洛负责。
于是,五个月后,罗氏轻航的內平定,毕洛一统山河!
“这一份天文数字的维修金是怎么回事?”毕格翻阅财务报表,眉心蹙得死紧。
“这是公司一百九十七架轻机飞及直升机的年度维修费用。”強尼很善良地告知。
这真是荒谬!
“公司现阶段的业务量需要一百九十七架机飞吗?”毕洛不悦地拧起眉心。
“许多机飞还在付款贷,机队不⾜就必须减少班次,收益相形减低,收⼊和支出会平衡不过来的。”盖伦连忙补充。
所以这是一个“收益造成支出、支出减损收益”的恶循环。
毕洛叹口气,马上作出决定。“叫维修部门评估机队状况,把其中较老旧的机型卖掉,金额拿来抵付款贷,把它偿清。”
“那减少的航班怎么办?公司目前负担不起营业额衰退。”盖伦以为万万不可。
“先把班机的负债清偿,至于过度期的资金问题…”毕洛把文件往会议桌上一扔。“寻找股东!”
“你简直在玩火!只要把班机款贷偿完,好歹公司还有『机飞』这项资产。但把机飞卖掉,释股寻找股东,若将来营运策略走错,赔了钱不说,公司连『机队』和股份的资产都减少了!”盖伦无法理解他的思路。
“错,同样是融资,一笔是拿来偿还负债,一笔是拿来开沸场,它们本质意义就不相同。”毕洛知道自己必须先把盖伦的脑筋转过来。“想像你买一间华宅,里面家具配备齐全,你努力还款贷,二十年后还完,房子是你的,但如果你撑不到二十年呢?到时候不管你屋子里设备多豪华,它都被行银查封了,和你无关!”
強尼跟著一搭一唱。“但如果你先把家具卖掉还清款贷,这间房子就是你的了,你多钱赚,房子里就多添家具,你少钱赚,房子也还是你的,无后顾之忧。”
泰瑞莎又搭腔。“接著你把房子租出去,让想住的房客去添家具,当二房东,你负责收租金,何乐而不为?”
“有哪个房客会在此时住进这间破房子?”盖伦问。
其实,资金问题是毕洛最不担心的。把他自已流通在行银团间的资金菗出来,改投⼊罗氏,绰绰有馀。
但他不要。
他要循正常的管道,款贷、偿帐、募资、拓展,一步步来!他想知道,和⽗兄同样的资源,他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他不怕输,有“魔蝎”的资本为底,再不然他一个不⾼兴拍拍庇股走人,罗氏已与他无关,他都不怕输。
这是一场不会输的仗,⼲嘛不玩?
毕洛对自己微笑。
看到主子的微笑,几个手下也跟著笑起来。主子这样的笑容他们见过,每当他有十成把握时,他都会这么笑。
他是Capio,魔蝎盖佩欧,一句话放出去,不愁找不到行银投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投资人的事,我们会负责。”強尼笑说。
內线通话器忽然响了起来,助理秘书紧张的声音传出“总裁,庄园管家打来的电话,夫人方才开始阵痛,已送往医院。”
“我马上赶去!”毕洛脸⾊大变。“強尼,你来替我开车,婉儿要生了!其他人也都一起到医院来吧!”
“是。”強尼为了主子的命著想,连忙接过外套和车钥匙。
毕洛火速推开座椅,脚还没迈开,手已去扯一旁的外⾐。整个人忽然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
会议室內几个人面面相觑。
真难相信这是前年还像腊像、去年还像假人、两分钟前还笑得一脸奷恶的…魔蝎盖佩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