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是…你不能老是这个样子…”

　　一把推开桌上成堆的资料，霍楠军脸上有着怒意，可是又拿她没办法，只能用手擦过头发，忍着不要发脾气。

　　“你这次要多少？”

　　“五百万就够了。”一脸凄楚的女子，拿出卫生纸和镜子仔细的擦去眼睛周围因为哭泣造成眼线量开的痕迹。

　　“妈，你不能老是这样胡乱投资。”三个月前她才赔了一千多万，现在她又想卷土重来，老妈应该明白她根本不是块做生意的料。

　　“你爸从来没关心过我，他才不在乎这点小钱，更何况我只是做点投资。”

　　对于自己的丈夫，薛秀丽只有怨，她很清楚不管她花了再多的钱，霍洋都会保持他贯有的态度，不闻不问。

　　“你不记得你之前的投资赔了多少吗？”

　　“可是你后来把那间公司买回来，而且现在那间公司赚了不少钱啊！”薛秀丽不甘的说，虽然是因为儿子购并了那间摇摇坠的公司，并请人重新规画才有现在的成果。

　　“更何况这家公司我很有信心，我还收集了很多资料，这次肯定可以赚进大把钞票。]

　　“这家公司只是纸上谈兵，真的想进入市场几乎是不可能，尤其最近景气并不好，网路投资泡沫化，公司一家接着一家倒，你一下子要投进那么多钱…我认为这并不明智。”

　　“你舍不得那几个钱啊！”薛秀丽瞪了儿子一眼。

　　“我宁可你把钱拿去吃喝玩乐，多包几个猛男玩玩，也好过包子打狗！”

　　霍楠军瞪了那份摆明了钱是有去无回的说明，对自己的母亲…他跟父亲一样同感无力。薛秀丽永远都是她想做就往前冲，从不考虑任何后果。

　　“你跟你老爸一个样，你们霍家的人就是认定了我没念过什么书，吃定了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会证明给你们父子看，将来我的事业一定会比你现在所拥有的奉元集团要来得大。”

　　“妈，我没有那个意思。”霍楠军明白接下来又要像前几次一样，母亲只要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会拿这当理由开始吵闹。

　　“谁说不是，你们父子俩就是看不起我！”

　　没错！她当初会嫁了个比自己年长三十岁的丈夫，就是看上霍洋那顶着留学归国的博士头衔，即使当时霍洋年纪比她父亲还要大，但是这对薛秀丽来说根本不成问题，她只想着霍洋不但可以让她把高中念完，他还有着一肚子墨水，她可以从这个亦师亦友的丈夫身上获得更多的知识，哪知霍洋只把她当生育的工具，认为只有高中毕业的自己不足以与他谈论任何话题，她踏不进丈夫的世界里，注定了这段婚姻的失败。

　　生下楠军后，薛秀丽心快的也想在商场上大展身手，哪知她运道如此差，屡战屡败的结果不但使丈夫与自己形同陌路，连儿子都不相信她这个妈有什么能耐。

　　“我跟爸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你爸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他总是觉得我在玩游戏，玩小额的金钱游戏，上回我赔了几千万也不见他吭声…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那是因为爸明白你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就算他生气也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只是为了要让爸生气才胡乱投资，那有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了。”薛秀丽站了起来。“要不要给我随便你，才五百万而已，其他的我自己投资，你平常养个女人随便送个礼物也是出手大方得很，对自己的妈不会这么小气吧？”

　　霍楠军叹了口气，他明白母亲的个性，能不给吗？

　　据他所知母亲所有的饰品早就因为投资失利而变卖光了，达她现在开的车都是他名下的小车，五百万对霍家只是个小数目，但对于已经山穷水尽的母亲却有如夭文数字。

　　每回钱不够，母亲就会拿家里的骨董去变卖，若是不给，下回他不知要花多少钱去赎回父亲珍爱的骨董，还不如直接给了她比较快。只是听人说了哪个生意不错就一头往里栽的母亲，这一次的投资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拿去吧。”霍楠军将签了名的支票递到她手里，望着母亲的脸，认真的说：“妈，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再拿家里的骨董去卖，我不会再去赎回来了。”

　　薛秀丽接过支票，喜孜孜的核对了一下才放进皮包里。

　　“不会再有下次了！”

　　受不了公司里的闲言闲语，最后悦琪还是辞了职，不过日子还是得过，连续几天都在面试，哪知经济不景气，每个工作都有一堆应征者，冗长的等待时间总是让她忐忑不安，有时候会想着是不是干脆找个人嫁了算，也好过为生活奔波担忧，但她又不甘自己的人生就这么轻易的决定，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更何况要找到一个足以让她甘心下嫁的对象并不是那么简单。

　　打从在电梯里遇见那个让她心安的男子，悦琪发现很多事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再遇着同样的对象并不容易。

　　“很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来上班。”

　　坐在对面的是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看来十分精明的女。

　　“谢谢。”谢天谢地，找了好几天的工作，这一次总算有着落了。

　　“对了，你有没有空？现在就只有我跟你两个员工，我想我们应该要好好联络一下感情。”老板娘突然提议道。

　　“好啊！”悦琪有点受宠若惊。

　　看来她今天运气不错，首先这家公司竟然是在另一家公司的接待区进行面试，没有其他人来应征，就算有也因为找不到地点而走人。

　　本来她也是因为找不到面试地点打算放弃离开了，却在楼梯间里拿着报纸左顾右盼时被面试者给捡着，而且这位面试者还是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她的惊讶更是增加了几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家网路设计公司吧？

　　中年人会开这种公司，实在让她有点惊讶，尤其是个身穿当季的香奈儿服饰，却连几个基本的电脑知识都不懂的中年妇人。

　　她们来到一家知名饭店的餐厅，等点完了餐，喝了一口饮料后，薛秀丽突然开口了。

　　“我以后就叫你悦琪好了。”

　　“那我喊你薛姊。”老板娘看来是个好相处的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总不好喊人家阿姨吧？

　　“哈！你嘴巴真甜，我都这把年纪了…”薛秀丽比了一个五。“我已经过了五字头了呢！”

　　“薛姊怎么会想开一家网路设计公司？”这是悦琪打见到她开始就有的疑惑。

　　“你也很直接，呵呵！”薛秀丽笑咪咪的说：“其实我也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我老实跟你说，也不怕你笑，我想赚钱。”

　　“怎么可能…”当一个穿着入时，打扮高贵宛如富有人家的女主人跟你说她想赚钱的时候，那种惊讶当然不在话下。

　　“看得出来你很惊讶，但是我真的很有心去经营这家公司，我只是想证明我也有能力可以开一家公司，但是半个月前我投资了一家网路公司，不到三天，人家便拿着我的钱跑了。为了那家公司我做了许多的事前准备，你别看我年纪大，我订了很多商业杂志，尤其决定要开网路公司后，我还订了很多跟网路有关的杂志，也看了很多相关的书，直到开业的前几天我跑去看了下装潢情况，才发现合伙人老早就跑了。”

　　“所以…”悦琪等着她说下去。

　　“我想了又想，开一家网路设计公司是可以试试的，尤其我的门路多，我可以自己去接案子来做，但是我需要有人来做，我也可以学。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是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到！”薛秀丽脸上有着坚决。

　　悦琪突然对眼前的贵妇人有了另一种不同的看法。

　　“薛姊，我想你是想证明你的能力吧？”

　　“是，我真的想。”薛秀丽握着她的手。“我相信你也懂这种感觉，很多人总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你知道我的意思，我们长得都不平凡，别人也许只会看你的外表，就不去在乎你的能力了。”她的性格豪，干脆将结婚后的无奈与不得志一并吐。

　　“我了解很多人都以为女人生了小孩后，就得在家相夫教子。”悦琪对她的想法颇有同感，即使现在处处讲着男女平等，但在一般的双薪家庭里，却还是女在处理所有的家务事，少有男人会主动分担，甚至有本事对老婆说：你不要工作了，由我赚钱来养你就行。

　　“但我不是那种人啊！”薛秀丽黯然的低下头。“我的运气并不好，浪费了很多钱在错误的投资上，这一次我不靠任何人，我要自己做。”

　　“我支持你。”悦琪想也不想的说。

　　“真的？”薛秀丽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支持自己，老实的说：“你大概被我的装扮给骗了，事实上我手头的现金剩不到一百万，我跟儿子拿了五百万，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凑了一千多万全都给骗光了，现在实在没什么资金可以运用。]

　　“没关系，只要我们和起努力，我们一定做得起来。”

　　“你妈又跟你要了多少钱？”

　　霍洋躺在按摩椅上，随意翻了翻公司的报告就当已经看完，自从他将所有的工作交给楠军处理后，看报告只是一个不具意义的形式。

　　霍楠军耸耸肩，老爸该早就猜出老妈向他要钱的事。其实老爸并不瞎也不盲，家里少了一幅画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就是为了帮母亲留颜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没多少，上个月她来跟我拿的时候，我跟她说清楚了是最后一次，接着就再也没来跟我要过钱。最近听陈小姐说她打电话来要了间小办公室，我请陈小姐把地下一楼的空办公室给她用，我想她不适合玩大的，小地方应该就够了。”

　　“她没再跟你要？”

　　“没有，不过她卖了几个她收藏的蓝珀，我买了回来，大概是为了要装演新办公室吧，我最近也看到一些工人在那儿走动。”

　　“她子也烈，你若跟她说了是最后一次，她就不会再跟你要，你可得多注意她。”

　　霍楠军叹了口气“妈就是喜欢让自己感觉很忙，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去搞些事业。”

　　“如果你生个孙子让她专心的在家里忙，不是更好？”霍洋闭着的眼睁开一条，奚落儿子。

　　“你呢？怎不花点时间陪她？”霍楠军马上回以一。

　　“我跟她合不来是公开的事实。”

　　“我不想定下来也是公开的事实。”

　　“生小孩又不是你结婚。”霍洋早年也是喝过洋墨水，想法自然开通，也不介意儿子先上车后补票。

　　“你想得开，但是妈想得开吗？”

　　“她那死脑筋，我看是有困难。”霍洋按下另一个按钮，按摩椅缓缓的震动起来。通常按摩倚开始动的时候也是霍楠军该离开的时候。

　　“爸，你休息吧，我回公司去了。”

　　“楠军…”

　　“什么事？”

　　“孩子的事…你想想吧。医生说我得了癌症，其实想抱孙的人是我。”

　　“你怎么这时候没在公司里，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啊！我原本约了柳氏的经理谈，为了等你还取消了一个约会，你知不知道那个约会对我有多重要！”

　　一见到霍楠军回到公司，薛秀丽久候多时的情绪马上爆发了出来。

　　霍楠军眉心，除了跑一趟天母外，又到医院和主治大夫谈了一会儿，确定父亲的确罹患了癌症，他的心情有几分低落，即使父亲已经八十岁了，人总是会老，总是会病，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伤感。

　　“你要多少钱？”他不耐烦的问着。

　　薛秀丽停止了责骂，静静的望着儿子，像是被问傻了似的。

　　以往她来找楠军从来没遇过这种场面，楠军的心情显然极度恶劣。

　　“我不是来要钱的。”

　　“那你要什么？”霍楠军拉出抽屉，取出放置蓝珀的绒袋。“要这个？”

　　一看到那熟悉的绒袋，薛秀丽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拿去吧。以后要钱直接来跟我说，别再卖东卖西了。”

　　薛秀丽一直没有动静，霍楠军一抬头才见到一向浓装抹的母亲，今天意外的一身“轻装”虽然也是名牌高档货，但脸上的妆淡了，感觉上和以往不同。

　　“我还有工作得做，以后有钱我再跟你买回来吧。”薛秀丽的声音颤抖，深了几口气，不等儿子多说转身就要离去。

　　“妈，我不是故意对你凶。”霍楠军明白自己说话太冲了些。

　　“我知道，反正我这种母亲，本来就…”

　　“爸得了癌症，我刚才到医院和医生见面，新的女人是护士。”

　　“喔，我知道。”薛秀丽看来并不以为意。

　　“你知道？”

　　“我知道在他眼里，他的子并不如一个护士。”

　　望着母亲萧索离去的身影，霍楠军想起了父亲的提议。

　　结婚生子？就算他组成了一个家庭，能否将父母也拉进同一个世界？

　　不过就算要结婚，也得要有个对象吧？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双修长的美腿…是那个奇怪的七分小姐。

　　霍楠军摇了摇头，在现实生活里，那种电梯偶遇对他这样年过三十的男子而言，实在不需要有太多的回想来增加困扰。

　　看来这工作室还像样的嘛！

　　霍楠军左思右想总觉自己前些日子对母亲的态度有些不好，了个空来到地下一楼，一片琉璃光彩马上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由好几片特殊玻璃所做成的墙，透光率不高，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形，不过光就外观而言，的确比一般公式化设计来得新颖多了。

　　办公室的空间不算大，不过整个空间因为半透明的玻璃摆设而拉出了层次感。扣除了盥洗室，剩余的空间还隔出了一个简单的会客室，桌椅也是由现代感十足的曲线构成，特殊凹槽里放着简易的咖啡机，还有几个薛秀丽珍藏的骨瓷咖啡杯，显示他的确没走错地方。

　　后头是工作区，桌上放了几台晶萤幕，只有一个人在接电话。

　　“是的…我们打算要登在首页上，大约是一个月时间…不不！太贵了！你们没有折扣吗…那很遗憾，我们恐怕会让另一家公司来接手…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这价钱可以谈…那你可以请主管来跟我谈吗？我相信在价钱上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我只希望你们也能出个有诚意的价钱…你好，我是琉彩工作室的人，你是苏先生吧…久仰久仰，你们上回的广告策略做得不错，我们都很欣赏！”

　　三分钟后，那位小姐以足足比最先的价钱少了一万五买到，看来员工也厉害的。

　　他母亲总是学不会与人杀价，还好她请的员工会讨价还价。

　　原本低头在纸上与计算机奋战的小姐抬起头，正对上他的脸，跟着站起来，出一脸制式笑容问：“请问你是…”

　　“我是薛女士的儿子，我姓霍。”

　　“喔，霍先生。”美云不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不愧薛姊的儿子，薛姊的美貌基因在这男人身上完全展无遗，再加上奉元集团大老板的头衔，眼前的男人身价非凡。

　　“薛姊外出和客户接洽，等会儿才会回来，你稍等一下。”

　　美云从咖啡机里倒了一杯正宗蓝山咖啡豆煮成的咖啡递给他。

　　霍楠军坐上名师设计的高脚椅，意外看着隐彩玻璃的桌面上出现了几张合约。

　　“这是房租契约。我算过这地区的市价，当然，再加上“亲情折扣”我们也不想白占这华区的办公室，付点房租是应该的。”美云简单的说明房租的计算方式。

　　“我并不是来讨房租的。”

　　霍楠军完全可以了解那天母亲去找他时自己的态度给人的感觉有多差，母亲会这么做他并不意外。

　　“没关系，反正我们迟早会跟你谈房租的事。”

　　这时，门口出现几个陌生人，美云朝霍楠军点了点头。

　　“小姐…”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美云马上招呼。“我们是来做天花板的。”

　　“不好意思，我早上已经打过电话给你们公司了，你们公司的小姐没有知会你们吗？我们暂时还没有资金做这个工程，所以必须延后施工。”

　　“这样啊。”提着工具的人像是有些失望。

　　“真的很抱歉让你们多跑一趟。”

　　“不如由我来付吧。”霍楠军开口道。

　　“你知道我们要什么吗？”美云皱着眉回头望着他“我们只是想在天花板上上星星而已，你想当我们的星星王子啊！”虽然她知道霍楠军家财万贯，但是薛姊说过梦想要靠自已打造，她应该不会希望儿子出这笔钱吧？

　　“无妨。”霍楠军不以为意的说。如果母亲真的想在天花板上种花也无所谓，毕竟这家小堡作室到现在没花上他一钱，比起母亲以往动辄千百万的挥霍这算小的了，就当是送给母亲的小礼物吧！

　　正当此时，门口又传来另一阵兴奋的欢呼。“我们带了好消息回来！”

　　悦棋手里拿着工作室头一次接到的合约，和薛秀丽兴高彩烈的买了香槟和点心，打算回来庆祝。

　　“美云，我们接到第一件案子了！”

　　哪知一进门，工作室里除了几个提着工具的工人外，还有一个男人。

　　那熟悉的侧面，那个人不就是…

　　“楠军，你怎么来了？”薛秀丽看到儿子竟然出现在工作室里，脸上挂箸惊讶。

　　霍楠军转过头来，看着与母亲一同站在门口，睁大了眼子他的女孩。

　　长发、七分、凉鞋，等于…美女，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