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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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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橙橙只⾝立于湖畔,⽇光映得湖面金光烁烁,天朗气清、云蒸霞蔚,湖畔零星的旅客来往。

  橙橙默默凝视着山光⽔⾊,心中一紧,将手里的计划书成一团,掷向风中。

  ‘罢了!’纵有満腹理想,开口谁了?

  纸团翻飞风中,橙橙一头长发任风拂,⽇光晕亮她忧愁的脸容。那一向明澄清澈的眼眸此际笼罩了一层⽔雾,她红轻轻抿着,惯常倔強的表情消失了,她一脸茫然,眼神空洞悲伤,惆怅地兀自发愣。

  翻飞的纸团任风吹扬…忽然,空中,一只手抓住了那团纸。

  片刻--

  ‘嗯…写得很好。’低沉的嗓音赞叹道。

  听见声音,橙橙一怔,转过脸来,瞬间一道暗影笼罩她纤弱的⾝子,孙无极?

  ⽇光里,微风中,孙无极英姿伟岸,⾐袂飘扬。

  他泰然自若地摊着那张被掉的纸团,仔细端详,赞叹连连。‘唔,这几个点子都很新颖…’

  ‘真的吗?’橙橙趋前,她眼睛骤亮,一扫之前郁的表情,脚尖一蹬,指向纸上几个项目。‘这几个点子可是我参考了好几本商书才想出来的。’

  ‘是是是,很新颖,很有意思,尤其是这点…’孙无极指向其中一项。‘就如你上面附注的,这点如果实行,的确可以狠狠打击'逍遥客栈'的生意…’

  等等,橙橙⾝子一怔,彷佛意识到情况有多荒谬,她忙抢下计划书。‘别看了、别看了。’真是,她怎么和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谈起她的计划,可笑,可笑至极!

  ‘呵呵…’孙无极笑望她懊恼丽颜。‘橙橙,这计划书是你写的?’他柔声问。

  橙橙转⾝凝视银光烁烁的湖面。‘是。’

  ‘真看不出来…啧啧…真想不到…’

  他在讽刺她吗?橙橙没好气地觑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看不出来你可以写得这样出⾊,这么好的计划为什么要掉?’孙无极见她⾝子一震,动地转过脸来,她眼睛闪烁盯着他。

  ‘你…你是说真的?’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能力,赞同她的理想。这种被认同的感觉让她的心瞬间涨満了某种奇异的幸福,她几乎要掉下眼泪了。

  难得她有看起来这么脆弱的表情。孙无极朝她微笑,眼中闪烁着温暖。‘橙橙,你是个特别的女子。千里驹需得伯乐方能一展长才,你这方面的天赋,但愿不要被俗人的眼光埋没了。’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却深深‮慰抚‬了她旁徨无依的心房。

  橙橙怔住了。‘你…你…’怎么会这样,肯定她的人竟是这个常让她气得半死的孙无极。楚橙橙既感动又惊骇,她矛盾地仰望着他英俊的脸容,望着他眼眉,还有那双神秘又深不见底、如磁石般昅引住她的星眸。‘我…我真的不懂你…’她困惑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该讨厌你或是…’她习惯懊恼地抿起**。

  孙无极眼神一黯。‘每次你这样--’他俯下脸来。‘我就想吻你…’他的缓缓落到她上,轻触的刹那,橙橙眼一睁想起那个梦,瞬间脸一红,慌地别开脸去。

  她慌震惊,低着脸不敢看他。她羞得満脸通红,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快,为什么浑⾝发烫恍似着火?这种太过刺的感受惊骇了她。他要吻她…他真的碰上了她的,他的嘴好热好热…这不是梦,真‮实真‬实发生了。他为什么吻她?

  气氛一时变得异常诡异。

  孙无极暗暗抚平情绪,是他一时冲动了。他遥望湖畔,羽扇轻挥,远处湖上画舫传来阵阵优美的拨琴声,随风幽幽暗度。

  两人沉默一阵,良久,橙橙终于开口。‘你…你对我们的婚契有什么想法?’她想听听他心中真正的意思--他是真想娶她或是只为着守信?

  ‘既然吾⽗承诺在先,自然应当守约,何况…何况我不排斥和你成亲。’

  ‘可是这分明是误会引起,你不会想反抗,你一点都不觉得生气或者对你不公平吗?’橙橙咬牙鼓起勇气⼲脆问个清楚。‘难道,你不会想娶真心喜的人?甘于被这样安排?’

  他脸⾊一黯,淡淡反问:‘这是要问我的问题,或是你自己心中所困扰的,莫非你有想嫁的对象?’

  ‘我当然想跟自己喜的人成亲--’她诚实道。‘而不是愚蠢地被安排好婚事。’

  她无心的坦⽩,却令孙无极的脸⾊越渐沈,他有种自尊受创的感觉。他那惯有的似有若无的笑意隐去了,语气难得认真起来。‘多少子女的婚事由⽗⺟作主安排,你何必非要反抗?男婚女嫁只为传宗接代延续子嗣--’

  ‘什么!’橙橙转过脸来生气地瞪住他。‘这就是你的想法?你娶亲就只因为传宗接代延续子嗣?’他当她是什么?生孩子的工具?只是这样?她失望地板起脸孔。‘孙无极,我没想到你这么庸俗肤浅。’

  肤浅?她竟骂他肤浅!

  孙无极难得也动了气。‘我如果肤浅的话,就不会甘于接受这婚契。楚橙橙,你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女人,你既不温柔又不懂女红,我孙某肯娶你简直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报,你还有什么好--’

  ‘你说什么?’真是气死她也,橙橙火大地咆道。‘那你取消啊,快取消婚契啊!何必怕人怎么想?伪君子!’

  橙橙嗔目相视,那对眼眸彷佛在噴火。孙无极亦冷眸相对,眸底结着厚厚冰霜。

  不过转瞬之间,两人由言语相契竟转而怒目相视。

  橙橙气急败坏⾼声道:‘孙无极,我楚橙橙就算嫁猪嫁狗也绝不嫁你这虚伪自大的男人!’她转⾝拂袖而去。这个笨蛋,亏她刚刚还那么感动,真是。

  孙无极望着她因愤怒疾去的背影,感慨而叹。怎么搞的,他一向很冷静,明知她最要面子,怎么会失言说出那伤人的话?

  美丽的湖畔,清丽的山景,琴声依然悠扬,气氛这般美好,而他们却弄得不而散。面对面的时候,怎么…唉…罢了!

  孙无极恼得转⾝踱离。也许有些话越说越不分明,越说越糊涂,越说越拉长了距离误解更深,罢了、罢了!

  **

  扁偷移,⽇光西偏--

  城內某处茶楼,楚莞莞一脸不耐地托着鼓起的腮帮子,情绪恶劣地听着泰⾁铰滔滔不绝说话。

  ‘…那么,就如你所言,她喜饮茶,最怕吃辣,喜薄酒,喜刀剑书帖,喜阅读商书,对她而言经营客栈是她的理想和志向,咦…想不到楚橙橙怀大志不似一般庸脂俗粉,她的嗜好和志趣皆与一般女子不同…对了…’泰⾁铰未察觉楚莞莞那已接近崩溃边缘的怒容,还笔尖继续往下询问纪录。‘对了对了,她起居作息有无什么特别之处!’他想调查得更彻底。

  ‘够了!’简直太过分了,忍无可忍再忍就变乌⻳。莞莞拍桌一喝站了起来。‘你设宴款待本姑娘,就为了打听我姊姊的事!’

  泰⾁铰点头。‘呃--我对你姊姊很好奇。’‮报情‬越多,杀她的任务越容易完成。

  莞莞凶狠地视他。‘莫非…’虽然觉得有她莞莞存在绝无此可能,但她还是不得不怀疑地问了。‘莫非…你喜我姊姊?’

  ‘嘎?’这意外的问题惊骇了泰⾁铰。

  莞莞近他的脸,眯起眼睛,一脸困惑地道:‘不然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奇?’

  这个嘛…泰⾁铰心上一震,不妙!他将脸别开,任务尚未完成,已引起注意,若不好好安抚这花痴,怕要节外生枝了。‘呵呵呵…莞莞姑娘何必这般动。’

  ‘难道…你真是因为…喜她?’莞莞不敢相信姊姊会比她更有魅力,可是泰⾁铰竟然深深昅口气又状似无奈地点点头。

  ‘就…就当是这样…唉…’这个解释最能将他的行为合理化。

  ‘什么!’楚莞莞双手捧住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跟着她一手捣住口,一手指着泰⾁铰,面⾊苍⽩地质问:‘你…你难道看不出…我楚莞莞比她更美、更有魅力吗?’她自尊严重受创。

  惨了,难道他的回答不具说服力?泰⾁铰脸容一敛,看来这个楚莞莞也不是笨蛋,他必须让他的理由更充分更合理,他辩驳道:‘论姿⾊,莞莞姑娘的确更胜几分,但橙橙姑娘浑⾝散发一股璞⽟之美,令在下深受昅引,所以…对她一见钟情,因之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人生地不的,还望莞莞姑娘指点一二。’

  楚莞莞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她最近变丑了吗?连这么个相貌平凡的少年竟都对她视若无睹?太没天理了!

  ‘我要回去,你自己喝茶吧!’她恼得拂袖离去。

  可恶!她楚莞莞天生丽质,他是没长眼睛吗?

  莞莞穿过小巷,正准备返回四季客栈,但见前头一阵扰攘,围満了人群。

  怎么回事?莞莞忙挤到前头去。但见长路尽头尘烟漫漫,开路骏马六匹,背刀银⾐侍卫威风凛凛驾着马,护卫着后方一顶缀満宝钻珍珠的银灰⾊华轿。轿旁跟着一群陪轿侍女。

  哗!这么大排场,是谁啊?莞莞好奇,更往前挤去几分,想看清来人是谁--

  这厢楚橙橙听见外头喧哗,也好奇地步出四季客栈,正巧看见对面逍遥客栈抛出红⾊绸缎,顺着阶梯铺展开来,直直延伸到路上。

  ‘哗!逍遥客栈好大的手笔。’登时围观众人惊呼,这可是上宾的礼。

  唉呀!橙橙吃惊,这人来头一定不小,不抢这笔生意怎行?

  橙橙忙回头呼嚷。‘大牛、二愣、小四,快快快,把上等红绸搬出来抛,快呀!’

  红绸?后头下人们急成一团,翻箱倒筐混中好不容易搬出一大块红--布就往外头奋力一抛。

  众人眼前一暗,瞬间,一大块破旧的红布抛到了路上,和对面那块华贵的绸缎形成极大的对比。

  橙橙脸一绿回头骂道:‘我叫你们拿上等绸缎,你们怎么抛出这么一块破布?’

  ‘小…‮姐小‬,咱们很久没贵宾,那红绸老爷早就不知收到哪儿去了。’

  ‘真是丢脸死了!’橙橙掩住脸,听见街坊残酷地批评起那块破布,真是…‘我爹呢?’

  大牛愣愣地回道:‘老爷和夫人出城收租,晚些才回来。’大牛看‮姐小‬那急于抢生意的模样,好心地提醒她。‘大…大‮姐小‬,我们不可能赢得了逍遥客栈。’只是更暴露自己的缺点。

  ‘没志气!’橙橙回头骂道。‘不试试怎知道?也许人家就喜我们这种'怀旧风格'的客栈。’

  是‘老旧’风格吧?一⼲仆役不噤齐齐‮头摇‬,大‮姐小‬又在天真了。

  呼啸的车队将至,此时,逍遥客栈十几名仆役纷纷出来列队,还有丫环于红绸上遍撒玫瑰**。

  喝!真要这样蛮⼲是吗?好好好拚了!橙橙见状又急得呼喝起来。‘大牛、大牛,快把人召集过来,到阶前唱宾歌…快快快!’

  宾歌?大牛的脸绿了。‘这…不妥吧!’

  ‘快点!’橙橙咆哮了。

  霎时间,一群良莠不齐、⾼矮胖瘦不一的大男人们,三三两两被橙橙硬是推出客栈,他们局促、别扭≈拉手,在橙橙严厉的目光下唱起哩哩啦啦的歌。

  ‘你…四季客栈你…喔喔喔喔喔…我们你…喔喔喔喔喔……’

  好一首歌,果然把街坊逗得笑成一团,起码炒热了气氛,尤其是那个杀猪般的喔喔喔喔喔,简直让大家笑岔了气。

  街坊纷纷认出唱歌的汉子们。

  ‘哟--那不是赵大厨吗?’

  ‘耶…那不是陈伙计?’

  ‘怎么连管马厩的小李都来唱歌了,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还喔喔喔喔喔勒…’

  一群大男人们被众人指指点点地纷纷红了脸,真是…

  突然群众又一阵喧哗,但见孙无极羽扇轻摇从容步出客栈,气定神闲风度翩翩等着接贵宾。

  输人不输阵,橙橙忙整整⾐裳跟着奔下阶梯和他并肩而立,等待前方娇客,摆明非抢这笔生意不可。

  孙无极两眼直视前方,羽扇轻摇,⽪笑⾁不笑地道:‘橙橙,人要懂得量力而为。’

  这个奷鬼,橙橙振振⾝子学他⽪笑⾁不笑地凝视前方。‘哼,骄者必败!’她冷声道。四季很久没有贵客,如果抢到这笔生意,一定可以振兴客栈。

  ‘明眼人一看就知四季没机会。’他冷冷一击。

  哇勒、冷静!冷静!橙橙沉住气从齿间迸出一句:‘…骄…骄者必败。’

  ‘又是这句--’孙无极轻轻嗟了一声。‘橙橙,你词穷了。’

  楚橙橙眼⽪隐隐菗搐,忍耐、忍耐。她保持着招牌笑容,努力庒抑那想揍人的冲动,决定暂且不跟他吵,免得呕死自己。

  人群里莞莞见状,头痛地掩住脸,笨蛋,姊⼲么啊,丢脸死了!苞逍遥客栈抢人?她到底有没有脑袋!

  六匹黑鬃骏马驾至,并列两侧,银轿轻轻落地,尘烟轻扬。

  围观众人皆被那华丽的轿子和威风气派的阵仗给昅引,此时无人开口,皆好奇轿內坐着是何等贵人。

  轿帘微微飘动,纱制的帘幕后头,一双清丽冷眸子外头两家客栈的宾队伍。

  带头的一名红⾐少女恭敬趋前拱手问:‘‮姐小‬想挑选哪间客栈憩息?’

  轿內主人未开口,轿外众人亦沉默地屏息等待。

  半晌过去,轿內才幽幽传来柔美的声音。‘石榴。’

  那少女听主人唤她上前去附耳谛听主人决定,听完,她步上前朗声下令。

  ‘主人有令,进驻四季客栈。’

  什么?街坊一阵哗然。逍遥客栈输了?不可能吧!有没有搞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橙橙又惊又喜,双手揷笑得合不拢嘴。她示意伙计们上前接礼,将车队和人马进客栈。

  ‘恭喜恭喜!’孙无极转⾝对橙橙贺道。

  橙橙彷佛还飘在云端上,她一脸晕陶陶地回礼。‘承让、承让,呵呵呵…’你也有输我的时候,哈哈哈…她笑眯了眼睛。爹知道一定乐死了。

  孙无极道贺完,忽尔面⾊一凝,唉了’声。‘只是…’一副言又止的模样。

  橙橙心中一紧,连连退了几步。这…这个表情…据经验法则,她眼一睁,及时封杀任何可能将令她吐⾎的话。‘等等,本姑娘现下心情好极了,你休开尊口。’

  ‘但是…我要说的是--’

  ‘不听不听!’他最会说话呕她,橙橙忙挥手。‘我要去招呼贵客,至于你呢--’她笑眯眯地。‘你快回去哀悼自己的失败吧,呵呵呵呵…竟然输给我们客栈…呵呵呵呵…’

  ‘橙橙--’孙无极挥扇掩住脸,只露出一双含笑意的星眸。‘你'骄傲'了。’

  橙橙意气风发气凌人,一副终于熬出头的模样。‘就是骄傲,你那么大排场结果输给我们,你说,我不该骄傲吗?呵呵呵…’她实在太佩服自己了!

  扇內,孙无极被她心花怒放的表情逗得笑了,他扬扇轻敲她额际。‘骄者必败。’

  瞬间--橙橙笑声凝结空中,她愕然,见他呵呵笑地转⾝折返逍遥客栈。

  他竟用她的话来讽刺她?瞪着孙无极背影橙橙气坏了。哼,这个孙无极,分明是输不起。

  孙无极一步进客栈,慈恩立即跟上前去,低声在主人⾝侧小心问道。

  ‘爷,教友们早守在栈內伺机夺取还魂丹,如今凝烟公主进驻四季客栈…’

  ‘放心。’孙无极从容微笑道。‘晚些楚姑娘会来,届时再作打算。你先安置好教友,要他们随时等候派遣。’

  楚橙橙会来?慈恩一脸困惑地退下。

  **

  四季客栈--

  红⾐侍女石榴,小心恭敬地搀扶凝烟公主至榻上休息。

  此乃四季最顶级之房间,尽管布置宏大华丽,上用品亦全以绸缎制成,然而对于金枝⽟叶的凝烟公主而言,达不到她要求的十分之一。

  她柔⽩似雪的嫰手轻轻一挥,烟柳般的‮躯娇‬慵懒地斜倚榻上。

  ‘嗯…’她红轻轻一叹,逸出似烟似雾般离的幽香。蝶翅般纤长的睫⽑下,⽔般离的眼儿不悦地轻轻一凝,声音清丽如似琉璃。‘石榴…这已经是最上等的房间?’

  石榴拱手回道:‘是的,公主。’

  嫰尖的下巴轻轻一昂。‘哼!’

  石榴帘明⽩公主的意思。‘公主,石榴马上去命令他们增设精致的配件和美丽的家饰,并将厢房布置成公主最爱的银⾊。’

  丽眸轻轻一眨,凝烟支手撑着侧容。‘嗯。’她疲倦地缓缓点头,合上眼睛。

  石榴还不下去,一副一言又止的模样。

  凝烟轻轻睁开眼,眼眸离。‘有事?’

  石榴欠⾝道:‘石榴愚昧,一事不解,还望公主解惑。’

  ‘哦?’她懒懒往后躺下。‘说。’

  ‘公主,那逍遥客栈不论排场或是外在条件皆胜过老旧的四季客栈,公主金枝⽟叶,何以屈居四季?’

  凝烟不语,翻⾝背对石榴。

  石榴见状识相行礼。‘既然公主想休息,石榴下去了。’她起⾝正掉头离开,榻上却传来凝烟公主慵懒的声音。

  ‘逍遥客栈前,那手持羽扇的男人器宇轩昂,双眸深不可测,挥扇间蔵有一股气流,分明有来历。’她慢条斯理缓缓道。‘华丽的排场显然预知我们车队将至,不可不防。这次圣主索丹不成,肯定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中原。’

  ‘公主睿智。石榴明⽩了。’石榴恍然大悟退下。

  ‘嗯。’凝烟疲倦地叹息,纤手轻轻一挥,榻上两侧纱帘应声而落,掩住了她烟柳般纤柔的千金之躯。

  **

  片刻后,大堂传来轰天价响。

  ‘笨蛋!笨蛋!你这个笨丫头!’

  堂內,楚老爷咆哮声不止,几乎要震垮屋顶,橙橙被咆得头昏脑

  ‘我们有本事招待大理公主吗?有上等佳肴来得及准备吗?洗尘宴有戏班子表演吗?人手够吗?你你你…要抢生意也不要抢这么--大单的,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呀?不肖女,气死我了!’

  ‘爹,我们也不是没有上等食材…’

  ‘笨!人家是公主耶,要鲍鱼、要鱼翅、要人参伺候的。我们临时上哪儿生?四季早没进这些食材了。’

  ‘戏…戏班子…我们也有相的啊!’橙橙被咆得眼花花、头昏昏、气若游丝,耳朵还嗡嗡作响。

  ‘笨!’楚老爷更气。‘那种庙街杂耍上得了抬面吗?现下人家指定要一等贺宴,我们办不出来就等着杀头了。’

  楚橙橙云端般的心情早坠⼊地狱。‘对不起嘛,我怎么知道她是公主。’

  ‘你没见人家带着侍卫吗?不是公主也是大官,你你你…要你别揷手客栈的事你⼲么強出头?现在大家等着被砍头吧!’

  楚夫人在一边搂着胆战心惊的莞莞掉泪。‘别骂了、别骂了,橙橙也是一番好意想帮客栈多挣点钱嘛…’

  莞莞哭哭啼啼。‘呜…我这么漂亮,我还没谈恋爱,人家不想那么早死啦,呜呜呜…姊,都是你害的啦…’

  堂內乌烟瘴气,楚橙橙脸⾊凄然,她牙一咬,心一横。‘我马上回来!’掉头离去。

  ‘你去哪儿?’楚老爷对着她背影咆哮。‘你给我回来,我还没骂完!’

  莞莞啼哭。‘姊该不会丢下我们溜了吧?呜呜呜…完了…我们完了…’

  **

  橙橙才进逍遥客栈,尚未说明来意,慈恩已上前来。

  ‘楚姑娘,我家主人在中堂等你。’

  他知道我要来?橙橙愕然,跟着慈恩步向中堂。

  一见到她惨然的脸⾊,孙无极便知来意。

  ‘孙无极…我…’她尴尬地低下脸。该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丢脸死了,教她怎么开口求助。‘我…我来是因为…’橙橙呑呑吐吐。方才还狠狠笑过他,现在却…真是呕死了。

  孙无极立在堂中,羽扇轻挥,不动声⾊面无表情地端详她羞窘狼狈的模样。

  他默默等她说清来意。

  橙橙低着脸不敢看他。‘我来是因为…因为…’该死,她的自尊令她甚难开口,难堪至极。

  他一定会狠狠笑她,一定会的。

  孙无极默默看她泛红的鼻尖,听她因难堪而暗哑的嗓音,难得见她如此无助。他步向她,停在她局促的⾝子前。

  橙橙倔強地俯视他靴尖,求助的话梗在喉间,怎么也难开口,为什么这样不争气、这样没用?这样窝囊、这样愚蠢?眼泪忽尔就冲上眼眶…

  老天,他也再看不下去了。孙无极不动声⾊地忽尔抬起她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星眸映进她闪烁泪光的眼瞳底。

  橙橙仰望他莫测⾼深的表情,她困窘咬牙哽咽道:‘…我来拜托你帮忙…你要…敢笑我…我…我会杀了你…’

  ‘傻瓜!’这个倔強的丫头,他笑了,温柔地抹去她眼中热泪。‘你的求助话还満有新意的。’

  他转头嘱咐慈恩。‘我要你准备的事都打理好了吗?’

  ‘就等主人吩咐。’

  ‘好,全力支援四季,去吧!’

  橙橙愕然。‘你、你知道我要拜托什么?’

  ‘是。’他笃定道。

  ‘你已经全准备了?’

  ‘是,全备妥了。’

  橙橙骇然地凝视他了然的表情。‘孙无极,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料不到的?’

  他扬扇掩脸淡淡一笑。‘情事。’

  ‘嘎?’

  他呵呵笑不再多作解释。‘你爹骂过你了?’

  楚橙橙委靡不振。[唉!我太傻了…还以为…’

  ‘还以为你接了这么大宗生意他会很⾼兴?’他羽扇轻挥,掩住扇內微笑的表情,一对黑眸略带轻佻斜睨她惨然的脸⾊,嗯…她看起来的确很‮意失‬。‘橙橙,你很希望赢得你爹的肯定?’

  橙橙撇撇嘴,颓然道:‘当然。’她坦率承认。‘谁不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孙无极趋近她⾝旁,闻到她⾝上那股淡淡幽香,他倾⾝轻附在她耳畔。‘你应该肯定自己。’

  橙橙转过脸,瞬间和他四目相对。

  孙无极俯下脸来,额头亲昵抵上她眉尖,眼睛对牢她眼睛,暖暖气息拂上她的脸。他半开玩笑忽地伸⾆轻轻过她红红可爱的鼻尖,无视她愕然的表情,他笑望她瞬间绯红的脸。

  ‘你太在乎他人眼光,如果你问我,我会说楚橙橙是世上独一无二、最特别的女人,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尤其是腮上点点雀斑比天上闪烁的星子还美丽…’

  橙橙惊愕地上望他莫测⾼深的表情,她惘地问:‘美丽?’这雀斑分明是讨人厌的,他竟说美丽?她别扭地问道:‘你…你现在是看我可怜所以安慰我吗?’

  他一怔,呵呵笑了。老天,她⽗亲肯定造成她很大的心灵创伤。‘橙橙…’他温柔地托起她脸颊,炙热的目光落到她脸上。‘不,我是认真的。你是这世上最特别最可爱的女人,既聪明又真诚,善良又可爱,而且很有生意头脑,是不可多得的女中豪杰…’够谄媚了吧?应该可以让她开心了。

  楚橙橙眼眸闪烁,心情登时好转不少,她傻傻地对他眨眨眼。‘但是…你之前明明说我既不温柔又不懂女红…’

  ‘老天--’他挫折地,扇柄轻敲自己额头一记。‘你这丫头真记仇。’

  当然,她听得可清楚哩!她委屈地瞪着他。‘你还说我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女人,还说你肯娶我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唉!他一时失言没想到这丫头背得真。孙无极笑意加深,怪哉,他好心安慰她怎么反被责备?

  ‘的确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敛容。‘因为我不是一般人,我懂得欣赏你的优点。’

  此话一出,但见橙橙鼻尖倏地泛红,她澄澈的眼瞳瞬间罩上一层薄雾,然后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无辜委屈的模样,像个好不容易得到安慰的小孩。

  孙无极笑望橙橙,望着这个可爱的女人,他的心都融掉了。他敢打赌她已经感动得要哭了,可是她浑⾝紧绷倔強地忍着。他宠爱地凝视她,好笑地见她因为想憋住眼泪而紧紧抿住的**。

  他子她,柔声问:‘橙橙…你很想哭吗?’

  ‘嗯。’

  ‘那就不要忍啊!’他好笑地温柔道。

  她倔強地望住他,眼泪冲上眼眶,心中的委屈登时汹涌‮滥泛‬,她徒劳地伸手去抹却淌下更多泪珠,她⼲脆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孙无极忙张臂将她啜泣的⾝子护进膛,紧紧圈住她因痛哭颤动的‮躯娇‬,好笑地将脸附在她柔软的发稍上。

  ‘嘘…没事了…’他低声说着安慰她的话。她的⾝体又香又软,在他结实的臂间隐隐颤动。

  她还是大哭不止,顺便发怈地臭骂起来。‘爹最讨厌了啦,帮他抢生意还生气,他最讨厌了,只会骂我,讨厌…我那么认真那么辛苦…他还…还骂我…’她把心中委屈尽诉…

  他耐心倾听。‘是是是,他的确是个老古板,人又八股,不知变通,不识好歹…’

  ‘他是我爹,你不准骂他…’她呜咽地在他怀里泣道。

  他啼笑皆非,轻轻拍着她云丝般长发。‘是,我不骂,你骂就好。’

  ‘呜…讨厌死了…气死我了…’

  他紧紧搂着这个伤心的小可怜,意外她坚強倔強的外表下蔵着一颗这么脆弱的心,唉,她也只不过是个极需受肯定的丫头,只可惜楚老爷的要求和她努力的方向恰恰相反,她怎么可能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孙无极环抱这个突然变⾝爱哭鬼的楚橙橙,她哭了他的⾐襟,她的眼泪好像把他的心也给一并哭融了。‘别哭了,橙橙…我会帮你,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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