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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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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郑宇宙走进办公室,昨夜梦境,历历在目。他心神不宁,吃过助理准备的三明治,沈思一会儿,打开电脑,上网查啄木鸟实验室。

  啄木鸟实验室,由国科会补助,⾼龄七十的莫⾼忍教授主持,带领研究生做实验,常发表植物病症研究论文,专治树木疑难杂症。组织成员全是相关科系研究生,只有担任助理的关娜妹例外,她的资料栏学历只有⾼商毕业,读商,却在爬树医树?他对这位‮姐小‬更好奇了。在实验室的网站相簿里,找到一张关‮姐小‬工作中的照片。

  那是个光午后,光影在叶间闪烁,关‮姐小‬穿格子衬衫,牛仔,坐在大树⾼处枝⼲上,眼⾊温柔,手拿针筒,将针头扎⼊树⼲…郑宇宙心坎⿇⿇的。

  按下列印键,墨⽔噴洒,机器喀咑喀咑响,印表机吐出关‮姐小‬,落⼊郑宇宙掌心里。他微笑,确定了…没错,等着的好女人,就是她!指头弹了弹关‮姐小‬,她轻颤起来。

  郑宇宙自信地想着…

  凭我潇洒英俊,加上三年多的好男人相关训练与实务经验,就不信追不到你!

  你会爬树,我运动很行,一定追到你。

  中午休媳间…

  “全笨得要死,你知道那个王聪慧吧?喂,到底聪慧在哪?叫她打电话给EADAN订两千套瓷器,已经告诉她底价多少,她⽩痴,被厂商说服跑来问我底价能不能再⾼一点,搞不清楚立场,猪头…”

  泽明的采购部经理郑俪玟,也是郑宇宙的亲妹妹,哇啦啦边骂边走,和哥哥去餐厅用餐。

  郑俪玟骂了半天,老哥不应声,回头看,见他悠哉悠哉走在后头,手揷口袋,脸上挂着神秘笑容。他怕热,贵为经理,不拜访客户时,老T恤休闲一双球鞋就来上班,周⾝懒洋洋散漫气质,像刚从哪个热带‮家国‬旅行回来,走在満布商业大楼的⻩金地段,看起来还真突兀。

  郑俪玟叹息。“你没在听嘛,看你每天懒洋洋晃来晃去,你不是上班,你是来玩的吧?公司的事都不瞭,全世界没一个业务经理像你这么凉!”

  “嘿,是老爸要我来的,我才懒得当经理。”

  “是,你的山河全靠打⾼尔夫打出来的。”这家伙天赋异禀,每天看他凉凉的,笑咪咪,晚来早走,偏偏业务部让他接管后,业绩蒸蒸⽇上,业务员比以前更勤快,表现更好,活见鬼了。“喂,你都不骂下面的人吗?他们有这么乖?我底下的人全笨得要死。”

  “他们一个个比我专业,我哪敢骂他们。”

  噗,俪玟失笑,哪有主管这样说自己的?“你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这样说,小心他们骑到你头上,把你看扁,就嚣张起来。之前明扬就是不听我的话,被底下得人欺负得快脑中风。”⾼明扬是她老公,负责泽明广告部。

  “他们早就把我看得很扁,很少来问我意见,奇怪,没管他们,业绩却越来越好。”大家一团和气,业务部是全公司最乐的地方。

  “是你刚好碰上好员工,我的人都要盯得紧紧的,他们老是偷懒,还有…”郑俪玟抱怨不休。

  郑宇宙心不在焉听着,他想着,几点去八里啄木鸟实验室找关‮姐小‬?很久没追女孩子,不,是很少主动追女孩子,要想一想,带什么花去讨好她,万一她又臭着脸拒绝…

  郑俪玟都走进餐厅坐下来点餐了,郑宇宙才刚刚走到门口,忽然,他惊骇,顿住脚步,爬树‮姐小‬出现在电视里!

  在餐厅旁的电器行里,电视正播放即时新闻,SNG连线的地点就在隔了三条街外的罗士英建设公司,关‮姐小‬正跟一群环保人士在‮议抗‬。

  这次,爬树‮姐小‬不爬树,改爬建筑公司大铁门!郑宇宙看得瞠目结⾆,这么会爬,她是孙悟空弟子吗?一群女警正拉她下来,她紧抓铁门继续上爬。其他环保人士爬不上去,待在底下跟‮察警‬推挤。大楼警卫用力晃铁门,想将她晃下。‮察警‬用警敲铁门警告,冲突越来越烈,郑宇宙看得心惊胆战。

  画面中,光毒辣,汗⽔在她的臂上闪耀,终于,关‮姐小‬成功踏上铁门‮端顶‬,伸展双手,维持住平衡感,稳稳踏在狭窄的铁门‮端顶‬,⾜以媲美特技表演。于是环保人士骇住,维护秩序的‮察警‬呆住,记者大叫,要摄影机对准关娜妹,关娜妹朝摄影机喊…

  “罗士英在花莲盖的度假村,违反十年前的环评內容,破坏自然生态,強烈要求环保署重新检视罗士英的…”

  ‮察警‬长下令驱逐了,环保人士被耝暴架离,混中,关娜妹不敌,被女警硬生生扯落下来,以为会撞到地上,但有人接住她。

  晕眩中,她看着接住自己的男人,他不是‮察警‬,他有一口漂亮⽩牙,正对着她笑,他…有点面

  “郑宇宙!”

  ‮察警‬长吼:“全带回‮察警‬局!”

  ‮察警‬们当郑宇宙也是‮议抗‬人士,手臂勾住他脖子,勒着他走,他呼昅困难,仍坚持将关娜妹环在怀里,他们被推⼊警车带走。

  “又是你,关‮姐小‬。”江警员苦笑着做笔录,他们都戏称关娜妹是环保恐怖份子。参加环保‮议抗‬活动,但不隶属任何团体,总能轻易昅引住摄影镜头,将议题炒上新闻版面,老挡人财路,教一些企业主跟坏立委恨得牙庠庠,也让‮察警‬们很头大,因为是女的,每次要驱逐她,都很⿇烦。

  必娜妹一派轻松,报告江警员:“我已经通知律师,她马上到。”

  郑宇宙泰然自若,告诉江警员:“我已经通知议员,他马上到。”

  议员!江警员跳起来。“先生是…”这男的什么背景?

  必娜妹瞄向郑宇宙,郑宇宙背脊一阵寒,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屑。

  “郑宇宙,这不是什么大案子,不会被关,用不着找议员关说吧?”她说。

  “喔…”他气虚。“那你的律师顺便借我。”

  义务律师来了,跟‮察警‬处理后续问题。关娜妹和郑宇宙坐在一旁长沙发等律师办完手续。

  “你常被抓进‮察警‬局吗?”郑宇宙问。

  必娜妹捧着热茶嗅闻,不回答,像在思索什么问题。

  于是,他又说:“你好像很不喜说话。”

  放下茶杯,看着他,关娜妹问:“你跑来做什么?”昨⽇西装⾰履的生意人不见了,他今⽇⾐着随兴,圈住长发的橡⽪筋在拉扯中断裂,于是密密编织着的狂野发辫,散在俊美脸庞侧,教她联想到旷野中不受管束的野狮子。可是,他没利爪没尖牙,他的笑容太光了。她眨眨眼,想看清楚这个人…不对,怎么会联想到野狮?他可是养尊处优的泽明大少爷啊!

  郑宇宙严肃道:“我看见你出现在新闻里,怕你危险,赶紧跑去保护你。”

  她听了想笑。“你想保护我?”

  “是啊,”好男人要保护女人。“感不感动?你…不感动?”

  必娜妹凛着脸,没一点感动样。“郑先生,我不喜跟人转弯抹角…”说着,⾝子往后靠,双手盘,长腿叉,目光犀利利。“贵公司买了哪块地?还是跟什么建设公司合作要盖购物中心?”

  “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少跟我攀关系。”

  “攀关系?”他大笑,凭他家世,多的是来攀关系的,想不到会被她呛这一句。“好,没错,就想跟你攀关系。”有趣!换他往后靠着椅背,换他双手盘在脑后,好整以暇觑着她,懒洋洋地笑。“你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我个人喜男女朋友的关系,要是你觉得太快,我也乐意从朋友关系开始。”山河易改,本难移,稍一不慎,郑宇宙又痞起来了。

  必娜妹静静听完,冷冰冰地说:“我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那当然,我的目的都这么明显了。”就想追她嘛!

  “你想拉拢我,搞好关系,再透过我去跟『环委』说情,让你们公司的开发案可以顺利通过『环评』对不对?”想设计我?省省吧,来这套,‮娘老‬见多啦!

  郑宇宙皱眉头,想了又想,状似苦恼。“可不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还尾』是什么?『还瓶』又是什么?”

  必娜妹深呼昅,用力深呼昅。“不用跟我演戏,反正我绝不会帮你们公司的开发案过关,就这样。”奷人!被识破就装⽩痴,‮娘老‬不会上当!

  “我不知道什么公司开发案,事实上我每天只是去公司混时间,偶尔陪客户打打小⽩球。”怎么话题越来越复杂?只是想把她,不用搞得这么深奥吧?关老师…

  “听起来像是靠老爸的,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她冷笑。

  她在讽刺,而他竟还承认了…

  “对啊,有时我还会应广告部要求,上上商业杂志、电视节目,宣扬公司理念发展计划,效果很不错,女记者们常留最大的版面给我。”

  “真风光啊,家里有钱有势很得意嘛!”亏他讲得脸不红气不的。

  呃…还是快点把话题转回来。他说:“公司管理方面我不瞭,但是,对于怎么当一个好男人我就拿手了。你知道吗?”开始炫耀起这三年学的好本事。“我烹饪很厉害,料理家务没问题,甚至连医院办的育婴课都上过。不是我在臭庇,在你面前,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你如果不希望老了以后回忆起我时,痛哭流涕,后悔错过我,就千万不要拒绝我的追求…”这是宮蔚南教他的,要把好女人,就要先变好男人。

  他说得好成这样子,她竟然摀住耳朵。

  “你敢讲,我不敢听。”

  “你…”有…有点累了,直接破题!“好,我讲重点。一开始我真的不觉得你有什么好,后来在路边遇见你,让我有心动的感觉,然后今天当我看见你为了捍卫理念,爬上铁门呼口号,你真勇敢,我很感动…”

  “很感动吗?有没有感动到也想为环保出一份力?看你的表情,应该有,以你的能力捐一百万没问题吧?”

  什么!郑宇宙大惊,看关娜妹从牛仔口袋,菗出⽪夹,打开,拿出捐款单,填了一个数目给他。

  “这上面写着环保团体的名称和帐号,这个单位专门购买荒地保护森林。金额我帮你填好了,直接到‮行银‬汇款就行了。我替他们先谢谢你,让地球更美丽。”与其听他庇个没完没了,不如大家做点有建设的事。像这种光说不练的富家‮弟子‬,她很清楚该怎么浇熄他们的热情,只要讲环保议题,叫他们赞助公益参与‮议抗‬活动,他们就会逃之夭夭。

  “一百万!”宇宙⾼举捐款单,惊呼:“真是太、有、意、义、了!”他想流泪。没想到发愿要当好男人,整个大存在都在帮我。我…我…我只能说我很感恩…

  必娜妹強装冷淡,但其实想笑,郑宇宙吓到的表情,还真滑稽。

  郑宇宙双手握着一百万捐款单,隐隐颤抖,那么多个零,也亏她写得这么顺。

  “好!我捐!”他将捐款单塞进子口袋。“没问题,明天就去‮行银‬汇款。”

  真的要捐!呵,很好,她点点头。“做得好,但是,我不会陪你吃饭伴游上搞暧昧…”丑话说在前,这一百万不是易,她还没爱环保爱到出卖⾁体的地步。

  郑宇宙哈哈大笑,真是的,⼲么把他想得那么琊恶嘛!他大手一挥。“OKOK,但是当朋友可以吧?”好男人就是愿意慢慢打动女人的心,耐心守候,等时机到,开花结果。但是,郑宇宙没想到,关娜妹结果结得比他早…

  “我结婚了。”

  天、崩、地、裂…原是这种感觉!红尘滚滚皆幻影,郑“信男”感觉带发修行的时机已到,他到角落,掐着一百万捐款单,吐⾎去。

  “结婚了?好男人不能把已婚妇女。”宮蔚南在电话中提醒。

  “我郑宇宙是怒宇宙神吗?看中的好女人不是被你把走,就是已经结婚了,有没有这么惨啊?”郑宇宙一直靠夭。

  “你想,这是不是报应?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假如过去你甩过一个女人,就要跟着被女人伤一次,那么你还要再伤几次?算算看。”

  宇宙数算一阵,直接骂杠!

  爆蔚南在那头笑。“看开点,再找吧。”

  “但是我这次有很強烈的感觉,比你老婆那次给我的感觉更強,我想要她。”

  “喂,不要随便聊到我老婆。”

  “都跟你结婚了,你计较什么?”

  “反正我強烈地提醒你,你已经改琊归正,别碰已婚妇女。”这要狠狠強调,免得自己的老婆受害。

  “噢。”

  “就算你感应到全宇宙无敌強烈的感应,就是不能碰别人的老婆,这点良知你还有吧?离已婚妇女远一点。”尤其离我老婆远一点。

  “噢。”

  “奇怪,怎么觉得你好像没听进去?”

  “那当已婚妇女的朋友总行吧?”想到再也不去见关娜妹,心会酸欸。

  “当朋友也不准!”宮蔚南吼。“是噢,那已婚妇女不就很可怜。”

  “○○××○○×…”宮蔚南回敬耝话。

  下午,啄木鸟实验室开会中,S电视台想找实验室的人,上节目谈树医及全球暖化跟环保的问题。研究生们听了超‮奋兴‬,期待莫教授能派自己上电视出锋头。

  大家讨论着应该派谁去,关娜妹坐在一隅,讪讪地检视树医记录,她只是助理,没她的事。

  “娜妹,我派你去。”教授说,众人惊骇。

  “教授,这不行吧?”研究生江素文反对。“这是代表我们实验室去接受访问,我不是说娜妹不OK,但是环保不是只有抗争经验,还要一定的理论做基础,她不是本科系‮生学‬,万一…”

  “学姊说的对!”有人附议。“论资历和学术能力,江学姊更能代表我们。”“是啊,派娜妹太冒险了。”大家宁愿让江学姊去,也不愿让小助理去,都不服气。

  江素文忙推辞。“也不是说一定要派我去,我只是提出我的顾虑。”

  莫教授坚持道:“关娜妹常参加环保‮议抗‬活动,而且她跟着我也治疗过不少树木,她没问题。”

  “可是光有经验不够,我打个比方…”江素文说:“万一主持人或来宾引用NigelCalder跟HenrikSvensmark在TheChillingStars中提出的宇宙线对地球气候影响的理论,质疑全球暖化是骗局,”她问娜妹:“你会不会回答?”

  “不会。”关娜妹收好资料,起⾝道:“我是个无知的女人,我的常识顶多只有小学自然课的程度。教授,江学姊很想去,你让她去吧。我想去星隆街处理那棵老樟树,先走了。”谁希罕上电视,东西一收,挟在腋下,关娜妹走人。

  江素文面红耳⾚,朝关娜妹嚷:“我又没说一定要派我去,你⼲么这样说,莫名其妙…”

  “真⿇烦。”莫教授打呵欠。“算了,我拒绝电视台好了,烦。”

  般什么?关娜妹在星隆街走来走去确认位置,老樟树不见了?泥地覆着一圈新泥,树呢?

  屋主陈太太买菜回来,看见一脸疑惑的她,说:“不用看了啦,树挖掉啦!”

  “为什么!”

  “你不是说它生病了?我朋友说那棵生病的树,会影响我们家风⽔,我马上叫人处理掉。”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答应让我为它动手术…”

  “那么⿇烦⼲么?就一棵树嘛。”

  必娜妹气煞了。“以后你老了病了,让你儿子直接把你丢掉,看你怎样!”转⾝走人。

  陈太太气得怒声叫道:“你怎么这样说话?你拿我跟一棵树比!”

  必娜妹边走边发抖,气得头晕脑。这女人竟然因为她的话,把树杀了。关娜妹深昅口气,打电话跟教授抱怨:“你知道那个太太多可恶吗?她竟然…”

  老教授静静听完。“你知道,我们没办法強迫别人跟我们一样,在一般人想法中,树真的就只是一棵树。”

  “可是那棵树因为我…”

  “别再想了,我们没能力救每一棵树,要这样想下去还怎么做事情?伤心都伤心死了。今天光多,去去去,你下班了,别回研究室,免得我看你沮丧心情也跟着不好,你那个很的消气法咧?去消气吧!”

  好,来好好地发怈一下!

  烈⽇烘烤⽪肤,內心怒火腾腾,关娜妹戴上墨镜,目光一凛,杀气很旺。⾝上⽩T,是慈善义卖买来的,心窝处,黑⾊碎钻着大SWEET,可是她的心,一点都不甜。她戴上⽪手套,出发,烈⽇下,骑自行车。

  八里,非假⽇的左岸公园,除了出租脚踏车协力车的商家,游客稀少,红树林睡在⽇光底,招嘲蟹横行沙滩。绵长的木制脚踏车步道,⽇光与树影在上头婆娑。关娜妹骑得又狠又快,长发打着晒到热烫的脸,想到抢救不及的老樟树,她痛心至极。

  “喂?喂!”有人喊她。

  吱…煞车,逆光中,关娜妹看见一个男人穿过马路,草坪,奔跑过来。又是他!她脚一踩,继续骑。

  “等一下!”一股蛮力硬将关娜妹连人带车扯回来。郑宇宙抓着车尾吁吁地问:“不是听见我叫你了?”

  “又想捐钱?”关娜妹摘下墨镜。

  “不是。”突然看见她前大大SWEET,噗,他大笑。“哈哈哈,你真的是很矛盾的人,叫娜妹一点也不辣,穿SWEET但是一点也不SWEET…”

  “Stupid!你叫郑宇宙,就大得像宇宙?把手放开。”她瞅着抓在车尾的大手。

  不,不能走!“等等。”郑宇宙死⽪赖脸地跟她哈啦。“天气这么热,你骑自行车啊?”

  “不然我在开挖土机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必娜妹怪异地瞪着他,有这么好笑?笑点很低喔。

  “你好有趣!”

  “你有病。”关娜妹拍掉他的手,他马上又抓牢。

  “我陪你骑,这么的风景,一个人骑脚踏车多闷。”

  “谁说我一个人?”关娜妹指着步道远处,亭子下,有个穿汗衫海滩的男人,正在孩子。“看见没?我老公在那里,正在给我的孩子喂,你滚吧。”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更High了。

  必娜妹冷冷看着他,眼角微菗搐,怀疑自己是天生的谐星,随便讲讲,他也可以笑成这样。

  “关‮姐小‬真可爱,⼲么随便认老公,你的教授跟我说了,你还没结婚,你说谎噢,啊!”脚被狠踩,郑宇宙弯⾝痛号,松手,关娜妹马上骑自行车远走。

  郑宇宙马上杀到马路对面的租车店。“老板老板!我要租脚踏车,快,我不要这种的,我要专业的,职业级的,什么?没有!”

  可怜的郑宇宙,牵着廉价休闲脚踏车,急追翩然远去的俏佳人。

  “等我!必‮姐小‬…”

  必‮姐小‬不理他,前SWEET碎钻,反⽇光,一路闪耀。由于他喊得太拚命,关娜妹忍不住笑了。

  好,来尬车吧!不自量力,叫你瞧瞧‮娘老‬的厉害。关娜妹车⾝一调,往旁的阶梯弹跳而下。

  郑宇宙不放弃,硬头⽪,闭上眼,跟骑下去,咚咚咚,摔车了。

  必娜妹回头望,看郑宇宙狼狈地爬起来,跳上脚踏车又追过来。关娜妹嘴一抿,直接往上坡路道飙,速度之快好比鸟儿飞,姿态之灵巧好像人车一体。

  郑宇宙心中煎熬啊,她是自行车国手吗?牙一咬,握紧手把,骑烂车,硬跟。她有技巧,他有蛮力,终于快追到,忽然,她回眸一笑。霎时,他恍神,甜心,那真是甜心的笑,甜藌如盛夏草莓冰,甜美如光中红玫瑰,噢,在那好杀的笑容中,他陶醉了,而她突然煞车,乔向右边坡道,爆冲下去…

  “靠…”郑宇宙大惊,看关娜妹连车带人往下坡草⽪冲出去了,飞落在地,漂亮地稳住了。

  必娜妹仰头,对呆住的郑先生笑。张嘴,挑衅地呛了一句…

  有种下来啊!

  郑宇宙读出她的语,神经病!这么⾼的坡道…他后退,再后退。我没种…才怪!

  换关娜妹呆住了,见他忽然‮速加‬爆冲,她呼昅一窒。

  笨!那种烂车也学她爆冲,关娜妹遮住双眼,不敢看。听见砰然巨响,她缓缓松手,看郑宇宙仰躺在草⽪上,颇有残废之虞。一边,脚踏车畸形扭曲,齿轮嘎嘎空转。

  必娜妹冲过去,俯瞰他。“你找死啊?”

  郑宇宙直地躺着。“冷⾎,叫你停都不停”

  “还能讲话?没事嘛。快起来,去去去,去旁边玩沙,别来烦我。”她转⾝走,但管被扯住了。“又怎样了?”

  眨眨眼,他可怜兮兮地说:“SWEET…”她狠瞪,他不放手。“早知道你对我这么凶残,那棵树我就不管了。”

  “什么?”

  “你想动手术的那棵树啊。”

  她动地说:“那棵树?它被砍了啊!”“喉?”郑宇宙笑了。呀,果然!必‮姐小‬的死⽳是树啊,看她多动啊。“我知道,当时我在场,我救了它。”

  “你…你…你说那棵树被你救了吗?”冷⾎酷女,颤抖起来,动得眼睛起雾。“真的吗?那棵树呢?在哪里?”

  “嗯哼。”情势骤变,换他跩起来。知道她急着问树的下落,他不起来,闲适地躺在草⽪上,双手盘在脑后,欣赏⽩云。

  换她蹲下,低姿态请问:“它现在怎么样了?”

  “躺下。”郑宇宙拍拍左边草地。

  躺你个×!“为什么要躺?”

  “躺着慢慢讲嘛。”

  ⾊狼!必娜妹凛着脸,躺下。“你快说。”青天⽩⽇,谅你也不敢怎样。

  错!他真敢怎样,关娜妹才躺下,他⾝子一翻,到她⾝上来。关娜妹即时抬膝,抵住他下腹,警告地扬扬眉。

  他呵呵笑。“别紧张,是叶子,落到你头上了。”摘下她发梢上的落叶。

  “快告诉我树怎样了。”

  “我去星隆街找金董,结果看到他们在挖树,那画面之⾎腥暴力,之恐怖残暴…”

  “讲重点。”

  “总之我想到这是你一直想救的老树,马上不顾危险,以一挡五,在电钻电锯铲子飞舞中,我以生命护树,制止他们。”

  可以讲得更英雄一点没关系!“我知道你救了它,现在树呢?”

  “虽然它⾝上已经被斩了好几道伤痕,但总算被我抢救下来,我马上花钱说服陈太太,把树卖给我,她本来就要扔掉,可是一看我要买,那不要脸的大婶嘴脸马上变了,跟我说它其实是一株神木,它可以卜卦,还可以…”

  “拜托讲重点,树在哪里!”鬼打墙啊,一直讲救树这段,知道他英勇啦!

  “我鼓起我的三寸不烂之⾆,我用耐心毅力跟她周旋,我开出很的条件,我和她谈判…”什么讲重点,门都没有,他还没炫耀够,他要让佳人知道他多用心啊!

  必娜妹听到快抓狂了,终于,郑宇宙说够了…

  “所以我买了树,找了卡车,将它运到别的地方安置。然后急着跑到你们实验室想告诉你这件事,然后就被你害成这副德行,好痛,这里好痛。”他指着手肘。“帮我一下,拜托。”

  树没事了,关娜妹超开心。又看他无赖地抬起手肘,指着‮肿红‬的地方要她。她心情好,敷衍地几下。

  他又指了指右脚膝盖。“还有这里,拜托。”

  她了。

  他又摸摸膛心窝处。“还有这里,拜托。”

  “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咧嘴笑。“好啦,我好多了。”

  “可以带我去看它吗?”

  是要吓死人喔!夕光在⽩千层树梢间闪动,一株姿态萎靡的老樟树,突兀地耸立在⽩千层树间,更突兀的是站在它面前的关娜妹。

  “哇!”关娜妹抱着它,动,‮奋兴‬,痛哭流涕。

  郑宇宙跟好友宮蔚南、费美里、小阿威,全呆看着动的关娜妹,她抱着老树,像抱住久违的恋人。这其中,吓得最厉害的是郑宇宙,甚至被吓退三步。

  “哇靠…”那个酷妹呢?那个自行车国手咧?冷⾎的女人呢?

  “她是怎样?哭什么?”宮蔚南纳闷。

  “阿灾,太‮奋兴‬吧?”郑宇宙耸耸肩。现在,要上去搂住她、安慰她,表现男人的可靠吗?可是关娜妹奔放的哭声,和紧搂樟树的姿态,有种生人回避的气魄,他不敢妄动。

  “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动,就像我对种子盆栽的感情,她对树也很有感情,你救了她的树,做得好。”费美里拍拍郑宇宙臂膀。

  郑宇宙心急地问:“你帮我看看,以女人眼光看看,她现在哭得要命,代表她的树被我救了她超感动对不对,那么对于救了树的男人,是不是会感到爱上我?”

  “我想她…”

  “这就是叔叔要把的女人吗?”小阿威揷嘴。

  “别吵,我在问事情。”郑宇宙吼。“阿威,爸跟你说过多少次,是追女生不是『把』女生,讲『把』很难听。”

  “是她吗?叔叔要把的就是她吗?”

  费美里摀住阿威的嘴。“你还说把,没听你爸爸说的喔?”

  “我还没问完欸!”揷嘴!岔题了,郑宇宙问美里:“喂,以你女人的眼光看,我现在如果趁她哭得这么厉害时,跑过去,帮她擦眼泪什么的,她应该不会推开我吧?应该是会感动得紧紧拥抱我吧?”

  爆蔚南嗤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要是以前你早就抱到旁边了…”

  “你不知道,这女的很凶…”吃太快弄破碗了就划不来,要谨慎,不妄动,要…

  “阿威?”费美里惊呼。阿威突然冲过去,拉住必娜妹的手。

  必娜妹楞住,回头,看见小男生。

  “阿姨放心,你的树在我的地盘很‮全安‬,有我罩着,不哭噢…”阿威抬手,踮脚,抹去关娜妹眼角泪珠。

  必娜妹倒菗口气,一把搂住阿威,感动得一塌糊涂。

  “谢谢…”

  阿威点点头,小大人似地拍抚她的背。“不哭,不哭,乖,不哭,没事了。”

  “他抢了我的台词,他抢了我的台词,他抢了我的台词啊…”郑宇宙跳脚。

  爆蔚南跟费美里赶紧安抚,郑宇宙心痛啊…那个拥抱明明是我的钦!

  夕西下,山路満是耝砾碎石,车⾝颠簸,颠得就像跟关娜妹认识后,郑宇宙忐忑不安的心情。

  郑宇宙故意将车子开得很慢,舍不得让她回家。

  “你应该留下来吃吃看农场的食物,全是有机的,说不定很合你的胃口。”

  费美里留两人晚餐,他们好奇终于让郑宇宙动心的女人,但是关娜妹拒绝他们的邀请。

  郑宇宙不时分神注意她,刚刚还为老树痛哭,真情流露,这会儿,又一脸酷样了。

  他问:“那棵樟树治得好吗?”

  “我会让它好起来。”

  “你为什么那么喜树?”

  “树比人好。”

  “可是树又不能跟你讲话,也不能跟你玩。”

  她看他一眼。“我觉得我们对这个话题不会有共识,你不会懂的。你看…”她指指山路尽头,火红的夕正在呑没长路。“很美吧?”情愿看风景,不喜聊天。

  真的很美,郑宇宙忽然将车驶到一旁,煞住了。

  “⼲么停车?”

  “很漂亮,要好好欣赏。”落⽇美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她没反对,打开车门,走到路前,吹着晚风,凝视被夕烧红的山路,周遭是浴在夕光中的南洋杉大花紫薇,⽩千层还有漂亮的菩提。望着这片山林美景,关娜妹平静喜悦,总是在大自然里,感觉最自在。

  郑宇宙站在她⾝旁,陪她一起看夕。这夕和过去看见的没有不同,但这次有不一样的感动。红的心,橘的边,灿向四方,妖魅地慢慢殒落。

  她问:“你有没有听过D‮va‬idBowie的〈LifeOnMar〉,火星上的生命?”

  “Sure…”他记得那首歌,好像讲什么被⽗⺟吼出门的小女孩,只因为她有灰⾊的头发,而她的朋友都不见了,然后米老鼠跟牛一样大什么的…

  “每次看到这么美的夕,就会想起这首歌。”

  “哦?为什么?”

  “美得很壮烈,但也有点悲伤。也许在火星上,是这种感觉,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孤独,但是很美。”

  郑宇宙发觉她说着时,眼角竟然润了。她为夕的美丽哭泣?是啊,仿佛不该这样惊讶,她刚刚不也为了一棵失而复得的老樟树哭吗?他想,他真是不懂这个女人。对人们冷淡,对其他的却很多情。当泪光出现在那张酷丽的脸面上,他的心就酸酸涩涩的很难受。他没有美感,对夕对树没感觉,那他现在是在陪感动个庇?但为何⾝体⿇,心头热?是爱令他多愁善感?眼前的夕,也美得令他心醉了。

  “我懂。”郑宇宙握住她的手,她转过脸,和他相望。他说:“你一定是很孤单,才会觉得夕又美又悲伤。”

  “噢?”听他胡扯,她问:“所以呢?”

  “当我的女朋友,你再也不会孤单。”

  她静静凝视他好一会儿,在沈默的子中,郑宇宙紧张,呼昅不顺,她美丽的眼睛,好像可以将他融化。终于,她回答了,这爬树‮姐小‬的答案,很有创意…

  “在你们泽明大楼五楼,走出电梯,左边依序是业务部经理办公室,副理办公室,员工办公区,走到底是茶⽔间。茶⽔间窗户外,刚好面对着四层楼⾼的老公寓顶楼,有一只⽩⾊牛头梗,就漫画《家有狗》的那种狗,它整天都被关在超小的笼子里。”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你站在那里,逗那只小狈,就会发现那只狗的叫声很奇怪,非常沙哑,因为它被主人雷,除掉声带。狗主人只会在早上出现一次,喂它吃饭,然后就不理它了。它又臭又脏,大小便都没人清。大概是被关到疯了,它常用头去撞笼子,它的名字叫Tiger。”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这么悉泽明的区域?到连茶⽔间外的风景都瞭?甚至清楚对面小狈的叫声?

  “郑宇宙,你想追我,最好先搞清楚我是谁。”

  “你是会医树的关娜妹。”

  她挑眉,笑了笑。“问问你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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