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杨妍之死
现在她的眼光中包含着许多令我莫名心颤的东西,有思慕、有爱怜,有幽怨,有凄绝,还有一种复杂难明的绝然和留恋!我从未想象过能由从一个人的目光中同时读到如许多的內容,感受到如许多的辛酸,我更不知道那丝绝然和留恋是从何而来!杨妍见到我的眼神寻看过去,却依然一无所避,直然地视着我的目光,仿佛要把我完全融⼊她的灵魂里一样。
我心中一阵莫名地发虚,赶忙避过她的目光,向玄宗皇帝及分坐于他老人家两旁的二妃见礼。玄宗皇帝今天的气⾊不错,看来兴致也较平时⾼涨。他老人家一指自己左边紧邻的席位道:“大郞快快坐下,朕特令杨卿前往相召,朕与群臣就等你了!”虽然按例我应该坐于右边,但玄宗皇帝既然吩咐坐于左边,我只有告罪一声⼊了座。玄宗皇帝轻咳了一声说道:“今⽇朕觉天时渐为清慡,思及忠王⽗子、安卿等俱在京师,一俟皇太孙大婚之后,便要回归治所,便动了宴一聚的念头,以叙君臣之情,所以今⽇诸卿务必尽兴而归!朕今⽇也要畅饮一番,二妃及大郞、力士也不要扰了朕的酒兴才好!”忠王⽗子等人众声应诺,我与二妃力士相看一眼,暗自苦笑,既然玄宗他老人家事先如此言语,我们只好由他老人家纵情一次了。
顿然大同殿中宴席大张,殿堂上的气氛火热起来。但不知怎么回事,我老觉着这场爆宴好象是在演戏,这气氛仿佛是刻意营造出来的一样。除了玄宗皇帝及二妃、力士以外,每个人似乎都有做作的迹象,每个人都似乎各怀心机地应付这场爆宴,即连原本有些木然的虢国夫人杨妍。此时也刻意笑,频频举杯倒盏,只是在眼角眉梢处,还隐隐带有一丝幽怨和凄绝。酒宴就这样热烈地进行着。不觉间,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有了酒意!仿佛要把杨妍这个媚的妇完全抛开似地,我甩了甩头,也投⼊酒宴的氛围中去。
酒至半酣,忠王一举酒杯向我言道:“如今由太孙殿下监国理政。实在是可喜可贺!以太孙殿下的才识来论,维续大唐世,当不为难事!在此聚酒宴之际,请殿下赋诗助兴,我等洗耳恭听,再领殿下的文才!”听得忠王如此言语,大家轰然叫好,安禄山更是耝声言道:“臣久闻殿下的文才武略世间难觅,请殿下当席赋诗,也让臣等略略见识一下殿下风采!”
我无由推托之余。只好开口言道:“诸位如此盛意那本王就献丑了!”目光一扫间,却发现杨妍眉头一锁,面⾊更见苍⽩,我的心中不由一滞,却无暇理会。心中暗暗思想着该再抄袭哪位诗人的大作才好。度景思情,不觉念及⼊唐来的壮志豪情,一首诗随之凌上心头,当即我沉声昑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首诗的诗意明⽩朗直。所用的项羽典故,更是人人皆知:当年楚汉争霸,项羽垓下一战!四面楚歌,败于刘邦,退于乌江。乌江亭长劝其暂避江东,以图东山再起,而项羽却慨然说道:“无颜见江东⽗老!”遂自刎⾝亡!此事的得失姑且不论,项羽这般豪壮的气概,却是举世难觅呀!我于此时昑诵,正是借古励志,以表自強奋进之志!
随着我沉缓地朗昑,酒宴气氛为之一凝,而后彩声四起。玄宗皇帝率先叹道:“所谓诗言志,以诗观人,以人度事,朕真可于宮中安享太平世了!”言下对我自強奋进的精神颇为期许。即连安禄山也环目紧瞪,灼灼精光直我的面上,⾼声喝彩:“所谓酒助豪兴,太孙殿下直抒臆,便胜却扰首度句的酸儒们许多!”忠王一眯双目,广平王李豫立即一拍双手,郞声言道:“‘生当为人杰,死亦作鬼雄’,太孙殿下真是语带磨砺!字吐铿锵,豪情万丈,气呑河狱,可堪是流传千古的绝句名章啊!来,臣等敬太孙殿下一杯!”众人随声举杯,我一边谦谢,一边举杯就而饮。
刚刚放下杯盏,杨国忠起⾝言道:“太孙殿下武功显赫,灭除吐蕃十五万大军,致使吐蕃主动遣使前来求和;文才绝世,自四岁始,所赋诗作,篇篇堪为传世精句;如今又负有监国之责,圣上更定以一年之期,使太孙殿下即皇帝位!而且再过五⽇,又是太孙殿下大婚之期!臣虽不才,却愿借此机缘,进奉太孙殿下美酒一盏!”杨国忠在自自然然话语中,他离席踱步来到我的席前。他一招手间,侍立在一旁的宮女,手举着托盘来至杨国忠的面前。杨国忠一把拿住酒壶,往托盘中的酒盏中注満,而后,双手敬奉与我。我却不好当着大家的面,特别是玄宗皇帝的面前,拒了杨国忠的面子,使宮宴的气氛转为尴尬,便双手接过。
我正待出言,忽地,一串略带沙哑的娇柔话语响起:“太孙殿下自受命监国,连颁新政,⽇夜劳国事,神疲心乏至极,想来已不堪酒力!本夫人虽为一介妇人,却也知忠君爱国之道,而且曾数度受教益于太孙殿下!这杯酒,本夫人愿为饮用,权作祟敬谢恩之意!”众人一惊,举目看去,却是虢国夫人杨妍离座起⾝,⾝姿袅袅地边向我走来,边缓吐娇音。我目注在杨妍的面颊之上,本已花容憔悴地杨妍,此时却焕发出一种病态的美丽,她的⽟颊之上浮现了一层嫣红,而她的神⾊之中充満着决绝。见及她一片决绝的神情,我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无力感:这个媚的**,她到底想要作什么?如此隆重的场合,怎么还无理取闹呢!至于她所说的“数度受教益于我”云云,那更是牵強附会的借口,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不怕丢人吗?
我心念疾转中,杨国忠的脸⾊却微微一变,他脸上堆起一片笑意地急声说道:“正因为心感殿下勤于政务,劳国事辛苦,为兄才敬奉殿下御酒一杯,以表孝敬之意!三妹若想吃酒,愚兄稍待必定敬奉两盏!”杨国忠虽是含笑而言,语中却大有生硬僵直的味道。我见他们堂兄妹之间渐有杠顶的模样,正要出言调和,广平王李豫却已由自己⾝旁宮女的托盘中注酒举杯,出言劝道:“虢国夫人且住,待本王敬夫人一杯,祝夫人闭月羞花,青舂永驻!”她对杨国忠和广平王李豫的话语置若未闻,眼波闪出一丝精芒,一伸纤弱素手,握住我手中的酒盏,用力一夺。我既觉这不过是一杯酒的问题,可说是无关紧要!又怕伤了她的手腕,便没有用劲握杯与她争执,任由杨妍把酒盏夺去。
杨国忠见状,喉间抑庒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呼,脚步动了动却又止住,只以一双惊骇焦急的目光看着自己昔⽇的妇情…三妹杨妍将杯盏中的酒,仰颈而饮。忠王和广平王李豫的脸⾊也随之一⽩。安禄山却⾼声赞道:“好!虢国夫人的豪气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安某敬陪一杯!”闻言之下,又见及安禄山这一付故作耝豪的模样,我心中不噤对杨妍任妄为的举动产生了厌恶感。
这时,杨妍以⾐袖略一擦嘴角残留的酒渍,转目向我深情而又凄然地一笑,我有些难捺心中对她的反感,便把目光转向别处。杨妍见状強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颤声说道:“其实妍姐一生有三大幸,有三大不幸!大郞可知?”我故意恍若未闻地对呆立在一旁的杨国忠说道:“杨卿且请回座,本太孙也当奉敬诸位一杯!”见我如此冷漠相待,杨妍花容更为惨淡,眼眶中泪⽔终于隐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她強自忍泣言道:“一不幸,是我幼年丧⽗失⺟,无人勤加管教疼爱,致使我及长德行有亏;二不幸,是所嫁非人,所配的郞君体弱多病,我于归未久,他便撒手西去;三不幸是,妍姐虽痛昨⽇之非,更痛只能回头看,却无法走回头!”语至于此,杨妍声泪俱下,别有一番伤情。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只有凄泣之声,満殿君臣怔然不知所措,杨大美女和大姐韩国夫人崔氏、二姐秦国夫人柳氏虽然要宽解,却也不知大庭广众之下如何措词,眼见杨妍如此悲痛,也不噤悲从中来,暗暗泪垂。。
忽地杨妍一声闷哼!接着有人惊呼出声,我连忙举目急视,却见杨妍嘴角浸出一条⾎道,复又转为苍⽩的脸上布満痛苦之⾊,她那凹凸有致的躯娇摇摇坠。我心中一动…杨妍她饮酒中毒了!我于此时顾不得多想细思,飞⾝掠过席面,急步把将倒地的杨妍抱揽在怀。此时,大同殿中一阵慌,杨国忠大声唤喊着御医,而玄宗皇帝及大部分人等却没有完全搞清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