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唇枪舌剑
我发觉,在我仔细审视⾼尚的同时,⾼尚也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我。我便微微一笑,向他打趣地问道:“如何?朕的样貌还堪⼊目否?”⾼尚闻言,不慢不紧地摇了头摇答道:“陛下英神丰姿,常人实难比拟。然⾼某以为,一国之主,当论治世之策,理政之能,岂能有若娇妾美姬,重在形⾊容貌!”
此言一出,侍立一旁的四大节度使脸⾊一变,封常清首先沉声叱道:“逆贼住口!论治世之策,圣上颁行新政,废除兵制行两税法,商农之利,整军伍这威,言理政之能,圣上自掌天策府之初,及即帝位之后,涤百官之贪庸,求贤士之山野,知人而善用,用人且不疑,控三省六部,整大唐,天下,使得宇內清明,山河更形繁胜,如此种种岂是口⾆之利可以辩驳!”⾼尚即便不知道我⾝边四大节度使的确切⾝份,却也能猜知他们的⾝份着实不低,一定是我军中的重臣。眼见封常清如此动忿然,⾼尚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意甚轻蔑。
四大节度使见他如此张狂更是愤忿,禀勇烈的老将皇甫惟明进前一步,厉声斥道:“倒是你…⾼尚⾼不危,名唤⾼尚,品行妄悖不知轻重,只为一已一时的意失,与贼为伍明珠暗投,荼毒黎庶,祸天下!如今阶下待罪,竟犹然设言讥讽!当真是不知天⾼地厚,不识好歹进退!”
原本我是爱惜⾼尚这个人才,见及他一无所忌地上下打量我,我便随口调侃一句,却没想到⾼尚竟趁机出言讽嘲。而他和我的四大节度使由此而展开的⾆战,也是我始料未及的,不过,我并不气愤也没有恼怒,更没有出言打断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尚到底会有怎么说词。
仔细想来,这一幕倒有点象我在大学时,举行的班级间的辩论会,呵呵…斑尚倒还是那付不慢不紧的样子,他一背双手,如同闲庭漫步般地踱了两步,把头微微一歪,双眼瞟了我一眼,说道:“陛下频行新政,当然也可以算是实情,但府兵制早已溃烂,废与不废,实质上并无多大的区别;租庸制下的大唐天下,可说是使得百姓们负担渐重,甚至为此而流离失所,实行新的赋税法则,那是势在必行;而商农之利,军伍之威,在玄宗皇帝的开元、天宝数十年间,皆都不弱于史上任何年代,何用再添一“兴”一“整?”而至于理政之能,嘿嘿,不说也罢!”
斑尚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语,虽然没有直接把我的新政贬得一无是处,却也把我说得没有一点功绩。一旁的四大节度使被噎得脸⾊难看非常,而在这一席话结束之前,⾼尚意甚讥嘲的冷笑更把四大节度使撩拨得心头火起。这四大节度使⾝为当世名将颇知韬略伐谋,原本不会这么轻易动气上火,但眼见阶下俘囚在自己的君主驾前当面连出污蔑之言,心里如何能按捺得住?所以,⾼尚这一冷笑两声住口不言,耝豪的哥舒斡忍不住地耝声喝道:“圣上理政之能又怎样?看你这俘囚在此如何大放厥词!”
斑尚看了眼神⾊依然未变,脸土犹还带着一丝微笑的我,一直不紧不慢的他微微一怔,神⾊之间终于带出一丝异样。略微停顿一下,⾼尚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说什么‘涤百官之贪庸,求贤士之山野,知人而善用,用人且不疑,控三省六部,整大唐天下’,其实一言蔽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是为了建立自己的班底罢了!至于宇內清明,山河更形繁胜云云,更是睁眼瞎话的阿谀奉承之语罢了!”
斑尚的这两番话语,几乎人人都明明知道是一派胡言,但乍一听来,却好象还有一点道理,要想一一辩驳过来,却也殊为不易,看着封常清等人思忖着如何辩驳,一时无言,我轻轻地笑了。其实,我看得出来,⾼尚他如此说为,最大的用意,无非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大的肚量,并不完全是徒争口⾆之利。
而通过历史上的描述和对于⾼尚生平的调查,我知道,⾼尚其人之所以叛反大唐,并不完全是不満于朝廷的昏庸和权臣的专政,朝廷的昏庸和权臣的专政只是起到一个促成的作用,而最大的原因是他不想毫无作为地空活一世,他想让自己的才智得到一个施展的空间。弓⾼尚加⼊安禄山阵营之前的一番话为证:“⾼不危宁可造反失败而死,也要有一番作为,绝不庸庸碌碌而活!”
所以,对于⾼尚的试探,我不以为忤反以为喜,这说明⾼尚是有心降顺于我,想看看我是否有容人之量,是否可以对他以往所犯的罪过加以原谅!我微一沉昑,看了看堂下故作哂然的⾼尚,我轻轻地笑道:“不错!”我这一声莫名其妙的称赞说得⾼尚不觉一怔,他没有料我会出口赞同他自己的看法。
我却接着说道:“依⾼先生所言,租庸制的实施执行已经使百姓们负担渐重,甚至为此而流离失所。但这个问题假如放在一年以前会有什么效果?现在所实行的两税法又何时才得出现人世间?其实,世间的事物就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又是一回事,做得好与做得不好更是另一回事情,⾼先生认为朕说的在不在理?”我这空泛的大道理一经说出,封常清等人连连点头称是。
斑尚自进得大堂,就一直表现得轻松随意,并在轻描淡写中侃侃而谈,没有一丝畏忌之⾊,仿佛他不是被俘的叛贼,而是朝中在重臣一般。如今⾼尚听了我这般慢各斯理而又空洞的言语,却三角眉⽑一拧,目光一扫堂上的四大节度使,然后沉昑了一下说道:“也许⾼某愚钝,请陛下赐教!”这⾼尚倒真是张狂,在我的面前也敢自称“⾼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