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得晤长源
我听到这并不是很确切的回答,心情变的有些郁闷,奉敬玄宗老人家一杯酒,我強自笑道:“若非陛下荐举,大郞几乎错过一位大才!”玄宗皇帝微喟道:“大郞虽则慕其才学,知其所能,但若想要收为己用,却难如登天!”他老人家微啜了一口酒,看着大家知下文的样子,停杯继续道:“这李泌虽⾝负百艺,却不羡权位,不慕虚名,更不近女⾊!其志远离红尘,向往山野隐逸生活,颇有追仙证道之心。因而若想要李泌出山助你建功立业,殊为不易!”大家闻言,一阵默默。
我心中却是不信:且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我这装満千计百谋古今方略的脑壳,只要认定他这个目标,硬也能把李泌归纷扰的红尘中!
玄宗皇帝在谈谈絮絮之间,由最初的奋兴和欣喜转为微醉的眩晕,渐渐为大家所发觉。最后在玄宗皇帝上涌的酒意中,杨美女在⾼力士的帮助下,扶他老人家⼊了大同殿的內殿。江采苹再次做出不相争宠的谦让,默默地目送玄宗皇帝离席。
而后神⾊复杂地看了眼霞儿,轻启樱:“⽟霞郡主当非外人,采苹也不须避讳,如今圣上依然隆眷奷相,眼见家恨渺渺无期得雪,采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江采苹以⽟霞郡主称呼霞儿,那是认同而又带有尊重的意思。江采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美目中満含着悲愤烦忧。
对眼前的形势我当然一清二楚,看看她哀怜悲愁的样子,我差点生出拥她⼊怀的冲动。长昅了一口气,我沉下心神地真话实说:“如今我已贵为太孙,而且又兼掌天下军机,只待我的天策府正常运转起来,整个长安将完全握于我之手中。那奷相既抱病在⾝,复又再无往⽇独揽朝政的权势,如同掉了牙的老虎般,若是想全力对付他,岂有他的活路可走?”
我这番语出真诚的实心话,却被江采苹当做安慰之言。她叹了口气道:“多谢你的劝慰。圣上如此重视奷相,焉能容得我们下手对付他!”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霞儿,我进一步解释道:“待及天策府运转以后,加上我太孙的威势,李的势力在我的筹划之下,将渐渐消糜。而后,再以其人之道还施彼人之⾝,联合包括采苹你在內的一些有力人士,构织罪名,让李贼落个报应,倒真不是什么难事!”江采苹细细思索,觉得我言之有理,丽容略霁,稍稍露出一丝笑容。
从兴庆宮出来,天早已经过午了。我急率风道顺、孙六等人奔向城南的终南山。霞儿理解我的心意,与我一样换乘了骏马,俏然不语地紧随在我的⾝后。
凌霄观与丹鼎派一样,同为“一阁一轩两座山,二寺二观四庄院”之中的一员,只不过丹鼎派在终南山的主峰太乙山,凌霄观在圭峰山罢了。
一路疾赶颠簸,终于在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到达了终南山。我出派一名丹鼎派的弟子,向坐镇派中的飘尘师兄告了个过门不⼊之罪,想来师兄必定会体谅我的苦衷。
⼊得终南山的圭峰山,但见千林叠翠,景⾊十分的幽美。不多时,来到了天下二观之一凌霄观的观门前,只见门上有副对联,上联是“大哉无极玄元道”下联配“点化三光转碧空”一派道家风范。
我本着谦和礼士的心态,亲自上前轻叩门环。不多时,有二名道士打开大门礼见,我客气地说道:“请道长传禀一声,丹鼎派长老李棠请见清玄观主!”然后,我出示了丹鼎派长老的信物…红⽟做的精致鼎炉。这⽟鼎是当⽇飘尘师兄前往福王府时亲授我的。当时飘尘师兄就曾告诉我,丹鼎派的长老非比一般教派的长老可比,地位的尊祟犹在掌门之上,只是一般不⼲预派中事务了罢了。如今,我之所以以丹鼎派长老的⾝份请见观主,是怕遭到避而不见的待遇,并且以这个⾝份来沟通谈话,应该比较和缓亲近些,更易于双方的流。
二位道士満面惊疑地鉴看了⽟鼎。虽然有些疑惑近邻的丹鼎派何时多了个小长老,却依然礼数到尽地请我们一行进⼊观中。我为了表示礼貌,只带了霞儿在鹤轩中待茶。
少顷,随着一声苍劲的朗笑,由鹤轩外走来两人。一位是⽩发润颜的道长,年在六十上下,一副清逸模样;另一位却是年近三十的文士,看着这文士浓密黑长的头发,我心中掀起伴着紧张的奋兴,这人很可能就是帝王之师…李泌李长源!因为在他的传闻中,最为奇异的就是,他的头发从生下来就长到眼眉!
这道长见及我一⾝紫袍,⽩眉一轩稽首道:”贫道清玄见过李长老!这位是贫道的道友李泌。恕贫道无礼,但不知李长老可是当今的太孙殿下?”这文士果然是李泌!我心中暗暗欣喜,李泌也目奇光地子着我。
我谦和地笑了笑,温颜答道:“不敢有瞒观主,小弟在朝的⾝份正是天策上将。”我既然想与他们平等往,当即出言暗示自己是想以在野的⾝份与他们谈,并且为了免去君臣之论,我特意在确定我⾝份的官称上,只提及“天策上将”反正世人已知“天策上将”即是“皇太孙。”二人闻言,帘猜知我平等论的用意,不由相视一笑,气氛由此融洽起来。霞儿随侍我的⾝后,他二人我以为是我的侍女,便也不以为意。
“不知殿下来到敝观有何指教?”清玄道长一捋⽩须,慈声问道,出于尊重,他依然用殿下相称。而眼中却含着了然于的意味。是啊,上月玄宗皇帝曾派员寻访至此,想召请李泌为官未成,我⾝为大唐储君,却又于此时前来,其用意也昭然若揭不言而喻了。
当此情形,我若再行曲意借口,未免太过小家子气了,我当即朗笑道:“小弟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只因听闻李长源李兄的大才,不揣冒昧,特来一晤!”我想,不论我在朝在野的哪一种⾝份、辈份,我自称为弟都不为过,所以我一确定他们的⾝份,便以兄弟相称。
二人却是一愕,李泌浓眉微扬,和缓地言道:“恕长源多言,请教殿下,何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转念间,我竟顺口说出他们从没有听到过的成语,我转念之间杜撰道:“昔⽇小弟在剑南游玩时,曾于酒宴之中做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之间’的感叹。而今,小弟得见⾼贤,奋兴之下,竟意随心言而说出,点出小弟此来,不在于⼊观随喜,而在于与⾼贤晤谈之意!”靠!解释得好费力啊!
“殿下如此说来,长源倒是汗颜了。”李泌恍然之下谦然说道:“天下谁人不知殿下文才称绝,武略惊世!斑贤之称,长源愧不敢当!”他语虽谦和,意却平淡,让我心头一僵,看来,他确是有些油盐不进,荣辱不惊呀!
我连称谬赞,而后谦然对观主清玄说道:“此来匆忙,小弟未曾带些敬礼奉上。明⽇,小弟当派人送来些自制的茶叶,请观主品尝!”清玄闻言,笑道:“近⽇频闻长安香客谈论殿下创制的茶叶,当真是声名益远,人人求呀!贫道在此多谢了!”我心下暗喜,现在剑南茶叶确实名声张扬,可观的收⼊不⽇可待啊!
叙谈之下,彼此逐渐少了些礼节上的拘束,多了点话语投机的亲热之意。当下,我话锋一转说道:“二位乃是难得得遇的有识之士,小弟想请教一下二位,如果东北有异族无阻地侵⼊中原,我大唐在事前全无防备的情况下,连失两京,如此局势危机之时,当如何应对?”我想考较一下李泌的才识,便以历史上的情形来设词。
清玄道长当然知道我的目标是李泌,当下只是微笑捋须不语。李泌在言语投机之下,并没有拒不回答,只是用一种明悟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心知他必定看清了天下大事,知道我虽有考较他的意思,但话中却指的是东北边帅安禄山。李泌略微思索了一下,锁眉答道:“反攻敌军的计划应该大体分为三步:首先,由于敌军突然出兵,必然占据了中原很大的地区,针对它这种兵力分散、防守过长的情况,以精锐兵力分别击头打尾,使其首尾不得相顾,兵员疲于奔命,瓦解敌军的斗志,削弱敌军的战力;然后,遣一名帅率精兵潜越塞外,进攻敌军的据地之北。再遣一虎将自太原出井陉,攻敌军的据地之南。两军密切协同配合作战,务必尽力灭其老巢;最后,在以上步骤做好以后,整以大军全面打击敌军,合围两京,从而彻底歼灭来犯之敌,重建大唐世!”
李泌不与郭子仪尽同的战略方法,让我更确信他才能的⾼绝,心中更想收他⼊天策府,虽也知此事殊为不易为,但由李泌的言词间,我却发现他对大唐还是有感情的。心念百转间,一计油然而生,我当即慨然道:“长源果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奇才!不知长源可否随小弟回府长夜深谈?”我步步连环的第一步悠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