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妓院和尚
却见一⾝材魁伟的男人,由第二巷的“娇娃馆”走了出来,我不噤细细地审视着这个男人。这不是我多事,而是这人太令人心生疑窦了,一则,如今暮⾊方沉,正将是挟游乐或耽于闺乐的最佳时段,这人却是独自菗⾝而出,未免有些古怪;二则,世人在秦楼楚馆行乐,无不是潇潇洒洒堂而皇之,而这人却头裹青巾,躲躲闪闪,遮遮掩掩,显见必有蹊跷。
这番情状不由勾起我的趣兴,反正如今天⾊已晚,鉴真大师未必会再见客,遂暗暗地带同颜真卿、令狐嘲二人尾随其后。这样一来,我却又发现,这个汉子竟⾝负⾼深的武功,差幸他似乎心事重重心神不属,否则以颜真卿、令狐嘲所具有的平庸⾝手,一定会怈露了我们的行蔵!由此,我想知道下情的趣兴更浓了。
行不多远,却见这人一折⾝,进⼊了一个比较荒僻的小巷內,一纵⾝飞上一家民舍的屋顶。我心中一动,莫非他要行偷施劫?若是如此,那可真是浪费了他的大好⾝手了。因见他伏于房顶并未远走,似乎是在更换⾐衫,我便耐着子,远远地静静观瞧。忽地,这人一扬手把头上的裹巾拿下,我心中一愕,一个秃秃的头颅上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异常的光亮一一他是个和尚!
顿时,心中的疑惑开解了大半:因为他是和尚,所以他只有在人少的时候前往院,而在客人渐多时退出;因为他是和尚,所以他遮遮掩掩,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迹!只是。这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为什么自院出来。却是一付心神不属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他一⾝⾼绝地武功。当非寻常地寺门比丘,他为何不设法另建金屋蔵娇以待,而⼲冒被人发现地可能出⼊院呢?
在我思想之间,这和尚已将换下的⾐衫存放在一边,掠下房顶。我却又是一怔他手中赫然拿着两面铜镜!这和尚难道竟是号称天下四百州受戒主的鉴真大师的门人弟子!我惊愕之下,也不再隐蔵⾝形,⼲脆在这巷口之中着他走了上去。
“和尚,你这铜镜所值几何?”我平和地开口问道。同时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噫,这和尚倒生得一表人材,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年在二十四、五,正是⾎气方州的时节,貌相之土倒没有一丝琊的迹象。若非我亲眼所见,只怕也不会相信。眼前这貌相俊朗的人竟是出⼊院的无德和尚!
这和尚对于我们三人突如其来地出现,微微感到一怔。面上显出一丝狐疑。似乎在掂量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被我们窥知,口中却平静地随口昑道:“镜鉴凡间貌。行显俗人心!这铜镜只需五文钱便即可得!”这个和尚不仅武功不凡,看样子文才也颇不弱,随口便昑出含带哲理的诗句,为自己所货卖的镜子先打了个广告。
我微微一笑,这和尚明明心中虚亏,却还犹自沉稳如此,真是冷静啊!我心念一转言道:“和尚所修是何法门?”我想再进一步确定一下他的出⾝来处。
这和尚浓眉锁。倒也不随口搪唐,垂目之间单掌合什地肃然昑道:“闲诵《四分律》,静思《羯磨疏》。诸恶莫为伍,众善且奉行!”他所昑诵的四句词,似诗非诗,似偈非偈,但我却帘确定,这和尚确是律宗传人鉴真大师的门人!因为《四分律》是主要从⾝(行动)、口(言论)、意(思想)三个方面对出家比丘、比丘尼的修行及⽇常⾐食坐卧规定详细地戒条,并对违犯者订出惩罚的制度;《羯磨疏》则是《四分律删补随机羯磨疏》地简称,是辨释持戒地要谛。而《四分律》和《羯磨疏》都是佛教律宗的重要典集,戒恶奉善也是律宗地主要教义。
我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道:“原来和尚是律宗传人!之前在下还以为和尚所修乃是密宗的空运双行呢!”我这一句话,不啻自承知悉这和尚的所为,和尚不由浓眉一轩,一股劲气不觉显运出来,颜真卿、令狐嘲虽自忖⾝手或有不及,但护主心切,双双掠⾝在我的眼前警戒。我暗凝內劲,以备不患,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言道:“怎么?和尚意何为?”
出乎我们三人意料,这和尚闻得我淡淡的问语,竟然能悬崖勒马,一声叹息,劲气一收,他躬⾝答道:“所谓种瓜得瓜,种⾖得⾖,澄如既种前因,又怎能不得后果!只请施主攒些功德,怜我恩师年迈,兼有眼疾,不⽇又即将远赴东瀛,请施主不要惊动他老人家,澄如愿将自己所有的钱财于施主,并全力皎依我佛,为施主乞福!”这澄如和尚一语言罢,阖目静待我的处置应答。
我心里不由一动,这澄如和尚如此慷慨重义,看来不失为情中人!他留连院或许有什么苦衷,也未可知。哎,鉴真东渡到至⽇本,深获东瀛上下君臣的尊敬,我若是在东瀛的统治阶层安揷一二个举⾜轻重的棋子,再在东瀛民间支持土人起义,或营建一股势力,那么这东瀛弹丸之地还不任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嗯,回头得好好筹算一下,不过这眼前之人也绝不可错过,或许,他在东瀛这盘棋上,会有妙不可言的效果!毕竟在我大唐臣民的心中,东瀛并不值得大唐重视,更不值得大唐大费力气,绝不能单纯地从正面处理东瀛事务,只能让这巨恶未彰的蛇蝎之邦,轻悄悄地消融在我的大智慧之下!
我微微一笑,温颜说道:“澄如,你可知我是谁?”澄如闻言一怔,却感受到我语气中強大的气势,不觉睁目而视,面含惊疑地看向我。令狐嘲十分机灵地轻声喝道:“澄如和尚,还不见过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