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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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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到死!

  痛死人啊,比刺青时更痛。这个手术竟然不能上⿇葯,季蔵锋在旁看得心惊⾁跳。

  “厚,厚…会痛死!”崔美芝痛到飙泪,尖叫不止。

  医师表情严肃,拿着雷,光束打在她的臂膀,那里爆红结痂,可以想象那种烧灼的痛感。

  “算了,不要除了。”季蔵锋看不下去了。

  “不行,已经来了,一定要除掉…”反而是小美,叫归叫,但很坚持,顶多痛到扭来扭去。

  “不要动。”医生警告,继续动手。

  看见那片雪肤在雷灯照下,‮肿红‬,像烧伤。季蔵锋心如刀割,明明做手术的是她,他却看得冷汗涔涔。

  “还要多久啊?”小美泪流満面,脸⾊发青。

  “才刚进行一分钟而已,再忍耐个二十分钟就好。”医生作雷灯的方向。

  “才一分钟吗?”晕…

  “两分钟了,加油。”医生微笑。“这算好了,面积不大,颜⾊又浅,有的人要连续做四次疗程呢!”

  “会死人会死人会死人…”小美痛到口不择言。

  “放心,很‮全安‬,不会死。”医生冷笑。

  会,会被痛死!“费用我们照付,但是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季蔵锋擅自决定,他受不了了。

  她哭哭啼啼。“不行,不行啦,一定要除掉…”够勇敢,但…“还是只要帮我东字那边除掉,其他就不用了,哇啊啊啊…”医生加快动作,像跟东字有仇,努力打去青痕。“可是只剩一边翅膀,不会很奇怪吗?既然有那个决心要除了,就一鼓作气除得⼲⼲净净,是不是?”

  “…”她没回嘴,已痛到无力讲话。

  “我们决定除掉半边就好,谢谢。”结果季蔵锋作主,替崔美芝省去十多分钟的疼痛时光。

  “那好吧,不过费用要照算喔。”医生接受了。

  “呜…”受不了啦,她无助地把头一撇,脸埋进⾝边站着的季蔵锋⾝前。

  季蔵锋楞住,內心大感动,她主动向他寻求安慰让他欣喜若狂,马上抱住她的头,保护地搂在怀里。

  小美在他温热的⾝前哭,咬牙死忍⽪肤的灼痛。

  “我想吃东西…”

  当季蔵锋将痛到软脚的崔美芝搀出诊所,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肚子饿?”

  “嗯,刚生完孩子…不是,我是说我痛得像刚生过孩子,所以饿了。”连讲话都语无伦次了。

  他大笑。“怎么讲到生孩子!”

  “杂志写过生孩子的痛,和被火烧的等级一样,雷就是被火烧的感觉啊,现在要吃很好吃的东西…”她**。“很需要食物来安慰我…”泣。

  “好好好…”季蔵锋扶她过马路。“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吃你最爱的晶华饭店的巧克力噴泉?”只要她⾼兴,再贵都行。

  “去SOGO百货,前面而已。”她指着前面。

  “SOGO?哪家餐厅?”

  “地下二楼的山崎。”

  “山崎?⽇本料理?”

  “面包店。”

  “面包店!”

  “山崎的蛋蒸糕,是这时候唯一能救我的东西,呜…”

  ⽩⽩的,椭圆形,満的正‮央中‬,一个褐⾊微笑的太脸戳记,就是二十五块钱的蛋蒸糕。真神奇,它顺利止住小美的眼泪。当她吃到第三块,那张苦瓜脸,会笑了,笑呵呵了。

  “嗯…好吃啊…~赞!”

  季蔵锋,侧⾝,托着脸,懒洋洋地欣赏她的吃相,见证蛋蒸糕如何拯救哭泣的女人,并重展笑颜。

  “有这么好吃?”没包馅,也没华丽外表,如此平凡朴素相,怎有那么大威力?

  “吃看看。”掰一半给他。

  他咬一大口,咀嚼,然后…眼睛亮了些。闻闻蒸糕,又咬一口,方才一脸质疑,这下心悦诚服。

  “唔,很好吃!”大意外。平凡的蒸糕,⼊口満溢淡淡的香,口感松软微甜,伸手再拿,一口气连吃三个,还不腻。“等一下再去买。”他说。

  蛋蒸糕收拾小美的眼泪,一并‮服征‬这个大男人。他吃过山珍海味,台北各大五星级饭店,怎么全败给二十五元有太笑脸的蛋蒸糕!

  坐在吵闹的百货公司美食区,旁桌的人不是点异国料理,就是台式西式热食,铁板烧啦,咖哩饭啦,星洲汤面啦,五颜六⾊堆満桌,只有他们这一桌最单调冷清。堆十多个蛋蒸糕,十多个笑脸,衬着他们的笑脸。

  “我觉得这个蛋蒸糕很适合伤心的人吃。”小美大口吃着,叨叨絮絮瞎聊着。“你觉不觉得,它尝起来,很温暖。淡淡、香香的,甜甜、软绵绵的,就算只是一个人吃,也会觉得很幸福”

  “嗯…”认同。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真因为它,季蔵锋竟也对这小蒸糕上瘾。“真的好吃,我没在这家面包店买过东西。每次经过都看见一堆人排队,就懒得进去,我最讨厌排队,为了吃东西排队,浪费时间。”他习惯跟餐厅订位,有准确的时间。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她捧着蒸糕,笑着说:“没人喜排队,但是假如有喜的人,为了买他喜吃的,再长的队伍我都排,排的时候一边想着他吃到了会有多⾼兴,就很快乐。”

  真的是恋爱狂!“但是为了喜的人,投⼊那么多心力,值得吗?”

  “嗯,值得。虽然失恋很多次,但是,恋爱真的太了。”她拿出⽪包,菗出一张相片给他看。

  他看了,大惊。“这女的是谁?”⻩⽪肤,包子脸,毫无特⾊的短发,老土的⾐着。

  “我啊。”小美指着自己的脸。

  “不可能。”

  “真的是我。”她笑嘻嘻地拿回相片,望着过去的自己。“十五岁的我。因为常常一个人在家,很寂寞,就喜买一堆甜食吃,把自己吃成了七十公斤的胖妞。”

  “和现在差太多了。”

  “嘿啊,十六岁,爱上我家附近图书馆的管理员。我暗恋他,就纺要变成大美女,然后去告⽩。所以短短的三个月,戒吃甜食,努力节食,天天去晨跑,瘦到五十公斤,还卯起来昅收时尚杂志的美容讯息,学会怎么穿⾐打扮,然后鼓起勇气跟他告⽩了。”

  “结果呢?”

  “结果他有女朋友。”

  他哈哈大笑。“那不是⽩忙一场?”

  “可是我变成大美女啦!”

  她弹了弹相片,怀念那段时光。“有时候发疯的爱上某个人,会自己变得更好。虽然被拒绝很伤心,可是事后想想,还是很值得。如果不是因为爱情,我到现在一定还是这么老土,不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更美,所以恋爱真的很…”

  季蔵锋若有所思地瞧着她,同样‮狂疯‬过某人,也同样经历过失恋,她的想法和他天差地别。她赞赏爱情,他唾弃爱情,从小美⾝上,他学到宝贵的一课。

  “嗯,你说得对。”第一次,认同爱情的伟大和重要。这几天,他重新体会到恋爱的患得患失和带来的感动。

  小美问他:“我很好奇,你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恋爱过?哪有人可以都不女朋友?真的不想?还是没机会跟谁往?”

  “既然你贡献你的丑照片‮乐娱‬我,那我也贡献一张。”他心情好,决定分享自己的秘密。他拿出⽪夹,也菗出照片给她看。

  “你女朋友?”那是一张被撕过又粘好的照片,女子站在校园,穿⽩洋装,长相清秀。

  “是我初恋的女孩。”

  “哇,随⾝带着可见还是很喜她。”她心头忽地有一点酸酸的。

  “我恨她。带着相片,是提醒自己曾经有多傻。”他孤傲的眼神,闪过一抹脆弱。“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当时非常爱她,简直可以说为她‮狂疯‬。后来她爱上别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甚至,求过她…”他苦笑。“真没用…”

  小美瞠目结⾆,难相信眼前严谨的男人,曾失控为爱低头恳求。竟感到心痛了,为他心痛。像他自尊这么強,那时一定很难受。

  她微笑,柔声道:“别这么说,我每次被抛弃,也会求啊求的,因为当时还很爱那个人,很爱的时候本不会在乎自己的自尊,因为来不及想到自尊的问题嘛…”

  他苦笑,疲惫地抹抹脸。“后来把心力都放工作上,只有工作才是最实在的,付出多少,一定有成绩。不像爱情,无法预料爱着的那个人,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离开,让你措手不及,不能掌控的感觉,太可怕了。”可是时间会抹平伤痕,然后爱又假着另个人的面目重现,撩拨人们。是崔美芝,让他又兴起爱的念头。

  “要不要喝?”她拿起刚刚买的草莓汁,递向他。

  “你⼲么哭啊?”他顺从地低头啜了一口,同时热烈地盯着她。

  “我可以了解你那时有多痛…”她眼睛,又笑了。

  他眼⾊暗下,望着明媚小脸,心想…如果是你,我愿意排很长的队伍,买蛋蒸糕给你吃…

  他不说话,热切地子她。

  “怎么了?”她纳闷。

  他倾⾝过来,她往后退些,拉开距离。但他又近,她于是低头,感觉到他热热的呼气,他的脸靠得更近更近,然后,吻了她。

  她心悸,闭上眼。

  比蒸糕还软,満心窝的甜,是小美柔软的**。

  在人嘲闹攘的美食街,忘情‮吻亲‬,不是好主意。尤其对一向力谏员工恋爱务必低调的季先生来说,这不啻是自打嘴巴。然而看那张红润小嘴,一小口一小口呑没⽩软的蒸糕,他失去主张,仿佛那小嘴咬住他的心。

  而当她说她了解他有多痛,他便开始沈沦,沈沦于爱她的‮望渴‬里。

  只想‮吻亲‬,甚至嫉妒蒸糕,可以一路滑进她柔软的喉咙深处,这念头教他发狂,⾝体像‮烧焚‬,冲动地吻上崔‮姐小‬。⾝体里,仿佛有巧克力噴泉,因为爱她,热烈噴涌…

  她轻颤,感觉他热热的⾆头撬开她,探进来,热情又嘲的辗转‮吻亲‬。觉得自己软弱得像蛋蒸糕,被彻底品尝,于是松软无助,喜悦得融化了…

  她脑袋混,嘴却不自噤地回应他的吻。长久的‮吻亲‬后,相对无言,凝视彼此,这友谊已变质。小美低头,心跳怦怦,思绪大…为什么吻?因为爱吗?

  “等一下…我…我要去找我妈…你自己回去…”她慌地丢下这句,拿了袋子,在他来不及阻止前,跑进人嘲中。

  太冒失了吗?季蔵锋懊恼地,看小美逃得无影无踪。

  失魂落魄地,走在闹区,満眼是炫丽的霓虹。

  第五次,这是第五次陷⼊爱里,假如这感觉是爱的话。

  美芝甩着手提包,心头糟糟。她喜他的吻,⾝体‮望渴‬投⼊他怀抱,被強壮坚实的⾝体包围…假如没有逃开,可能回家后,会失控地跟他做出比‮吻亲‬更冲动的事。

  她知道自己的缺点,太容易被感动,太容易被爱蛊惑。她没自信可以抵抗他,假如他又用那种带点沧桑的眼神看她,那寂寞表情,像很需要被‮慰抚‬,她会失自己,堕⼊另一场爱情里。然后呢?他有多认真?她还可以再受伤吗?

  小美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強烈的昅引力。爱神在召唤,可是爱神骗了她好几次,每一次都臣服于爱的召唤,可是义无反顾的爱,也会累的。也许就像以往那样,别想太多,盲目地爱下去,顺服內心的望,⾝体的‮望渴‬…

  可以吗?

  她惶恐了,真可以继续只要爱,不问结果吗?可以永远这样大方挥霍情感,将人生都埋没在爱的感觉中?

  二十七岁,她二十七岁了。她要结婚生孩子,要爱情能开花结果,不要是露⽔姻缘,她不想再输了…

  “他在我失恋时,愿意代替男友照顾我,那是不是很喜我的意思?”

  “他有女朋友吗?”精明老练的声音问。

  “没有。”

  “那大概是因为寂寞,不代表喜你,你想太多。”

  “他发现我会手⾜冰冷,买了黑糖送我吃。那么体贴,是不是喜我?”

  “你是他员工,⾝体健康是公司必要的投资,何乐而不为?不代表就是喜你。”

  “他让我暂时住在他家,直到我想搬出去为止。对我这么慷慨,是喜我的意思吧?”

  “这一题答案和第一题的一样。”

  “只是因为他寂寞?”

  “大老板天天忙得要死,没空女朋友,你搬去住,家里多点人气,赏心悦目,有什么不好?不代表就是喜你。”

  “可是…”美芝的声音越发飘渺梦幻。“我觉得他好像喜上我了。真的,我有这种感觉。”

  “这是错觉。”老练精明的声音说:“你刚失恋没多久,特别脆弱,特别容易因为被安慰就感动。”

  “可是最近他对我好好,害我很惘…”

  “你二十七年的人生,一直都在惘。这没什么好讶异的。”一针见⾎。

  小美往旁一倒,气得捧心大叫:“做妈的讲话会这么狠!”

  “我才困惑,竟然有这么不长进的女儿。”

  “好,我跟你明说了,如果他不喜我,怎么会吻我?”

  “哦…吻你了,呵呵。”崔蒂蒂边按计算机,边数算这个月三家店的营收,还能一边回答女儿的问题:“所以呢?你很心动?确实,跟权大势大的老板谈恋爱,不赖的。”

  “我不是因为他权大势大才喜他。”

  “不然呢?人家吻吻你,你就昏头了?”

  “如果他很喜我,我也感觉不错,那也许…”

  “也许再来一段罗曼史,很好啊,马上递补江皓东的缺,就不会寂寞了。”

  “你的话听起来很刺喔。”

  “我只是很懒得帮你判断他喜不喜你?多喜你?会不会很爱你,可不可以爱很久?小美,帮帮忙,你脑袋只有这些吗?你对人生有什么计划?别告诉我你又有恋爱的感觉。崔美芝,崔美芝啊,二十七岁了,可不可以长点志气,花时间经营自己的人生,不要老是在这些风花雪月的地方打转?”

  “喂,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己还不是一样一天到晚换男朋友,随时都在谈恋爱,你比我风花雪月好不好?”

  “那是我的‮乐娱‬,OK?你妈妈我是三家美妆店的大老板,你呢?放弃念大学去台中恋爱,失恋后回台北工作,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说你喜美术,好啦,我这做妈的也很有良心,帮你报名‮港香‬的设计学校让你进修,结果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过去就让它过去,伤心的事不要再提,酒来一杯,今夜我想买醉…”小美将空了的酒杯递向⺟亲,请她将它斟満。

  老妈卷起帐册K她。“买你个头!当年学费都帮你缴好,学校也帮你找好,结果你去剪个头发,就跟设计师谈恋爱。‮港香‬不去,学校不念,跑去联想工作,说什么待在设计公司学就够了。结果呢?两个月就被设计师甩,然后呢?五年过去还是客服人员,学到什么?唉唉唉,你这辈子全毁在爱情。我真歹命,要靠自己‮钱赚‬,我的女儿什么都不会,只会谈恋爱,如果恋爱成功就算了,但是一直失败。”

  真毒,批得她没办法反击。小美躺在沙发上,看妈妈戴着眼镜,边叨念,边敲打计算机填写帐册。觉得妈妈认真工作的样子好美喔。唉,妈说得对,她对自己的人生太随便了。

  “可是没办法啊,恋爱真的好快乐,没办法拒绝恋爱,有时我知道我不应该太重视爱情,但就是没办法抵抗啊。”

  崔蒂蒂瞪她一眼。“你是动物吗,发情就一定要吗?不能先把自己的理想顾好再去发恋爱疯吗?啊,不该跟你讲理想,我看不出现在你还有理想。”

  “我有啊!”小美震惊。

  “有吗?我是说除了恋爱以外,你有吗?除了找人结婚,还有什么抱负吗?除了把未来全寄托在男人上,还有什么梦想要去实现?”

  “…”她努力想。

  “有吗?”

  “…”她很努力想。

  “没有是吧?因为注意力全放在历任男友⾝上。”

  “我想学设计,和蓝丽一样当设计师。”

  “很好!”崔蒂蒂好夸张地鼓鼓掌。“你就这样想想想的想到八十岁,到时候你妈妈我已经死翘翘,你就继续在我坟前想。”

  好冷一盆⽔,泼得小美胆战心惊。

  今晚,崔蒂蒂没约会,要结算这个月的营收,于是让女儿留下来睡。

  凌晨十二点,小美在沙发上辗转难眠。想着⺟亲的话,除了谈恋爱,这些年确实是一事无成,到最后连⺟亲都瞧不起自己了。小美认真地想着要何去何从?一世当个联想的客服?哪天联想收起来了,没一技之长,她又能做什么?心烦意,又思及前阵子蓝丽轻蔑的话语。

  在别人眼中的自己,难道真的只会恋爱,没值得尊敬的才能吗?她越想越慌,发现自己真的没出息。现在去学设计会不会太晚了?那工作呢?工作怎么办?辞职吗?一想到辞职就犹豫了,马上想到晚上那个吻她的男人…

  黑暗中,蓝光闪起来,‮机手‬响起简讯声。季蔵锋发简讯给她…

  睡了吗?

  她捻亮台灯,逐键敲打…

  还没。

  两分钟过去,蓝光闪。银⾊面板,浮现一串字…

  晚上发生的事,如果让你不舒服,请接受我的道歉。

  道歉?她立即回讯…

  我没不⾼兴,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很惘。

  一分钟过去,蓝光又闪,小美感觉到自己的心,因期待而揪紧,忙看‮机手‬。

  惘什么?

  她瞪着这四字,又将刚刚他发的简讯重复一遍。她躺下,盯着天花板,瞪着天花板摇曳着的窗台花影。她心浮气躁,闻到从窗台飘进,茉莉花的香气,它在夜里特别浓郁,昅⼊肺腔,仿佛就在里面生出一朵茉莉花。这害她更难专注精神,很想浪漫一世。唉…

  她捞来‮机手‬,鼓起勇气,打出五个字,问他…

  为什么吻我?

  ‮机手‬沈默很久,久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没收到?应不应该再重传一次?正打算这么做,蓝光急闪。他回复…

  很久没和女人聊得那么愉快,一时太冲动,请别介意。很抱歉。

  像被‮弹子‬打中脑袋,像被雷劈中眼睛。她晕眩,握着‮机手‬发抖,愤怒又伤心。

  原来是一时冲动,果然是寂寞太久,所以一时意?把她当什么?因为她常发恋爱疯,就觉得可以随便吻吻,随便对她冲动吗?她还以为…眼眶氤氲了,鼻尖酸,喉咙苦,泪落下来,她感觉被伤害。

  扔下‮机手‬,她翻⾝,背对它。因为太沮丧,她不回讯了。妈说得对,一直都是她太容易被感动,真傻…以后都不理他了。

  蓝光再次闪烁,耀蓝墙壁。她翻⾝,看着‮机手‬,拿过来…

  我说谎,你可以笑我。实话是…我爱上你。

  ‮机手‬在掌心里发热,她心跳怦怦,一直看着,看得陶醉了…他是认真的。

  又一阵蓝光,他又传来简讯…

  很久很久没再爱上谁。这阵子陪着你,我很开心。你如果不想回应,没关系。也许你还忘不了江皓东,我只是诚实地说出对你的感觉。勿困扰,就算不回应,还是朋友,还是工作伙伴。你可以假装忘记,我会谨守我的分寸,不要有庒力,不要因为我是老板有顾忌。虽然常常质疑你的想法,但在我心里,你是联想很重要的一份子。我很肯定你的能力,即使不能成为情人,这点,绝不会改变。

  从这简讯,她看到他的小心翼翼、上心忑不安,看到他的脆弱,表露无遗。告⽩的同时,又怕造成她的庒力,暗示她可以拒绝,当作没这件事…将简讯重复看过三次,尤其认真反复地看着两句话,他肯定她的能力,说她是联想很重要的一份子…

  崔美芝从沙发跳起,抓了外套,‮机手‬夹在耳边,边穿外套边叫计程车。

  地震发生在之前六点五十分左右。震央是季先生的左心房。地震的原因是,两张嘴擦出的火花,美好滋味,教他心房震。糟糕的是,余震来了,事主之一逃离现场,匆匆走避的⾝影,教季蔵锋彻夜懊悔,怪自己太冲动。

  返家后,他便一直瘫在沙发上骂自己,怕失去美芝。他没仔细思量,就急急发简讯道歉。道完歉,又怕她会误会他好⾊,精虫冲脑对她吻,所以追加一封简讯告⽩。

  然后,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很快地他发现做错,他们⾝分微妙,他是老板,她是雇员,这告⽩可能引起她的困扰,于是,又发简讯暗示她可以拒绝…

  马的,到此为止,季蔵锋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么了。失常、焦虑、慌、忐忑,越急着补救,越错得离谱。冷静作废,理崩溃,他失去聪明,这一通通简讯,只证明了一件事,证明他的矛盾和混

  我到底在⼲么?他用力抹抹脸,苦笑。

  门铃骤响。是她?

  开门,没看清来人,一个手袋已先呼向他,打中左,伴随一句怒吼…

  “你⼲么混我!”

  季蔵锋怔怔地看着小美,被吼得莫名其妙,而她,看起来真狼狈。头发糟糟,没化妆,没描眼线,面⾊苍⽩,年龄像小了三岁。⽩⾊外套里边,滑稽地穿着格子睡袍。她正瞪着他,没注意到自己细瘦的小腿下,还踩着室內穿的兔子⽑拖鞋。她像刚从榻醒来,该死地甜美人,看起来好可口。

  季蔵锋心悸⾝紧,好想将她拖⼊屋內‮吻亲‬,但不敢造次,怕又把她吓走。更何况她此刻表情动,像是对他很不慡。

  “季蔵锋,你害我整个晚上没办法睡。”没有削尖的铅笔当武器,只好用手袋再打他一下,大吼:“都是你害的,我要自己的人生,我不要再爱得昏头昏脑,你你你、你⼲么这时候跟我告⽩,你知道我刚失恋没多久吗?你这样是什么意思?”她烈吼完,腔剧烈起伏。

  邻居开门出来探望,好奇着他们的关系。

  季蔵锋大手一拉,将小美拉进屋內,关门。

  “你先冷静。”

  “我要辞职。”在赶来的路上,她都想好了,也做了决定。

  季蔵锋震住了,松开她的手,目光一凛。“我不准。”以他的⾝⾼跟体魄,讲起“我不准”铿锵有力,可恨的是胁迫不了眼前矮小的女人。

  “据员工守则,辞职只要一个月前提起就可以了,我做到下个月十号。”

  “该死的你做到下个月十号!”就这么恨不得远离他?就算不接受他的感情,也不用提出辞呈吧?

  “对,就做到十号。”像是要给自己勇气,或是自己下定决心,她握紧双拳,红面孔,大声说出决定:“然后我要去‮港香‬,我要去念设计!”慡啊,她讲出来了。看看以上这段话,多么有魄力,有没有很有理想斗志?

  他愕然,瞪着这糖。是,鬈头发,⾝子瘦,一直以来,常取悦他的彩⾊“糖”就在不久前,尝到她的甜美,失控地沈沦爱里,她却说她要远离。没想到,表明心迹的同时,失去她。

  “去‮港香‬…”他苦涩地笑了。她辞职不够,还要逃到‮港香‬。“我这么可怕?”

  “对。”

  季蔵锋凛住脸,寂寞的眼瞳深处,像燃烧着两簇黑火。瞪着她,他无话可说,却非常生气,气她回得这么⼲脆残酷,⾝体像被凿穿大洞,空虚乏力。他原以为经过这阵子相处,她会有点喜他,晚上他们聊得那么开心,昨⽇看电影她那么⾼兴…她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现在,甚至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真的很可怕。”她说。

  随即他惊讶地看她蒙住脸,忽然哭了。

  小美缩肩,抹泪,菗噎道:“你帮我,一定要帮我…”她抬头,泪汪汪地子他。“我喜你。”

  这句话,猛地将季蔵锋拽回光明世界,郁的眼神瞬间黝亮,凿空的心口,霎时被藌填満。

  “你喜我?”怕听错,他急急确认。

  “嗯,很喜。”小美用力点头,面颊酡红。“是不是…是不是太快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容易喜人了?”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但我是真的喜你。”

  老天,他吁了口气,抚额,笑了。该死,这家伙讲话颠三倒四,他骇得似脫去一层⽪。

  “我不明⽩。”他笑着,啼笑皆非地望着哭泣的崔‮姐小‬,那含笑的眼眸,瞧得崔‮姐小‬意志软弱。他用一种很温柔的口气问她:“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辞职?”

  她跳脚,动起来。“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这次,我不能再爱得昏天暗地,我好怕,万一又没结果我会恨死我自己。我都二十七岁,不可以再这样下去,我不想到最后一事无成,瞧不起自己,我要去‮港香‬的设计学苑进修,一定要拿到证书才回来。你可以等我吗?”

  季蔵锋想掐死她,又想将她拽过来狠狠‮吻亲‬。

  憎她颠三倒四的陈述,教他胆战心惊,思绪起伏跌。又爱她这混模样,令他明⽩,她同样为爱挣扎,也因为他,內心冲突,受着煎熬。

  “如果我不想等呢?”

  嗄?“不会吧,课程排密一点,大概两年…”

  “两年?”他走近一步。

  “太久?”对,太久,他会不会爱别人?她马上改口:“课程排密一点,搞不好一年半…或是用功一点,说不定一年就可以拿到证书。”

  “一年?”他又近一步。

  “还是太久?”她犹豫着,爱情跟理想在拉扯,好难,好难啊!“算了算了,不念了…”说完,她又跳脚,对他叫:“你看!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很讨厌,我就是怕这样,你别害我。”

  他哈哈大笑,想抱她。

  “我话还没说完,我们要好好讨论。”她伸出双手挡他,不准他靠近。

  季蔵锋一把抓住挡他的双手,俯望那张明媚小脸。

  “‮湾台‬也有设计学苑…”他又想吻她了。这一想,⾝体因为‮望渴‬而紧绷。

  “闭嘴闭嘴,别过来,我要保持理!”小美推开他,往后跳开,手往前划出一道隐形的线。“站在那里,不准再过来…你听我说,‮港香‬的设计学苑都是请‮际国‬大师讲课,当然要去‮港香‬念。如果在‮湾台‬,我会忍不住想跟你在一起,我不会专心念书,我的意志很薄弱的…”她低头,颓丧地吁口气。“我好想为自己做一件了不起的事,认真地完成一个目标,但是每次一恋爱,我就忘了该做的事,刚好江皓东还我一笔钱,我想拿它去念书。”

  “你不是害怕一个人?还要跑那么远?”

  “但是如果知道有人等我,也许我就会坚強起来。”

  “而且假如那个人很凶,能督促你完成学业,那就更好了。”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她咧嘴笑。

  “看样子,我任务重大。”不理那条隐形的线,季蔵锋走向她,抓住她的手腕,扯⼊怀里,热情地俯望着那双泪蒙蒙的眼睛。

  她红着脸,问:“你会帮我吧?”

  “这个我帮你,你也帮我。”

  “帮什么?”

  他扣住她下巴,提⾼。热情地,子她眼睛,哑声道:“这个月…都给我。”侧首,覆住红润的嘴。

  她震颤,怯怯后退一步,背撞上墙,才发现已退到无路。

  他的左手顺势揽住那圈软,紧锢⾝前,右手稳稳地抚住她的右脸,贴近了,以⾆撬开软,同时左掌提起‮躯娇‬,更深⼊占有了柔软的嘴巴內部,热烈地放肆探索…

  她闭上眼睛,膝盖发软,脚趾‮奋兴‬地曲起,站不住,软靠着墙,背触到电灯开关,喀,熄灯。客厅暗下,她不怕,因为被浓郁的男气息包围。他就在⾝边,他因望而热烫的体温,让她胄部兴起甜藌的騒动。她好热,软绵绵地,很想沈沦,让他为所为,让他占有。昏沉沉地感觉着他在她內移动,辗转亲昵,尝遍每一处,与她纠,濡润的‮感触‬,教她亢奋,颤栗。

  他不再只満⾜于她的嘴,她抱起来真柔软,尝起来像藌。

  她双颊绯红地感觉到了,他⾝体发‮硬坚‬,他吻过她的颈、吻过肩…胡髭刺在⽪肤,呼出的热气,‮醒唤‬每⽑管…

  左掌耝糙的抚握她的臋,右手温柔但坚定,一一‮开解‬钮扣,彻去睡⾐、⾐…幽暗中,嘴觅到了圆润的,当她呼出‮奋兴‬的**,⾝体便润泽如雨,怪那热的嘴,‮住含‬敏感的娇点…

  他们在黑暗中造爱,从墙前厮混到地板。太情,甚至等不及到上,就在地上⾚裸裸绵,‮狂疯‬造爱。

  她息不休,攀着強壮的男⾝体,感觉发的肌⾁,在掌心发烫。在他⾝下,汗,⾝热,昂头,被他‮大巨‬热烫地充満,一次次耝暴地袭击到底。紧攀住満布肌⾁的背,当她觉得再也承受不住,他即时撤出。当她松了口气,但又感到空虚时,他便再次凶猛地填満她…

  属于恋人的默契,难言告的‮密私‬,换彼此汗⽔,空气充斥感气味。季蔵锋失控地要她,有时她尖呼,他以为弄痛她,但撤出美丽润的⾝体,令他太难受…他贪婪地把这些年囤积的寂寞,全发怈在她⾝上。对爱的仿徨,以不断、不断地占有她,来消灭心中恐惧,直到他们,一起到最⾼处,在那纯净空⽩的,极致快乐的瞬间,他们⾝体没空隙,连结一起,颤抖着,被快乐呑噬…

  好吧,虽然她要去‮港香‬一年,事情不尽如意,但至少他们的未来值得期待。

  绵过后,相拥而眠,季蔵锋思索着之前的对话。

  美芝満⾜地枕在他的前,她筋疲力竭,但快乐満⾜。

  “明天起,搭我的车上下班。”他要霸占她去‮港香‬前的每一天。

  “可是…万一大家知道我们在往,好像不大好。”关于他们天雷勾动地火,或是一不小心的擦走火,不管什么,光想到要怎么跟大家解释他们如何化敌为友,如何爱上对方就很头大,还要被亏,眼红的会嘲讽她爱慕虚荣,跟老板恋爱。还有,一向爱慕季蔵锋的孔蓉,若知道了一定很崩溃。

  “我会被亏死,说我刚失恋没多久,马上又跟你恋爱。”她叹息,深感不妙。

  “嗯。”季蔵锋也有他的顾虑。“但是住在一起还要分两边上下班,太愚蠢了。”

  他也想着,自己的难处。过去和美芝争执,他不知讲了多少次鄙视爱情的话,瞧他现在搂着谁?呵,自打嘴巴啊,这有损老板的威严。所以,季蔵锋决定了…

  “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还是坚持一起上下班。

  “我可以自己搭车啊…”“就这样。”他翻⾝,吻她,结束对话。

  她在他嘴里笑,抱他。

  虽然过去的失败,让她不敢对这段感情有太⾼期待,但此刻,快乐的感觉太‮实真‬,要不是之前已经很气魄地挑明要去念书,以她软弱的意志力,还真想算了。

  紧紧地,紧紧地回抱他。甜藌地,甜藌地感觉到他⾝体,又有了爱她的反应。唉,有这么的情人依赖,谁还想去到更远地方?全都怪她恋爱大过天,但扪心自问,假使不是爱太无常,谁希罕那些伟大理想?在恋人怀里,这地方,对小美而言,已经是最的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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