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供人,我出刀剑,所得银两咱们五五拆帐…”
“没问题!找个时间…”
虫鸣鸟叫、溪⽔淙淙,某个隐蔽角落处,一对少男少女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而石屋前的两名主子则安坐在木桌前享用早膳。
“最近那两人合的,究竟在玩啥把戏?”眼尾余光扫到角落处头接耳的两人,越原边喝着米粥、边轻哼了声。
抬眸往角落处的银、小清子望去,任圆亦不清楚,只能轻摇螓首,前些天小清子去接她时,银曾将他拖到一旁去说悄悄话,不知为何,后来两个人感情就一⽇千里,融洽得像一家人似的,甚至这些天银还天天随着她来石屋,一来就和小清子躲起来说话,好似在商量什么?
见她亦不知详情,越原不再多问,目光落到她脸庞上,心思已转…这女人怎么搞的?天天葯粥伺候,脸⾊怎还如此死⽩?
拧眉横目,心中万分不解,黝黑大掌不由自主地探上她雪额…依然如此冰冷!
“啊!”低声惊呼,虽然这些⽇子常被他这样碰触,任圆还是不大习惯,⾝子悄悄往后微仰,脫离他掌心中的温暖。
手中冰凉消失,越原莫名顿感失落,察觉她有意回避,一股微恼情绪悄悄滋生…她为何不喜让他碰?虽然没明说,可那闪躲动作已经很明显了!
“为何冰凉的⾝子一直不见起⾊?和你的病有关系吗?”隐蔵的执拗子又起,⼲脆双掌齐出,捧住苍⽩、冰凉的脸庞,不让她有机会再躲开。
“我、我天生体寒!”骇了一跳,随意找了个借口,感受到他双掌触颊的温热。除了爹亲外,任圆不曾让男人这么亲近,而且还这么久时间不放开,就算再如何冷然平稳的心湖,此刻也被搅了。“你…你放手!”显得慌而不知所措,神⾊难得浮现羞赧。
天生体寒?有人寒到这种像死人的程度吗?眉梢微挑,越原完全不信,不过倒是放开了她。
脫离大掌钳制,再见他浓眉斜挑的俊朗神采,心中一震,不知何原由,⽩皙粉颊竟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淡淡绯⾊。
“你…你不能再这样了…”她強自镇定淡斥,不让自己受影响。
她脸红了吗?越原发现自己比较爱看她晕红淡扫,粉颊增添⾎⾊的模样,瞧起来有生气多了,不再那么的病恹恹。
“怎样?这样吗?”大掌再次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抚过粉颊。
“你…”来不及避开,任圆拿他没辙,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她有限的人际关系中,从没碰过这种故意轻薄的男人,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说什么来骂人。
“别恼!”再次伸掌抚上她脸蛋,这回他没缩回,掌心稳稳贴着颊畔,越原轻语低问:“我碰你让你觉得不舒服?”
大掌的温热源源不绝自粉颊肌肤沁⼊,这回她没闪躲,仅是以惑眸光对上他的。“不是不舒服,只是…”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隐隐觉得那感觉像小时爹亲抱她、温暖她那般样,但又不完全相同,似乎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让她不知不觉心跳了序…
“不是不舒服就好!”嘴角微勾,他收回掌,心情突然间变得很不错。
看来他是不会改掉这近一个月才养成的习惯了!暗暗叹气,任圆清楚自己阻止不了他。
“你那把匕首铸冶得怎样了?”被请来一同享用早膳也将近一个月了,任圆明⽩唯有那把匕首铸造完成,她才能脫离这种状况。
“还没动!”轻瞄她一记,越原不动声⾊地道。
“为什么?”她已经让他瞧了好些时⽇了,为何尚未动手?难道说,她让他有灵感这话儿是在诓她?
“因为我还在等。”目光在她脸庞浏览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沉声道。
柳眉轻蹙,宛如清⽔般的眼眸盈満不解。
知道她不懂,越原仅是扯着薄,没有解释。呵…因为他还无法看透她,了解她最深层的情感,是以脑海中以她为元神的寒⽟短匕当然无法呈现出最完整的神韵特质。
所以他在等,等到能真正深⼊她內心的那一天…反正不急的!她不是说过吗?时间还长得很,不急的…
“怎么了?”被瞅得不自在,有股涩羞涌上心头,任圆忍不住纤手抚上脸颊,以为自己哪儿不对。
“没什么!”收回灼灼目光,他轻笑起来。
这个人真的很古怪!淡淡瞥了一眼,将碗中葯粥喝完,她这才缓缓起⾝。“我得走了。”
“去哪儿?”往⽇她总会留到午后才回去,今天怎才用完早膳就要离开?
“采葯。”这阵子拜他所赐,又从溪中捞了好几名伤患起来,葯草用得极快。
采葯?这些天他确实是踹了不少人进溪里去,甚至有好几个还是当着她眼前踢下去的。
“也好,我陪你去!”反正闲得发闷,去晃晃也不错。着下巴,越原嘴角泛起了笑痕。
我没要你陪!很想这么告诉他。但想起他不容人拒绝的子,说了也是⽩说,任圆懒得⽩费⾆。
反正他爱跟便跟,由他了…
“地浮萍、龙麟草、雪风藤…”
长満各式葯用植物的林子內,单薄纤瘦的⾝影每念一种葯名就弯下⾝采摘,才一会儿工夫,跟随在她⾝后的⾼大男人所背的竹篓子便已有了八分満。
“回草、凤尾花、⽩茅…”
女子未曾停歇地忙采摘,男人却仰起刚毅脸庞,透过林叶观看天⾊,继而低首在女子耳畔道:“圆儿,该回去了!”已是午餐时刻,她⾝子够瘦弱了,若再少用一餐,岂不风一吹便给刮走?
“啊!”只觉耳边一阵热气酥⿇,任圆霍地捂耳转⾝,却刚好撞⼊他紧随在后的怀里。
“投怀送抱?”双臂一揽稳住她,越原懒洋洋地泛笑。
“胡、胡说什么?”耳泛热,忙不迭地推开他,力持冷静纠正。“不许你叫我圆儿!”今儿个他是怎么回事?从以往的任姑娘改口成圆儿?圆儿这称呼向来只有爹爹唤过,他这一改口,顿显得两人有多亲密似的。
没想到光一个称呼就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越原甚觉玩味。“我不介意你唤我原。”说得好似条件换般,摆明此事底定。其实他是真不想再叫她任姑娘,总觉生疏。
她从没想要叫他原!睇看一眼,任圆真不懂他心思在转些什么?
“越公子,你叫我何事?”转移话题,同时还马上抛出“越公子”这三个字,表明自己立场。
“唤我原。”眉头一皱,意念一起,便很想听听由她那张无⾎⾊的小嘴叫唤他名儿,不知是何种滋味感受?
哪知任圆本不想理会他,紧闭瓣就是不开口。她总有种感觉,觉得只要唤了一声他名儿,两人之间将会纠不清了。
这女人还倔的!凝视她抿得死紧的瓣,越原不噤笑意顿生…他有法子让她开口的!
咦?他为何突然笑得如此诡异?任圆方才感到古怪,忽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听到“啵”地一声,而且瓣还一阵温软润…
温软润?双眼瞠大,她忽地连退好几步,抚着因惊愕而微张的瓣,瞪向那一脸笑痕的男人,苍⽩粉颊泛起淡淡嫣红,后知后觉地警觉到自己被人给轻薄、占了便宜。
“你…”脑中一片空⽩,顿时不知该说什么?
瞧!这不开口了吗?噙着笑,越原浓眉飞扬。“我怎么?”
“你不是君子。”強装冷凝,酡颊却怈了底。
“江湖上何时曾传言我越原是君子了?”丝毫不以为杵,眸底闪着炽亮精芒,瞬间欺⾝向前,将她锁在自己怀里。“唤我一声原,快!”最好她继续坚持不肯,好让他有机会偷香威胁。
“啊!”娇声惊呼,想脫⾝已不可能,抬眸对上他略侵感十⾜的双眼,瞧出未道出口的威胁之意,任圆简直想叹气。
“快说!”
断不可能让自己再让他轻薄,又挣不开他的钳制,她只能屈服了。
“原…”低唤的同时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叹息,让这名儿出自她口显得有种独特而人的腔调。
没想到自己之名经由她一唤,竟如此惑人,越原听闻的瞬间,只觉心下微颤,有股不知名情嘲悄悄蔓延…
“可以放开我了吗?”如他所愿,可以放人了吧?
“再唤一次!”呢喃要求,他喜听她唤他的名儿的独特嗓音。
“原…”如唤似叹,疑惑的美眸直凝视他脸庞。
心神一,越原真被她的低唤给蛊惑了,噤不住再次低头啄吻她一下。“我喜听你这么唤我,以后就这般叫吧!不许再称呼我什么越公子了!”
“你…”又被偷香轻薄,任圆想斥责却想不出词儿来,只能瞠眼嗔瞪,从方才就不曾消褪的绯樱⾊泽不噤又加深了一层。
“我要回去了!”免得继续被他占便宜。虽然他的吻有种刺⿇的奇异感,老实说并不让人讨厌,甚至…甚至觉得温润而美妙…啊,不能再想了!多羞人啊!
这平⽇冷凝、淡漠的女人,脸红的模样真的很人哪!嘴角勾笑,眼眸不自觉漾着柔光,越原放开了她,右臂却揽上了纤。
“是该回去了!”本就是要送她回去用午膳的。
眸光低垂,睐上了间的黝黑大掌,很想出声要他收回,却又怕引起他蛮,再被夺吻,只好暗自叹息,当作没看见,任由他揽了。
但见一娇小瘦弱、一⾼壮矫健的⾝影相傍,悠然漫步在林间。忽地,一道诡奇却细微的枝⼲折断声乍响,让敏锐的男子揽在女子际的大掌忽地一紧。
“嗯?”不解际的力道为何加重了,任圆抬头上他刚好低垂的目光。
“没事!”淡淡应了声,搂着她继续前行,视线却不着痕迹地扫向发出声响的某棵枝叶浓密的大树。
是谁躲在这儿鬼鬼祟祟?轻功这般烂,发出震天价响的声音,还想要窥探监视人?真是不知死活!越原冷笑,因还不知来人有何企图,倒也懒得理会,反正只要别犯到他,他也没那种闲工夫去揷手。
迳自前行,当作不知情,哪知才走没几步路,一道细小的暗器破空声自背后迅速近,越原连瞧也没瞧,大掌蓦然放开她际,右臂一甩,但见凌空而来的暗器竟硬声被原路退回去,其速快过之前好几倍,直⼊浓密的林叶里。
“噗”地一道沉沉暗响传出,声音不大,却也⾜够让任圆察觉。
“什么声音?”直觉想回头。
“有吗?我没听见!”大掌再次揽回她际,本不让她回头地直催促。“午膳时间早过了,肚子饿得很…”那暗器是直冲任圆来的!她生活一向单纯,会和什么人结下非置之于死地的深仇大恨?
“啊!抱歉,我没注意…”以为自己听错,又听他喊饿,转眼间便将方才那道声响给忘了。
低沉一笑,越原揽抱着她,⾜下运劲,朝林外电离去,转眼间,两人便消失了踪影,独留一林子的虫鸣鸟叫。
许久过后,忽听“砰”地一声响,大树浓密叶丛间掉下了一名蒙面黑⾐人,咽喉被自己所发的暗器给穿贯而毙命,连死前的最后一声惨叫都无法发出。
这阵子自己小心点…
他是什么意思?将竹篓子內的葯草铺摊在地上曝晒,任圆脑中思绪百转,想不通越原送她回来后,要离去前所叮嘱的那句话是何用意?
唉…这男人子古古怪怪的,连说话也让人摸不着头绪!然而最叫人猜不透的是,他为何要轻薄她呢?而且还连着两次偷香,一点愧疚也没有!
回想到之前两相触的心颤,任圆无意识地纤指抚,苍⽩粉颊再次染上淡淡醉红…
“任姑娘?”忽地,一道⾼硕黑影立在她跟前。
闻声抬头,却见是那没受啥伤、仅被越原打晕,谁知醒来后,却不肯离开的沈聿。
“沈公子,有事吗?”缓缓起⾝,她收拾着竹篓子,问得淡然。
“任姑娘,那件事…”
“抱歉!我真的无法帮你。”不等他把话说完,任圆便冷淡地截断。
事实上,这个沈聿已经烦她许久了!自从他昏醒来,发现竹屋的主人…她就是坐在溪畔大石上的那位姑娘,心中便认定她和越原有着极深的情,于是纠不清地央求她代为向越原求剑。
真是可笑!她只不过比他早几⽇认识越原罢了,能有多深的情来央求人家赠剑?再说,她亦无义务帮他!
“任姑娘…”沈聿不死心,只因这些⽇子来,越原天天让人接她去用膳,若要说两人没啥情,以他那种孤傲之人,怎么可能待她态度特别不同?是以央她代为求剑,成功机率应该会更大才是!
唉…他⾝为问剑山庄的少主,自小到大所见过的名剑何尝少了?可偏偏有回爹亲好友来山庄拜访,⾝上所佩带之宝剑便是越原所赠,当时爹亲好友⾼兴地让在场众人欣赏。而他有幸观赏,这才觉得以前看过≌蔵的好剑本无法相比拟。自此而后,他便一直希望能拥有越原所铸之剑,因而才会前来求剑。
“抱歉!我真的没办法。”再次冷淡拒绝,收拾完一切事物后,任圆拍掉手中脏污,婉转却冷漠暗示。“沈公子,你⾝子并无大碍,随时可以去处理要事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子没伤没病,不用再赖在这儿了!
闻言,沈聿深觉奇怪地看着她,心中一直有着疑惑,这些⽇子,他注意到她并不会特别赶其他一些已经伤好的病患,可却偏偏遇上他,就会有意无意地暗示他应该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似乎很不受她哪!不过…他自己倒还満喜她的,总觉和她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警觉他的凝睇,任圆心中一凛,不愿和他纠下去,当下便想走人,哪知都还没迈出步伐,前方的“酒⾁和尚”已经喳呼叫喊着她,一路奔跑而来。
“看来你还有事忙,我不打搅了!”沈聿很识相,笑了笑便转⾝离开。
“任丫头,和尚我找你许久了,原来你在这儿啊!”眨眼间窜到她眼前,恰巧目送沈聿离去背影“酒⾁和尚”摸着大光头疑惑道:“和尚我是不是打搅你们谈话了?”
“没有。”螓首轻摇,她一脸安然。“你找我啥事?”
“哎呀!”拍了一下圆肚子“酒⾁和尚”想起找她的目的,不噤神⾊一正。“任丫头,这阵子你得当心点,出去采葯最好找人陪,知不知道?”
“为何这么说?”怎么回事?已经连续有两个人都要她小心了!任圆万分不解地柳眉一蹙。
“不就昨儿个嘛,和尚我酒瘾发作,便溜到山脚下小村落的客栈去贪了几杯,谁知却让我给听见有群陌生人正在向店掌柜的打听你的事。我瞧他们形迹诡异,本来昨儿个就想来告诉你…”说到这儿,他尴尬地笑了下。“可我一时贪杯,醉倒在客栈,直到现下才找你说。”
一群形迹诡异的陌生客?像似想到什么。任圆原本苍⽩面容此刻更加死⽩…是“她”吗?是“她”寻来了吗?
以为她担忧才会这般模样“酒⾁和尚”安慰地直笑。“任丫头,你放心!我想他们大概是想请你这女神医去医病,才会寻到这儿打探消息,应该不会对你不利。”
“外头的人怎会知道我?”她向来隐居于此,别人怎会知道她这个人?
“哈哈…任丫头,你自己怎不算算你救了多少被姓越的打伤的江湖人?”“酒⾁和尚”有趣地哈哈大笑。“你自己也数不清,对不对?救了这么多人,江湖上人人口耳相传这儿住了名姓任的女神医,这一、两年,你在江湖上可有不小的名声呢!”
闻言,任圆心中更是仓皇…人人口耳相传姓任的女神医?她一直隐于此山野间,从来不知自己在江湖上竟也出了名!这不是让“她”更有线索寻来吗?莫非…莫非那群打探她的人便是“她”派来的?看来她告别此地的时间差不多也到了!
幽幽环视这住了五年的居所,任圆心中満是不舍,毕竟…毕竟这儿有着她与爹亲临死前的最后一段相处回忆啊…不察她突兀的沉默“酒⾁和尚”还喳喳呼呼地说着话儿大笑,而她却仅是勾起了一抹悲凉凄笑,久久无语…
尸体不见了!
护送任圆回去后,越原迅速重返林內,本从暗杀者的尸体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查清何人想加害一名生活单纯的纤弱女子。没想到只发现大树下一片凌,似有人行动过的痕迹。
难道暗杀者没死,自行负伤脫逃?不!不可能!早在树上发出诡异声响时,他已暗中瞧清隐蔵在浓密枝叶间的人形方位,非常确定自己反手击回的暗器,一定回到它原先主人⾝上,直接封喉致命,让暗杀者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来,尸体会不见,肯定是有同伙来收尸了!看来不是单匹马,而是有组织的一批人哪!
究竟是何方人马想取任圆命?看来她背后隐蔵着一团谜云哪!呵…真有趣不是?值得他静待发展,慢慢挖掘出真相。不过…忽地,他眼神一冷,寒冽异常。
想要她的一条小命,也得问他越原给不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