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唉一踏入蒲隆地国界,赫伦一夥人便碰上叛军用迫击炮轰击平民居住的地方,他们只好更努力避开人烟,偏偏蒲隆地境内多为高原与山地,因此最后,他们被迫必须徒步越过山区。
然而对接受过严格训练,没事拿劈砖砍石当消遣的人来讲,爬个山实在不算甚么,叫他倒吊攀岩都是小case;但对那种成天窝在电脑前敲键盘的人而言,路走远一点都会死,爬山简直是酷刑!
所以啦!山路走不到两个钟头,丹奥已经开始呈现虚状态。
“休息!”
“休息?还不到两个钟…”一接收到两盏尖锐的警告探照灯,尼基马上回余下的抗议。“没,我没说甚么。”
放下沉重的背包,一个下稳,丹奥险些整个人仆跌到地上,幸好赫伦及时一把携住他,并将他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谢谢。”丹奥感激地说,觉得自己的脚在发抖,连手也仿佛犯了毒瘾一样抖个不停,老是到处飘的小火焰怎么也对不准那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小菸头。
实在看不下去,赫伦掏出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点著。
丹奥深深了一口,徐徐吐出“谢谢。”再一次,他说,然后,低了声音。“待会儿不要往瀑布那儿去。”
“为甚么?”他怎么知道要往瀑布那儿去?
“那边有人在等我们。”
你怎么知道?
赫伦差点口而出,然喉头只颤了颤,便又不半点痕迹地咽下不被允许的好奇心…第N万次“我知道了。”并冷静地回应,不敢做任何质疑。
千万记住,无论丹奥说甚么,你绝对不能有所质疑,也不允许追究柢,更不可有半点好奇心,你只能完全听从他的话,即便他叫你去死,你也得乖乖听命,唯有如此,你们才能够安安全全的完成这件任务,明白吗?
当然明白,SA的本分就是服从命令!
何况这还是临行前校长的特别嘱咐…校长老大从来不曾特别关心过哪件任务,只有这一回,所以他也特别谨慎,纵然有千般困惑万种疑问,他也得当作没那一回事,唯一的目标就是达成任务。
“只剩下四天了,来得及吗?”摩拉悄声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实话。
“不能和任何人联络,请人支援?”
“不能,可能会漏我们所在的行为一律止。”
“一定要按照丹奥的意思行动?”
“对。”
“那我们一定会来不及。”摩拉嘀咕。“看来这会是我们第一次任务失败。”
他也这么认为,但是…
“还有四天,如果路赶一点的话,应该可以。”
然而情况依然无法如他预计中那样进行,在好不容易离开山区后不久,他们来到一座受叛军摧残的小村落,在那儿做免费医疗服务和收容孤儿的三位神父修女们,他们本著慈祥之心收容了附近所有的难民。
茅草与木板搭建成的临时医疗站内,躺了一个个断手断脚鲜血淋漓的伤患,因为得不到完备的医疗,大部分伤患身上都散发著伤口腐败的臭味,嘴里吐著残破不堪的呻,闻之令人心酸不已;还有那些妇女与幼童脸上木然的表情,仿佛对这种凄惨的境遇早已麻木,更明白这仍不是厄运的终点。
“神父,我想告解。”
挣扎许久后,丹奥终于说出这句令赫伦等人错愕不已又哭笑不得的话。
“告解?”赫伦不可思议地重复。这种时候,他想告解?“丹奥,我们快来不及了!”更正确的说法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想告解。”丹奥非常坚持。“只要一下下就好,来得及的。”
而更教人费解的是,在丹奥单独向神父“告解”过后,他竟然还不肯定,坚持要一个个和村里所有人都握过手之后,他才愿意离开。
“对不起,神父,我只能做到这样。”丹奥愧疚地说。
“够了,你已经做得太多了。”神父却是感激不已。“如果神说他们应该要回到主的怀抱,你应该为他们高兴;至于那些原本会受尽被强暴,被殴打供、被重伤成残各种折磨的人,他们能够因为你的善心而得以免除那些灾难,我替他们感谢你,愿主保佑你!”
“那么,神父,记住带那些可以离开的人往卡雅萨那儿去,那儿不会受到战火波及,我会设法通知我父亲给予你们援助,届时…”
“不,”神父微笑着摇头。“修女会带他们去,我不去。”
丹奥一怔。“可是神父你若是留在这儿的话,会…”
“如果这是神给我的试炼,我会很坦然的承受。”
“但神父…”
“我不会漏你的秘密的。”
“神父…”
“你该走了,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看出神父的坚持,丹奥只好黯然走向那几个濒临爆发边缘的人。
“又浪费半天时间了!”
“不晓得找不找得到交通工具?”
“最好是能飞的交通工具。”
“还有,接下来我们一定要确确实实的避开人群。”
“免得又有人心血来想来个绝地大社,说不定还要喝下午茶呢!”
除了赫伦,包括摩拉,大家都忍不住冷嘲讽几句,但是丹奥并不后悔,虽然他救不了全部的人,起码也帮到一半以上的人了。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该走了!”赫伦怒叱。
“是谁不走的呀!”尼基在嘴里咕哝。“现在肯定来不及了。”
“尼基!”
“是是是,这不在走了!”
丹奥突然有意无意地碰了赫伦一下。
“嗯?”
“没甚么。”
不,来得及,虽然会稍微迟了一点,但还是来得及。
自从暴君莫布杜总统的集权政府被推翻之后,刚果再度成为内战频仍的国家,恐怖组织伊斯兰团也乘机进驻刚果北方,在与临时政府洽商过后,联合国部队正式开入刚果北部追剿伊斯兰团刚果分部。
结果相当顺利,联合国部队也在功德圆后迅速退离当地,免得引起刚果临时政府的猜忌。可是…
“就算不能坐飞机,我们也可以自己开车去阿鲁呀!”
赫伦瞥向丹奥,丹奥微一摇头。
“那要怎么去?”
丹奥默然地望向前方的河。
“水路?”
丹奥颔首。
“好吧!那你们在这边等著,我和尼基去找船。”如果顺利的话,水路可能更快。
杏子和摩拉也跑去买食物,恰卡说要去多准备一点乾净的水…刚果河的水虽然多,却只能看不能喝,除非你已经有上吐下泻的心理准备;丹奥则始终闷不吭声,只默默注视著他们一一离去。
自从离开村落之后,他更沉默了,几乎完全不说话,老是独自一个人默默菸沉思,而最令时时悄然偷觑他的莎夏心惊的,是他眼中逐渐浮现的惨澹目光。
她见过,并且永远无法忘记,那是绝望的眼神,毫无生趣的人所特有的眼神,她在母亲眼里瞧见过,半个月后她母亲就自杀了,就在她父亲过世后一个月。他们是如此相爱,以至于失去父亲之后,母亲自觉无法独活,竟然扔下年幼的她去与父亲相聚了。
难道丹奥也…
为甚么?
事实上,丹奥自己也觉得非常纳闷,这儿是非洲,天气燠热,绿意葱葱,又没有凄凄冷风扫得他寒飕飕的,也没有枯黄的落叶在他眼前飘零,为何他还会如此沮丧?
“丹奥。”
突如其来的低唤,菸头上长长一截菸灰马上颤落于地,丹奥愕然转眸,诧异地发现莎夏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不,她会主动靠近他更令他错愕,她不是一直当他是毒蝎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吗?
“莎夏?”
“你在想甚么?”莎夏认真地问,同时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她关心他、担心他、揪心他,而是因为任务,所以她不得不想办法解决他的烦恼,免得任务尚未完成他就先挂点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把自己挂上去的。
她在关心他吗?“呃,也没甚么。”丹奥惊讶得简直想喊暂停,先让他痛哭涕一下再继续。
“告诉我。”莎夏坚持道。
“真的没甚么,”捻熄菸股,丹奥又点燃另一菸。“只不过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有病?”她以为他只是缺少身体锻链,没想到他竟然有病!
“不是,”丹奥不觉莞尔。“是个性上的老毛病。”
蚌上的老毛病?
神经病?“麻烦你说清楚一点好吗?”还是人格分裂?忧郁症?
直眼望向前方潺潺动的卢拉巴河“我很容易沮丧,”丹奥淡淡道。“不过通常只在秋天才会发作,现在这种郁热的气候居然也会发作,这倒是奇怪得很。”
“有多沮丧?”
丹奥没吭声,只是猛菸。
“沮丧到想…”莎夏忐忑地了一下口水。“死?”
丹奥顿时惊奇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莎夏瞪著他一会儿,换她盯住卢拉巴河发怔。
“我在我妈妈眼里看过那种眼神。”
“啊!”丹奥错愕地愣了愣。“那她…”
“半个月后她就自杀死了。”
“对不起,”丹奥忙道。“我不应该问你这种私事。”
那种事不重要,死的人已经死了,重要的是活人。
“你不会真的那么做吧?”
他?自杀?
应该不会了吧…呃,好像也很难讲,他在极度沮丧的时候确实很难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真的那么做了,他也不会死。
但这点莎夏并不知道,因此她一听丹奥那种不肯定的回答,不由得情急地猛然揪住他的衣襟“我警告你,你绝对不能那么做,否则…否则…”她焦急得一时找不到理由。“啊!对了,否则你家人会很伤心的!”
丹奥不笑了。“不,他们不会。”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很无聊的老毛病,更清楚他的死期还远得很,所以他们不只不会担心,甚至还会取笑他。
咦?他们不关心他吗?“不会吗?”难不成这就是他之所以如此沮丧的原因?
“不会。”
“你确定?”怎么可能,是误会吧?像他这种人最喜欢钻牛角尖胡思想,对,一定是这样。
“非常确定。”丹奥肯定地说。“这是他们亲口告诉我的。”父亲还扬言说如果他再那么做,一定要笑到他没脸见人。
欸?他们亲口说的!
这…这就…“总之,你不能那么做,那是懦夫的行为!”总之,这才是最重要的。
丹奥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本来就是懦夫。”
耶,这样也不行?“可是…”
“不过,虽然我不能保证我绝对不会那么做,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死。”
他能“保证”他绝不会死?
除非他能未卜先知!
“是喔!你的话比狐狸的话更没有信用。”她嗤之以鼻地说。“我妈妈也保证永远不会抛下我,你看结果如何?告诉你,有那种眼神的人说话都不能相信。”
丹奥著菸,沉默了会儿。
“那你要我如何?”
那还用问吗?
“保证你不会那么做!”
“你相信我的保证?”
呃?啊,对喔!他的保证能信吗?
“那…告诉我,要如何才能除去你的沮丧?”
丹奥耸耸肩。“我不知道,过去在春天来临,天气开始逐渐温暖后不久,我的心情就会自动平复下来。可是在这儿,现在不是秋天,也完全看不见类似秋天的景致,我的心情却莫名其妙越来越沮丧,这种经验我没有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现在他的心情就一点也不沮丧了。
见鬼,那她该怎么办?扮小丑给他看?
慢著,他…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
“丹奥。”
“嗯?”
“从甚么时候开始的?”莎夏谨慎地问。
“唔…”丹奥沉。“大概是从我六、七岁时就…”
两眼一翻“谁问你几百年前的事!”莎夏不耐烦地说。“我是说这趟来到非洲之后!”
“这个…我也不清楚…”严格说起来,应该是从出发时就开始了,但照经验而言,来到非洲这种温暖到不能再温暖的国度之后,他的心情应该早就恢复正常才对,可是却没有…
“不会是…”莎夏更谨慎小心地斟酌语气。“因为我吧?”绝不可能是,不过姑且问问也无妨。
丹奥一怔,尚未及回答,赫伦和尼基回来了。
令人纳罕的是,往常一见到莎夏和丹奥在一起,尼基总是会马上摆出七杀人准备大开杀戒的姿态,此刻却没有了,看样子赫伦也乘机对他好好做了一番“震撼教育。”
不过他还是马上把莎夏叫离开丹奥身边,望着莎夏的身影,丹奥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猛菸。直到大家开始上渡轮,在经过她身边时,他才以耳语般的音量对她说了一句话。
“应该是。”
“呃?”应该是?应该是甚么?…啊!
因为她?
骗人,真的是因为她?
在非洲水域里,最危险的非鳄鱼莫属,但是非洲以外的民众大都听信旅行社天花坠又不负责任的广告宣传,误以为非洲鳄鱼早已濒临绝种的边缘,对游客不会造成任何危险,唯一的困扰是你想来看看非洲鳄鱼的凶残真面目却找不到它。
然而事实真相却是…
“啊!你们看,你们看,”杏子又在兴奋的鬼叫了,令人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来出任务,还是来游山玩水的?“这边也有小羚羊耶!”
丹奥几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集至杏子所指之处,只见一群小羚羊踩著悠闲的步伐准备到河边饮水,看上去是那样小巧害羞,温驯善良,可爱得不得了。
“真想抱一只回去养。”
“开玩笑,你想害死它们吗?它们是属于这儿的,在这里它们才能够平和安详的生存在…”
话还没说完,就在那群小羚羊离河岸尚有三十尺之遥时,瞬间,一头鳄鱼仿佛海对空飞弹似的猝然自水里而出,哗啦啦啦地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头小羚丰,所过之处仅见一团模糊不清的绿影,骇人的大颚一张便咬住了那头逃逸不及的小羚丰,轻而易举地将它拖进深浊的河里,不消片刻工夫,小羚羊消失的地方已然毫无痕迹,连丝涟漪也不见。
众人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震惊地呆了大半天后,杏子始吐出窒息股的低呼。“太过分了,它居然把『我的』小羚羊吃掉了,不是说鳄鱼已经快绝种了吗?”
而渡轮上其他的非洲上人乘客眼见适才那一幕残酷的景象,却是个个一脸木然无动于衷,仿佛他们对这种事早巳司空见惯了。
杏子不又愕然半晌,蓦而朝恰卡望去,后者两手一摊,
“没错,非洲鳄鱼从不曾绝种,也永远不会绝种!”
不远处的莎夏倒没有多吃惊,因为她早就知道非洲的鳄鱼过得比人类更快活,只是一时被那种快如闪电般的杀戮给震撼住了。可是当她听到丹奥一句自言自语似的低喃,这才真的吓了一大眺,
“其实这种死法也不错的,起码不会痛苦太久。”
这是甚么话!
一听,莎夏马上跳过去一把揪住他“我警告你,再也不准有这种想法,再也不准了,知道吗?”她尖著嗓于怒吼。周围的上人没被鳄鱼吓到,反倒被她吓到了。
“嘎?”丹奥也被她骇了一大眺,手上的菸马上掉进河里去请鳄鱼“饭后”剔牙之余再来菸了。“啊!那个…那个只是我随口说说的而已呀!”
“随口说说也不行!”莎夏霸道地命令。“总之,那种想法…不,所有类似、疑似、状似那种想法统统都不准有,也不准说,有了也要马上甩出去,听懂了没有?”
丹奥似乎被她凶狠的态度给震住了,可是这种没有把握一定能办得到的事他还是不能随便答应。
“我…”他为难地想了又想。“尽量。”
“没有尽量,一定要做到!”
“可是…”
“也没有可是!”“但…”
“也没有蛋,你再说,小心我踢爆你的卵蛋!”
“耶?”没想到她连脏话都骂出来了,丹奥一脸惊讶。
眼见莎夏越来越嚣张,表明了根本没把他的警告放在心里,赫伦睑扎倏沉,正待上前教训她一下,不料摩拉却拉住了他,并对他摇摇头,再用下巴指指丹奥。
“看,他不一样了。”
“呃?”不一样?甚么不一样?
不过经摩拉这么一提示,赫伦马上发现丹奥果然是“不一样”了,他的表情不一样,精神也不一样,不再如同过去数天以来那样一副即将坠入地狱底端的模样,精神振奋,不再死气沉沉。
“啊…原来如此。”这个一必须加上那个一吗?
赫伦与摩拉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同时退后一步,倚在船舷兴致地看好戏;杏子与恰卡同样莫名其妙,搞不清楚莎夏究竟在抓甚么狂;至于尼基,他则是非常高兴,因为莎夏很生气,只要莎夏对丹奥越生气,丹奥对莎夏的痴心妄想便越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快,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已经说了我会尽量嘛!”
“那样不够!”
“我只能做到尽量。”
“你…好,你就尽管去尽量,不过我会盯著你的,你最好不要给我罗唆,因为我会紧紧地盯住你,从头到尾盯住你,盯到你连睡觉都不安心,直到你愿意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为止!”
是这样吗?
闻言,丹奥不暗喜在心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永远不会给她那种答案!
不过半天而已,丹奥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作梦也想像不到莎夏的紧迫盯人法竟然是如此恐怖,她不但时时刻刻纠在他身边,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这点倒是相当不错,但连他要嘘嘘时也不肯避开半步,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又不是没见过。”她不在乎地说。“你要是真在意被人看,那我背过身去好了。”
她见过谁的?
他差点口问出这种问出来保证会被人K的问题,幸好及时咬住自己的舌头,但心中那股子疑问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直至夜晚在基胡湖的公用营地燃起营火进食,莎夏依然紧伴在他身边,而且强迫他吃下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餐。
“原来你…”见他小口小口斯文的进食,莎夏即回想到过去数天来他几乎没吃进甚么东西,马上联想到这会不会是他在慢摧残自己?下一刻,她马上把一大堆食物全堆到丹奥的盘子上。“这些统统给我吃完,没吃完不准睡觉!”
“欸!”丹奥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死。“这…这么多,我一辈子也吃不完呀!”
“那你就吃一辈子!”
丹奥那张脸顿时拉得比马脸更长“怎么这样?”他低低嘟囔,很委屈。
“你少罗唆,给我吃!”话落,莎夏再对赫伦提出要求。“赫伦,以后让我跟丹奥一起睡同一个帐篷。”
话刚说完,骤闻一声“噗!”丹奥出嘴食物。
尼基则在愕然三秒后大吼一声“不可以!”
莎夏马上横过去一眼。“为甚么?”
“那还用问吗?他是男的呀!”尼基振振有词地声辩。
“那又如何?我又不怕他侵犯我,他要是真有那种本事,我才佩服他盼!”莎夏反驳。“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共睡一个帐篷,你也有过啊!再说男人女人对我而言根本没甚么差别,你忘了吗?在十四岁之前,所有的训练生无论男女都要一起淋浴洗澡换衣服,不是吗?”
原来她是这样见过的,丹奥恍然大悟地暗付。
尼基窒了一下。“你又为甚么一定要和他睡同一个帐篷?”
“我要盯紧他!”
这算甚么理由?“为甚么?”
“因为…”莎夏瞄了丹奥一眼。“呃,理由不方便说,总之,为了任务,我觉得有这个必要。”
“为了任务?”尼基很显然的一点也不相信这个理由。“赫伦,是这样吗?”
“这个嘛…”赫伦若有所思地望住埋头进食的丹奥。“唔,或许的确有这个需要。”
“那…”尼基还是不甘心。“一直是赫伦跟他同一帐篷的,为甚么不能由赫伦来盯住他?”事实上,谁都可以,就是莎夏不行!
“因为只有我知道该盯住他甚么。”莎夏更是理直气壮。
“你可以告诉我们呀!”
“我说过不方便嘛!”
“既然是为了任务,有甚么不方便的?”
“那…跟私人也有点关系嘛!”
“到底是跟任务有关,还是私人有关?”
“这…跟私人…跟任务…都有关!”
“你在胡扯些甚么?”听她私人私人的说,好像跟丹奥有甚么特别关系似的,尼基心里著实不舒服,不由自主越吼越大声。“现在我们正在进行任务,你居然牵扯上私人关系,到底…”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莎夏也不了。“赫伦都没说话,你跟我吼甚么吼?我说跟任务有关就是跟任务有关,我说跟私人也有点关系就是跟私人也有点关系,你是有甚么不?那就老实说嘛!是不是跟我搭档不愉快?好啊,那就拆夥嘛!你以为我…”
“慢著,慢著,慢著!”眼看两人再吵就要翻脸了,赫伦连忙进去打圆场。“莎夏,尼基是你的搭档,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怎么能因此发火呢?不过,尼基,你也应该要相信你的搭档,否则两人如何合作下去,对吧?所以说…”
“是她先不相信我,所以才不肯把理由告诉我,这怎能怪我?”尼基辩驳。
“错,是你先不相信我的!”莎夏低吼。“如果你相信我,根本不会提出任何疑问,但是你怀疑了,所以才会这样追究柢,对不对?”
“如果你相信我,你就会主动先告诉我!”
“如果你相信我,你根本不会对我的行事出现任何疑问!”
“明明是你…”“她怕我自杀。”
现场突然陷入一片死寂,除了莎夏,其他五人五双惊愕的眼全数落在丹奥身上,后者却眼也不抬,依然埋头苦吃。
“你…你刚刚说甚么?”赫伦哑著嗓子问。
“她怕我自杀。”丹奥慢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有这个老毛病,心情一沮丧就想死,所以莎夏才会想紧盯住我。”
又是片刻沉寂后,杏子呐呐地开口了。
“可是你只是想一想而已,对不对?你不会真的那么做,对不对?”
默默地又吃了几口,丹奥突然放下盘子,抬眼,苦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那么做,可是…”他慢条斯理地扭开衬衫钮扣,掀开,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白皙的正心口处赫然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不是割伤,是刺伤。
“当我沮丧到极点时,我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所有人都震惊得连气都不出来了。
“可…可是那…那伤是在…在…”
合上衬衫,丹奥耸耸肩。“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脏是在右边。”
“咦!”也就是说,他原就是有意要刺杀自己的心脏,却发现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心脏居然早就逃到隔壁去住了?
慢条斯理地扭回钮扣“那年我十六岁。”丹奥再做补充说明。
“天哪!”
“你…”莎夏两眼惊骇地瞪住他。“为甚么要那么做?”究竟是甚么样的悲惨境遇会刺得他去做出那样绝望的举动?
其他人附和著拚命点头,他们也想知道。
“为甚么啊?”丹奥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仔细想了一下。“嗯!我想是因为那年的秋天特别萧瑟凄凉吧!”
“欸!”异口同声的惊呼,无法置信又不可思议。
那年的秋天特别凄凉?
这是哪一国的惨事?
“真的,”丹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年秋天真的好凄凉,风好冷,落叶好多,老是在我的窗外飘呀飘的落下去…”说著,他还摆动著修长的手表演落叶飘零下来的模样,还有那份味道的。“至今想到依然会令我无限感伤…”
“那就别想!”大家再次异口同声的大吼,惊恐又紧张。
丹奥眨了眨眼,蓦而笑了。
“你们不必太紧张,我看了整整八年的心理医生,已经不会…”
“不会想自杀?”异口同声的追问,充期待。
“不,是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陷入那种绝望的境界了。”
“呿!”
丹奥再次耸耸肩,拿起盘子继续奋战,心里仍在怀疑他究竟吃不吃得完?
而其他六人则面面相觑好半天,每一张脸都不是普通的难看,每一双眼也都在询问其他人:现在该怎么办?
“我想…”赫伦终于决定了。“暂时就由莎夏负责…呃,照顾丹奥,没问题吧?”
莎夏没有回答他,转而直接向丹奥劈出一道雷鸣。
“我先警告你,丹奥,在你归我负责期间,你最好不要给我凸槌!”
丹奥瞄过眼来,笑了。
好极了,他在笑,不是沮丧,真是上帝保佑!
他们很顺利地在一后来到基山加尼,如果他们能够就这样通畅无阻的顺行下去,那就甚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很不幸的,就在基山加尼,他们碰上了料想不到的状况。
“OK,我找到车子了,只要开车到蒙巴萨之后,大概就没有问题了。”
说完,赫伦正待领大家前去坐车于,却被丹奥一把扯回餐店里去。
“赫伦,我想你最好先让恰卡改装一下到地方书记处看看。”
虽觉狐疑,赫伦仍按照他的话做,不到十五分钟,恰卡回来了。
“有人拿照片到地方书记处找我们,我想,现在只要我们踏出这间餐店一步便会遭遇到危险。”
“他们已经追到这儿来了?”尼基不可思议地问。
“不,我想是他们到处都有人,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碰上。”
“那现在怎么办?”
“已经到这儿了,还不能通知对方来支援我们吗?”
“不行!”赫伦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事实上,刚果政府并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所以我们不能冀望他们的援手,只能靠我们自己。”
“为甚么?”
“因为追剿伊斯兰团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联合国很难对刚果政府解释为甚么他们还留在这儿,但这还不算甚么,更糟糕的情况是,刚果政府将可以名正言顺地没收我们护送的东西,如此一来,我们的任务就彻底的失败了。”
“那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我想…”赫伦沉。“唯今之计,只能走回老方法,尽量避开人烟。”
“怎么做?”
“一个是自维仑加山区过去,一个是越过伊都里森林过去。”
“伊都里森林?”恰卡喃喃道。“如果没有人带路,我们统统都会迷路在里面,也许刚果大猩猩会看上尼基作女婿,然后我们都会变成大猩猩的亲戚!”
“那就是维仑加罗?”
“至少那里不容易迷路。”
“可是,今天不算也只剩下两天而已,来得及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的也是,那就…”
“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