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美国西岸有个拉斯维加斯,东岸也有个大西洋城,四周一片荒芜的沙漠,却在海边建起一幢幢高耸的赌场和饭店旅馆,闪亮的霓虹灯与招牌广告远远从高速公路上就可看见了。
在大西洋城,吃住都很便宜,因为他们不需要赚你这个钱,光是在赌场内就可以挖空你所有的家产了,只可惜方蕾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做个败家女,因为…
“早上录的演讲呢?”
“在这里!”
“快,马上翻译,还有昨天的演讲,教授说晚上就要内容大纲!”
“但下午的演讲…”
“该死,莉丝,叫马克帮忙录一下好不好?”
方蕾与泰曼简直忙翻了,几乎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幸好莉丝与男朋友马克临时改变行程到大西洋城来度假,也被他们抓来同甘共苦,一起翻入地狱深渊中爬不出来。
“见鬼,这是哪一国语言?”
“巴西的葡萄牙文吧!”
“该死的那又是哪一种语系的?”
翻天覆地的,好不容易水深火热的十天终于过去了,大家瘫成一地,几乎活不回来。
“教授说他要搭明天一早的飞机,谁要跟他一起回去?”泰曼问。
躺在沙发上烂成一堆泥的方蕾举起手来。“我…”
“慢着!”趴在上的莉丝猛然跳起来。“你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美国一趟,也不顺便玩玩,你就要回去了?”
“今年八月,布鲁有三年一次的运河嘉年华,我要陪我女儿参加。”
“上帝,到八月还有一个星期耶!何况,那个什么运河嘉年华,不就三年一次,三年后照样会再举行,而美国也许就来这么一回!”莉丝大声辩驳。“无论如何你得陪我留下来好好玩个过瘾,不然我那么辛苦帮你忙是为什么?”
“你有马克陪你不是吗?我可没兴趣作电灯泡!”方蕾咕哝。
“他?”两道愤怒的雷死光朝马克笔直的发过去,后者尴尬的瑟缩一下。“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改变行程到美国来?那家伙到巴黎居然只想看上空秀,看康康舞,我为什么要陪他去看那种东西?”
方蕾愣了一下,旋即与泰曼一齐失声大笑,莉丝更是怒气难平。
“他想看女人的部,想看女人的大腿?好,就让他自己去看个够,我要自己玩自己的,而你得陪我,?”
方蕾搔搔脑袋。“好吧,我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啦,难得来美国一趟,不到处走走太可惜了,不过我得先打电话回家跟我老公讲一下。”
五分钟后…
“真没想到,我老公也出差去了!”方蕾有点意外的挂断手机“不过我小泵回家了,还有我小叔,他们说会陪我女儿去参加嘉年华。”视线移向泰曼。“那你呢?你要留下来吗?”
泰曼点头。“既然你们都要留下来,我也留下来好了。”
“太好了,我不会说英文,光靠莉丝一个人有时候也很不方便,你肯留下来,我就不必老是依赖她了。不过…”马克困惑地来回看她们三人。“为什么你们三个人说的英文都不太一样呢?”
方蕾三人不约而同失笑。
“因为我说的是美语,莉丝说的是英文,泰曼说的是澳洲语。”
“虽然听起来差不多,其实在句型、发音和拼法上都有显著的不同。”
“那是因为文化和环境上都有所差异。”
“不过由于都是从英文演变而来,所以…”
“譬如美语说『Doyouhaveapencil?』,英语则说『Haveyougotapencil?』,这是…”
“至于发音…”
“舌头必须卷起来…”
“不对,牙齿应该这样,念出来的音才会…”
“不,我不这么认为,既然是同一个语系…”
眼看他们三人居然就地讨论起语言学来,而且愈讨论愈热烈,甚至展开一场马拉松辩论,口水愈拉愈长看不见尽头,马克不哭笑不得。
他们到底是来度假的,还是来上课的?
虽然是预定外的旅游,但既然决定留下来了,方蕾就打算好好享受一下,但隔天傍晚方蕾就后悔了。
“为什么只有两间房?”
“泰曼说他旅费不太够,”莉丝神情自若地解释。“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方蕾不耐烦地打断她。“但是既然你一定要和马克同房,总不能要我和泰曼同一间房吧?饭店客了吗?”
莉丝无辜地眨巴一下眼。“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同房?”
方蕾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鬼话,我…”
莉丝很夸张的叹了口气。“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泰曼喜欢你。”
方蕾呆了呆,旋又失笑。“你别开玩笑了!”
“泰曼真可怜!”莉丝喃喃道。“我和莲恩都看出来了,也问过泰曼,他都承认了,因此…”
“别…别胡扯了,”方蕾惊愕得话都结巴起来了。“我…我结婚了耶!”
“那又如何?”莉丝耸耸肩。“你几岁结婚的?十六岁?还是十七岁?正是最容易被惑的年龄,轻易被大你十二岁的成男人拐去结婚,这并不奇怪,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过…”
像个男人似的,她轻轻抚过方蕾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
“结婚四年,也生了两个孩子,你应该开始会觉得当时结婚得太冲动,现在睡在你身边的男人已经失去当初那种人的魅力,你们之间的距离也愈来愈遥远,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我不…”
方蕾听得啼笑皆非,想否认,但莉丝根本不给她自辩的机会。
“对了,因为你们的年纪相差太多了,观念看法都有差异,换句话说,跟你年岁相近的男人才适合你,譬如泰曼,你不觉得他很可爱吗?”
一点也不!
苞她儿子比起来,没有一个会用两只脚走路的男是可爱的!
“我记得你也夸过他长得很英俊,”莉丝继续说。“又风趣朗…”
不然她该怎么说?
当时他们才刚认识,她总不能老实指出对方的缺点说他眉毛太浓,鼻子太短,嘴巴太大,笑起来像虾蟆打呵欠,还有,老爱说些人家听不懂的笑话,害人家明明头问号又不能不捧场笑一下,这点最无趣了!
“所以我建议你和他来段情试试看,”还在说。“就我来看,你们两个相当合适…”
她是试吃品吗?
吃过之后就知道好不好吃!
“我以为从上开始最快,”愈说愈嚣张。“你知道,多数人从上的契合度就可以知道彼此合不合适…”
真不敢相信,这女人真的在怂恿她来段婚外情!
“这种事我最清楚,因为我是过来人,十六岁时我也曾经结过婚,对象是一个大我九岁的电脑业务员,还生了一个女儿,但十九岁我就离婚了,所以,相信我,听我的没错!”
方蕾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对莉丝曾经离过婚感到最吃惊,还是对莉丝有个女儿感到更吃惊?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可以确定,既然莉丝有过这种经验,她再做任何辩解也没有用,就算把两片嘴皮子磨成了乌鱼子,莉丝也不会给你听进去半个字,既然如此,她最好赶紧跷头,赶搭最近一班飞机逃回比利时。
如此一来,莉丝应该可以明白,不管是一夜情、婚外情,或者是情、偷情,她都没有兴趣了吧?
到大西洋城不赌上两把就不算来过大西洋城,因此大家决议先上赌场玩几天再转战纽约,方蕾觑准机会赶紧落跑。
拎着旅行袋,趁那三个家伙还在赌场里鬼混,某人偷偷摸摸溜出饭店,准备客串一下失踪人口,孰料才刚踏出饭店大门,面撞上两个人,双方同时一怔,再同时失声大叫。
“大姊、小珊!”
“二姊!”
“小蕾!”
静止两秒,又异口同声大叫。
“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方蕾很快举起手来阻止对方再开口。
“够了,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
大西洋城的赌场全都集中在滨海大道上,而其中最具特色的就是泰姬玛哈,在这座综合阿拉伯风格和现代建筑艺术的庞然大物内,赌博、消遣、娱乐、住宿、饮食等功能样样俱全,几乎只要住进去就不用再走出这栋建筑物。
除非你破产了。
此刻,方家三姊妹就坐在泰姬玛哈地下室的餐厅内,大家面面相对都有点不太自在,虽然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从何开始。
“你怎会在这里?”终于,方珊忍不住先开口了。
“我和同学陪教授来开会。”方蕾回道,再反问:“你们呢?大姊不是在日本念书,二伯不是移民到艾伯尼吗?”
“我在这边工作,纽约、大西洋城来回的巴士导游。”
听方珊这么说,方蕾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虚荣的女孩子想找多金的帅哥,到赌城来就对了,在这里,一掷千金的富豪多得是。可是…
“但你才十九岁,应该要上大学呀!”
方珊嗤之以鼻地哼一声。“谁要上大学,浪费时间!”
说得也是,她的人生目标就是钓上个帅哥富豪,这并不需要上大学,只要脸蛋长得好看,身材一级“钓鱼”技术一就行了。
方蕾无奈摇头,再转注方丽。“那大姊呢?来探亲吗?爷爷、也来了吗?”
打从她们碰面开始,方丽的神色就一直很奇怪,连方蕾问了她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她也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有什么不对吗?”方蕾疑惑地问。
方珊瞥方丽一眼,若无其事的代替大姊作答。
“其实也没什么啦,是爷爷罹患肺癌,又中风,二伯就要爷爷、到美国来让他照顾,那大姊当然也跟着过来了,可是大姊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所以爷爷就替大姊找了个有居留权的对象结婚,对方是台湾政府高官的小儿子,还在修博士学位,长得也端正的,脾气又好,老实说,大姊运气还不错的呢!”
“既然如此,”方蕾继续端详方丽。“大姊为什么…”
“她怀孕了嘛,所以心情不太好,大概就是所谓的怀孕症候群吧,所以我才特地请假陪大姊出来散散心呀。”说着,方珊用手肘推推方丽。“对不对,大姊?”
方丽侧过脸去注视方珊片刻,随后,当她转回来面对方蕾时,恢复正常了。
“我想我是害怕生产吧!”没有任何异样,如同四年前一样温柔婉约。“你呢?有孩子了吗?”
方蕾一个字也不信!
不过,算了,如果她们不想让她知道事实,就表示她们依然将她排除在亲族之外,她想关心也无从关心起,反正还有爷爷、和二伯在,他们应该不会让方丽受到委屈的。
“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她喜孜孜的掏出皮夹来给她们看照片。
“耶?他们…”方珊惊呼。“他们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
“我老公是比利时人嘛!”
“比利时人?”方丽与方珊愕然相对。“那你现在是住在…”
“布鲁,比利时布鲁。”方蕾说,一边小心翼翼收好照片。“你们都没有跟妈妈联络过吗?我们常常打电话聊天,她很清楚我的状况。”
方珊的表情很奇怪,方丽不甚自在的别开眼。
“呃,你知道我们不太方便,何况,还有继父可以照顾她,我想应该没什么好替她担心的吧!”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妈妈离婚了,两年前,因为继父殴打她,现在她和阿姨住在一起。”方蕾两眼眨也不眨地直视她们。“我想你们可能也不知道,姨丈在三年前去世了,他们又没有孩子,阿姨一个人过得好寂寞,妈妈就把她接去一起住,她们两个还合力开了一家服饰店,妈妈说她现在活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已经不想再婚了。”
“原来…妈妈离婚了。”方丽似乎有点不知所措。“那么弟弟呢?”
方蕾叹气。“为了弟弟的监护权,妈妈和继父还上家事法庭呢,不过因为继父也有过殴打弟弟的纪录,所以法庭把弟弟的监护权判给妈妈了。”
方丽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我应该关心一下妈妈,但是…”含着祈求谅解的目光,她眼眶润地瞅住方蕾。“我真的无能为力,你明白的,不是吗?”
“就是说咩,就算我们知道妈妈境况不好,也帮不了忙呀!”方珊附和道。
的确,当一个人只考虑到她自己时,确实无力去帮助别人。
“算了,反正妈妈现在过得很好,有空跟她联络一下就行了。”
“好啦,好啦,我们会跟妈妈联络的啦!”方珊不耐烦地承诺道,天知道这份承诺有几分可信度。“不要说这个了啦,还是说你,你刚刚说陪教授来这里开会,难不成你还在念书?”
方蕾点头“我还在念大学,这回跟同学一起陪教授来这里开会,想说顺便到处逛逛也好…”说到这里,忽地两眼一亮。“一起吧,我们一起玩吧,人多热闹一点才好玩不是吗?”
在其他任何状况下,方蕾都不会提出这种建议,因为百分之两百会遭到拒绝。
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她有百分之三百的把握不会被拒绝,因为陪伴一个心情不好的人旅游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她看得出方珊快抓狂了。
岂料…
“才不要!”方珊一口否决。“我们为什么要跟你一起玩?”
方丽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别这样,小珊,现在又没有大伯、二伯他们在,不用担心会被骂,你放心吧!”再转对方蕾微笑。“好,我们一起去玩吧,小珊是导游,我们想去什么地方她都可以带我们去哦!”“!”
这下子看莉丝还能搞什么鬼!
莉丝的确是搞不了鬼了,但方蕾忘了顺便考虑一下后遗症,一旦让莉丝和方珊那两个嗜好相近的家伙凑在一起,这趟旅游马上呈现一面倒的惨况。
“女装!”
“女鞋!”
“皮件!”
“首饰!”
其他两男两女根本不进嘴,那两只雌动物完全不顾他人的意愿,自顾自去她们想去的地方──纽约的时尚街,四人只好乖乖跟着走,丝毫不留半点自主意识,比绵羊还听话,甚至用不上牧羊犬来驱赶。最后…
“我厌倦了看女装!”
“我厌倦了看女鞋!”
“我厌倦了看皮件!”
“我厌倦了看首饰!”
四只绵羊终于展开绝地大反攻,企图挣脱残暴行,可是…
“她们…好像没听见,我们说太小声了吗?”
“要不要喊大声一点?”
“那样…好像有点丢脸…”
“不是有点,是很丢脸!”
“那么…”
“…算了!”
于是,四只小绵羊只好自力救济,两只公羊溜去看篮球比赛、看曲球比赛,两只小母羊继续跟随在两位沉于购物之中的主人身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周围那些昂贵到不行的珠宝首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搭。
“二伯允许小珊做这种疯狂购物吗?”
对于那两位的购物方式,方蕾实在不敢领教,要是她敢那样连价钱都不看就买下来,只要一次就够了,肯定会被老公封杀出局!
也许奥文确实从他父亲那儿继承到不少财富,但他终究只是个平凡的白领阶级,拿再高薪也是死薪水,何况他还要负担妹妹的学费、生活费,还有台湾那位姨婆和表哥、表嫂、侄子的生活费,以及一些小猫、小狈之类的亲戚,他们也常常跑去向他求助,听说他每个月还要支付他哥哥一大笔津贴──天知道是什么津贴。
此外,她妈妈离婚时,奥文也特地赶到台湾去帮岳母争取小舅子的监护权,本想接他们母子到比利时定居,但方妈妈不想住到国外,奥文就替她买了一栋公寓安身,又支助岳母开服饰店,每个月还固定汇生活费给岳母,过年过节也不忘寄礼物去给岳母、小舅子和岳母的妹妹。
他认为照顾岳母和小舅子也是他的责任。
总之,奥文的责任心很重,负担更重,他们自己的生活也都很平实,这种疯狂购物游戏委实不适合他们,多来几次肯定破产,而且破得很难看!
“你以为她为什么要出来工作?”方丽反问。
不是为了泡哥哥吗?
“为什么?”
“因为二伯不想再替她支付信用卡帐单了。”方丽苦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懂得节制了。你瞧,在这种高价位店里,她只是纯浏览,看看现在的流行趋势,再跑去买减价的设计师服饰或者二手服饰,至于珠宝首饰,她买不起真货,买的都是仿冒品,自己赚的爱怎么花都随她了。”
“那么…”方蕾迟疑一下。“记得二伯计划开一家皮店,由大伯从加拿大那边提供给他皮,如此一来就可以省去不少管销费用,我想利润应该很不错吧?”她以试探的口气问,因为没有把握方丽是否会回答她。
“是不错,可是…”方丽轻轻叹息。“动物保护主义者的行动愈来愈积极,二伯店里还曾经被泼过一次油漆,所以他们正在考虑改销其他货品。”
“什么货品?”方蕾顺口问。
方丽瞄她一下。“他们还在考虑。”
方蕾耸耸肩。“爷爷、***情况如何?”
“爷爷动过手术后,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中风的情况也还好,但是他们的状况都需要特别看护,所以二伯送他们去一家华人疗养院,我去探望过几次,他们看上去都很愉快,也许是因为那儿有同年龄的伴吧。”
方蕾朝前方望一下,那两个家伙好像还没有收兵的打算。
“那你呢?你结婚多久了?”
“一年半。”
“姊夫对你好吗?”
“他的脾气很好,是个很温和的人。”方丽没有作正面回答。
“是吗?”方蕾笑了。“我老公也是个很温和的男人,我最喜欢欺负他了,通常他都会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容忍我的胡作非为,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像骂女儿一样骂我,还罚我不准看电视,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卧室里也有电视,我不会躲到卧室里看吗?”
“你的运气很好,相亲结婚还能得到这么好的老公。”方丽低喃。
笑容徐徐消失,方蕾细细审视方丽那张又浮现出奇特表情的脸片刻。
“你的运气不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方丽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我也不能算是相亲,是爷爷帮我决定的,爷爷说他会是个好丈夫。”
方蕾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方丽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抱怨。
“如果真的不喜欢,你已经成年了,可以拒绝呀!”
“可是…”方丽不甚自然地转脸望向他处。“我们交往了两个月,我也觉得他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很适合我,所以…所以…”
所以,是她自己同意的。
方蕾有点啼笑皆非,下意识停住脚步,想要好好劝劝方丽。“既然是你自己同意的,就必须尽力去适应;我也是啊,不,我比你更可怜,你还跟对方交往了两个月,我只跟我老公见过三次面,约会一次,然后就结婚了,Shit,甚至婚后好几个月我才知道他是比利时人,真是TD,竟然把我拐到比利时之后才告诉我!”
她咬牙切齿,恼怒的咒骂。
“但我又能怎样?只好努力去适应,学习他们的语言,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告诉你,超辛苦的,但我还是捱过来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老公特别体贴我、容忍我,我想,这种事都是相对的,你为他付出,他也会对你付出…”
顿了一顿,她又说:“记得在台湾时我就劝过你,人不能只顾自己,否则最后尝受后果的一定是自己,我想你可能忘了,不过现在你可以好好想想,除非嫁错男人──像妈妈那样,不然要营造什么样的婚姻生活都在你…”“如果对方是个有恋母情结的男人呢?”一旁突然岔进来一句话。
方蕾愕然,循声回眸,原来是方珊不知何时悄悄回头来到她们身边,而莉丝仍在不远处的柜台试戴那些昂贵得令人咋舌的首饰。
“刚结婚,一切都很正常,”方珊慢条斯理地说。“但三个月后,大姊夫的妈妈就跑来跟她们住在一起,理由是大姊不会做家事,婆婆好意要来教导媳妇为人的职责…”
“不会做家事?”方蕾睁大不可思议的眼,眨也不眨的望定方丽。“你竟然到现在还不会做家事?”
“但…但结婚前,爷爷就跟对方说好了,他们会请佣人,我不需要做家事,想念书也可以继续念书呀!没想到…”方丽哀怨地垂下两眼。“一结婚就变了,不但不可以继续念书,还我做家事…”
这也难怪,方丽从小到大没做过任何家事,就连弯捡一张纸屑都没有过,难怪爷爷会先跟对方说好条件,可惜对方不想遵守约定。
“既然都结婚了,如果跟大姊夫说不通,那也只好试着适应啦!”
方丽言又止,现在她看上去不是困扰,而是尴尬。
方珊瞥她一眼,耸一下肩。“那如果说大姊夫都跑去跟他妈妈睡一张,只有周末放假时才和大姊过夜,这你又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
谤本是不敢想,都在修博士学位了,还没断吗?
“…”方蕾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事我相信二姊你也会受不了吧?所以不能怪大姊想找个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吐槽一下…”
能理解她的心事的人?
谁?
“请等一下!”方蕾面无表情地瞟一下神情更诡异的方丽,再看回方珊。“不要告诉我大姊搞外遇!”
“不!”方丽冲口而出“那不是外遇,那只是…只是…”她极力想为自己辩解。“我才二十三岁,我也想品尝恋爱的滋味呀,却不得不为居留权而结婚,丈夫又有奇怪的癖,还有个霸道的婆婆,所以我才…”
“够了!”方蕾太阳。“我不想听采过程,告诉我结果就好了。”
“我…我离婚了,一个月前,”方丽嗫嚅道。“因为我婆婆认为孩子不是她儿子的。”
般外遇还被发现,真笨!
“是大姊夫的吗?”
“当然是!”方丽激动地说。“我说过,那不是外遇,只是那个男人肯听我诉苦,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够抚慰我的委屈,并没有和那人上呀!”
好吧,不是外遇,却被认定是外遇,更笨!
“算了,既然这桩婚姻令你这么痛苦,反正你也拿到居留权了,离婚也好,”方蕾尽量找好的话说。“而且你还可以继续念书呢!”
“就是说咩,”方珊大声附和。“我就是这么跟大姊讲的,她还年轻,想谈恋爱机会多得是,这年头离婚是流行,没有人会在意那种事,再多离几次婚也没关系,人家还会认为你受呢!”
这种受就免了吧!
方蕾听得想昏倒。“不过,孩子怎么办?”
“大姊正在考虑要不要拿掉。”
拿掉!
“呃,这种事…最好你自己决定。”方蕾喃喃道。“不过无论你如何决定,我都会尽量帮你的。”
“为什么?”方丽怔愣地凝住她。“记得那时候你说不会帮我…”
方蕾撇一下嘴,笑笑。“我也讲过说不定我会改变想法,现在,我的确改变了,如此而已。”
而影响她最大的就是靳文彦,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帮助任何向他求助的亲人,不管那些家伙是不是很可恶,或者令人厌烦,他都会不计代价的帮助他们,并且把这种帮助视为他的责任,只因为那些家伙是他的亲戚。
“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幸福?”方丽轻声问。
方蕾摇头。“不,因为我老公有个很奇特的嗜好,他认为帮助亲人是他的责任,我想我是被他影响了。”
“你…不气我了?”方丽的语声更细。
方蕾认真思索一下“不气了。”又摇头。“记得妈妈刚离婚那时候,她很惶恐、很无助,特别需要人家安慰,但你们都没有出现,甚至连通电话都没有,我很生气,不过我老公告诉我,我不应该气你,应该同情你…”“同情我?”方丽喃喃道。
“当时我并不了解他的意思,但现在…”方蕾顿了一下。“难道你都没想过之所以会演变成如今这种窘况,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你是说…要怪我自己?”方丽呐呐道,旋又摇头。“不,那怎能怪我,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呀!”
“不,永远不会没有别的路,而是你选择了哪条路!”方蕾重重地说。“当初我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是我自己选择相亲结婚的。同样的,你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是你自己选择和一个认识不深的人结婚的。不过我不是要你怪谁,而是希望你以后能认真做选择,不要老是想把责任推给别人,不能勇敢面对自己的人生,这种人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语毕,见方丽依然一脸“我无辜”的表情,方蕾不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无论如何,你要自己做决定。”
话说到这里,另一个也加入了,莉丝大声叫过来,非常兴奋的口气。
“快!快!你们快过来!”
三姊妹相对一眼,战战兢兢的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要买这边的首饰吧?”
“不是啦,这边的首饰我怎么买得起,是别的事啦,大事!大事!”
“到底什么事?”
“就是…”
三分钟后,三姊妹齐声大叫。
“什么?”一个惊恐,一个受不了,一个兴奋。
方蕾非常认真的做考虑。
要不要趁夜落跑逃回比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