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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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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最繁荣的朱雀大街两旁,各式商肆林立。

  众多商肆中,人如江水源源不断的,便属秦家客栈。

  这会儿,占地之广、能容纳百桌的秦家客栈内照例座无虚席,热闹万分;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酒香照例弥漫方圆十里街坊,客栈里的饕客无不频动筷箸,享受馔佳肴、闲聊是非,好不快活。

  唯一的突兀,来自于客栈一隅,就见角落那张食桌上,摆了…

  一盅“冷盘”…冷掉的青葱炒蛋。

  一壶“凉茶”…凉掉的清茶。

  以及一碗没扒几口的“剩饭”…隔餐剩下的白饭。

  且这些饭菜茶水还被推到一旁,被简陋的文房四宝登堂入室,霸占那些碗盘该放置的位子。文房四宝的主人,安静地手执毫笔、埋头书写,在飘散饭菜香的客栈里显得格格不入。

  如此看来“民以食为天”暂时不适合套用在这名衣着整净简朴的豆蔻姑娘身上。

  而那双专注于瑕疵宣纸上的清眸,在店小二扬声招呼上门的食客时,总会从桌案上抬起,滴溜溜在来人脸上转了几圈后,又状似失落地再度回到纸上。

  她没有颠倒众生、沉鱼落雁之貌,无法令人惊鸿一瞥便失了神、掉了魂似的移不开眼,但一张清秀白净的瓜子脸上镶了对黑白分明的圆眸,眸中总是转着活灵活现的思绪,再加上此般特异的行径,倒教旁人忍不住朝她多看几眼。

  “王大爷,您又带一家大小来光顾了,里边请坐呀!”

  跑堂的店小二一见客上门,马上宏亮有劲地招呼着,为客倌带位后,还先体贴地以抹布擦拭早已收拾干净的桌椅,足见秦家客栈待客之周到。

  “小二,那位姑娘今儿个又来写字了?”

  王大爷一家好奇地望向客栈角落的姑娘,她也抬头瞧了他们一眼,于是又蹙起柳眉、低下头审视纸张。这回,她只手托住粉腮没有动笔,看似烦心。

  小二也不计较对方在客栈内问这种问题着实奇怪,扳起手指数计着:“是呀,写了有十余了吧。”见怪不怪哩!

  “她都在写些什么?”听见他们的讨论,旁桌客人也加入八卦的行列。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二笑着搔搔头。每当他好意去询问那位姑娘需不需要帮忙,只见纸上全是一堆涂涂改改、圈圈叉叉的墨迹,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此番“奇观”倒是让客栈多了意外的营收,也让京城百姓多了茶余饭后闲磕牙的话题,还有不少人闻风而来,就为了凑凑热闹、看看这个到客栈不是来吃饭而是专来写字的“写字姑娘”

  “姑娘。”小二忙完上茶点菜,来到豆蔻姑娘身边。

  豆蔻姑娘眸也没抬,目光依然胶着在不太满意的文句上,倒是清清润润的嗓音自菱:“我占着饭桌了吗?这样吧,我去门外等,待有空位时再进来。”她一边动手收拾散布桌面的纸张。

  “不是的,您尽管坐,小的是要替您热茶。”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就算桌位不够,客倌们宁可在门口多排一会儿队,也不愿打搅她写字的专注神情。

  “多谢小二哥。”豆蔻姑娘抬眸,浅笑道谢。

  连来挑上这家客栈饭馆,就是因为他们不会因她只花小钱吃饭而仓促赶人,还每每贴心地替她温茶,她往往待上一整也不会被打搅,还能好好观察…

  “姑娘,您的饭菜要不也热一热?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经小二提醒,豆蔻姑娘这才想起她搁在一旁的午膳还没吃完,不甚在意地耸肩笑了笑。

  “无妨,我吃惯了。”语落,她放下毫笔改执筷箸,扒了几口冷饭冷菜。

  就在豆蔻姑娘张嘴咬住筷箸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走进客栈大门的“美”她正要移回纸上的目光陡地一怔,整个人宛如被点定身般盯着“美”看,连眨眼都嫌碍事,之前稍嫌落寞无神的双眸此刻就像点亮的宫灯,剔亮无比。

  就见客栈掌柜恭恭敬敬上前接那位“美”眼尖的小二也了上去行礼问安,足见被人恭敬相的“美”来头不小,身后还跟了个身穿藏青衣衫的年轻男子,似乎是随行的仆从,两人行事颇为低调,没有打搅饕客用餐,仅是信步走上客栈二楼。

  豆蔻姑娘怔圆了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死盯住“美”追随的视线寸步不离,还随之缓缓转动头颅,目送“美”上了二楼。那“美”似乎察觉一道巴着不放的“饥渴”目光,于是微微撇头,朝目光来源抿一笑。

  轰!平地一声雷,瞬间击中豆蔻姑娘脑门,她突感茅顿开…

  这、这不就是传说中活生生、亮晶晶、灿烂烂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吗!

  见视线中的人影就要消失在楼梯口,豆蔻姑娘右手马上抓起一瓶小墨罐,左手捏起一迭纸张,飞也似地追上楼。

  她来到二楼,急切地左右张望,不一会儿功夫就瞧见“美”坐入得以尽览热闹街景的靠窗雅座。雅座周围以一扇雕云屏、及十来株象征富贵的牡丹花丛为掩映,隐隐约约可见座中人的举止风采。

  好极了,总算找到了既顺眼又顺心的美景!

  豆蔻姑娘心一喜,于是挑了个视野极佳的空桌坐落,纸往桌面上一摊,大眼继续盯着对方瞧。虽说视野极佳,其实也只不过比其它角度好了点,可也看得辛苦,从此处望去净是繁枝花叶,视线不时得找空隙钻。

  无妨无妨,看得到就好!

  豆蔻姑娘白晰柔荑迅速抓下叼在边的细杆,蘸墨,落笔,雀跃专注的眸光在宣纸与“美”之间来来回回,小嘴还若有似无低低喃念着什么…

  两刻已去,专注眸光在纸上停留的时间愈来愈长,桌面上的白纸益发减少,而写黑字的宣纸以从未有过的惊人之速,迈向第六张。

  “姑娘。”一道温醇好听的男嗓音在她面前响起。

  “我是秦啸的女人,识相的话就走开别烦我。”

  豆蔻姑娘头也不抬,冷淡纯地打发对方。这些天来,她都是用这个借口成功避掉男人们别有用心的搭讪,屡试不

  “看姑娘似乎在写手稿。”男子看了眼娟秀字体,黑眸里多了抹兴味与趣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请你快离开,否则我要叫人了。”她依然专注于笔尖,笔势如行云水,文思泉涌的快教她怎么也舍不得停笔。

  “在下是个寻手稿的书商,可否向姑娘借来一看?”男子即使遭拒,态度仍不失温文有礼。

  他这话,总算吸引了豆蔻姑娘的注意,笔尖微顿。

  “你说你是个书…”这一挑眸,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他他他他…不就是那个“美”吗!

  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扬着倾国倾城、冲路断桥的绝美笑靥朝她微笑…

  豆蔻姑娘杏眼圆瞠,忙不迭跪到椅子上与对方同高,双手撑在桌上,杆抵在桌缘,整个上半身隔着桌子往前凑去仔细猛瞧。

  天呀!他好高,而且近看更好看、更可口!轮廓分明,朗眉星目,又不失男的轩昂英风,虽然不是她目前所“阅历”过最俊俏的男人,却是最最顺眼的了!

  “没错,在下是个刻坊书商。”男子不甚介意她大剌剌的打量目光,甚至还大放送似的,咧开一抹风采绝伦的微笑。

  当下,豆蔻姑娘咚地坐回椅子上,抓起笔杆蘸墨又迅速写了好几行字,下笔如有神助,移腕如有鬼推!

  “姑娘?”不理他了?男子莞尔一笑。

  适才甫坐定位,他便发现这名小姑娘以极其滑稽的姿态,小巧下巴几乎贴在桌面上,透过枝叶繁花偷窥他,倒教他好奇,她看着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这还是我头一回看到筷箸也能这样运用,真是大开眼界了。你也是第一次撞见吧?”他朝立在身后的贴身护卫笑问,那名沉默的清瘦男子轻一颔首,同样的好奇在矜淡的瞳眸中浮现。

  “用笔写字应当比较顺手,筷子得频频蘸墨不是吗?”男子微笑道。

  筷子?豆蔻姑娘总算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定睛一瞧…

  咦,她手中的毫笔何时变成筷子了?难怪老觉得墨渍在纸上会糊成一团,书写的动作也滞碍了许多。

  “你先别走,我去拿笔,你还没要离开吧?”豆蔻姑娘再三确认,得到对方的允诺后便提裙冲下楼,临走还不忘回头大声叮咛。“你保证不走,不能走喔!”

  “在下可否拜读姑娘的大作?”男子觑得了空,再问。

  “那还不是什么大作啦,你想看就拿去看!”清润嗓音消失在楼梯口。

  待豆蔻姑娘拿了笔,跑回客栈二楼时,男子已跳过那些涂涂改改的纸张,将桌上崭新整净的手稿约略浏览过,总是带笑的黑眸若有所思。

  “让你失望了,是不?”豆蔻姑娘耸肩轻道,从男子手中收回自己的手稿,对他人看完手稿后有所迟疑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白净小脸上没有任何赧然困窘。

  “违背礼教、见不得光、孟卑劣、怪力神,我大抵知道你的感想为何。”

  “不,在下很有兴趣让这份手稿付梓成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男子扬起浅笑。

  豆蔻姑娘一楞,纤纤素手指向自己俏的鼻尖。

  “你愿意替我出书!”她没听错吧?这太诡异了,她向各书肆自荐手稿不下十数次,其中还包括京城最大的秦家书肆,但都以她方才所言那些评语为由退稿,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才看了短短几张文稿,就愿意替她出书!

  “双方若能签订合同更好。”他笑容可掬,不失诚意。

  “你是谁?”思及客栈上下对这男人的礼遇,她更加狐疑了。

  俊雅男子好看的角,噙着百年不变的温文笑意。

  “在下正是秦啸。”

  美人朱翕张,气吐如兰。

  不好,太普通。

  美人朱翕张,气吐如兰佛如吐吶勾魂魅香,舌尖若有似无于朱

  不好,有点恶心,词藻也不够优美。

  美人翕张的朱气吐如兰佛如吐吶勾魂魅香,舌尖红的丁香小舌若有似无于朱兜旋轻绕,此番教书生三魂七魄全给了过去。

  不好,又不是玩元大法,还灵魂出窍咧!

  美人翕张的朱气吐如兰佛如吐吶勾魂魅香,舌尖红的丁香小舌若有似无于朱兜旋轻绕,此番教书生三魂七魄全给了过去。心神驰,意

  不好不好,这样描述也不够挑情!

  媲美速在纸上爬行的笔尖再度顿止,执笔者猛摇头,小手用力掉这张已修改得凌凌乱的上等白麻纸。皱巴巴的纸团随之被扔入字纸篓,却因篓子已,纸团弹至地面,滚到同样散落一地的同伴身旁静静躺下。

  相隔一方珠帘,立于帘外的中年管事见状,轻叹了口气,毋须出声询问,便主动走向一名坐在红桧椅上的俊鲍子,客气打发对方离开后才掀帘而入。

  “柳姑娘,那位公子已经是今的第二十人,”他瞧了眼完整的页数,苦着脸比了个“二”的手势。“你只写了两张。”

  正确来说,应该是距离只剩不到两旬的出书,这姑只写了两张文稿。

  “是吗…”进度这么慢呀…柳娟娟蹙起柳眉,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唉,书肆管事替她找来的男人们长相俊是俊,但看来看去都没有秦啸顺眼,已经好几没看到他了,她的文思也跟着不顺,稿子写得好没劲!

  “管事大叔,我何时才能见到秦少主?”柳娟娟哀怨的语气,好比后宫佳丽询问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何时得以如愿见到心心念念、思夜想的夫君。

  “我家少主商事繁忙,何时能来书肆我也不清楚,你就尽量多写一些吧。”管事无奈道。柳妃娘娘,这并非奴才能决定的事,请您多保重玉体啊…“你也看到了,光写两张就折磨掉我好几天的光,怎么多写一些?”

  皇上,您不来看臣妾了吗,呜…

  “这…”管事也爱莫能助。

  姑挤不出文思,苦;他这个在旁“鞭策”的人,更有腹说不出的苦啊!

  说起这名姑娘,是三个月前被他家少主偶然发掘的璞玉,年纪轻轻就写得一手好文采,少主于是延请她替秦家书肆写书。

  少主也果真是识人之人,她的书一出,尽管是充斥着男女爱的情故事,却甫没多久便一传十‘传百,不到一个月就风靡全京城;再加上“秦家书肆只出好书”的招牌,那本《活生香》虽不到人手一书的程度,但至少荣登延烧街头巷尾的话题宝座,没看过就好象跟不上时代似的。

  《活生香》并非宫书,而是以多个故事集结而成的杂记传奇,以前少有此类书文被印刷成册,顶多是风文士与青楼女子间的余兴之作,经少主这么一“促成”他寻手稿寻了二十多年,还是活到这把年纪才知道这种书是多么打动人心,不,套句柳大姑所说言,应该说是…符合人

  但说也奇怪,她写书时有种“嗜好”就是得看着美男子才能静下心工作。他依少主之令寻遍京城各角落,替她找来多少相貌堂堂的男人,却都入不了她的眼,非得少主亲自出马,她姑才会文思泉涌、妙笔生花。可他家少主是个家大业大的大忙人,哪有闲空天天跑来让她看;况且第二本书都已经预告出书了,版刻印刷迫在眉睫,进度却只有区区百来字,这实在是两难哪…唉!

  他从未见过这种贪看俊美郎君才能写文章的人,真教人想不透,她看着美男子时,脑袋里究竟在转些什么…

  欸!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啦,无论少主多繁忙,他都得快去向少主报告这情况,请少主想个对策,别让这株摇钱树枯了才是!

  最要紧的是,他不想再因为“到处找男人”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了,连他老婆都开始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他,不要不要了啦,呜呜!

  兴南城,地处江南,繁花似锦,四季如

  时过戌时,官衙一隅的屋内仍是烛火通明,里头的人仍埋首于案牍公务。

  亥时甫过,那名官差才拈熄烛火离开官衙,伟岸身影走入寂静无人的大街,即使经过一整的劳心劳力,气宇依然轩昂卓然,步伐依然威凛沉稳,沿途还四处逡巡有无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小贼子。

  “老大,你回来了!”

  男子一入家门,才到前院,就听见属下年皋兴奋的吱喳嚷嚷声面而来。

  “老大,我遵照你的吩咐把该办的事都办妥了!柳姑娘的行李收拾妥当,书册也全摆齐了。柳姑娘人真和气,我帮她搬书时看到一本京城时下最流行的《活生香》,向她借来看,她二话不说就把书送我。老大你瞧,就是这本,登登!”

  年皋现宝似的,将捧在怀中的书册掏出来给他口中的“老大”看,不管对方连看都没看清楚就又宝贝地收回怀中,黝黑方正的年轻脸庞,足得仿佛一整个午后的劳碌都因此书得到了完的救赎。

  男子朗眉微拢,眉下一对烁黑眸,睨了眼在他面前手舞足蹈的属下。

  然后,出手使出必杀绝技…

  “混帐!”他铁掌一挥,打向年皋那颗醺然陶醉的头颅,暴躁怒吼:“你这小子整个下午跑去哪纳凉了!我一整随仵作验尸、归结被害者死因,忙得连水都没空喝,你不在一旁作笔录,跑去看什么该死的狗烂书!”

  年皋痛叫了声,抚着脑袋上的肿包喊冤:“老大冤枉啊,是你吩咐我…哎唷!”

  男子又赏了年皋一记爆栗子,横眉竖眼的模样宛如一尊凶神恶煞,却无损于他天生令人难以忽略的丰神俊朗。

  “冤你的臭头,偷懒还敢找借口!说,鬼混到哪里去了?”

  “老大,我没有找借口,真的是依照你的吩咐安顿柳姑娘,不信你明儿个问问大伙,在场的兄弟们都能作证啊!”年皋着头上第二个肿包,苦着脸据理力争。

  男子听到了个陌生词汇。“安顿谁?”

  “就是从京城来的柳姑娘呀!她就在…哎唷!”肿包数量迈向第三个。

  “笨蛋!避她是什么柳姑娘还是花姑娘,我怎么可能叫你安顿女人,你作梦也要有个限度!”咆哮劈头,砸得年皋双耳轰轰作响。

  “老大,我说的…”

  “千真万确。”有人接话,向来只住了秦贯和年皋两个男人的宅子,多了道不同于男人厚的清脆嗓音,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声…

  女人!

  秦贯陡地捂住口鼻,迅速跳离三大步,瞪着出现在家中的纤秀女孩。

  “二爷好。”柳娟娟盈盈福身,直勾勾的目光直视那个像是看到鬼的男人,又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并无发现何处不妥。“今午后,年皋哥问二爷该如何安顿我,二爷答了句:“你自己看着办。”当时我也在场,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得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将秦贯堵得一时哑口,他仔细回想,脑海搜寻不出个所以然,更为凶恶凌厉的目光狠狠扫向以为终于“雷”过天晴的年皋,年皋顿时头皮发麻,双手赶紧抱住自己的头。

  “呃…老大,我知道你办起案来六亲不认、无关案子的言辞不能算数,可我总不好让姑娘家落到街上,很危险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

  秦贯俊眸微眯,转而瞟向那个亲眼看见他发飙揍人的模样,还能没被吓坏、神色泰然的女子。“你唤我“二爷”?”

  “老大,柳姑娘是你京城老家的兄长托付给你照顾的人。”

  年皋想戴罪立功,好声好气抢着补述。

  他从未听过老大提起关于家乡的事,是听了接送柳姑娘来兴南城的人说了才知道,原来老大是京城人氏,在家中排行老二,前头有个兄长,后头有个妹妹。既然柳姑娘与老大的亲戚有渊源,他当然更不能丢下人家不管。

  闻言,秦贯掩在大掌后方的脸色倏沉,语气陡降…

  “先回你落脚的地方,明启程返京。”

  面对他明显的拒绝,柳娟娟面不改道:“直到我与秦家签订的合同结束前,我都不会走,你必须帮我。”

  “那是你的事,我没有义务帮你。”劳什子的狗合同,与他无关。“况且,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诓我?”实事求是,是他的习惯。

  要物证啊?她有!柳娟娟从怀中掏出一只弥封信,递给他。

  “你大哥有封信要我转交给你。”

  秦贯瞪着她手中那封信,仿佛摸了就会被传染到什么恶心的疾病,迟迟没有动作。见他一动也不动,柳娟娟只好动手拆撕信封。

  “你不自己看,那我替你读出来好…”她一语未竟,仍残留她些许体温的信便遭他一把夺去。

  看来这对秦家兄弟之间似乎有什么过节,不过她不想过问,只要能顺利完稿,要她到哪里写都一样,包括千里迢迢来到南方,而早先在看见秦贯时,她便决定待下!

  由于年皋仍杵在一旁探头探脑,秦贯决定亲自览信,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与语气,他的脸色却愈来愈难看,上等的细薄白纸边缘被他捏得皱烂。

  “这下没有异议了吧?”她耸耸肩,转身走入屋内,相信秦啸在信上大抵是写了要秦贯好好照顾善待她之类的嘱托。

  “喂!”秦贯大喝“你进屋做什么?”他又没答应她留下!

  “天色晚了,回房。”她淡道,头也不回。

  回房?回哪间房?这屋子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他的,另一间是年皋的…

  眼角余光捕捉到年皋陪着笑脸正要拔腿遁逃,秦贯顿有所悟,马上揪住心虚的属下追入屋内…

  “该死,我的衣衫为什么堆在房外!”石破天惊的咆哮声响起。

  “老大,我方才正要帮你搬到我房里…”

  “那些书又是怎么搞的!”环视房内,映入秦贯眼帘的,是谷的各类书册,他不额冒青筋。

  柳娟娟莲步轻移,来到秦贯面前欠身道:“不好意思,二爷的房间比较大,才够容纳我带来的书,麻烦二爷与年皋哥挤挤了。”

  抬眸看着高大的秦贯,柳娟娟再一次慑服于他的相貌。

  实在是太像了!天底下居然有相貌身型如出一辙的孪生兄弟,若非他从头到尾都臭着脸吼来吼去,她根本找不出他异于秦啸之处,简直就是…同一张脸。

  秦贯忍下朝这女人动怒的冲动,牙紧咬。

  这女娃先是把他的衣物丢出他的房间,现在又叫他去跟一个臭小子挤!

  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登堂入室的女娃,那张淡然小脸上有任何愧疚之意!

  “我是这栋屋子的主人,我有准你留下吗?”他恼道,杀人的目光再次向胳臂往外弯的家伙,年皋连忙躲到柳娟娟身后寻求庇护。

  “二爷身为兴南城捕头,支领官俸自当肩负百姓安危,现在却想赶走我这个弱女子,让我一人落街头,难道二爷对年皋哥的教诲都是随口说说?”柳娟娟不答反问。

  “教诲?”他挑眉。

  “对呀,老大,你不是常说,保护百姓的安危是咱们捕快的职责吗…”年皋唯诺陪笑。

  喀、喀、喀。秦贯的指节发出声响“你连这个都跟她提?”

  “是呀是呀,我把老大的丰功伟业都说给柳姑娘听了,包括老大如何擒拿轻功了得的飞贼、大破出老千的赌场≌拾下的采花大盗…柳姑娘还夸赞跟在老大身边办案的我,也绝非等闲之辈!”年皋得意得股都翘到天上了!

  “你们很?嗯?”秦贯的声音如同眉尖,挑得老高。

  年皋总算警觉到天边似乎又要降雷,赶忙在鞋底上抹油。“呃…衣衫还没搬妥,我去搬!”

  此时,柳娟娟抬手掩嘴,打了个细细的呵欠。

  “我累了,二爷也请早歇,咱们明再开始。”旅途劳顿加上忙了一整天,她已经疲惫得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脑袋浑沌得紧,只想滚入被窝大睡特睡,写稿只好等明天。

  “开、开始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不会留你,你明天就给我搬…”

  碰!

  门扉在秦贯鼻前阖上,他狠狠咬牙,铁拳捏得死紧。

  可恶!一个独身的姑娘家不但堂而皇之住进只有两个男人的居处,一双略显倦困的眸子还毫不避嫌盯着他看,这成何体统!不对,去他的成何体统,他素来不让女人靠近他半步,也绝不会让女人住进他的地方,遑论要他娶…

  “老大,你不是怕女人吗?可你好象不怕柳姑娘…哎唷!”不怕死凑近秦贯的年皋,换来头上第四个肿包。

  “臭小子,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怕女人!”

  “是是是,是怕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在接收到火爆的视线前,年皋赶忙把房门口最后一堆衣物抱走。要保护百姓之前,先保护好自己的头。

  “不是怕,是厌恶、厌恶…”经年皋这一提,秦贯登时一楞,意识到柳娟娟方才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遥,他却没有任何不适。

  紧绷的双拳微松,他不自一口气,周遭残留的味道,是淡淡的书墨香。

  女人身上,也可以有不让他反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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