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九 后续
乾明十年末,龙朝与匈奴再发战争。战争打了近两年之久,由龙帝亲自率军并大败匈奴,将其彻底赶出中原,使其元气大伤,至此百年之内匈奴再不敢踏入中原半步。
同年,中原所有的商铺均挂起了帜,据说是天下第一富得慕容公子下的命令。
乾明十二年中,龙帝凯旋回京,力排众议,立唯一的一个子嗣,即文妃之子明思过为镇东侯,后又将文妃逐出后宫,不过民间盛传这文妃早已为凤后陪葬。
同年,皇上下旨后宫再不添新妃。
乾明十三年末,龙朝明辉帝退位,由其弟明申继位。
乾明十四年初,前任龙帝明辉于天山出家,从此修身向佛,不再过问天下事。
乾明十四年中,雪国易主,由雪国丞相亲自回先朝蛊王之子施拓,并继任为王,同时立先朝若霞公主之子明思洛为太子。
乾明十四年末,明申坐在尚宫之中批示奏折,这尚宫之中,自皇兄退位之后,什么都换过了,唯独那龙椅之后的凤后图没换过,但是不换并不说明舍不得,不换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要这图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犯皇兄那愚蠢的错误!
惫记得皇兄退位时的决然和绝望,那个女人走了,似乎皇兄也跟着走了一样。
想到这,明申又叹了口气,罗绮在下面毕恭毕敬地跪着。
明申抬头,挑眉问道:“何事?”
“禀皇上,边疆洛城出现了御赐免死金牌。”
明申大惊“什么?”
罗绮手抖了一下,忙将怀中的金牌拿了出来,由旁边太监递给了皇上,才道:“罗绮斗胆检验过,金牌是真的,遂觉得事有蹊跷,才连夜赶来禀报圣上。”
明申接过金牌,左右翻开,世上御赐免死金牌只有一个,当年他给了洛儿,他又抬起头看着斜前方的凤后图,那双空灵又骄傲的眼睛,不低喃:“是你吗?洛儿,是你吗?难道你还活着?”又问罗绮:“持有金牌的人是何人?”
“据说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而已。”
“孩子?”明申略微迟疑,又想到什么,有些颤抖又带着希望地问道:“可是琪昊?”
罗绮亦是同样的激动“应是!”“为何?”明申由方才的震惊中苏醒,探究罗绮的表情,不知她为何这般笃定。
“洛儿当初说过,会有人来找我。如今,那人来了,定是琪昊!”罗绮悄悄闭上眼睛,似乎洛儿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一样。
明申又叹了口气“她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是吗?罗绮,将他接回来。”
罗绮大喜,低头领命。
明申突然觉得讽刺,又吩咐道:“明去天山。”
天山般若寺一间禅房外,明申静静地站在外面“皇兄,我来看你了!”
房内毫无动静,明申丝毫不介意,自顾自的继续说:“皇兄让我找琪昊,现在我有琪昊的消息了,皇兄还不见我吗?”
他一直都叫他皇兄,也从未在他面前自称过朕,在他心里,自己永远也只是个代理皇上而已,真正的皇上只有四哥一人,他虽然坐在这皇位之上,感觉却跟以前皇兄暂时出宫,他代做两天一样。
屋里仍是一片寂静,就在明申再次开口之前,却开开了门,风七悄悄走了出来,恭敬说道:“还请皇上回宫!”
明申脸色一沉“风七,皇兄在想些什么,我每次来他都不见我,他到底还记不记着这兄弟情了?”
风七无言以对。
明申又接着朝屋里喊道:“你不记着兄弟情义,总该记着琪昊吧,他可是你最爱的女人为你生下的,现在我终于找到他了,你就这样不管不问吗?”
风七有些着急,小声求道:“定北王别为难他了,他已经够苦了。”
明申一哼:“他苦,我就不苦,自己伤心就躲起来,把烂摊子扔给我,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皇上啊,要不是看着兄弟的面子上,我才不做呢…行了,现在你的儿子也找回来了,我明就退位!”
风七更加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屋里终于有了动静“申,我没给你留下烂摊子!”
明申一愣,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盯着屋里,皇兄出家以来第一次跟他说话“不是烂摊子,你怎么不自己守着?”
屋里的人一时无语,又问道:“琪昊还…好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你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去看看才是。”
屋里一声叹息,过了一会儿,又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明申一歪头,笑道:“皇兄,不是我找,是他自己出现的。”
“哦?”“当年我曾给洛儿一块免死金牌,琪昊就是用这个让我知道他在哪的。”明申刚说完就发现自己失言了,看着风七刹那惨白的脸色,他刚刚似乎提到了一个在皇兄面前绝不能提的名字。不过,明申也管不了那么多,继续说道:“皇兄不觉得奇怪吗?咱们找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消息没有,现在反而他自己亮出牌子,让咱们去找…”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明申叹了口气,继续说:“皇兄,你不能总是自欺欺人!”
卑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茶杯摔到地上的声音,风七一听连忙跑回屋去。
过了一会,就听屋内传出声音“申,把他接回来吧,如何处置,你说的算?”
“皇兄不怕我与他争权?”
“你不会…”
“如果我会呢?”
“即使你会,也与我无关了…申,我已决定不再过问天下事。”里面又是一声叹息。
明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怕死地继续问:“那如果她回来呢?”
不出所料,屋内果然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便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甚至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她…她…怎么会…”
明申摇摇头,皇兄中毒太深。“皇兄一直说,魔祈儿被救出地牢是偶然,明伦在雪国失踪也是偶然。”
“不是偶然又会怎样?”声音隐藏着太多的无奈。
明申一怔,恍然大悟,皇兄不是不相信她会活过来,或者说不是不能再手雪国之事,他只是不想了而已,他真的放弃了?明申略带惊喜地问道:“皇兄想开了?”
屋里又是一阵叹息“申,如果你看到最爱的女人死在面前,或许你也会想开!”
明申低头,沉思一会又道:“皇兄既然想开,那我也不担心什么了,明我便把琪昊接回来,让位给他!”
过了半响,屋里人说道:“申,可以不让的!”
却不料明申摇摇头,苦笑:“皇兄,说实话我不贪恋这皇位,不过,即使我贪恋,估计也不会得逞…昨天我才知道琪昊的消息,可今早就接到了司马大将军李林、顾御史、风丞相的奏折,要立琪昊为太子,甚至雪国、司徒残梦也传来消息,一致拥立琪昊,恐怕我想不让位也不行了…”末了又摇摇头,嘴角一丝苦笑“你爱的女人太厉害了,没有人能从她手里抢走什么…她已经死了近四年了,竟可以网络这么多人心,她是如何做到?”
屋里人沉默不语,明申叹了口气,转身刚想离去,就听里面说道:“雪国新主施拓,是她结拜的大哥,李林是单家的亲家,残梦又娶了单家的女儿,她当年对单家又有大恩,这些人自然帮她。”
明申叹气“皇兄,我始终觉得,她还是死了的好!那个女人聪明得让人觉得恐怖。”他说完也不等里面人回话,便离开了。朝洛城赶去。
当年林傲堂和姚谦以为掳去的是琪昊,而他们亦是这么以为,却不料最后竟两手空空,没有人知道真的琪昊所在何处?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办法,竟然能瞒过文妃,瞒过所有的人来个狸猫换太子,最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的时候,他想想这段都觉得好笑,姚谦那个老狐狸,可能至死都不知道早已被人玩于鼓掌之中。
也直到他到了洛城的将军府,见到了跟琪昊差不多大的单棕靳才知道答案,原来他才是那个狸猫!不又在心里怀疑,当年她施恩于单家是不是就料到了这一步,不过随即又摇摇头,怎么可能,纵使她再聪明,怎么可能预知未来。
乾明十五年,明申帝让位于先朝太子明琪昊。
十年之后,明琪昊正式登基,并改年号为“乾罗。”
京城近郊的客栈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哎,你说为何这慕容家要下令挂起这难看的旗子?”一个人指着门面上挂着的大大的帜,不解问道。
旁人见了,笑他消息不灵通:“你就没听过拿着当令箭?”
“令箭?”
“你不说我还忘了,十多年前的扬州也曾挂过一次,不过很快就撤了下去。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要挂这么久?”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啊,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加入了讨论“而且据说慕容公子近些年扩张生意,几乎中原所有的商家都被并,却惟独不碰海帮,也是因为这个女人…你们别不信,我家亲戚在慕容府当奴才,慕容公子每天晚上都会亲自做一道西湖醋鱼,只为了要等一个女人!”
“女人?”众人狐疑,以冷酷见称、天下第一富的慕容朗玉,会等什么样的女人?“我怎么听说他都不近女,就连钱家三小姐都被他休了。”…
“钰,还没找到初吗?”旁边一个三十左右的美女人听着人们的谈论,不低声问。
旁边的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心里却道,一个死人要怎么才能找得到。
当年得到她跳崖的消息之后,慕容朗玉毫不犹豫地杀了初,从此下令挂上帜,不为别的,只因为当年她曾应许过三次,三次可以将她召回京城,并所有商铺也不为别的,只为这帜可以挂得远一些…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活着吗?
正想着,就见外面浩浩来了二十多个人,待走近了客栈,一排整整齐齐地站在了旁边,这时一个衣着光鲜、红齿白、长相十分讨喜的年轻人,急忙走了进来。
店中人一看,均倒了口气,这是慕容家最年轻的管事啊!他来这干什么?还不等店掌柜上前问好,那年轻人扫视一周,最后定在了窗边一个不起眼的桌子上,忙上前行礼:“不知二小姐和海爷今前来,小的怠慢了,还请二位移架慕容府,主公等候多时。”
月岚冷哼一声,转过头不说话。
埃钰笑笑“慕容朗玉真是消息灵通啊,不过…”他又指了指后面“不过接我们的人到了。”
那年轻人忙向后看去,就见御前总管罗绮大人骑马向这边赶来,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这下可怎么办?我接不到人,主公又该怪罪了。”
这时罗绮早已赶到,施礼完毕,看到慕容府的人又是一副冷脸“怎么慕容朗玉这么大胆,竟敢跟皇上抢客人。”
年轻人一听,连忙推:“不敢不敢,实在是我家主公念着二小姐,才让小人来接,毕竟慕容府还留着钱府当年的样子。”
罗绮一怔,又看了月岚一眼:“月岚想去看看吗?”
月岚有一瞬间的失神,看向钱府的方向,摇摇头:“人不在了,去看又有何用?”说着说着竟下泪来。海钰忙将她护在怀里,生怕她又心伤过度。
罗绮也是泪眼婆娑,随即又恢复常态“那就随罗绮进宫吧,皇上等着呢!”
埃钰点头,三人匆匆离去。
徒留下年轻人独自回味着那句“人不在了”这人?这人?
乾罗二年,琪昊帝下旨封海帮大小姐海珠儿为珠儿郡主,许配给雪国太子明思洛,由御前总管罗绮护送其去雪国完婚。
雪国
施拓亦是足地看着楚楚动人的海珠儿,而旁边的罗绮却是一脸铁青:“为何要收他的嫁妆?”
施拓一愣,随即明白罗绮指的是慕容朗玉所赠送的嫁妆,摇头笑笑:“这世上哪有不要钱的道理。”
罗绮咬牙切齿:“他以为他做这些就可以弥补他犯下的错吗?你们一样糊涂!”
施拓听了放声大笑“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又见罗绮不懂,施拓解释道:“她当时知道慕容朗玉会毁了她,也知道他对她有情,你说,她为何就那么放任下去?”
罗绮再次听到别人说起她,心里阵阵涟漪,却不曾想过这点。
“她就是拿准了慕容朗玉会愧疚,才放心地让他辅佐琪昊。”见明思洛走了过来,施拓匆匆放下这句话,便了过去。
罗绮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脑里不断地浮现着一些画面,琪昊刚刚回京时,慕容朗玉全力相助,现在亦是他的左膀右臂;前几年闹天荒的时候,也是慕容朗玉雪中送炭,并借机帮琪昊笼络民心,以巩固他的帝位,还有很多,慕容朗玉是个可靠的后盾,但是一想到他造成了她的死,罗绮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过了几,完婚毕。罗绮匆匆回国。
施拓站在冷清的宫殿之中,喃喃自语:“十五年了…”
“大哥为何当时让丐帮带走明伦?”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施拓头也不回,就知道是那个几年都不曾回来过的人,她走了之后,所有的人都维持着正常的生活,却都觉得心里缺了一块,这个人亦然,离开了这么多年,回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质问,施拓只能苦笑:“如果我是怕面对明伦呢?”
那人一时哑口无言“大哥!”
施拓摇摇头,一副苦瓜脸:“煌,我怕见他。”
薛煌却撇撇嘴,十多年的时光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你怕才怪?你还抱着一丝希望吧?”
施拓一怔,苦笑:“我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丐帮既然来要明伦,不可能毫无目的的,你放他离开,因为这世上最看重他的只有她,所以你希望能通过这个得到她的消息,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你仍然找不到一点线索,恐怕那忘崖之下早已经被你们踏平了…”
“我们?”
“你,琪昊,罗绮,海帮,还有慕容朗玉。”薛煌历数这些都不相信她离去的人。
施拓失笑:“没有你吗?”
薛煌被问得脸通红,转移话题“大哥,为何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不光她没有消息,就连小七、大小武都像消失了一样,单凭小小丐帮又怎会如此能耐?”
“你早就想来问我吧?”施拓老神在在地问。
薛煌被说中心事,呐呐地点了点头。
却不料施拓一声长叹“我又何尝不想知道答案啊?但是…”又是一脸苦涩,但是有谁能告诉他呢?当年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了下去,虽曾想过那种离开她之后的痛苦,却不曾想过这痛竟这么久、这么深、这么苦。
“煌,或许我们应该学学那人。”
“学他?”薛煌一听施拓提起那个人,一脸鄙弃“我宁愿学个傻子。”
“他已经放下了,我们也该放下的。”施拓微微叹了口气,不被别人所察觉,却将心中最后一点牵挂吐了出来,以后再无关联…
乾罗三年,雪国太子明思洛继位,追封明伦为雪国国父。大肆建陵,以慰其在天之灵!
同年,龙帝琪昊亦下旨追封前司马大将军明伦为龙朝国父,以示两国联姻之好。
次年,两国又同时举行了盛大的祭祀活动,纪念这位两国共同的国父,大肆渲染国父之丰功伟绩。
一时间,龙朝、雪国,甚至整个天下皆兴起了对这位国父的祭祀活动,慢慢的,甚至给人一种错觉,这位国父,似乎才是统治两国真正的人…
明申冷眼旁观着一切,摇头苦笑,这果真是她的儿子啊,待羽翼丰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展开行动,归结底,还是向着明伦多些,不过只希望天山的皇兄不要心酸而已…不知不觉耳边又响起了那句明伦曾说的,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是吗?这衣裳做完了吗?无数人争来争去,最后却都落入了他的手中,这衣裳啊…不过他会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