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梦醒
墨染一般的道观,层叠的檐角,四个普通又不普通的人。
有人轻轻敲响了门,秦延睿聆听了片刻,便告罪离开房中。
片刻,又回到房中。
似心有灵犀一般,视线登时集于他一身,默默地等待着什么。
秦延睿顿了顿,终于道:“寻至红石岗,便失去了踪迹”
寂静。
异样的静,凝固在空气中。
半晌,须发皆白的老道慢慢悠悠低语:“红石岗…”
“师叔知道什么?”说话的是四人中一直较为沉默的裴玄若。
“若没有记错,红石岗的下面曾有一个数百年前吾族留下的遗迹”
“说是遗迹,其实只是几百年前,圣族的长者们为训练族中少年武者野外生存而开辟出的一处险地,很早以前便已经荒废。后来…变成了为某些人驯养替身的场所。”
与世隔绝的险崖,仅有一种颜色的天地,干涸的血迹留在黑红的石壁上,与周围融为一体。
熬不过的孩子,便丢下崖底,他们之中或许有的尚未断气。
熬过去的,获得重见天的机会,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比丢下崖底更为悲哀的未来。
他们的心已经腐化,所以麻木不仁。
不甘心、仇恨、反抗、希望,这些他们都不懂,之至走完他们短暂的一生。
“师叔…”秦斐然忽低哑说道“您所说的,我们大致已经明白,但有一点,我始终未解。这些替身纵使能将本人模仿的惟妙惟肖,但终究是两个人,样貌举止可以模仿,但真情时,总会有些差别,但我们却从未察觉过…五弟常年在外游历,与我们聚少离多也就罢了,但为何师傅也不曾察觉?”
“还有,五年前出现的五弟和七年前死去的五弟,究竟孰真孰假,还是两个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此刻还重要吗?他又为何执着,众皆默然。
“孰真孰假,只怕连你们的师傅也未必分得清,但七年前我们意外察觉出异样,也正是缘于那场祸事。真正的圣族少主绝无可能轻易丧命!”
崖底。
难分昼夜,白昼透进的些许光线,令崖底始终如黄昏一般。
即便是近在眼前的人,也未必能看清对方的脸上神色。
悄悄挪了挪脖子,转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赫然看见一双幽深的眸…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她觉得四肢都麻木了。刚才?刚才是怎么了,她努力让自己一团浆糊的脑子活动起来,终于想起,自己方才似乎是迷糊了…好吧!是睡着了,虽然睡得不沉,始终保持着那么一点点意识,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半梦半醒?
她这么一动,便惊动了身旁的人。
他的目光闪动,顷刻间二人的视线便碰在一处。
汹涌的暗在眼中翻腾,漆黑如丝缎的幕夜在那瞳孔间降临,漫天黑莲在瞬间怒放,黑焰般迅速地蔓延,天与地仅剩一的宁静。
视线突然无法挪开,只能怔怔地看着与梦境中相似的情形,这双眼眸,这双眼眸…原来这就是无数个夜晚的梦境中,她所看见的。
他的一只手臂依然轻轻地环在她的间,另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一旁,低头望着她的眼神幽暗难明。
陌月的心似乎漏跳一拍,似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在腹间騒动着,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奇异感觉。
他定定地望了她许久,突然间似乎什么地方产生了变化。眼中依然是宁静的暗汹涌,但靠在他怀中的陌月却听得到他逐渐沉重的心跳,和渐沉的呼吸。
不知何时,她发现那双深沉的眼睛似乎渐渐在靠近,呼吸顿时一滞。
该怎么办?她现在应该怎么做?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还是干脆闭上眼睛?
只觉得自己紧张地忘记了呼吸,不由地一把抓住他放在自己间的手,死死地扣住。
已经不需要再多做考虑,答案已经呼之出,因为她已经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声低低地叹息,片刻的平静后,她忽然感到自己腾空而起。讶异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他被拦抱起,然后将她送到石深处,将她放在一早醒来时的那张石塌上坐着。
脑中的一团浆糊猛然消失,意识瞬间清明了起来,想起方才自己无意识的举动,一张脸“轰”地烧了起来,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竟轻易地被惑了,这太不像自己。
她懊恼地咬紧下,窘迫地不敢抬头看他。
还有那声叹息,到底算什么?是在嘲笑她大胆的举动吗?
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她懊悔地恨不得找个地钻进去,或者干脆往墙上一撞,一了百了。
忽然,听见他沉沉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她诧异地怔住,然后缓缓抬头。
“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他说。
…无话说。
加班累得两眼一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