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热夜
孙立今天晚上要做一个专题节目,从下午五点开始他就没有回家,匆忙地在电视台门口吃了份便饭就缩回制作室开始忙,这一忙居然忘记了时间。到一点三十时,他才想起现在应该回家休息了。明天一大早还有个采访任务,如果再不睡觉,只怕明天没有足够的精力。
每一天都是一次挑战,以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大学毕业生到现在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记者,孙立不知道付出了多少汗水和泪水。可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身体实在有点不住了,大良的工作在身上,让他不过气来。看来,长期以来的劳累已经积累成了一种深深的疲惫,让他有点承受不了。看来,从明天起应该向台里请个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是。否则身体这绷紧的弦就要断了。
想到这里,他忙放下手中的工作,出了电视台叫了一辆的士就赶回家去。
的士开不到家门口。最近这里正在搞大规模的修建,好几个街口都被封闭了,没办法,孙立只能让的士停下来,准备步行回家。反正也没几步路,从这里到家也不过五百米距离。听说这个庞大的地产项目是一个叫周易的人搞的,土地是松钢集团的。这个项目市政府也很支持,前一段时间孙立还被台里派出采访过周易这个人。
对于周易这个人孙立很有好感,他说话很温和,也没有什么架子,见任何一个人都是笑眯眯的,和人交流起来也很摊诚,有什么说什么,基本上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心计的人。这让看惯了那些勾心斗角的政客和商人的孙立大为感慨。
走不了几步,突然从黑暗的角落跳出两个人“干什么的?”巷子很黑,虽然看不清楚那两个人的模样,但借着夜光还是可以看到那二人眼睛里的凶光。
孙立吓了一跳。以为是遇到半路抢劫地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喝道:“谁?”
二人跟着走过来,靠近孙立,一个看模样只有二十不到的半大孩子说:“我们是工程监理处的,工地今天晚上在搞爆破,前面不能过去。半夜三更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别是小偷吧?”
另外一个年纪大些。二十七八摸样,他点点头“估计是小偷,快滚!”他的语气很不友好,一边说一边卷着袖子,看样子一言不合便要拳脚相向。
孙立大声说:“你们可别来,我的家住在工地那边,再说了你们周易周总我可是认识的。”
一听孙立说他认识周易,这两个人也不敢来。年纪大的那个不耐烦地说:“今天这里不能过,要爆破了。出了事情谁负责。你绕行吧。”
“绕行?”孙立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要知道,如果绕行起码还要花一个小时时间,而他现在已经累得快散架了。他不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在办公室睡到天明好了。
他说:“要不这样,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们爆破完了我再过去。
”
“不行。”那个半大孩子非常不友好,说:“你等什么,等着投胎啊!去去去,一边去,你呆这里做什么?”
孙立有点生气了,正要反驳,却听那个年纪大地人说:“你还是饶行,我们这里的爆破要很长时间的。估计要到明天早上,难不成你要等到天亮?”
孙立“啊!”一声:“那我还是绕行好了。”说着话就转身离开,他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遇到这么挡子事。
刚一转身,孙立心里突然一动“爆破,拆迁爆破什么,又不是开矿?”再说了,就算工地要定向爆破那也是对付高层建筑。而据他所知道,这一代基本上都是七层以下的老房子,开一辆挖掘机过去半小时就搞定,又快又节约成本。不对,一定又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那些野蛮拆迁的故事一一在孙立眼前闪过,记者的感再这一刻让他的血都沸腾起来了。他立即下了一个决定,得进工地去看看。
正当他转身的时候,那个年纪大点的人突然喊他:“喂,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孙立立即回答:“我是做服装生意地。”
“你等等,你包里装地是什么?”那人追了过来。
孙立下意识地撒腿就跑“没装什么。”
“你等等,别跑。”
孙立跑了一气,直跑得肺都快要炸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没有追上来。他这才停下来大口地气,他包里习惯性地带着一只理光相机,这大概是处于记者的职业习惯吧。新闻不会等你将设备带起才慢慢发生,一个好的记者要随时保持高度地职业嗅觉。
他已经可以肯定工地上正在发生着什么,如果不去看看一定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孙立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他又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的路口都有不明身份的人把守。看那些人的摸样都不是善良之辈,很有可能是不良社团成员。这让孙立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里面肯定有事发生。
他悄悄从一栋楼房边绕过去,饶到一堵围墙下。这堵围墙那边就是工地,只要翻过去就行。围墙也不高,大概三米左右。可是,却没有够脚的地方。找了半天,孙立总算找到一个装绀水的桶,还好礼貌没装东西,就是臭得厉害。
顾不得臭,孙立将桶翻了个个,脚踩在桶底伸手在顶一抓,一个用力就翻了过去。
工地上很热闹,到处都在施工,到处都是忙碌的民工,一片喧嚣。孙立也不用隐藏身形,大摇大摆地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孙立开始犯愁,这么大工地,就这么走一遍还真是个麻烦事,即累又花时间。新闻这东西你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感到发生地才能捕捉到第一手地讯息,去迟了连汤都没得喝。孙立自来就很崇拜那些西方的战地记者们,他也一直以那些记者为自己事业的楷模。甚至还幻想过那普力策奖,当然,这里是中国。
他知道这么走下去是不行的,得找个人问问。
想到这里,他直接朝那个开搅拌机的民工走去,蹲下来装模作样地从地上拣起一块被破碎机破碎的二子石看了看,又摇摇头,问那民工:“这石头的尺寸还合适吧?”
那民工也吃不准孙立是做什么的,回答说:“大小合适,用来打混凝土正好。”
“强度上没什么问题吧?”孙立故意说:“听说最近要下雨,要抓紧进度呀!”
那民工愈发地恭敬:“强度上没什么问题,明天早晨就凝结了,下雨也不怕。”
“恩。”孙立装着无所谓的态度随口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可能有事情要发生,等下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许讲。”
那民工吐了下舌头:“我当然知道,就是那边地那挡子事情吧?工头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谁跑说,立即开除,已经的工资全部扣执——”
顺着那人的指头看过去,远处是一栋黑的楼房。这栋楼房孙立是知道的,前一段时间听说因为赔偿的问题卡在那里,一直没拆。
他立即兴奋起来,看来,工程处真的要动手了。
孙立这个人对善恶没有什么观念,实际上,现实就是这样,做记者这个工作也有一段时间,所谓的对错善恶他已经有点分不清楚。不过,别人的死活好象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简单的想抓到大新闻,实现自己做名记者的理想。
告别那个民工,孙立悄悄朝那栋楼房摸去,还没靠近就发现那栋楼房已经被一群形状凶恶的人和一大群建筑机械包围了。然后在一声令下,所有的机械都将大灯打开,将那栋楼房照得一片雪亮。
然后是一片撬门的声音,殴打的声音,哭喊和咒骂声。
孙力只觉得自己血都要燃烧起来,这个夜晚也变得灼热而滚烫。他立即掏出相机,趴在地上,顺着排水沟匍匐前进,一寸一寸向事发地推进。
他看见,一个男人浑身鲜血地从屋里掏出来,后面跟着几个手提的男人。跑不了几步,那男人就被一打翻在地,然后一提子的人走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大骂:“叫你不搬,叫你不搬。”说话间,手中的雨点一样落在那男人身上。
这样的情形在每一个家庭上演,一时间仿佛是钱塘江的水般喧哗起来。无数住户被那些凶手从家里赶出来,大声地哭喊着。
孙力爬到一台电焊机后面,直起半个身子,不停地按着照相机的快门。因为怕惊动他们,孙力也没有开闪光灯,就这么按着。不到两分钟,一筒胶卷很快到了尽头,他又换了一卷,继续按快门的动作。
一种巨大的快充斥着全身,他已经可以预见明天洛纸贵人人争相收看自己所制作的专题节目时的情形,他以经可以看到编辑室主任拍着自己肩膀大声夸奖自己时的情形。
名记者的道路就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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