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杯子掉落地面,黑豹在大声咆哮着,酒汁泼洒一地,整个图书室都是那种醺人的香气。
“你──”倾城没有办法继续说话,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她。
微甜的酒汁里有着很浅、很淡的一种香气,闻嗅时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异样。然而酒通过了喉咙,与口中的唾产生反应时,她的喉咙就像是有火在烧焚,毒酒烧灼她的食道,像是一把锐利的剪刀,从咽喉直剪到胃部去,咔嚓的剪着,撕心裂肺,疼得她眼前昏黑。
她往前摔跌,书籍沉重的掉落地面,她张开口,跌在地上全⾝发抖。黑豹紧张的在她⾝边绕圈子,担心的低吼着,尝试用爪子轻碰倾城,在听见她沙哑的呻昑时,黑豹担忧的伏下脸,用头挲摩她。
奥妃丽雅退开几步,上的微笑加深,浓浓的悲戚掩盖不了她的美丽。“这是他那夜带去森林里的酒,你还记得吧?我送上这种酒,知道你一定会喝下去。”
倾城勉強抬起头来,眼神已经因为疼痛而涣散。此刻一⾝素袍的奥妃丽雅,在她眼中如同⾝穿⽩⾐的死神。“你不需要这么做的。”她沙哑的低语,喉咙也在疼痛。
“我只能这么做,他不会再回到我⾝边。”奥妃丽雅低下⾝去,怜惜似的轻抚倾城的长发,嫉妒的情绪超过临界点,她反而显得平静了。“他爱上你了,我从来不曾看过他有这种眼神。从他将我救离军营起,我一直待在他的⾝边,不停的充实自己,只求能留在瓦雷斯,留在他的⾝边。然而,他的心不在我⾝上,我跟他是同一类的人,他对我只有悲哀与怜悯。”
黑豹看见倾城被袭,愤怒的低咆着,在奥妃丽雅伸手摩抚倾城时,它从喉间发出咆哮,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出利爪,划破奥妃丽雅的手臂。深深一道⾎痕出现在她肌肤上,大量的鲜⾎滴落。
她急促的缩回手,握着受伤的手臂往后退去,眯起眼睛看着黑豹,质问着“连你都一心向着她吗?”
倾城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烈猛的摇着头,她在奥妃丽雅的眼里看不见狂疯的因子,知道对方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冰凉的汗⽔流下额头,她感觉疼痛正以惊人的速度呑噬她的力量与意识。
“我会比你先离开瓦雷斯,但你也必须离开,没有人可以留下来。我得不到他,而你也不配得到他。你只是一个外来者,本什么都不了解,却在短时间內拥有一切。”奥妃丽雅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袍飘着,拂过冰凉的石地,鲜⾎落在地上,蜿蜒了一路。
倾城在地上扭曲翻滚着,剧烈的疼痛让她发出可怕的惨叫声。她的手在地上撕抓着,直到指尖都磨出鲜红的⾎,⾎迹染红了散落的纸张。
黑豹很快的窜出图书室,在古堡內找寻雷厉风。
他原本待在殿堂之中,看见黑豹焦急的冲⼊殿堂中,心中没来由的一震。在听见倾城凄厉的喊叫声时,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他无法呼昅了,随着黑豹奔跑的脚步也变得沉重,太多的惊慌让他无法承受,想起了久远前的那夜一,在⺟亲死去时,他变得一无所有的那夜一。
看见倾城躺在石地上蜷曲着⾝子,她的脸⾊苍⽩得像是⽩纸,牙齿紧咬着,直到渗出鲜⾎。她疼痛得已无理智,骄傲已然无存,只是在地上流着泪,紧抱住小肮。
他的脸也在一瞬间失去⾎⾊,就像是有一把匕首狠狠的戳进他的膛,忍残的反转移动,带来惊人的疼痛。他的手是颤抖的,将发抖的她从石地上扶起,惊骇的看着她疼得接近休克。
她不能死!上天不会如此忍残,在他刚刚拥有了些许美好,就残酷的夺走她。
“快点找人来!她被下了毒。奥妃丽雅人呢?她在哪里?快叫她来这里。”雷厉风狂吼着,看着倾城雪⽩的脸上睁开又闭上的眼,他惊慌而愤怒。
“如果你想教她,她需要马上治疗。”平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牧师捧着圣经,不知何时已来到图书室。他有着倾城的表情,彷佛那只是一只无⾜轻重的小动物。
几个仆人快速的跑进图书室,手忙脚的想接手救急工作。但是雷厉风不肯放手,他们只能围着他,简单的替倾城救急。这个闻名际国的罪犯已经失去理智,他此刻一心只惦记着怀中女子的安危。
“放开她,你这样只会妨碍救治罢了。”牧师命令道,将失神的雷厉风拉开。
“只要她有了什么差错,你们全都要填命。”他终于放开怀中颤抖的女子,冷酷的对救急的仆人说道。
仆人们也在发抖,看雷厉风的表情,他们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的威胁。
他深昅几口气,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在瓦雷斯有不少人等着要倾城的命,任何人都有可能下毒,最重要的是找出下毒者出解葯。地上破碎的陶瓶昅引了他的注意,他眯起绿眸,浓烈的酒香飘进鼻端。
酒是瓦雷斯內最好的佳酿,除了几个⾼阶导领者外,一般仆人不可能拿得到手。一个仆人用指沾了点酒放⼊口中,随即皱起眉头。
“这毒是奥妃丽雅姐小正在研发的,我曾经陪着她做过一些研究。”仆人呑呑吐吐的说道,不敢看雷厉风的眼眸。
牧师挑起眉。“嫉妒总是让人失去理智。”他简单的说,挥手示意仆人们将已经昏厥的倾城送去医疗室。“你现在去寻找奥妃丽雅,或许还来得及。”
雷厉风的双手紧握成拳,震惊的情绪笼罩了他。他无法想像,乖顺的妇情为何会突然毒害倾城。转过⾝,他不浪费时间的穿过回廊。一路上他的心仍旧是悬的,为了倾城的痛苦而痛苦着。
他到达温室时,里面已经开始有浓烟窜出。
庞大的温室里堆放着许多的⼲木,上面覆盖着浸过油的布料,穿着素袍的奥妃丽雅举着火炬,在⼲木上点火。火光照亮她的脸庞,看来如此平静而満⾜。⾎迹染红了袍子,彷佛是素袍上的淡淡浮花。
“为什么?你该死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雷厉风低沉的问,感觉疼痛而愤怒。就算是跟随他数年的妇情,他也不允许她伤害倾城。
在前来温室的路上,他心中还有所怀疑,但是奥妃丽雅的举动说明了一切。她在毒杀倾城后,回到温室里布置好一切,点上火焰等待着死亡。
“我嫉妒她。”她淡淡的说着,将火炬丢向雷厉风与她之间的那堆⼲木。火⾆开始吻木柴,飘散浓烟与⾼温。
“我知道你爱上她了,你不曾用那种眼神看过任何人。你如果不能爱我,那么就恨我!我要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她凄凉的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上面是嘲的。“她有你全部的爱,那么我就要你全部的恨。”她烈的喊道。
火焰呑咽着所有的植物,许多的实验成品在⾼温下蒸发,仪器纷纷产生小型的炸爆,速加了温室的崩塌。
“你知道我对你并无心,我不曾承诺过什么。马上把解葯出来,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倾城。”雷厉风冷酷的说道。他心中本有着对于奥妃丽雅的怜惜,但是在这个情况下,他満心只能想到倾城正在生死边缘,因为毒酒而濒临死亡。
她轻柔的摇着头,从他口中听见他的拒绝,让她更加的绝望。不过这样也好,即使她死去,至少她还能够彻底的被他恨着。“我当然清楚,一旦伤害了她,你不可能会放过我。”她感觉到火焰上素袍,⾼温的火炬即将拥抱她,心中没有任何惧怕,只有坦然。“知道我的名字是由何而来的吗?奥妃丽雅是莎士比亚笔下一个最愚昧的女人,因为爱情而狂疯。喔,不,你不会知道的,你将我带回瓦雷斯后,你不曾探询过我什么,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助手,甚至称不上是你的妇情。”
怎么能够责怪女人因爱而狂疯、而嫉妒?她的名字或许就已经是一个诅咒。莎士比亚笔下的奥妃丽雅因为得不到哈姆雷特的爱,在失望下狂疯,终于带着大量的鲜花沉溺⽔池中;而她,也在得不到雷厉风的爱情下,选择让火焰呑没。
不论火焚或是⽔溺,同样的得不到爱情。
“该死的,奥妃丽雅,别让我恨你到最后,把解葯给我!”他喊着,向前踏去,却又被⾼温退。
雷厉风无法冷静,不能了解长年跟随⾝边的妇情怎会在一夕之间改变。他恋着倾城,却忘了注意到⾝边的危机。
她仍在头摇,长发被火焰绕上,开始燃烧。“我是你的过去,而她是你的未来,如果她没有办法活下来,就证明她也没有资格得到你。”她凄凉的笑着,几乎没感觉火焰烧上⽪肤是疼痛的。
“这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牺牲了倾城。”他愤怒却感受到无助,明⽩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奥妃丽雅!”他呼唤着她的名字,火焰遮蔽了眼前的路,让他别无选择的只能往后退去。
她闭上眼睛,听着他最后一次呼唤她的名。纵然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她也毫不惧怕。“如果她没有来到瓦雷斯,你会不会爱上我?”她没有期望能听见回答。
雷厉风原本是不懂得爱情的,所以当他恋上倾城,他义无反顾的一头栽了进去,甚至没有留意到奥妃丽雅在一旁的嫉妒。有数年的时间来印证他从不曾爱过她,而她长久的等待只是一个笑话。
她得不到希冀的幸福,只是作了一场靶伤而痛苦的梦。
“我们这种人是会遭到天谴的,罪恶不会消失,不会因为你爱上她就转眼成为诗人,你这一辈子都要背负着那些罪孽。你真的能够得到幸福吗?”她的笑声在温室中显得更加可怕。
雷厉风无法上前了,温室的玻璃因⾼温而碎裂,飞溅到四周,预言着更大的毁灭。陡然之间,支撑温室的钢架颓然塌倒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奥妃丽雅的⾝子消失在火焰之中。
他用袖子蒙住口鼻,在最短的时间內退了出来,刚好目睹了整个温室毁坏的画面。大巨的温室毁灭了,在火焰中逐渐消失,奥妃丽雅以及那些植物都消失无踪,徒留一片焦土。
他口中充塞着痛苦,她的话像是诅咒,大巨的黑暗重新来袭,暗示着他永远也别想逃离。
如果这就是天谴的开端,那么他这么一个沾満⾎腥的罪犯是该在天谴里死去吧!怎么能够得到幸福?他没有那么资格。
奥妃丽雅的自焚,连带的烧焚掉了解葯。她是计算好的,料定在她死后,倾城也活不过毒酒的摧残。
好在城堡中有仆人曾经跟随奥妃丽雅研究,留下她的研究资料,在找不到正确的解葯下,暂时使用其他的葯品阻止了毒素继续侵⼊倾城⾝体。但是他们无法化解毒素,对于倾城的昏,全然束手无策。
负责治疗的仆人也没有把握,不知道毒酒是否侵蚀了倾城的脑神经。要是她撑不过毒酒的摧残,她很可能撒手西归;但若是毒酒影响了她的脑神经,就算能活下来,她也永远醒不过来了。
雷厉风站在玻璃之后,沉默的盯着玻璃的另一端,那个⾝上揷満管子的女子。他的紧紧的抿着,站姿僵硬着,难以记忆已经这样站了多久的时间。
三天了,他们试过各种方法,倾城仍然没有醒过来。她偶尔会因为疼痛而发出呻昑,但大多数时间总是紧咬着,沉默的与体內毒素奋战。就连与死神战的时刻,她都还要维持着那些骄傲。
他清楚的知道,除非她能自己抵抗那些毒酒,否则她醒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她躺在医疗室中,脸⾊苍⽩,⾊泛青,整个人看来好脆弱。看着她的苍⽩无助,雷厉风像是能感到自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分一秒的死去。这一生见识了太多死亡,他本以为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奈何当倾城在他面前倒下时,他几乎因为伤心与愤怒而发狂。
他贩卖品毒多年,用品毒毁掉太多的人,却从不曾体验过那种当看见心爱的人在面前一寸寸死去时,心中所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把匕首仍旧揷在心上,随着她的每次辗转呻昑而翻转,让他的灵魂也跟着疼痛。
如果这是天谴,为何上帝不报应在他⾝上,而要磨折倾城?
他的扯出一个冷笑,在冰冷的五官上,那笑容看来如此绝望。
或许上帝太过聪明,他明了他不畏惧死亡,明了他多么在乎她,而夺去了她,他会堕⼊痛苦的深渊,因为悲恸而狂疯。
“雷先生,你必须有心理准备,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仆人畏缩的上前来,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雷厉风缓慢的转过头来,冰绿⾊的眸子里对了冷冽的杀意。那是一种接近绝望的杀意,任何人在与之接触时,都只会感受到无限的战栗。
“我说过,救不了她,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当陪葬。”他简单的说。嘴⼲裂了,口中尝到些许⾎腥味,他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进食。
仆人惊慌的头摇,紧握手中的病历。整个瓦雷斯里欠缺精良的设备,而病人的情况噤不起任何移动,出派去调葯品与仪器的人又迟迟不归,所有的仆人都在暗暗祷告能有奇迹出现,不然他们的项上人头铁定全部不保。
“我们会尽力的,但是毒酒的剂量太重,一般人在喝下当天就肯定毙命。是我们努力的抢救,病人才能存活到现在的。”他争辩着,双脚在发抖。
冰绿⾊的视线没有移动,冷冷的打量了仆人半晌,之后再度回到玻璃后的女子⾝上。此刻的他,是冷⾎的恶魔。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要是她不能醒来,他就会彻底的成为魔鬼,就算杀尽天下所有人又如何?她不能醒来,他的心会随着她死去。
若是失去了她的光芒,他的生命又将重新恢复成一无所有的黑暗。
“雷先生。”仆人怯生生的唤道,以为替众人请命成功,已经让雷厉风接受了事实。
这一次他不再转头,只是面无表情的下令。
“明天要是她还醒不过来,你们就一个个的填命。她一天不醒过来,我就杀一个人,由你开始。”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大的⾝躯辐出无可违抗的黑暗,让旁人看了心寒。
仆人腿双抖得站不住,脸⾊宛如失⾎过度般苍⽩。他几乎是用爬的离开现场,胆战心惊的去通知那群同伴,雷厉风刚刚宣布了他们的死讯。
他能感觉到多年来绕心头的冰冷黑暗再度在探看着,期待着他崩溃的一刻,再次掌握他的神智。
推开医疗室的玻璃门,他走了进去,缓慢的接近倾城。每走一步,心就更疼痛上一分,他是如此的在乎她,在乎到连心都疼痛了,即使他本没有资格──
深陷污泥之底的他,本不该妄想攀折⾼贵的莲。她拥有他所希冀的一切,光明与美好,还有那些勇气和骄傲。每一次看着她,他就加倍的感受到自⾝的污秽,然而他离不开她,就像是这辈子第一次看见光明般,他妄想将她囚噤在⾝边。每一次触碰她,在她的眼神之间看见某些温柔,就以为自己能稍稍得到救赎。
倾城看来如此脆弱,她与生俱来的精神彷佛流散了、消失了,此时的她苍⽩羸弱,肌肤是冰凉的,手指更是冷得像冰块。原来她这么娇小,只是平⽇里那些骄傲在支撑着她,让她看来凛然不可犯侵。他见过她的各种骄傲,却甚少看见她的脆弱。
他紧握着她的手指,在治疗台边缓慢的跪下,眼睛始终盯着她。他感觉到她⾝上的寒意,手指更加的用力,希望能够留下她,不让她离去。
“你怎么还不愿醒来?”他喃喃的低语,低下头将脸颊贴住她的,无言的将体温传达进她彷佛没有体温的⾝子。“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咬牙切齿的说,除非我杀了你,否则你总有一天要取我的命?你时常重申那些誓言,不停的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的手上。”他缓慢的说着每个字,让那些声音能渗透进她的意识。
“你不是一向都那么笃定,狂傲的信誓旦旦,要将我这个罪犯绳之以法吗?那么,你怎么能够继续沉睡下去?你说过要报仇、要执行正义,然而目的还没达成,你难道就要松手了?”他的嘴勾起一丝微笑,想起她平⽇的骄傲行径。那抹笑在此刻看来如此苍凉,不像是成年男子的笑容,倒像是垂垂老朽的笑。“你的⾎管里流动着东方家的⾎,那些嫉恶如仇的信念难道不能支持你醒来,亲自手刃我这个罪犯?我夺去你的贞、你的自由,囚噤你、羞辱你,记得吗?我有多么罪不可赦,你若是不醒来,这个恶魔就将继续为恶下去,制造更多的悲剧。”
他不确定倾城是否能够听见,不过他就是无法不说话,说得缓慢而低沉,像是那些话语都是从他灵魂最深处所流怈的。心因为急切而紧缩着,恐惧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这一生就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的手愈来愈冰凉,气若游丝,轻微得让人难以发现。
雷厉风从不曾感到如此无助,在旁人面前他是威严而难以犯侵的,但是不停的追求利益,只造成心中更大的空洞。那都不是他所要的,而他偏偏又保护不了他真正在乎的。
大巨的黑暗里,灵魂始终挣扎着,嘶吼着一些旁人听不见的话语。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言语,所有人早已臣服在他的威胁之下。
只有倾城,带着无人匹敌的勇气,即使单匹马⾝处瓦雷斯,仍旧毫不畏惧的向他挑战。她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世界,驱逐了那些黑暗。
饼多的焦躁、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他陡然间狂疯的摇撼倾城的⾝子,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搜寻着任何她清醒的迹象。
他狂吼着,直到喉间疼痛。“该死的,醒过来!你的诺言还没兑现,没有杀了我,你怎么能死?”他摇撼着她的⾝子,然而她仍旧昏着,没有给他任何反应。
一阵狂疯的笑声突然从喉间涌出,他没有办法遏止此时没有理智的行为。他不停的大笑着,嘲笑世间所有的一切,仰起头看着四周的石墙,他的心更加的冰冷。
“我从不祷告,像我这种人没有资格呼唤神的名字,而我总是抱着怀疑。”他仍在笑,笑声里带着化不开的悲哀,以及绝望的嘲讽,让旁人听到都会心痛。
他对着天花板大叫着,没有松开倾城的手。
“你是真的存在吗?你真的看见这一切了吗?悲剧不停的发生,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所谓的希望,而当我找寻到了她,你却又要将她夺走。”他质问着上帝,在这一刻感到全然的绝望。“你是否在玩弄我?放任我在黑暗里生活下去也就罢了,何必让我遇见她?给了我一丝希望,看清自⾝的不堪后,再度将我推⼊无底的黑暗里。”他感觉某种嘲沿着脸颊滑落,却不明⽩那是什么。
会是泪吗?
恶魔也会掉泪的吗?
他手握成拳,重重的敲击在硬坚的地上,从內心发出怒吼“你听见了没有?不要带走她!我不许你再带走我在乎的人。”
没有人理解他的世界,他也不期待有人能够了解。长年以来,为了夺取利益,这双手沾満⾎腥,早以为自己的心已被黑暗蚕食。这世上没有他在乎的人,没有他爱的人,那么这个世界是天堂或是地狱,对他而言又有何差别?
总是质疑上帝的存在,因为太多的时候他的生命里只有悲剧,询问苍天,而苍天总是无语。生平第一次,他为了倾城而祈求,却悲哀的知道自己本没有资格祈求什么。
他回到她的⾝边,再度跪下,捧着她的手,像是捧住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她对他而言,就是最珍贵的。
他不相信自己还会有泪,但是眼前就是因为⽔雾而朦胧不清。完好的绿眼流下泪⽔,就连受过伤的那只眼睛里都流出了泪,他不知道受了伤的眼眸还能流泪,自从十岁时的那夜一起,他就不曾掉泪。
“醒过来啊,你怎么可以在醒唤我之后,忍残的离去!你是挥舞正义之剑的使者,那些毒酒本伤不了你的。”他温柔的摇撼她,发现体力随着她冰冷的⾝躯慢慢的流失,黑暗在一旁伺机而动,要将他呑噬,他只能紧紧攀住她。
“我爱你,爱得让我无法想像,纵然知道自己本配不上你,我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就算将这沾満罪恶的命给你也好,至少还能将你多留下一些⽇子。”他痛苦的低喃,声音暗痖。“你是天空里飞翔的鸟儿,而我是注定在⽔里沉溺的鱼,我没有权利爱你。”
悲哀如同滔滔江⽔,在心中滥泛成灾,那是一种彻底的绝望,知道在她离去后,他将会完全的陷溺在黑暗中。在荒漠中行走的人,只喂给他一小口⽔喝,让他得知⽔的甘甜,却又无法餍⾜,是一件最残酷的事情。
他开始胡言话,只要能够刺她醒来,他什么都说,不论是黑暗的过去,还是对她的爱恋,甚至她若是醒不过来,他要让整个世界成为炼狱的狂言。他不停的说着,只求能让她醒来,即使要他现在死在她刀下,他也心甘情愿。
雷厉风没有发现,在他狂的低语时,倾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的脸始终埋在她的手腕之间,急促的说着,没看到她的眼睫如同初生蝴蝶般轻颤。
在他狂疯的说着要是她没醒来,就要让岛上所有的无辜仆人陪葬时,倾城的另一只手缓慢的握成拳头,弯弯的眉也蹙得紧紧的。
她原本睡得好,⾝体在与毒素战斗之后,需要长久的休息。但是睡梦里总是听见他叨叨絮絮的声音,又吼又叫,妨碍她的休息。她以为正在作梦,因为实在难以想像冷静的雷厉风会如此失控,贴着她的脸说着那些挑战,执意要她醒来杀他。
之后他对着天花板大喊大叫,像是在跟谁对话。最让她怀疑是在作梦的,是因为听见他总是说着爱她。但是在听见他狂妄的威胁,若是她死了,就要让所有人陪葬,把世界变成地狱时,她被強大的怒气刺得逐渐清醒。
奥妃丽雅虽然在酒中放⼊⾜以致命的毒葯剂量,却还是没有办法取倾城的命。她从小就知道⽗亲树敌极多,危机不时潜伏在⾝边,保护自己成了成长中最重要的课题。她与姐姐从小就持续服用少量的毒葯,增加⾝体的抵抗力,所以那些剂量的毒葯顶多让她因为痛苦而昏,却还不能置她于死地。
听见他愈说愈离谐,还要⾎洗东方家时,她终于凝聚所有的力气,将被他捧在手中的左手用力一抬,拉住他的⾐襟。不过⾝体太过虚弱,她的手拉不动他的⾐襟,只⾜软软的搭在他前。
当雷厉风惊愕的抬起头来时,她才看见他的容貌。明明只是昏厥一些时候,怎么他脸上的痛苦竟像是永恒?有某些体漫流到她的手腕,而温热,给了她些许温暖。
“倾城,你醒了?”他惊讶的张大嘴,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狂喜在瞬间涌上心头,他全⾝在发抖,几乎想捏捏脸颊,看这是否只是一场梦境?崴沽髁寺常挥惺奔淇梢圆潦茫挥邢氲揭质裁醋鹧希饲愠牵魏问虑槎疾恢匾?br>
倾城低喃了几句,却发不出声音,她不悦的皱眉,继续挣扎着想要说话。他连忙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到她嘴旁边,仔细倾听她急着要说出的话语。
呑咽几下,让疼痛的喉咙能够得到润后,她才能开口。手仍是搭在他前,奋力的抓着,好加強她的语气。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再杀人。”她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