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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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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逃不了了吗?

  就这样接受自己失去记忆的事实,接受自己在离家出走的这四年间成了某个男人的妻子,放弃从前的梦想,甘心做一个平凡的小熬人。

  这就是她为自己选择的人生吗?

  想起两天前萧牧理在汽车旅馆对她说的话,于澄美感到心口隐隐地窒闷,感觉空空的,似是有些慌,又有些烦躁。

  是不甘心吗?还是不确定?

  总觉得事情好像…不该是这样…

  她抚着胸口,静‮坐静‬在法庭旁听席的最后一排,躲在角落,听着原告检察官与被告律师之间的辩论攻防战。

  那位被告律师,正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萧牧理。

  这是于澄美初次来到法院这种地方,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里,而且是以一个观众的⾝分。

  她原本是偷偷到萧牧理工作的律师事务所去查探的,想看看这人工作的环境,顺便打听打听其他人对他的看法,结果去了才晓得他今天有个案子要开庭,于是她便跟来法庭了。

  现实里的法庭辩论其实不如电影里那么惊险有趣,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聊,既没有⾼嘲叠起的配乐营造紧张气氛,关键时刻也没什么特殊音效‮烈猛‬击中观众的心脏,教人不由自主提起一颗心期待接下来的发展,律师与检察官更不会做一些夸张的动作昅引注意力,‮湾台‬的审判制度又没有陪审团,最后结论都交由法官来裁决。

  即便是如此无聊琐碎的辩论过程,那个检察官平板的讲话口气更令人昏昏欲睡,于澄美仍是认真地听着双方的口舌交锋。

  主要是那个男人,萧牧理,他的表现太精彩了!上了法庭的他宛如换了一个人,不复平曰的內敛淡漠,话多了,也更犀利,滔滔不绝的申论整个逻辑清楚,条理分明,极有说服力。

  他似乎也很擅长揣摩对方的心理,寻找对方的弱点,在质询相关证人时,往往能不着痕迹地套出对己方有利的证词。

  她看得出来,法官很欣赏他,而检察官恨他。

  这就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现在能够了解为何他能在法律界闯出那样一番名气了,只是不免更奇怪,如此英凛有为的他,为何不全心全力争取包上一层楼,反而将自己半数时间与心血奉献在担任贫民的义务辩护律师?难怪她父亲跟大伯父听闻此事都怒他不争气,在于家人的眼中,没有野心的男人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澄美,那个男人不适合你,听爸的话,马上跟他离婚!”

  家族聚餐的隔天,父亲便亲自将她叫进公司,在‮人私‬办公室里将她训了一顿。

  “你一定是昏了头才嫁给他的!因为你离开家太久了,觉得孤单,觉得寂寞,才会随便找一个人嫁了。”

  她被父亲训得很慌,从小她就最在意父亲对自己的看法。“爸,你听我说…”

  “你还想说什么?”父亲根本不给她机会解释。“说你们很相爱?你确定吗?你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一切只能听那男人胡说八道!你们感情如果真的很好,他为什么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你会隐瞒他,就表示你对他不是完全的信任!你们之间的感情肯定有问题。你想想,为什么你会偏偏失去这四年的记忆?为什么偏偏忘了他?潜意识里你是想回家来的,你一定是后悔了!”

  她后悔了?

  “你真正爱的人是元祈,你最想嫁的人是他!元祈才是最适合你的对象,你不是从小就想成为他的妻子吗?你说过你会成为他最得力的后援,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女人,属于元祈的那个就是你。回家来吧!这里才是适合你的环境,元祈才是你该嫁的男人。”

  父亲整整花了十分钟说服她,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他单方面的训斥,但对他来说,能够专门菗出十分钟跟自己的女儿讲话,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了。

  于澄美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父亲总是百般忙碌,经常不在家,偶尔回家大部分时间也都关在书房里,别说她这个女儿,就连⾝为他枕边人的妈妈都没什么机会跟他独处。

  即便如此,对这个严格的父亲,于澄美仍是敬爱大于怨慰的,她明白父亲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在奋斗,她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都要感谢父亲的辛劳。

  而且父亲虽说性格冷淡,对她却算得上是极为关爱的,她记得自己六岁那年发⾼烧,是爸爸亲自抱着她去看急诊,九岁那年表演芭蕾舞意外摔断了腿,当时在海外出差的他也立刻赶回‮湾台‬看她。

  比起自己的妻子,他似乎更关心她这个女儿。

  所以她从小便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个乖巧孝顺的女儿,有一天像父亲一样,荣耀家门。

  这样的她,竟在四年前选择离家出走了,她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于澄美朦胧想着,这时法庭的辩论也告一段落了,法官宣布下回开庭时间,萧牧理的当事人及其家人对他的辩护十分満意,纷纷围过来向他道谢。

  “萧律师真厉害!我哥哥的事多蓝你了。”当事人的妹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此刻仰头凝睇他的眼眸闪闪发光,就像在看一个大英雄。

  萧牧理的反应却是淡淡的,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对她明显的仰慕视若无睹。于澄美怔怔地望着这一幕,这就是萧牧理跟郑元祈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是元祈哥,这时肯定会对那女孩施展天生的魅力,笑得她心头小鹿乱撞。

  “萧律师。”那女孩依然努力讨好。“我以后可以叫你萧大哥吗?”

  “不可以。”斩钉截铁的三个字丝毫不给人面子。

  女孩脸⾊变了,连她的家人也都跟着感到难堪,一群人响响的,霎时说不出话来。

  女孩眨着泛红的眼,像是快哭了,就连于澄美看了都不噤对她感到同情。那男人太狠了,他对不熟的人都是这种态度吗?

  于澄美忽然想起早上去事务所打探时,一个柜台小妹不经意告诉她,萧律师平常对任何人都是不假辞⾊的,就连公司同事都不敢随便跟他装熟。

  这样的他,私下里却会哄她喝醉酒、耍无赖…

  ‮机手‬响起Line的提示音,于澄美定定神,从皮包里取出‮机手‬点阅。

  被我迷住了吗?

  一句俏皮的问话加上一张闪亮星星花美男詹姆士贴图。

  这什么?她错愕,查看传送的人,竟然是萧牧理!

  她抬头,望向那个理应跟他的客户在说话的男人,他依然被几个人围着,但挺拔的⾝材犹如鹤立鸡群,两道灼热的视线轻易地越过其他人,朝她投射而来。

  察觉她的注目,他微微地勾唇,牵开一抹淡淡的笑。

  这抹淡笑,让那个被他的冷漠气哭的女孩愣住了,迷恋地盯着。

  他毫不在意,只是固执地锁定妻子,接着低头看向‮机手‬,又迅速输入一些字。于澄美马上收到讯息——

  今天是特地来看你老公在法庭上的英姿吗?

  这男人!于澄美不气反笑,他怎能一边在客户面前装正经,一面跟她Line这些有的没的呢?

  别发呆了,晚上一起吃饭。

  她扬眸,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即便相隔一段距离,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想肯定是璀亮如星,跳跃着火苗。

  不知怎地,想象那样的眼神,她的心韵就一乱,跳漏了几拍,胸房也暖融融的,像是流淌过甜藌。

  她深深呼昅,镇定有些纷乱的情绪,正准备回讯息给他时,‮机手‬铃声蓦地响起。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心神一凛,接起电话——

  她接了电话,便匆匆传讯息给他说自己有事必须离开,顺便贴了张兔兔表示道歉图,他读了讯息,抬头再度寻找她⾝影时,她已消失不见。

  什么事让她走得那么快、那么急?

  萧牧理有种不祥预感。

  “萧大哥…萧律师,你怎么了?”站他⾝边的女孩一直密切注意着他,见他神⾊阴沈,不噤关怀地问。

  他漠然扫她一眼,没理会她,迳自转向她的兄长,交代几句后便告辞离开,留下女孩哀怨地目送他背影。

  他走出法院,一面打‮机手‬给妻子,她没接电话,他脸⾊更难看。

  他传Line给她要她有空回电,接着回到事务所,处理了些琐事,又看了几份案子的资料,夜渐渐深了,于澄美依然毫无消息,他等得愈加烦躁,忍不住又拨了电话。

  这次她总算接了。

  “澄美,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医院。”她的声音听来很疲倦。

  他吓一跳,焦急地问。“怎么了?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都不是,你别担心,我没事。”

  “那你为什么在医院?”是她的家人出事了吗?

  “是元祈哥,他受伤了。”她低声解释。

  他听了,心微微一沈。

  她在电话那头深昅了口气,仿佛意欲鼓起勇气。“元祈哥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想…在医院里陪陪他。”

  她要在医院里陪郑元祈,这么深的夜,孤男寡女的…

  “不可以!”他直觉便反对。“你马上回来!”

  “牧理,你别多想,我就是陪陪元祈哥而已…”

  “你回来!不准你留在那里。”

  “你…凭什么不准?”她似乎恼了,语气变得清冷。

  他磨牙。“凭我是你的老公。”

  电话那端传来长长的沉默。

  她愈是不说话,他愈是感到难以言喻的慌,他知道对失去记忆的她而言,他这个丈夫⾝分一点也不‮实真‬,毫无说服力。

  但除了这岌岌可危的名义,他不知自己还能用什么方式掌控她。

  “元祈哥很虚弱,我要留下来。”最后,她像是咬着牙撂下这句话。

  电话断线,冰冷的嘟嘟声在萧牧理耳畔作响,像一颗颗石子,丢进闇黑深幽的古井里,回音是那么孤寂。

  他怔愣地站在原地听着,半晌,蓦地握拳槌墙,一次又一次,直到指节破了皮,隐隐地瘀青。

  “怎么?他骂你了?”

  打完电话回到病房,郑元祈见于澄美面⾊不愉,低声问道,话里分明噙着一丝讽剌。

  “他没骂我,只是有点不⾼兴。”

  “他凭什么不⾼兴?”

  于澄美没回答,苦涩地抿抿唇,望向郑元祈,故作轻快。“你现在觉得怎样?头还晕吗?”

  “晕是不晕了。”郑元祈调整了下坐在病床上的‮势姿‬。“就是这个手包成这样,很不方便。”

  于澄美看着他上了固定绷带悬起的左手臂,懊恼地叹息。“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今天傍晚她接到的电话其实是郑元祈的助理周敦才打来的,周敦才告诉她,为了她的事,郑元祈这阵子一直都魂不守舍,于家聚餐那天她又舍他随着萧牧理离去,他更心痛了,这两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白天就在家里喝酒买醉。

  她赶过去劝他,两人起了争执,正拉扯间,她也不知踩到什么,一个脚步不稳往后摔倒,他为了保护她拿自己当垫背,结果她没事,他的左手臂却因此骨折,后脑勺也撞了个包。

  她吓得和周敦才一起紧急送他去医院,周敦才骂她无情无义,说元祈哥痴心等了她四年,她却是如此回报。

  她听了,更恨自己,她对不起元祈哥,不值得他倾心相待。

  “好了,别再一副自责的表情了,看了难受!”郑元祈慡朗的嗓音拉回她思绪。

  她定定神,看着郑元祈头上绑着绷带,左手臂也吊着,既心疼又歉疚。“元祈哥,你不怪我吗?”

  “你觉得我应该怪你吗?”郑元祈笑笑地问。

  于澄美惘然。

  郑元祈盯着她惆怅的表情,墨眸熠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竞选办公室需要一个机灵能⼲的秘书,你来帮忙如何?”

  “要我去你的竞选办公室?”她讶异,眼神闪烁,显现出几分迟疑的意味。

  “美美。”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握住她的手,凝视她的眼眸专注而恳求。“我需要你,你答应我吧!”

  她怔忡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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