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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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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弟妹,我与寄弟就送你们到此,剩下的路程,相信不会遇到什么阻碍了。”

  走出复杂的地下甬道后,冉诚与他们抱拳告辞,只派了几名沉默忠心的高手下属,抬着仍未苏醒的百抗天继续回寨的路途。

  颖青的目光由百抗天紧闭双目的脸上收回,对冉诚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哥。”

  “青姐姐,等此劫一过,我与大哥再上抗天寨补喝你们的喜酒。”袁河寄笑道,俊美的脸庞上散发着纯真灿烂的光彩,仿佛那一天已近在眼前。

  尽管她的心情沉重,却也不微微一笑。

  “希望有那个机会。”

  “我瞧朝廷刻便会发兵讨寨,先前若不是王爷极力争取缓冲时,朝廷早已出兵了。如今抗天受了重伤,这抗敌的重担怕要落到弟妹肩上了。”

  冉诚道。

  “百抗天这小子带你下山前,就已吩咐二当家他们,若他子时未回就表示已落难,届时他们需立即撤寨离去,可他们不肯抛下百抗天独自保命,他现在伤成这样,短时间内武功不可能恢复,他们更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隋神医叹道。

  “如今京城附近风声鹤唳、守备森严,已失了撤寨的时机,各自逃命反而分散力量,当初抗天也是为了这个理由决意与朝廷一斗,唯今之计只剩一条路可走——战!”

  冉诚平静的黑眸闪过一丝光芒,一贯的淡然尔雅蜕为精明深沉,教人摸不透他的算盘。

  颖青原只存着共死的希冀,然而冉诚却仿佛给了她某种支撑的力量,令她生出永不放弃的信心。

  “颖青绝不负所托。”

  “大哥是否已有退兵之计?”

  袁河寄眨眨眼睛,好奇问道。

  冉诚笑了笑,手中圆筒一转,显得意态闲适。“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但这一次却要赌上一赌了,弟妹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退兵之计其实也不怎么重要了。”

  袁河寄嘟起了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卖关子了?”

  “不,大哥说得是。”颖青道。“此役必先置之死地,只要在他身边,生与死我都不在乎。”

  她坚定的深情,令袁河寄长长一叹,瞧了瞧冉诚,却抿不语了。

  ***

  道别了冉诚,颖青一行人回到抗天寨时已东方渐白了。她守在榻前,焦急地等待隋神医的诊断结果。

  一等隋神医收回搭在百抗天脉搏的手,颖青立刻问道:“他伤得如何?”

  “外伤虽然严重,但容易痊愈,麻烦的是他的内伤,那些鹰犬折磨人的手段果然歹毒,若不是他功力深厚,以后恐怕别想练武了。”隋神医拈须叹道。

  颖青俏脸一白,玉掌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手,就算他这辈子都丧失武功,她也决心不离不弃。

  “趁他醒之前,咱们先将他的伤口上药吧!”隋神医道。他们联手将他衣衫尽除,将隋神医特制的外伤灵药细细地抹在他皮开绽的伤口上,颖青强忍着眼眶内的泪水,处理完他身上的伤后,她继续轻轻地将药抹在他脸孔的伤痕上。

  这时他浓眉一蹙,眼皮轻掀,眸中映入颖青担忧的娇美脸蛋。颖青见他醒来立刻绽欣慰开怀的笑容。

  “你醒了…”她忽然鼻子一酸,没料到自己见他醒来竟激动得差点掉泪。

  百抗天注意到自己身在何处,瞬间明白是她涉险救了自己,他虽曾因她的无情冷绝而心灰意冷,但此刻明白了她的用心良苦,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更是痛苦。

  他情愿她人在荣王府,情愿自己还身陷东厂,当他决意背弃抗天寨众人时,他唯一的心愿只有这个,结果却又走回原点,再加上自己身负重伤,教他如何甘心?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疾言厉问道。

  他冷怒的质问宛如一枝利箭剜刺着她的心,难道他还为了狱中之事生气?

  可聪明如他该知她的苦衷啊!

  “抗天小子,青丫头为了救你,甘犯大险勇闯东厂那龙潭虎,不惜抛下高高在上、一辈子养尊处优的郡主不做,一心跟你守在这世所不容的土匪窝过日子,这可不是每个女子都做得到的,这样的子你还有啥不满意的?”隋神医蹙眉道。

  “我就是这样,谁要是不满意,大可以有多远滚多远!”他冷冷地道,却因虚弱而再度闭上了眼睛。

  “你…”隋神医也被惹了,本想再说什么,却因接收到颖青恳求的目光而住了口,没想到这个高傲郡主居然连委曲求全也学会了。

  “神医,麻烦你给他开方子,熬药疗伤可好?”

  颖青轻声道。

  百抗天霍然睁开眼,清澈的眸子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勉力地要撑起身,颖青想要去扶他却遭到推拒。

  “你到底有何目的?就当我拜托你,回你的荣王府去行不行?告诉你,我这辈子都没打算再见你,我百抗天一生独来独往,根本就不需要女人相伴,你走!走!”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却依然被他的一字一句给扎伤扎痛了,强忍泪水,她咬着牙道:“要走要留我自己会决定,谅你现在也作不了主!”

  百抗天蓦地因激动而猛咳起来,脑子里所想的只有气走她、走她,趁还来得及的时候…

  “抗天…”

  她轻拍他的背脊,见他痛苦更是心如针扎。

  他止了咳,息着,冷冷道:

  “你没有一次不跟我唱反调,如今我确实作不了主,你要留在抗天寨,我无法强,但从这一刻起,我们再也不是夫,你永远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泪珠再也无法抑止地颗颗滑落,她手捂着阻止自己哭出声,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乏力地倒回榻,冷漠得不顾再看她一眼。

  隋神医再也忍不住怒骂道:“臭小子!你说这是什么话?!夫缘分何等不易,当初是你执意娶她为,现在居然说出这等薄幸之言!你…”“我情愿自己从没招惹过她,甚至从没见过她这个人!”他冷冷地打断隋神医的怒骂。

  颖青再也忍不住转身奔了出去,听不下他狠心薄情的话,却又离不开他,她多么希望那个总是笑得气人的百抗天再回到她身边。终于,她疲倦地蹲在地上尽情哭泣,仿佛要哭尽所有委屈,令闻者为之鼻酸。她近二十年的生命中,只有百抗天能这样伤她的心,坚强高傲的外表下,也只是一颗脆弱的少女心罢了,她跟天下女子一样渴盼良人的怜惜,可为何她会爱得如此艰辛?!

  几个小心翼翼的脚步朝她走近,颖青察觉了却毫不搭理,既然要哭,她就要哭个痛快,什么丢不丢脸她全没放在心上!

  “大…大夫人…”

  二当家嗫嚅地唤道。

  颖青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大清早的,你们来这儿做啥?”

  “大当家孤身涉险,咱们怎能睡得着?只是隋神医问诊,大伙儿不敢惊扰才没去探望大当家的伤势。”

  成安温文地道。

  “大夫人,我们知道以前对你有诸多得罪之处,抗天寨惹上大麻烦的这些日子来,有少数对山寨忠心不足的家伙在大当家的许可下,分散逃下山,但听说都已先后被朝廷捉了去,我们知道大当家是为了我们才决定死守抗天寨的,不然官府一辈子也别想抓到他,而大夫人你竟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选择站在我们这边,甘心抛弃郡主的身份,我们大伙儿心中都是万分的感佩,这就叫做什么马走得很远,人心很久。”负责发言的二当家慷慨昂地道。

  颖青本是颇感欣慰地听着,但听到最后一句却不怔了怔,成安则在一旁尴尬地低声纠正。

  “二当家,是‘路遥知马力,久见人心’。”

  尽管颖青心情沉重,却也差点笑出来,而二当家脸上微红,立刻清清喉咙,道:

  “总之大夫人是女英雄,难怪大当家拼了命不要地爱她。从今天起,大伙儿都听大夫人的调度,大当家受了重伤,咱们全成了一盘散沙,夫人是女将军,懂兵法,有谁不服的,我第一个宰了他!”

  “不错、不错,教大当家爱进了骨子里的人,我老三肯定服,从今以后,大夫人说一,就不准有人说二!”

  三当家声如洪钟大声道。

  颖青听他们一句句说百抗天爱她,不由得颊微酡,微羞地咬着斥道:“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们可没胡说,这男人爱女人有很多方式,可像大当家这样不顾一切保子周全的爱法,我可真是第一次见。”二当家道。“我跟随大当家这么多年,他从没替自己没想过,将对我们的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但昨儿他决心送大夫人回王府时,先将我们叫了去吩咐后事,若他子时未回便要我们各自逃命去,他还对我们说道:‘是我对不起大家,但现在我只顾得了她而已。’我们以为大当家是为了报复朝廷才娶你,其实在他心中,整个抗天寨加起来也没有你一个人重要。”

  他说…

  他只顾得了她而已?颖青一阵心酸,却又涨了甜蜜,真是个混帐土匪!

  她笑了出来,突觉天空地阔、处处生机,怀窜着豪情万丈。“颖青学过几年兵法,以少胜多的例子从古至今不胜枚举,再加上你们聪明绝顶的大当家在整座山头布置了诸多陷阱,等朝廷鹰爪来犯,咱们一定能胜!”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欢呼起来。

  带兵要先带心,颖青已成就了此点,她的天赋无法显耀于边关抗虏,却在匪窝中身居主帅,带领土匪与官兵厮杀,这样的郡主怕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例吧!

  胜与败她殊无把握,但信心却是先决条件,望着这群人,地知道必须战到最后一刻。

  ***

  朝廷围剿抗天寨的行动首攻竟招致惨败,提督高鸿光率领的七千大军死伤折损过半,而抗天寨依然屹立不摇!

  京城中人人议论纷纷,听说官兵一入山便被引至狭隘内,遭撒油引火,仓皇奔逃时不但踩死同袍,也将火星快速地传递,连高提督都差点命丧抗天寨,只得紧急撤兵。而颖青郡主成了土匪首领一事,更令众人啧啧称奇。

  京城的耳语犹如公开的秘密,百抗大杀贪官污吏之举本是大快大心,这赈灾粮饷遭侵,分到羹的必不止被杀的两人,大家都猜测着极力主张出兵挑抗天寨的大臣八成都有分,众口铄金,朝中大臣仿佛个个都有了嫌疑,更有人认为他们必是怕百抗天揪到他们的小辫子而去宰了他们,所以才先下手为强,这一番推论倒显得朝廷非正义之师了。

  至于首战告捷的抗天寨固然人人兴奋,却更加紧守备,丝毫不敢得意志形,只待储备更多战力,接下一回合的战。

  而数只得小憩的颖青为了抗敌、也为了百抗天伤她的那番话,从那起便没再踏入房中一步。而百抗天那份位于高处、肩担重任的苦处,几来她也同样尝尽。

  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竟已走到了房门外,思夜念的人就在一门之隔,她却没勇气推门而入,踟蹰间,忽闻成翠关心地问:“抗天哥,大夫人这几还是都没来瞧瞧你的伤势吗?”

  “我这伤是小事,又何必她来瞧?”

  他淡淡笑道。原是希望她能离开这危险之地,但这番苦心依旧无法得偿所愿,唉…

  “抗天哥,只要你先低个头,大夫人一定会原谅你的,她为了保住山寨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我觉得你应该慰问她几句,给她打打气才对,更何况她今天还打了场胜仗。”

  “我跟她见了面只会恶言相向、针锋相对,或许不见反而好。”百抗天淡淡一笑,在决定割舍她时,他已尝过了极致的痛苦,这种僵局对他而言只是小巫见大巫。何况颖青也有她的骄傲,要她原谅他只怕很难,他更毋须在此时扰她一心抗敌的专注。

  不见反而好?!

  颖青闻言火气顿升,谁想跟他恶言相向、针锋相对了引她沉凝着俏脸终于决心推门而入,成翠见到她来,抿一笑立即识相地退出房去。

  然而一见他的面,她却立刻消了火气,他…看上去好多了,一时间她只顾得细细审视他的状况,他的伤口渐渐愈合,人似乎也精神多了。

  他们的目光互锁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持续沉默着。

  终于,他畔微挑,泛起了一个淡笑。“大获全胜,我想应该跟你说声恭喜。”

  他的笑容瞬间融了她的心,也击垮了她的武装,她撇了撇,道:“现在说还太早。”

  百抗天笑了起来,摇头道:

  “你果然是我见过最固执的女人。”

  颖青走过去在沿坐下,面对心爱的丈夫却紧张得不知所措。“你…伤口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

  事已至此,要她回荣王府之事已彻底宣告破局,即便她是郡主之尊,怕也无法见容于王室了,所以他也只能打消她回去的念头。但他们从来就不像寻常夫,也鲜少和平相处,就连当朋友都颇感怪异,更何况是重修夫情分?且如今她也算是有恩于他,一时间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那天在东厂,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她情不自地抬起手想轻抚他脸上的伤,却被他握住手腕,而后轻轻推开。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

  他淡淡笑了笑。他可是个年轻的男人,不起她的一丝挑逗与刺,以往几乎光是看着她便会产生念,她或许不了解,但他却再清楚不过。

  然而这举动却伤了她,她双拳紧握,怒道:“你嘴里说知道,可心里却还是恼我,是不是?!”为何他总拒她于千里之外?!如果他对她有情…老天,万一没有,万一他并不爱她,那怎么办?她又有什么理由执意与

  他相守?

  “没那回事。”

  他轻蹙起眉。

  “那你为何要说永远也不想见我?我究竟有哪儿对不起你了?”她委屈的泪水在眼眶内打转,想到他说过的话就忍不住想哭。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百抗天轻轻一叹。

  听着他诚挚的歉意,颖青忽然感到疲倦无力,她多么希望能就此偎在他膛中,单纯地做他的子,缺少他的支持,她觉得好苦。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第一次上阵杀敌,火烧数千人的景象,我觉得好残酷。”

  她的身躯轻轻颤抖,一心想胜时,体内仿佛有种可怕的动力驱策着,人命在战场上比蝼蚁还不如,然而当她回复为一个平常人而非主帅时,记忆中的影像却成了一种煎熬。

  百抗天轻抚她的发,他能体会她所受的冲击,然而面临只能杀人或被杀的情况时,又能有什么选择呢?“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就必须坚强。”

  颖青冲动地投入他怀中,但怕碰痛他的伤,只能轻轻地偎着,不管她再怎么坚强,总渴望他的慰藉。

  “抗天…”

  突觉血开始奔窜,鼻中盈着她的发香,百抗天不出苦笑,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除了身处危急存亡之秋的因素外,也是抗拒自身对她的渴望,情感愈深愈浓,他心底的抗拒便相对强烈。他这一生已没什么不能失去,包括他自己的生命,然而若放任儿女之情蔓延,她终会成为他心中唯一的意碍,愈是爱她,他心底某种莫名的恐惧就愈深,是怕再失去生命相系的亲人吧…

  像他这种没有明天的土匪,便该无牵无挂、孤独一生,所以他内心渴望她的感情,却反而极力维持着她对他的恨,也将她的无情用来防堵自己的感情溃堤,本以为这矛盾在此劫后便将结束,岂料她…唉…

  当她的颊软触着他的颈项,温热的呼吸轻吐引着他的感时,他立刻知道这是他自制力的界限,双手握着她纤细的双肩,轻轻推开了她。“你有时间就多休息,这场仗还不知要打多久,别累倒了。”

  再一次,他推开了她,颖青眼前泛起薄雾,凝着他颤声问道:“你真的后悔那在市集遇见了我吗?”

  “是。”他平静地应道。他情愿两人毫无瓜葛,永世没有集,也不致害了她。

  颖青高高扬起了手,却停在半空中无法打落,眼前早已模糊。到了这种时候他竟还是对她如此残酷,一丝温情都不肯给!不管她付出多少他都不将她往心里放,而他居然还平静地等着她的手掌挥下,潇洒淡然得可恨!

  “百抗天,我恨死你了!”

  颖青喊道,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

  百抗天轻轻地笑了起来。“你要打就快打,不打的话就去休息吧!瞧你眼圈都黑了。”

  “你…”她气得膛起伏,忽然冲动地伸臂搂住他的颈子,红猛然印上他的。

  她不信他真能无动于衷,不信他真的不想再要她,挑逗的舌尖轻吐,柔软的身躯紧密贴入他怀里,毫无保留地倾注甜美热情。

  他倒口气,惊愕得双目圆睁,高傲霜冷的郡主化为娇娆热情的美人,瞬间将男人收服于纤纤玉掌中,他情不自地含她珠润温软的红,舌尖与她火热地,大掌隔着衣料抚着她柔软有致的曲线。

  颖青的口怦怦地狂跳,分不清是因燃烧的热情,抑或是大胆放的举动,然而她不后悔,更不想离开,轻柔而主动地咬吻他的舌,俏的脸蛋柔美得教人心颤,足以教任何男人疯狂,甘心匍匐在她脚边任她驱策。

  他的吻带着压抑而温柔,颖青意地软软偎在他怀中,双臂勾着他的颈项,没有炽烈的热情,却令她的心漾在浓情汪洋中,心醉而足。唔,她喜欢他这样吻她…

  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难得的甜蜜温存,窗外的人大声禀报道:“大夫人!寨外有人叫阵,二当家请大夫人赶紧出来主持大局!”

  颖青如大梦初醒,颊绯红地离开他怀中,而他也仿佛尴尬地捂着,清了清喉咙故作淡然地道:

  “你出去看看罢。”

  她离开沿走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他,偶然乍现的两情相悦是她心底的渴望,可虚无缥缈的感觉也令她不安,她好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信誓旦旦、永生不弃的承诺。她怕自己此刻走出这间房,再见时又是那教她恨得牙的潇洒。

  “大夫人,事态紧急,请大夫人赶紧出来吧!”门外传令兵数度焦急地扬声催促道。

  见她迟疑着不肯离去,他清朗的眸子闪过温柔,扬起了俊逸的笑容道:

  “小心点。”

  颖青轻抿着,却不漾开了甜笑,他的关心教她心头暖洋洋地。

  “嗯。”***

  抗天寨外,双方隔着一段距离谈判,除身上还挂着伤的高鸿光外,荣王爷竟也来了!

  这一次朝廷不再轻敌,着着实实派出两万兵,好一举除掉抗天寨,在此生死存亡的时刻,颖青心湖反而无限清明。望着父亲脸上复杂的神色,她心中亦是五味杂陈,自幼读圣贤书,天地君亲师不可违犯,而今她叛了君、逆了父,父母的养育之恩她竟以不孝回报,心中又何尝不难受?

  “青儿,你过来,只要你肯悔过,圣上就会原谅你一时的糊涂,你别再是非不分了!”王爷痛心地斥责道。

  “爹爹,这世间,谁是谁非真的那么清楚明白吗?抗天寨的人自给自足,所杀者皆是罪行重大的贪官污吏,从不枉杀一条人命,难道他们就该被赶尽杀绝?”颖青道。

  “青儿,你莫再冥顽不灵了!再战下去抗天寨终究还是会输,现在投降,为父定能保他们一命。”王爷严厉地试图说之以理,然而颖青的反应却是嘲讽地淡淡一笑。

  “爹,女儿并不天真,招降之后他们只有任人宰割的分,若你们今来此的目的是这个,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颖青冷冷地道。

  “青儿!你连爹的话都不信了?!”王爷不脸色陡变,这就是他养出来的女儿!

  “郡主,在下以人格保证,抗天寨投降后绝不伤任何人性命,请郡主为宝贵人命着想,趁早化解这场干戈吧!”高鸿光也忍不住出言担保。

  “狗官!我们不降便是不降,有本事就来宰了我们,不用说得那么好听,我们抗天寨的人吃狗官的亏吃多了,谁信你们谁就是王八孙子!”三当家大声道,群匪立即纷纷附和,对王爷的提议丝毫不动心。

  “提督大人,请恕小女子直言,害诸多官兵丧命的,正是善恶不分的你!”颖青扬声道,娇的嗓音透出一股凛然正义之气。“他们投身军旅本该征战沙场,对抗异族、守卫河山才是,如今却对同胞干戈相向。而身为朝廷重臣本该以天下黎民百姓为念,可那些贪官却只图一己之私,不顾百姓死活,教河南饥殍遍野,饿死、病死路上的百姓多不胜数,这些数以万计的性命,全都得算到做官的头上!提督大人若是清吏,若有正义之心,那么你的同僚知法犯法、残害百姓之时,你又做了什么?若朝中大臣尽是官官相护、文过饰非,天道正义又在哪里?做官的杀好人是理所当然,土匪救百姓却罪该万死,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吏,降来做什么?!”

  随行的士兵大多是平民出身,要他们攻打抗天寨本已是天人战,此刻听颖青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与抗天寨对抗的意念不更薄弱了。这些土匪千里迢迢特地跑到河南去,不是为了随便杀两个官吏,更不是要侵占赈灾粮饷,而是为了无辜的百姓啊!他们又怎么能为了罪该万死的狗官,对替天行道的英雄动手砍杀呢?

  然而王爷闻言却怒气填膺,低吼道:“青儿!你是糊涂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堂堂的郡主,怎能对朝廷出言不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颖青深一口气,突然朝荣王爷跪下,盈盈叩了三个头,强忍着喉中的哽咽,坚决地道:“爹,请恕女儿不孝,从今天起,女儿再也不是郡主,而是抗天寨大当家百抗天的子,与寨中的众人一般,是朝廷眼中的土匪了。”

  荣王爷闻言脸色一变,而抗天寨的众人却几乎拍起手来,对颖青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

  忽然四周沉静了下来,只见一匹骏马缓缓策来,马上颀长落拓的男子脸上挂着潇洒的笑,尽管脸上伤痕未复,却有种顶天立地的豪迈气势。

  “大当家!”抗天寨众人声雷动,还没开战,却似乎已打了胜仗。

  “抗天…”

  颖青愣愣地凝望他驰近她身旁,低声道。“你的伤…”

  他的伤势明明还那么重,连起都有问题,如今踏上战场,却仿佛生龙活虎,颖青的担忧深藏于心,她知道他的出现足以打击敌军士气,以及振奋抗天寨人心。

  百抗天握了握她的手,甚至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青青,咱们…同生共死吧!”

  他…

  是特地出来与她同生共死的吗?

  天在旋、地在转,阳光如此灿烂,一并融化了她的心。干军万马都不在她眼内,现在就算要她立刻赴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百抗天转头扬声道:“提督大人,抗天寨或有灭寨之,天道却无沦丧之时,朝廷一无道,我便一抗天,少了一个抗天寨,五湖四海将会有更多的抗天寨!”

  他的气势震慑了敌军,两军对垒,未动手,却已先分了一半胜负。

  高鸿光神色狠,呼喝一声。“无匪类!死到临头竟还敢口出狂言!”

  他一声呼喝,战事一触即发,顷刻间箭羽齐飞,杀声震天,战事方酣,抗天寨众人奋力死守家园,他们凭恃着优越的地形与训练有素的阵容,令官兵虽死伤无数,但抗天寨毕竟人单力孤,大军境源源不绝,敌人仿佛杀之不尽,寨众只得节节败退。

  忽然,有一大队人马自外攻入,官兵立即腹背受敌,阵脚也了,混乱中只见援军约有五千之数,颖青更加挥舞着旗帜,指挥寨众进攻退守,目光却离不开身负重伤的百抗天,虽然他箭矢连发、枝枝奇准,但她却明白他重伤后强撑得辛苦。

  外援有如及时雨,百抗天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敌方主帅高鸿光与一蒙而男子捉对厮杀,只见那男子凭着手中一柄摺扇,将护卫高鸿光的官兵一个个打落了马背,高鸿光奋力挥舞着大刀,但在男子摺扇俐落精准的攻势下,越打心越惊,越打手越软。

  百抗天一眼便认出蒙而男子正是葛翊,所谓擒贼先擒王,主帅一死何愁大军不退?此机不可失,他咬牙将弓拉,用尽生平的专注与气力,箭矢如流星般而出,瞬间穿了高鸿光的头颅。目的达成的那一刻,仿佛所有力量都已离他远去,他只觉眼前一黑,神智晕眩,朦胧中仿佛听到颖青神魂俱裂的尖叫,他闭上了眼睛…他的身躯跌落,魂魄仿佛腾空飘,他想再睁眼看颖青一眼,然而他已无能为力…

  ***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颖青拧紧秀眉斥道。

  “大…大夫人。”房中的众土匪慌慌张张地直立,豪迈的土匪在她面前似乎全成了做错事怕被责罚的小孩,那张严肃的俏脸比鞭子还有用。

  “抗天的伤还没好,你们在这儿吵吵闹闹地,叫他怎么休息?”

  “是,大、大夫人说得是。”

  “还有,大当家伤好之前,不准有人邀他喝酒!”颖青瞪着他们藏在身后的手,而被识破的土匪们只能尴尬地傻笑。

  “是,我这就把这条令加入寨规,谁违犯就得受寨规处置。”二当家说着,又转头朝群匪高声宣布。“谁敢让大当家喝酒,我就揍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听到没有?!”

  群匪立即大声应和,没一人有意见,好像颖青说的话就是圣旨一般。

  唉…

  抗天寨现在可是女人的天下了。百抗天撇了撇,这些家伙拍颖青马也未免拍得太响亮了一点!

  “还不出去加强守备,让你们大当家好好休养,呆在这儿做什么?”

  颖青秀眉一蹙,群匪立刻一哄而散,没一个敢留下来再跟百抗天说半句话。

  半月前当百抗天一箭穿了高鸿光的脑袋,官兵没了主帅登时大,加上葛翊所带领的数千名援军大量涌入,敌军兵败如山倒,死的死、逃的逃,抗天寨的危机暂时解除。

  那时,看着百抗天倒下,她的世界仿佛也已跟着崩塌,如果不是隋神医不枉神医之名,妙手回地诊治,救回了他的命,那她…想到这些,颖青仍然心有余悸。

  现在朝廷已退了兵,但谁能保证没有下次?她越想愈苦恼,此时房中只剩他们两人,她想与他讨论此事,结果他却躺回上,甚至闭上了眼睛。

  颖青气闷地坐在沿,忍不住推了推他道:“土匪头,我把他们赶走了你不高兴是不是?”

  百抗天睁开眼,边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岂敢、岂敢。”

  她可以接受他的刻意捉弄,却受不了他的冷淡疏离,忍不住怒道:

  “你同我说话定要这般气我是不是?!”

  百抗天撑坐起身,见她动怒,俊逸的畔挑了挑。“你生起气来真漂亮。”

  颖青的俏脸羞得通红,想生气,却又甜丝丝地,真不知陔拿他如何是好。

  “抗天寨欠你一份恩情,只要你——句活,即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必定替你完成,你有任何要求的话尽管直说,我绝没有第二句话。”

  颖青知道他是认真的,就算她开口跟他讨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他的诚挚却教她气得想狠狠揍他一顿。谁要他报恩了?谁要他将她当恩人了?混蛋!到现在他还拿她当外人看,简直教人气炸心肺!

  她粉拳紧握,瞪了他好半晌,终于咬牙道:“是不是我要什么都行?”

  “当然。”

  他微微一笑,这女人的刁钻连他也无力招架,然而除此之外,他不知该如何回报、补偿于她。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颖青——咬,道。“第一,你得把我的玉簪买来赔我!”

  百抗天原本严阵以待等着听她故意刁难的要求,怎料她开出的要求竟简单到教人错愕,他不笑了出来。

  “行。第二呢?”

  “第二,不准你再把我送回荣王府!”

  她鼓着腮帮子闷声道,见到他笑竟教她火气顿减,美人一笑倾城,他的笑却能让人为之融化。

  “抗天寨众都已被你收服,你要来要走讹敢说一句话?这点你根本毋须要求。”

  他淡淡轻笑道。

  颖青抿了抿,又道:“第三件事,不准你对其他女人动心,更别想娶小妾!”

  百抗天抿强抑即将泛开的笑意,这女人的要求怎全都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实除她之外,世上还有讹能教他动心、为之疯狂?

  “可以。”

  他答应得爽快,豪迈落拓之气顿显。

  “第四…”

  颖青凝了他一眼,颊突地微红,菱数度开合,仿佛接下来的话令她难以启齿。

  百抗天忍不住问道:

  “第四是什么?”

  “第四…”

  她为难地咬着,终于下了重大决心,一口气快速地说完。“我要生孩子!”

  他不一愕。

  “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

  颖青蹙起了眉,既然开了口就绝对要贯彻到底。“我说,我不喝药了,我要孩子!”

  只见他眸转深,一语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不颤声道:“你…你不答应?”

  她要孩子,自然是要生他的孩子,他凝望着她,心底有种莫名的震颤,却说不出是何滋味。

  “为什么会想生孩子?”他不自觉地柔声问。

  “因为…”

  她眼眶一红,有股冲动想将心底话全都说出来,她不要再暖昧不明,她渴望相属,一如世间所有的恩爱夫。“因为我们没有剪不断的关系…”

  是痴心吧!才会想与他永世纠,孕育共同的骨血,他刚强的心仿佛瞬间为之融化了。她的感情如此纯真而直接,为了爱他而甘愿抛弃一切,他又为何迟迟不肯接受?是卑微作祟,还是恐惧失去?

  向来他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明知杀那两个狗官必招来天大麻烦,却不认为她会在意生命中有没有他的存在,然而她心里竟渴望生他的子嗣,做他孩子的母亲,这份痴心令他动容。他伸臂将她拥入怀中,温柔地笑了笑,铁汉已化为绕指柔。“第五呢?”

  颖青下颚靠在他肩上,口竟紧张得狂跳。“你答应了?”

  “嗯。”他笑了笑,静静地任怀中的温暖馨香沁人心底,一点一滴溢。

  颖青紧盯他微笑的俊容,美眸因激动而濡,颤声道:“你将我当作你的子了?”

  百抗天抚着她的颊,在她上吻了吻。“你本来就是。”他低柔笑道。

  颖青绽开了绝美夺目的甜笑,泪水不知为何却掉了下来,双臂搂着他的颈项,主动亲吻他的

  的眸光溢深情,拥吻的舌温柔缱绻,畔扬着抑不住的笑容,两颗心漾在无边无际的暖洋中,紧紧绕…”唉呀,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突如其来的笑语打断了两人的绵,他们窘红着脸分开互拥的身躯,杀风景的三个家伙正是冉诚、葛翊和袁河寄。

  “你回来得还真是时候。”百抗天撇撇,瞪着葛翊道。那葛翊带人来解抗天寨之围,尽管蒙着面,但他的身影、武功,他一望便知。

  葛翊俊魅的脸上扬起潇洒淡笑,眸中带着轻讽,手中摺扇一转,道:“你这抗天寨出了事,我还能悠悠哉哉地游山玩水吗?”

  百抗天撇撇,哼道:“到了千钧一发之际你才回来,实在教我感动,你是打哪儿找来这许多训练有素的帮手?”瞧那的阵仗,这数千人可不是仓促成军的。

  “你在河南成了英雄,我自然从河南找帮手了,那两个狗官在河南作威作已久,看不惯他们两人卑劣行径的同道之士早已秘密训练了民兵,只是苦无机会取两人狗命,此次知道抗天寨有难,便主动要求前来了。”葛翊寒淡一笑。“若不是我把朝中受贿官员名册及证据带回来,你道朝中主导此役者为何肯甘心收兵?”

  “朝廷不攻寨了?”颖青问,这才是她多烦恼的源头,死了一个高鸿光并不能解决事情。

  冉诚微笑地点点头,葛翊则寒淡道:“年轻人血气方刚,是该受点教训。”

  百抗天双眸一眯,这家伙拿了三分染料倒老实不客气地开起染房来了!

  “抗天的伤好多了吧?”冉诚微笑问道,太清楚这两个拜把兄弟的情,若百抗天身上无伤,他们八成早已动了手。

  “已好得差不多了。”

  “三哥,二哥这回带了河南的帮手进京,消息传开后,各地人马陆陆续续前来支援,瞧阵仗怕已有三万人了吧!挤得京城内外热闹得紧,他们可等着三哥的伤好,率领他们在大江南北广设分寨呢。”袁河寄笑道。

  百抗天哈哈大笑,对颖青道:“土匪婆,现在抗天寨你当家,看你的了。”

  颖青颊微红,抿笑道:“这是男人家的事,你别问我。””唉呀!见三哥、三嫂鹣鲽情深,真是教人好生羡慕呢!”袁河寄笑嘻嘻地调侃道。

  闻言她俏脸更红,连朗豪迈的百抗天也不有些窘迫,其他三人见状不逸出高低不等的笑,这对夫面对千军万马能够面不改,却教儿女情长折低了头。

  “我去吩咐儿沏壶茶来。”颖青红着脸起身。现在她为夫抛弃荣华富贵之事传得天下皆知,在这几个大男人面前,还不被取笑个够?

  但她才刚站起,却立即被百抗天给拦搂进了怀中,教她羞得双颊发烫、心跳加速。

  百抗天则挑眉道:“他们马上就要走了,不喝茶。”

  “老三,保重身体啊!”葛翊笑着讥诮道。

  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颖青只恨不得有个地钻,都是百抗天当着人前搂搂抱抱,害她连抬头见人的勇气都没了,但偏偏心中一点也不觉讨厌,唉…

  见百抗天危险地眯起眼睛,冉诚在他发火前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等抗天伤好,你们夫一起到‘诚意庄’来,寄弟还等着补喝你们的喜酒呢!”

  “没错、没错!”袁河寄笑嘻嘻地附和。

  终于,三人抱拳告辞离去了。颖青忍不住一拳捶在他膛上,红着脸骂道:“都是你啦!”

  百抗天捂着被捶处,脸上显现痛楚之,轻咳道:“你想谋杀亲夫啊…”颖青紧张了起来,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势,难过后悔地急问道:“很痛啊?你忍耐一下,我立刻去找隋神医…”

  突见他抿忍笑,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美眸瞬间燃起怒火,他居然敢利用他的伤戏她!

  “臭土匪!你这大混…”还没骂完,陡然被狠狠封吻,娇躯亦被褥。

  “凶婆娘,你这张嘴除了骂人还可以拿来做别的事。”他轻笑着吻住了她,仿佛这才是她的嘴该做的事。

  颖青血加速,脸也红了。“土匪,你…”朱旋又被深吻。

  这时间随时都可能有寨中兄弟来找他们,她想告诉他时间不适合,但抗拒的意念却被愈吻愈弱。

  “咱们来生孩子吧!”百抗天在她耳畔笑道,她又是羞又是好笑,随着罗衫尽解,却渐渐被热情淹没。

  被这土匪劫了心,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幸福,尽管未来可预见风风雨雨,但只要携手便无所惧。

  她深情的眸光温柔地望进他清澈的瞳中,纤柔的手指握着他的大掌,紧紧地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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