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被迫下狱
“是真是假皇妹自己心中有数!”
“好,很好,皇兄果然维护我这个做皇妹的,”荧公主怒极反笑,她眼神阴冷,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明末非杀不可,一介庶民,以下犯上,死罪难逃!”
“哼!要杀明末你还得过了我这关!”绪王爷负手立于大殿正中,与殿上的荧公主遥遥相对,浓重的火葯味弥漫整个大殿之上。
表面的和平终于被撕破,暗中对立的荧公主和绪王爷终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第一次出早已互指的刀尖。
殿上无人敢出声。
“杀或者不杀,都不是好办法,”不疾不徐的声音陡然在大殿一侧响起,这回出声的,又是大皇子君可载。
“封国自有律例,罪行属实该当如何处罚,战场立功又该如何褒赏,交给监察司必然会得出公正的决断。依我看,不如先将明末下狱关押,等监察司按封国律例审断之后再做处置,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诸臣面面相觑,大殿上一片沉寂。
最终内阁首辅大人冯之境最先出声“微臣赞成大殿下所言。”
随后监察司赵驰章大人出列“微臣亦认同大殿下的提议。”
两位地位关键的大人不愧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臣,天生敏锐的政治直觉马上告诉他们,彻底决裂的时候还远远未到,大皇子君可载的提议是如今最佳的解决办法!
绪王爷冷哼一声,没有再出声。
“马上将明末押入昶安狱!”荧公主闻言亦没有再出声反驳,而是伸出涂着金色蔻丹的修长手指指向左侧监察司的官员“半月之期!半月之内若是没有得出一个公正的结果,你们通通罪责难逃!”
皇家侍卫马上上前,一左一右将明末架出殿门。
明末面如表情任由侍卫动作鲁的驾着自己往前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于如今的形势她已经彻底清晰。
只要不是一面铁壁,就必定有其突破口。
荧,我相信你不会跋扈太久。
紫殿
“侄儿今在朝堂上的表现实在是让本殿失望!”荧公主在女侍的搀扶下,缓缓步上台阶,明丽的面上依然是一派怒容。
君可载慢慢走在后方,听闻荧公主犹带怒意的话语,只是微微一笑“既然诉状并没有对姑姑构成威胁,姑姑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没有构成威胁?”荧公主的脚步顿住,她转过身冷冷注视君可载“如今封国的局势侄儿是装不明白还是真不明白?前几日本殿收到一纸急报,富理和资南两地几乎是同时出现两股义军,矛头可都是冲着本殿来的!这时候明末告这么一状,无疑是在一旁煽风点火!义军只会成蔓延之势,现在本殿若有任何轻举妄动,星星之火便转瞬燎原。侄儿居然说没有对本殿构成威胁?”
“义军?”君可载皱眉,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那如今形势如何?”
“早在前两年就已经有苗头出现,都被镇了下去,到如今报到我这里,只怕是地方部队已经控制不住了。”荧公主在软榻上坐定,结果侍女递过来的茶端在手上,口仍是起伏不已。
君可载思虑片刻说道:“义军之事我会处理妥当,既然还是火苗就不难下去,但是明末一事姑姑却得卖个人情给侄儿,不要再深究。”
“明末不过是一介败军之将,如今居然能够得到你和四皇兄两人的庇护,朝上下有这等能耐的人可不多啊!”荧公主眼中掠过一缕锋芒,显然已经对明末的身份起疑。
“已故的明复渊大将军于我有恩。”君可载淡淡说道。“至于四皇叔,相信姑姑比我更清楚,如今的情势下自然是姑姑要谁的命他便保谁了。”
“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无关轻重的人而伤了与侄儿的和气,明末的事,就暂且放一边吧。”荧公主轻抚额发,隐去美眸中一抹杀意。
略显松弛的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冷笑,在有名的昶安狱里,不声不响的死一个人,实在是再轻易不过的事。
昶安狱
幽暗阴沉的监狱通道,两侧是并排的监房,沉寂森,通道两旁的火把静静燃烧,沉沉的死气扑面而来。
这是让所有人闻之胆寒皇家监狱昶安狱,只有犯罪的朝中官员和罪大恶极惊动中央的人物才有资格进入。昶安狱的狱吏以冷血酷刑闻名全国,不论下狱之前曾经位极人臣,万人之上,如何尊贵风光,只要被剥了官服送进昶安狱,便成了任由狱吏凌辱待的鱼。
无数曾经身居高位风光无限的朝廷要员,因为触犯天颜或者被政敌击败而进入昶安狱,便被狱吏凌至死,再也没有出来过。
在所有人尤其是朝廷官员眼中,昶安狱便等同于人间地狱。
明末双手被锁在沉重的木枷里,艰难的抬着上了镣铐的双脚随着狱吏缓缓往前走,凌乱的头发散落在额前,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幽暗的火光中仍是闪耀不已。
以自己一介庶民的身份,居然被关进了天下闻名的昶安狱,荧公主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走到通道的尽头,最前的红衣狱吏打开一扇狱门,一名狱吏马上上前打开明末颈上的木枷,然后明末感觉肩膀上被人一推,她便直接被推进了监房中。随后一条大的铁链贯穿狱门“咔嚓”一声,铁索正式锁上。
几名红衣狱吏朝明末投过去冷冷一瞥,转身离开。
明末呆愣愣的看着那把落下的重锁,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刚从战场上回来,又进了名动天下的昶安狱,常人能有几个有这般殊荣?她这一辈子,也算是精彩至极了。
她随便找了个墙角靠着,眯上眼睛准备睡一觉,既然已经被关进牢房,便任天由命吧。
不知睡了多久,她才幽幽醒转,只觉得一阵寒意袭人,肚子“咕咕”直叫。
扭头看看四周,仍是来时的一片昏暗,不知是什么时分。
瞥一眼狱门处,空空如也。
莫非昶安狱里不包伙食的?她狐疑的想,似乎也没听说过有人饿死在这里头吧。
脚步声从通道尽头响起,明末连忙抬头,几个人影远远走近,一身红衣如同地狱中熊熊燃烧的杀戮之焰,血腥刺眼。
“出来!”红衣狱吏打开狱门,面无表情的低喝道。
明末拖着沉重的脚铐慢慢起身向前“要审讯了么?”
没有人回答他,几个狱吏的面容冰冷仿佛冰刻。
身后狱门重重关上,明末随着几名狱吏往通道另一头行去。
出了通道再拐个弯,便是一间宽大的刑讯室,昶安狱毕竟是皇家监狱,所有刑具一应俱全,木槌,大斧,钉板,炭盆中烧红的烙铁,应有尽有。
明末一眼瞥见墙壁上挂着的几截皮鞭,足有手臂,鞭尾还装有倒刺,不由得心里一凉,监察司的官员并没有来审讯,难道这几个狱吏要私自用刑么?
谁知为守的狱吏在刑讯室里摸索半天,找出一块抹布扔给她“把这里所有的刑具都擦干净。”
明末接过抹布目瞪口呆,擦刑具?
红衣狱吏投过来冷冷一瞥,目光中大有不耐烦之意。
明末连忙低头,拖着脚铐走到一个木质的刑具架前,抓起一柄大斧用力擦了起来。
心里念叨着,娘的,虎落平。
“两个时辰后我再来检查,有任何一样没有擦干净就全部重新擦一遍。”搁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几名狱吏便离开了刑讯室。
明末咬牙忍住腹中饥饿之感,擦拭着手中刑具。
毕竟一天没有进食,片刻之后她便头晕眼花。
重重的呼一口气,她把手中抹布往旁边一扔,这样下去非累死不可!
这显然是荧公主的诡计,对她用刑身上会有伤痕,绪王爷会追究。这样不给饭吃把她叫来做苦力,只要反复几天,不饿死也得累死!
她愤愤的想,既然不敢用刑,那么她甩手不干了,看他们能拿自己怎么样。
她刚一停下动作,马上有狱吏进来,让她惊愕不已的是,狱吏手中还抓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那老者面上惊惶不已,一进入刑讯室马上嘴哆嗦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显然是在这刑讯室中吃过大苦头。
明末还没反应过来,那狱吏已然抓起老头背上的衣服,右手长刀一挥,一道殷红的鲜血马上溅,那老者犹带着惊惧神情的头颅顷刻之间重重砸落在地!
明末双眼瞬间瞠大!
“你做什么!”
“这是京城里有名的柳青天,本来他还有出狱的希望,但是你方才扔抹布的动作杀死了他!”狱吏转身往外走“明将军,劝你还是尽快捡起地上的抹布,乖乖把刑具擦干净,否则,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一个犯人死在你面前!”
明末瘫坐在地,浑身颤抖着看着那名老者发丝凌乱沾鲜血的头颅,犹是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柳青天!那个曾经清正廉明,体恤百姓,敢于直接和荧公主相抗的官员,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如此草菅人命,如此嚣张狂妄!
紧握双拳,她的指甲几乎要抠进自己的里!
不能对她用刑,便用其他人的性命来要挟她。
荧,你不怕那些忠魂化作厉鬼来取你性命么!
她慢慢起身,捡起地上的那块抹布,紧紧揪在手里,漆黑的眸子里泪光闪烁,仇恨如狂般翻滚。
轻视了对手的手段,让一个无辜的忠臣惨遭屠杀。
她身上又背上厚重一笔债!
后若能翻身,荧公主,必杀之!
不知是第几了,昶安狱,便是如地狱一般永远不见光,明末静静的倚着监房的墙壁,神情木然。
稍微挪了挪脚,便“听哐”一声碰翻了脚边的白瓷碗,碗中泽丽看起来煞是人的食物洒了一地。
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在面上扯出一抹无力的苦笑。
荧,果然狠毒。
这几天里,每隔几个时辰,狱吏就把她拉出去找一些活让她干,脚上的镣铐并没有解开,她不得不拖着几十斤的镣铐在狱中不停的替他们干活。
膳食便是每送来一碗看上去极为可口的饭食,可是一入嘴便比黄连还苦,苦涩中带着一股极酸的味道,根本无法下咽。
她为了维持自己的性命,曾经尝试着咬牙吃下去,结果刚一入口那怪味便直冲鼻腔,当即熏得她一通狂吐,吐得涕泪泗,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如今别说吃下去,哪怕是放到鼻子处闻一闻都让她腹中翻江倒海,几作呕。
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可是那红衣的狱吏依然如同厉鬼一般,每隔几个时辰便来一趟,不让她睡觉,不让她有息之机。
这几天她没有吃过东西,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一接到干活的命令,她即使浑身已经几近虚,也仍然摇晃着站起来,拼尽全身力气一次次跟着狱吏们走出狱门。
因为她不能够倒下,她倒下了,就会有人被杀死,那些人都被精心挑选过,忠心耿耿勤政爱民,唯一的罪过,便是曾经忤逆荧公主。
只要她还拼着这一口气,他们便能够多活一。
那些关在监房中同样受尽折磨的官员们,每次看到明末拖着虚弱的身体跟着狱吏们缓缓走出通道的时候,都悲愤不已。
在这个地狱一般的监牢中,这个瘦削的少年,便是如同尘世来的一抹阳光,拼尽他身体最后一丝力气,维护他们的生命。
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来这污浊的世上啊!
脚步声又在狱门处响起,明末的几近模糊的意识又被脑中尖锐的警告惊醒,他们又来了!必须清醒过来!
她挣开蒙的双眼,看到的却不是那丽恐怖的红衣。恍惚间,竟然看见了门口静静站立一抹白色人影。
那模糊却仍然精致如画的眉眼。
无双!
她猛然睁开眼睛,是无双来了么!
白衣男子慢慢的走近她身边,皱眉端起地上的瓷碗“为什么不吃东西?”
明末仔细看了来人一眼,然后颓然靠上墙。
原来不是无双啊。
君可载伸出手轻轻抚上明末瘦削的脸,几不见,居然憔悴成这般样子!
“为什么不吃东西?”他放柔了语气。
明末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靠着墙坐着,浑身再没有半分力气。
他把瓷碗轻轻放到鼻尖,一股奇异难闻的味道扑鼻而入!他的脸色马上变得铁青。
“来人!”
几名跟随他而来的侍卫马上进入。
“把这拿去检查,看是否有毒!”
再回过头,他把意识已经陷入昏的女子轻轻拥入怀,修长的手指抚开她额上零散的碎发,一张清秀的脸惨白没有半点血。
他轻叹一口气,用力的搂紧了怀中瘦弱的人。
“再忍耐几,再过几我便接你出去,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不会再有了。”他将下颚抵在女子额上,声音无比轻柔。
刑讯室
红衣的狱吏排成一排跪在白衣男子面前,衣衫褴褛的几名犯人跪在另一侧。
“殿下!救救那个少年吧!”花白须发的老者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语音颤抖。
君可载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双手用力握紧身侧扶手,俊美的面容上是无可抑制的怒。
不停的干活,无法下咽的食物,在她面前杀掉清廉的官员!
知道她仁慈的秉,知道她宁愿自己丢掉性命,也不愿牺牲别人,利用她内心的善良,用这样的方式死她!
他的姑姑,果然手段高明啊。
“谁上的镣铐?”他坐在椅子上,低低出声。
“回殿下,是我。”一名狱吏低头畏缩答道。
“谁上的饭食?”
“回殿下,是我。”另一名狱吏出声。
“谁砍的柳大人?”
“回殿下,是我。”
“把他们几个拖出去,砍了喂狗!”
“殿下饶命!”红衣狱吏惊惶出声。
佩刀的侍卫上前,不由分说,拖起他们便往外走。
片刻之后,外间传来几声惨叫,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君可载起身,扫视刑讯室众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们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剩下的几名狱吏冷汗直,磕头如捣蒜。
他慢慢走到幽暗通道口,看着通道尽头那间幽暗的监房,一双黑眸幽深如井。
再忍耐几,我亲自来接你。
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再也不会了。
在边境上放走了你一次,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你走!